侯大利和江克揚前往江州二建辦公樓。到現在，張大樹夫妻和邱宏兵都沒有報案，要調查張冬梅的情況還得以調查顧全清為切入點。

邱宏兵笑道：「這麼嚴肅，有事情嗎？」

侯大利道：「我去找顧全清的衣服和鞋子，作為嗅源，用警犬到周邊林子搜一搜。」

侯大利道：「從地形來看，血泊應該從上方向下方流。這兩塊血跡的方向都是從下方向上方延伸，然後再往下迴流。給我的感覺，這是潑上去的痕迹。」

陳陽道：「那要注意安全，如果不行就換專業潛水員。」

侯大利觀察兩處傷痕，道：「這種傷痕不是銳器傷，是刮傷，不應該是搏鬥。你懷疑得有道理，這是一輛新車，顧全清應該很愛惜。如果真被刮傷，肯定會去修理的。除非就是出事當天被刮傷，根本來不及修理。」

侯大利道：「等到冬梅姐回來后，麻煩給我打電話。」

茶水確實有一股幽香，侯大利很久都沒有靜下心來欣賞這類細緻的味道。在泡江州毛峰時，他已經和其他偵查員一樣，抓一大把毛峰，扔進茶杯，泡出來的茶湯味道濃醇，卻失之細膩。他放下杯子，道：「樓下好多辦公室都被砸了，你這間辦公室還行。」

「我知道這人，不認識。」

「國內。這些年她每年都要瘋跑一兩個月，沒有目的地，走到哪裡算哪裡。我現在也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

「我同意你的判斷。提到張冬梅之時，他時不時抓一下脖子，說明他沒有說真話。」撒謊會使得面部與頸部神經組織產生刺癢的感覺，通過摩擦和抓撓動作能消除不適。撒謊者擔心謊言被質疑或者被識破，升高的血壓還會使脖子冒汗，因此，人們在說謊時會用手指或者手掌摩擦位於耳垂下方的皮膚區域，通常來說就是抓脖子。在張小天影響下，侯大利深入研究肢體語言，如今小有成效，察言觀色的水平提高得很快。

陳陽搓了搓手，道：「在市中心爆炸，性質太惡劣。江州礦山多，不能有一起爆炸后逃脫的先例。不管付出多大代價，我們都得抓住黃大森。」

老譚道：「樣本充足，我們多提取一些，送到省廳檢驗。他們應該有辦法。」

老譚道：「確實是這樣，欲蓋彌彰。如果是顧全清和張冬梅的血，為什麼兇手會把血潑在這裏？」

邱宏兵拍了拍額頭，道：「我記起來了，前天晚上喝醉了。」

「冬梅姐的電話是多少？我給她打一個電話。」

邱宏兵報了一串數字后，苦笑道：「這段時間都是關機狀態。冬梅挺任性，每次心血來潮都會玩點花樣，這次是關機，都十來天了。」

陳陽道：「好，趕緊去。湖州有警犬基地，我跟老周說，讓他們帶警犬。」

侯大利微笑道：「具體原因我們還在調查。九*九*藏*書照片是在楊為民辦公室搜出來的。所以，我們還得例行調查，請邱總理解。」

江克揚和邱宏兵取得聯繫后，進入二建辦公樓。在三樓辦公室等了十來分鐘，邱宏兵才露面。邱宏兵三十剛出頭，風度翩翩，打扮得體，非常帥氣。他見到侯大利，立刻轉身訓斥身邊人，道：「你這點眼力都沒有，大利來了，都不給我講清楚。大利也見外，到了這裏，都不給我打個電話。」

上車后，侯大利和江克揚照例在車上討論。

陳陽道：「老克行不行？不行就派專業潛水員。」

侯大利道：「問完了。邱哥的單叢確實不錯，真香。」

江克揚道：「我是鐵路中學畢業的，那時鐵路中學游泳隊在全市稱霸王，我是主力隊員。讀警校時，跟著分到水上分局的師兄練習過潛水和水下攝影。」

邱宏兵所言與電話記錄能夠吻合。到目前為止，沒有人知道顧全清和張冬梅是離家出走還是遇害。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邱宏兵道：「她就是這種性格，喜歡玩，不受約束，自由自在。我要忙二建的事，也不可能陪著她四處亂跑。以前還行，現在真不行。這是她的名片。」

周成鋼道：「撒攔天網的時機過了，只能辦專案，組織精幹力量抓捕。如今技術發展得快，只要有專案組盯著，黃大森露面就逃不了，除非他一輩子不露面。」

邱宏兵道：「問完了？」

侯大利腦中有「5月23日」和「6月17日」兩個時間點，在第一個時間點后，顧全清就人間消失，張冬梅則在社交軟體上消失；6月17日後，張冬梅和母親通了話，從此人間消失，再無蹤影。

