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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現在我們已經有了雷霆戰車。我認為時候到了,冒煙的巨人該戴上大禮帽,俯身於尼西提的宮殿之上。」
「我們曾派戰船去對付他手下的匪類,從我得到的第一手消息看來,他們似乎遭到了導彈的攻擊。」
「不過也已經沒有梵天了。天庭中缺少梵天,這還是頭一次——正如守護者毗濕奴的統治一樣聞所未聞。所以……」
「『凡好樹都結出好果子』,」他說,「是一個比我的意志更高的意志決定了我要死在佛陀的懷中,決定了要給予這個世界這樣的道路……給我你的祝福吧,哦,喬達摩。我要去了……」
俱毗羅爬上二樓。
帳篷的帘子被掀了起來,帶格涅沙來營地的軍士回到帳篷里。
陀羅迦已不在。
閻摩跪在梵天身旁,在他左臂剩下的部分綁上一根止血帶。
他轉身朝迦波走去。身後,他的軍隊站了起來。
「你想阻止尼西提嗎,女士?或者你準備將沿河的所有城市拱手讓出?」
「是的,全能者——或者說是某些受雇於他的惡人。我聽到許多傳聞,據說他想要把我們同世界隔離,吸干我們的財富,摧毀我們的商鋪,削弱我們的精神,因為他計劃——」
「我也不。但有時候他們是能夠對付的。」
「我會把這裏作為總部。」

「我不會接受任何凡人的指示。」
「四大天王早已不存在了,而且他們也沒有首領。」
「我不知道。但如果我們還想救活奧威格,動作最好快些。」
「你感到迷惘,你並不真正知道自己是否想要梵天活著。或許這是因為你在愛的同時也在恨著。青春來臨之前你就已經老去,閻摩,而她是你唯一愛過的東西。我說得對嗎?」
「正是。摩訶砂一戰後,你解散了騎兵,他由幾個侍衛護送去了內陸,還帶去了你從業報大廳里搶走的所有設備。很多年前,我找到了他。肯塞之後,我以黑法輪之道逃出天庭,回到淪陷的肯塞城,從地下的密室中帶走了俱毗羅。那羅達當時在山區開了一家私店,販賣身體;俱毗羅也加入進來,與那羅達一道工作。我們還在其他一些地方開設了類似的店鋪。」
然後薩姆以自己白色的斗篷蓋住暗黑君主,因為他已經去了。
閃電落下,落下,再落下,然後留在了原地。
當他戴上皮革與金屬製成的護手,羅剎扇起大風,護送他的艦隊靠近了港口。