侯大利整個神經系統和肌肉立刻繃緊，道：「發現屍體沒有？」

重案一組已經調取了邱宏兵、張冬梅、張大樹夫妻的通話記錄，在6月17日，張冬梅確實給邱宏兵撥打過電話，未接通。在同一天，張冬梅還和其母親通過電話。侯大利核實了情況后，再問道：「冬梅姐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她在哪裡？」

老譚和湖州公安局技術部門商量之後，走到兩位支隊長身前，道：「我們暫時不打撈車輛，等侯大利和江克揚過來。潛水拍視頻是侯大利提出來的，江克揚主動申請潛水拍照，免得打撈車輛破壞一些最原始的證據。」

表面上看起來侯大利和江克揚的調查走訪沒有太大效果，實際上獲得了很多有用的信息：第一，顧全清和張冬梅不再是一個符號，而是兩個活生生有歷史有家人有性格的人；第二，顧全清和張冬梅是情人關係，邱宏兵對此心知肚明；第三，張冬梅在6月17日曾經打電話回江州和陽州，她和母親通了電話，邱宏兵沒有接到妻子打來的電話。

血跡出現在松樹林。

下午4點，陳rｅad•９９ｃsw•ｃoｍ陽和侯大利等江州刑警深夜從湖州回到江州后，DNA室主任張晨已經給出了對水庫旁血液的檢測結果：兩塊血跡皆是人血，其中一塊血跡的DNA與顧全清的DNA比對成功；另一塊血跡DNA不是顧全清的，在山南省DNA資料庫中沒有比對成功。

完成拍攝之後，江克揚上岸，換衣服休息。打撈人員開始打撈越野車，很快，四處冒水的越野車如死魚一樣被打撈上岸。

在江克揚下水之時，侯大利沒有看水面，微微仰著頭，讓目光瞧向山上的綠樹，以免眩暈。

儘管沒有發現屍體，在一個小水庫里發現越野車，意味著顧全清遇害的可能性大增。一個半小時后，侯大利和老克探組來到距離湖州城郊約五公里的巴岳山。巴岳山是山南重要的山脈，橫跨了幾個地區，湖州境內的是巴岳山北麓，海拔在一千兩百米左右。

陳陽驚訝地道：「你會水下攝影，沒聽說過啊？」

與此同時，江州警方和湖州警方同時行動，查找顧全清越野車的行動軌跡。

江克揚道：「邱宏兵肯定知道妻子和顧全清的事，假裝不知情，掩耳盜鈴。邱宏兵作為曾經的流浪歌手，能夠攀上張冬梅這種高枝，肯定要忍受很多不能忍受的事。」

李建偉道：「江州七月天，又悶又熱，水庫四周空氣濕度大，這兩塊血液發綠，已經腐敗。血跡形成時間有可能是5月底，也有可能是6月中旬，我說不準。小舒，醫學院有沒有檢驗方法？」

侯大利拿起名片，撥打了張冬梅的電話，果然是關機狀態。他問道：「冬梅姐沒有給你打過電話？」

江州二建辦公樓經過老機礦廠工人兩次衝擊，玻璃幾乎都被砸毀，辦公傢具也多有毀壞。修配廠工人第一次衝擊二建辦公室時，邱宏兵見勢不妙，跑得最快。其辦公室在頂樓，沒有任何標記，除了被踢幾腳外，沒有更多損傷。如今辦公樓前的伸縮門緊閉，每班有四個保安，除了工作人員，其他人一律不準入內。

湖州警方調來更多警力，當地還調來治安積極分子進行增援，沿著水庫搜索，天黑時，仍然一無所獲。

江州刑警支隊眾多骨幹已經來到現場，有法醫室李建偉主任和張小舒，勘查室小楊和小林，DNA室主任張晨等人。

侯大利記憶力超好，確定沒有與邱宏兵見過面，道：「邱總認識我？」

東城派出所在7月5日將顧全清失蹤案移交給了重案大隊。移交案件之時，顧全清和張冬梅是否失蹤只能利用旁證來分析。7月6日，在湖州三社水庫發現顧全清的越野車以及顧全清在森林里的血跡，顧全清遇害的可能性已經非常高。

邱宏兵道：「冬梅從來沒有在二建上過班，你要找她？」

侯大利道：「5月27日上午，修配九_九_藏_書廠老職工的女兒被猥褻，後來在楊為民辦公室找到照片，這事你知道吧？」

邱宏兵道：「冬梅以前腰椎間盤突出，經常到康復中心理療，效果不錯。冬梅這幾天不在江州，出去旅行了。」

侯大利道：「找冬梅姐了解一些情況。顧全清醫生失蹤了一段時間，其家人報了案。他開了一家康復中心，冬梅姐定期會到他那裡去做理療，我們找她了解顧全清的情況。」

侯大利如老僧入定一般站在血跡前，一直沒有挪動腳步。

侯大利談話時不動聲色地觀察邱宏兵臉部細微表情和身體語言。在邱宏兵談到顧全清的時候，眼睛突然眯起，透露了其心中的消極情緒和厭惡感。這是人類在大自然中形成的保護機制，當看到不喜歡的東西或者感覺到自己受到威脅的時候，眼睛眯成一條縫，避免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事物，從而可以保護自己的大腦。

邱宏兵辦公室裝修豪華，十分寬大，陽台上栽有花卉，一角有茶台，而另一個角落放有鋼琴。邱宏兵親自坐在茶台上，道：「大利過來了，我泡最好的單樅，這是我從產地直接采來的，產量非常低。香味來自天然，是老茶樹吸取天地精華形成的。」

邱宏兵道：「6月中旬打過一次，我在開會，沒有接到，給她回過去，她又關機了。」

幾名技術員在血跡處琢磨，更多的警察則深入松樹林，尋找有可能存在的屍體。搜索了一個多小時，大家都累得夠嗆，還沒有找到屍體。

「她應該很快就要回來，到時我給你打電話。唉，有些事，一言難盡，大利應該知道。」邱宏兵說這話時，情緒明顯低落。

侯大利道：「現場血跡雖然千變萬化，總體來說也就是噴濺、揮灑、滴落、衝撞、咯血、轉移、流注、浸染、噴涌、擦拭、稀釋等種類，或是單獨存在，或是組合在一起，這個現場的血跡非常奇怪，我看不出來是哪一種類型。」

勘查室小楊和小林對全車進行仔細勘查。副駕駛位置有一隻紅色高跟鞋。駕駛位上遺落了一串珠子。小楊檢查車內后，對站在身邊的侯大利，道：「這裡有兩處擦痕，比較可疑。」

邱宏兵摸了摸|胸前的骨質項鏈，道：「沒有接通，我不知道她在哪裡。我老婆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討厭受人約束。我確實不知道她在哪裡，說起來好笑吧，但是實情。」

河水及胸，又到嘴、眼，江克揚潛入水中，劃了數下水就來到越野車旁。

「邱總認識顧全清嗎？」

相機防水殼除了用於保護機身不會進水，還得保證相機能夠正常使用。江克揚使用的防水殼可以操作機身上的所有按鈕。除了相機防水殼以外，為了能在水中拍攝，還使用了鏡頭罩、延伸筒、閃光燈臂、球頭、蝴蝶夾、閃光燈同步線、水下閃光燈等設九_九_藏_書備。

水庫有一米多的緩坡，過了緩坡便立刻出現一個陡坡，坡底距離水面超過四米。越野車安靜地停在水底，馬達轟鳴成為往事。從水草進入車內的情況來判斷，時間不短，若不是一群少年偷偷到水庫游泳，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會被人發現。

邱宏兵按了按茶台上隱蔽的按鈕，幾秒后，一個年輕人走了過來。邱宏兵吩咐道：「你去查一查記錄，5月27日，我在做什麼？」

陳陽道：「我們最怕他長期不露面，冷不丁再來一下。如果再炸響，誰都受不了。」

在回刑警新樓的路途中，侯大利的手機猛地響了起來。

侯大利眉毛挑了挑，道：「啊，關機十來天，你不擔心啊？」

「我以人格擔保，楊為民絕不會做這事，這是有人陷害。」邱宏兵豎了豎眉毛，道，「拆遷是由龍泰公司負責，江州二建和新琪公司沒有參加，這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楊為民為什麼要冒傻氣做這事。」

三社水庫位於巴岳山腳，修建時佔用了三個社的土地，所以命名為三社水庫。水庫面積不算大，周邊全是松樹。有一條公路從北面繞過水庫，越野車從這條公路滑進水庫。湖州刑警支隊用警戒線將現場圍了起來，準備打撈越野車。

「冬梅姐是在國內還是國外旅行？」

老譚蹲下來觀察血跡，道：「接近血泊。」

侯大利客客氣氣地道：「今天過來有點公事，想了解邱總在5月27日上午的行蹤。」

水庫在山腳，沒有網箱餵魚，水質不錯。江克揚換上潛水服，帶著防水相機，踩入水中。侯大利站在水庫邊，問道：「沒有問題吧？要注意安全。」江克揚比畫了一個勝利手勢，一步一步走向水庫。