在一座高高的小山上,梵天坐在山巔森林投下的陰影中,凝望著山下的摩訶砂城,彷彿是一尊騎在怪獸上的雕像。
「很好——你說!」
「看來他們已經認定,科學總要昂起它醜陋的腦袋,而他們不可能每次都採取那樣的行動——這代價實在過於高昂。在肯塞之戰中對抗他們的也有普通人:人類在對抗天庭。這些人與我們不同,他們有家庭,他們之間存在著種種讓自己變得軟弱的紐帶——而且如果他們想要更新,就必須有一個乾淨的罪業紀錄,然而他們依然拿起了武器。最近這些年裡,正是這一點讓天庭變得寬大了些。既然實際情況如此,諸神承認這點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事實上,這樣做對他們反而有利,人們會認為它代表了諸天的恩典,是一種仁慈的姿態。我相信他們會願意做出尼西提所拒絕的讓步——」
「他們也同樣會帶來威力無比的武器。」
「不。你呢?想要我的祝福嗎?」
「你是個瘋子,」閻摩說,「我不會為了這個取走你的生命。等你準備好,自己放棄它吧,那一刻不遠了。」
他看進她的雙眼。「我無意冒犯,女士,請你原諒。乞討於我並不容易。」
「很好。我不會忘記的,之後你將得到我的回報……衛兵!」
「哦。」
他挨著他坐下,舉起雙手。
「先生,這是私人花園。」她說。
「不了,俱毗羅,謝謝。不過奧威格船長急著出發,我們會一起離開。」
「她是我女兒,」閻摩重複道,「沐爾迦。」
「那邊那個是梵天。」
「你是光明王。」
「比起天庭,我寧願與尼西提聯手!」
「不!如果你敢那麼做,我就殺了你!」
「『神貧的人是有福的,因為天國是他們的,』」尼西提道,「『哀慟的人是有福的,因為他們要受安慰。溫良的人是有福的,因為他們要承受土地。』」
「閻摩?是你嗎?」
「不是。」閻摩從門縫裡看著他,「你想幹嗎?」
他們騎著蜥蛇,轉身回到森林中。
「我說了謊。我自己從未相信過那些話,現在也依然不信。真的,我很可以選擇另一條道路——比如尼西提的宗教——不過十字架實在太疼了。我也可以選擇那個名叫伊斯蘭的宗教,只是我很清楚,它與印度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我的選擇建立在謀劃上,而非來自啟示,我什麼也不是。」
他放下雙手。
「或許這很快就會成為事實,甚至根本無需我們的干涉。摩訶砂蜷起了身子,正從海洋麵前步步退縮。你是戰略家,薩姆,我不過稍懂謀略而已,帶你回來就是為了讓你告訴我們該如何行動。請你仔細思考這個問題——既然你已經再次變回了自己。」
「我早有懷疑。這也是我與你聯繫的原因。」
「當然。」
「謝謝,拉特莉。」
「俱毗羅大人,塔克。」
他沒有動。他等著。
地上坐著一個女孩,身前擺滿了各種物件。她幾乎還是個孩子,抱著只棕色和白色相間的小狗,睜大了眼睛,驚恐地望著俱毗羅,但俱毗羅只做了個手勢便讓女孩微笑起來。
當人死去,他會被抬到火中獻為祭禮。這火便成了他的火,這燃料成了他的燃料,這烈焰成了他的烈焰,這灰燼成了他的灰燼,這閃光成了他的閃光。在這火中,諸神將此人獻為奠酒。從火中他帶著榮耀與光榮而出。
「衰老。老朽而衰弱,不過依舊是個醉醺醺的壞蛋。他的法力倒還在,定期為他聚起一部分魅惑之力和一點點過去那種無比的生氣。他是在肯塞之後被天庭放逐的,因為同阿耆尼一樣,他也不肯與我和俱毗羅為敵。他在世間徘徊了半個多世紀,喝酒、戀愛、吹笛子,還有慢慢變老。我和俱毗羅幾次試圖找到他,但他總在旅行。對於那些變節的豐產之神而言,這通常都是必需的。」
眾所周知,迦波一役后,伐樓那大人回到了天庭,幾乎同時,天庭內部的晉陞系統開始瓦解。業報大師被傳輸執行官取代,他們的職責也與神廟脫離了干係。自行車重現人間,七座佛教廟宇出現在大地上,尼西提的宮殿被改造成了美術館和愛神之閣。阿蘭邸的祭奠依舊每年舉行,那裡的舞者無人能及。在信徒們的悉心照料下,紫色的樹林也仍然生機勃勃。
「那就這麼定了。讓他們送上一隊神靈學徒來同我們作戰吧!我一直在設計新式武器。真遺憾,我不得不設計那麼多各不相同的奇特武器,而不是量產其中一種。我試著讓每一件都成為藝術品,這幾乎耗盡了我的天賦,但我必須如此,因為他們的異常之處並不一樣。總有誰的神性能抵禦某種特定的武器。不過,現在讓他們來吧,來讓煉獄之槍扯開他們的身體,或者與電子劍比拼劍術,或者站在噴射護盾前,嘗嘗它噴出的氰化物和二甲亞碸,那時他們便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四大天王!」
「一片火海,梵天……整個商業區!」
「俱毗羅大人!可你並不——」
「從精神上講,也許。神靈的數量正在減少,我們只好用半神湊合。」
「我願意。」
尼西提命令道:「護送此人到他想去的任何地方,然後放他安全離開。」
「先生!早上好。」
鈴,紫蓮園中,豎琴聲第五次響起。
「沒什麼。有一剎那,你讓我想起一個故人。這沒有什麼,祝你好運。」
「不錯。」閻摩道。他以右手佯攻,讓匕首落到左手裡,製造真正的一擊。
「等等!」俱毗羅喊道,「你剛才說閻摩,他在哪兒?」
「接著他就會朝這裏——迦波——進發。然後是科羅伐,然後是訶摩剎和伽耶提。他很清楚,在這條路線上的某個地方,諸神會開始攻擊。」
「走得越遠,後勤的問題就越嚴峻,他們也更容易受到沿途游擊戰術的傷害——」
有人認為巨鳥的出現不過是巧合,與他的離去毫無聯繫。他們說,他之所以離開,是為了尋求一襲藏紅花色的僧袍,尋求那隱姓埋名的寧靜,因為他已完成了回到世間的任務,勝利的喧囂和隨之而來的名譽都令他厭煩。也許是那隻鳥讓他想起,這些光榮是多麼的易逝。或者即使它沒有起到這樣的作用,他也早已下定了決心。
第二天日出前他便離開了迦波,從此再沒有人見過他。
「我得走了,」他說,「謝謝,謝謝你——你的祝福。」
「即使沒有你,俱毗羅,我遲早也會離開天庭,所以不要過於自責。當然,我倒真希望能有一副比現在更標緻的外表,但這也並非必不可少。」

「這隻是因為他們受了語言與無知的折磨。」
「你的死亡威脅對四大天王的首領毫無意義,迦梨。」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門閂抬起的聲音,門朝里打開了幾寸。
「尼西提正準備朝納蘭達進發。」
「立刻就辦。」
薩姆一拍手,火元素躍向高空,他周圍的夜色便再次回到了黑暗中。
「東邊,西邊……誰知道呢?去任何向我們發出召喚的地方……告訴我,俱毗羅,雷霆戰車現在屬於誰?」

「依我之見,近些年來,天庭對推進主義的態度已經有了鬆動。他們並沒有正式改變立場,但也沒有採取措施對付推進主義——我猜這要歸功於他們在肯塞所受的打擊。我沒說錯吧?」
「薩姆……不可能是你!」
當他穿好黑色胸甲時,火箭落入城中,大火開始燃燒。
薩姆朝愛神宮殿走去,剛巧看見塔克跑下樓梯,神色匆忙。
閻摩怒吼一聲:「羅剎!」
「是的,倫弗魯。我想你說的很對。」
「為什麼你不敢在我面前提起尼西提的名字?我知道暗黑君主的存在。你認為是他點燃了大火?」
「因為現在時機成熟了,你終於開始了偉大的聖戰。」
因此,縛魔者給尼西提的口信——據縛魔者說尼西提必將同意——只會被傳給暴風雨,陀羅迦則會注視著它的火焰,知道它說的是真話。
「是的,是我,陀羅迦。」
讓・奧威格被一副擔架抬進城中。薩姆命人去找俱毗羅和那羅達,要他們趕緊來業報大廳與自己會合,因為奧威格顯然無法在目前的身體里堅持太長時間。
時間彷彿一片大洋,空間就是洋中的海水,薩姆站在中央,下定了決心。
「對讓・奧威格說與對我說是一樣的。告訴我們你的想法。」
他的劍刺進了對手灰色的身體里,從肩膀一直切向大腿,但陀羅迦沒有流下一滴血,也看不出任何被劍穿過的痕迹。
「你呢,塔克?」
「說。」
「誰……?」他問。
暗黑君主轉過身來,兩人相互打量著。
陀羅迦旋轉在高天之上。
「四大天王——他們是閻摩、奎師那、俱毗羅和我自己——會同他一道反抗天庭,會把我們所有的支持者、力量和機械對準諸神,只要他答應不會為了說服這些人皈依,對世上普通的佛教或印度教信徒開戰——還有,假如我們取勝,他不得像read•99csw•com諸神那樣壓制推進主義。在他說話時看清他的火焰,告訴我他是不是真心實意。」
「真的?以怎樣的方式?」
「你好,拉特莉,」塔克打斷了他的話,原來是夜之女神走進了房間,「『讓我們免受母狼與公狼之害,讓我們免受盜賊的侵擾,噢,夜之女神啊,請保佑我們平安度過漫漫長夜。』」
「他的力量的確強大。」
「前兩條不過是要你們承認某種已經存在,並且有權繼續存在的東西。第三條,無論你喜歡與否都註定會發生。所以說我這是在給你一個維持體面的機會。」
當他們走進漆黑的剛朵拉,他的第一批部隊也進入了摩訶砂。
「對此我也略有耳聞。我還知道這並非虛言——我自己就親眼見過一台蒸汽機。在今天的北方,印刷機已經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人們用直流電讓死蜥蛇的腿跳了起來,還冶鍊出成色更好的鋼鐵。顯微鏡與望遠鏡也被再次發明了出來。」
「是的,」尼西提道,「猶大出賣耶穌時,事先得到了銀幣。但我的銀幣只會在事後給他。」
「你也許是對的,閻摩。但怎樣才能做到這點呢?」