小李道：「我記得那天的事，上午您在家裡休息，中午在餐廳吃飯，下午開會。」

新鮮血液呈鮮紅色，流出體外後由于血紅蛋白的變化而變成暗紅色、暗褐色，陳舊或經過溫熱的血跡變成灰褐色，腐敗血跡呈淡綠色。

陳陽道：「我們正在查一起失蹤案，沒有什麼頭緒，結果出現了這輛車。車主是一家康復中心的負責人。」

松樹密集，下方沒有密集草叢，但是有大量松針。如果沒有搜索犬，多半會錯過這兩塊變成黑褐色的血痕。勘查室小楊和小林確定了血跡範圍，拉上警戒線。勘查室拍照和作圖之後，DNA室主任張晨提取了血跡，準備帶回實驗室檢測，確定是不是人血，是否與顧全清和張冬梅有關。

湖州警犬中心帶來了兩條警犬，警犬聞了嗅源后，進入森林，兩三分鐘后，一條警犬激動起來。這是與史賓格類似的血液搜索犬，在距離沉車點不遠處發現了血跡。

邱宏兵的聲音富有磁性，儘管在訓人，仍然讓人眼前一亮，耳中一爽。

7月6日，上午。

侯大利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九九藏書貌似隨意地問道：「冬梅姐沒有在二建上班？」

張小舒道：「我沒有接觸過這個課題。」

周成鋼這才把話題轉到了水中越野車，道：「這輛車挺高級，一百萬元左右吧。」

侯大利告辭之時，邱宏兵強作歡顏，道：「給大利裝了半斤單樅。不是我捨不得，我只有一斤，是最好的單樅。」

江克揚拿著潛水設備走了過來，道：「潛水員不清楚該拍什麼地方。我專門練過潛水，也搞過水下攝影，沒有問題。」

潛水來到車邊后，江克揚檢查了設備，開始拍照。他拍了越野車外觀和周邊環境后，將鏡頭伸進車窗，拍攝內部情況。

侯大利道：「有事。」

湖州市刑警支隊支隊長周成鋼和陳陽面對越野車，聊的卻是爆炸案。周成鋼道：「動用了太多警力，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誰都受不了。」

「我們喝茶都是用大茶缸，再好的茶都喝不出味道。改天想喝單樅了，我直接到邱哥這邊來。」侯大利在談公事時，一直稱呼「邱總」，辦完公事，便改稱「邱哥」。

邱宏兵道：「需要了解我的行蹤，發生了什麼事情？」

副支隊長老譚走了過去，道：「有什麼疑問？」

「我是見勢不妙，跑為上策，才沒有吃啞巴虧。這間辦公室在頂樓，又沒有任何標記，不起眼，所以沒有被砸。」邱宏兵憤憤不平地道，「都是些什麼事啊。我們二建通過合法手段拿地，拆遷和三通一平是政府的事情，和我沒有半毛錢關係，這些工人三番五次跑到我們這裏打砸搶，沒有任何道理。如今政府也不給個說法。」

支隊長陳陽道：「大利，你趕緊到湖州。有人在湖州三社水庫發現一輛越野車，車牌是南B×××××，這是顧全清的車。三社水庫的具體|位置，在地圖上查得到。」

陳陽道：「沒有發現屍體，是一輛空車。我和老譚已經出發了，你趕緊過來。」

準確來說，越野車後排真皮座椅有一處破損，一處擦痕。小楊道：「這車是新車，超過百萬，車座是皮椅，車主應該會很愛惜，為什麼會有這麼醒目的兩處損傷？是不是在後座發生過搏鬥？」

二十來分鐘后，侯大利和老克探組來到了水庫邊。侯大利來到陳陽面前，道：「我們回去拿潛水設備，還要找顧全清和張冬梅的物品作為嗅源，耽誤了時間。」

李建偉和張小舒看血跡之時，侯大利道：「我們的技術能不能判斷這兩塊血跡形成於什麼時間，比如是5月中下旬留下的，還是6月中旬留下的？」

邱宏兵熱情洋溢地道：「當然認識，你還在讀山南政法的時候，有一次國龍集團搞慶典，我們見過面。大利是稀客啊，到我辦公室來喝茶。你別叫我邱總，太見外了。我比你大幾歲，你就叫我一聲邱哥。」

侯大利道：「平時叫邱哥，今天得叫邱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