「你自己也是一樣,卷宗管理者塔克。為什麼還在使用猴子的身體呢?閻摩可以讓你恢復成人類。」
因陀羅退到梵天的劍碰不到的地方,轉身面對閻摩。
「肯塞。這我知道,旃蒂。我並非最初的四大天王之一。罹得沒有殺死我。那隻幻影大貓——它的名字不提也罷——倒是幹得不錯,但也還不夠好。現在我跨過諸神之橋回來了。四大天王選我作為他們的首領。如果天庭願意提供幫助,我們會守護迦波,擊敗尼西提。」
「現在我明白了,死神,為什麼任何神祇——包括梵天——都可能逝去,都能被另一個取代,唯有你是例外。」
薩姆道:「去帶陀羅迦來。」
梵天盯著地圖,又回頭看看水晶製成的屏幕。一條青銅那迦盤旋其上,尾巴叼在嘴裏。
「為什麼沒有早些告訴我?」
「司祭在哪兒?」梵天問。
「大家都很害怕,至高無上的主人。」
他說:「但我不會同梵天講話。」
「不,薩姆。我不信任他們。」
「不,但他也在這兒,同我一起——還有奎師那和俱毗羅。」
「這樣的事情,極樂城中的諸神為何竟沒能阻止?」
「這樣就必須犧牲摩訶砂,不是嗎?」
「以後吧,俱毗羅。請坐下來。這兒。你餓嗎?渴嗎?」
「迦梨!」他喊道,「別死!跟我說話,迦梨!」
「我聽說了。昨晚我同奧威格談過……願你們的旅程一帆風順。」
俱毗羅走進房間,瞟了一眼長矛,又看了看那個青年,然後說了兩個字。
又是一記耳光。
「那麼你認為我們不應該進攻?」
「諸神是如何防禦的?」
「的確如此。薩姆知道我們必須把水攪得更渾,然後再從中撈些好處。一旦任何一方開始行動,我們也要行動起來,而這一天已為期不遠。」
薩姆舉起雙手,它們好像也合而為一,爬上空中,高高地懸浮在夜色里。

「是的,」格涅沙回答道,「這麼多年了,暗黑君主的感情絲毫沒有改變。」
「是的。再等等。讓他先行動,我們便能評估他的實力。」
「不可能!」
閻摩給了他一記耳光,他掌中的鮮血染紅了尼西提的臉。
閻摩掐滅手中的香煙。
「水?」薩姆打開水壺蓋,幫尼西提抬起頭。
「阿耆尼已經死了。從那時起的每個新阿耆尼也都死了……」
「啊,是的,佈道者。因為自你從極樂回到人間,還沒有接受過戰鬥的檢驗呢……告訴我,你能讓佛教徒戰鬥嗎?」
附近一棵樹上的樹枝猛烈地晃動起來,塔克從樹上落下。他四肢著地,接著跨過石板,來到長椅前站定。
「但我們必須做些什麼!」
「你說得對。為了更好地評估對手的實力,也為了消耗他的部分力量,值得做出一些犧牲。在此期間,我們必須做好準備。」
然後好幾加侖水突然傾瀉下來,浸透了他全身;他的馬抬起前腿向後倒去。
而且他曾是世上最強大的生物,僅次於縛魔者。
「我明白了。你從這一切當中能得到些什麼呢,格涅沙?」

「我很願意與你打賭,他不會的。」
「勺子。」
「閻摩從未跟我說起過。不過這或許是因為薩姆並沒有告訴他。」
「也許吧,死神,再過些時候。但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請告訴我,我們這邊的實力如何?」
「由我負責交談。」薩姆道。
「這裡有水果和酒。或者你更想要茶?」
「也許還該為你拿份菜單?走開!不然我就讓僕人來對付你!」
「入侵你們,當然。」
「怎麼?」
「太陽升起,太陽落下,匆匆趕回原處,重新再升。風吹向南,又轉向北,旋轉不息,循環周行。江河流入大海,大海總不滿溢;江河仍向所往之處,川流不止。往昔所有的,將來會再有;昔日所行的,將來會再行。往者無人追憶;來者也不會為後輩所紀念……」
來自科羅伐的軍隊等待著,迦波的也一樣。
「那麼,當我們相遇時,最終的結局便既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他們了。」
「我自告奮勇來這裏領導遊擊戰,就是為了告訴你,納蘭達已經屬於你了。他們不會守護它。如果你依照這樣的方式繼續前進——如果你不去鞏固自己的戰利品——等你到達迦波時,梵天仍然不會行動。但科羅伐會是戰爭的轉折,那時你的軍隊已經攻佔了三座城池,再加上我們一路奇襲,必然遭到很大損失,梵天會在此刻全力出擊,讓你倒在科羅伐的城牆之下。盡善極樂之城中,一切力量都已準備就緒。他們正等著你挑戰河上的第四座城市。」
「你是誰?」
「報告剛抵達不久。直到現在我才有機會向你提出這個問題。」
匕首的尖部刺進了因陀羅的前臂。
「當然。你會將它帶到科羅伐嗎?」
「你如此匆忙是要上哪兒?是不是剛剛試用過自己的新身體,現在正趕去午餐?」
「您說出了我心裏的話,大能者。」
「是的。行動!」
「那為何還要拿這事來打擾我?」
閻摩用雙手握住金剛杵,杵尖離他的心臟只有幾寸遠。它開始往前推進,鮮血從他的掌中滴落到地面上。
「哦,愚蠢的魔物!」薩姆道,「事情本不必如此……」
「那麼最終的勝利者真是薩姆。這許多年來,他一直在打擊著他們。」
尼西提打量著他,示意軍士退下。
還有人說,巨鳥確是位使者,但並非來自另一個世界;它要找的也不是他,而是手持金剛杵、對上了死神目光的那一位——因陀羅大人。過去從未有人見過這樣的紅色巨鳥,但現在人們知道,它們就生活在東部大陸——因陀羅與女巫作戰的地方。假如巨鳥那燃燒的頭顱里果真裝著某種情報,那麼它帶來的或許是來自東部大陸的呼聲。不要忘了,在幻影大貓注視天庭之時,那位據稱是他的妻子或母親或妹妹或女兒或集所有這些於一身的女神帕瓦蒂就逃到了東部大陸,去與被她視為親人的女巫們住在一起。講這故事的人們毫不懷疑,若巨鳥帶來的真是這樣的消息,那麼無論女神遇到了怎樣的難題,他也必定是立刻動身去了東部大陸,去救她脫離險境。
「你總在強調最後那幾個字。」
他拍拍對方的肩,向前走去。

「再來些酒?還有水果?」
「必定是有人阻止閻摩使用這些機器進行傳輸。」
「就像你在鬼獄和帕拉美得蘇時那樣?」
「所以我們正好夾在中間,現在我們面前擺著幾種選擇。我們無法同尼西提達成協議,你們認為我們能同天庭妥協嗎?」
現在縛魔者告訴他說,世上還有一位更加強大……而他們將像過去那樣,並肩作戰。
「你問我嗎,大人?問你卑微的政策顧問?」

他抬起一隻手,雷聲咆哮個不停,彷彿所有曾經存在於某時某地的巨龍都聚集到了一起,共同發出臨終的哀鳴……
「一直以來,人類都能夠與天庭共存,尼西提卻是另外一回事。閻摩和俱毗羅已經將武器運進城裡。我們可以築起工事,迅速做好防禦。倘若天庭的力量也加入進來,迦波就會成為尼西提的墓地。我們的條件是,天庭認可推進主義和宗教自由,並且結束業報大師的統治。」
「還有,今早他們對納蘭達發動了進攻。陀羅迦認為他們將攻陷這座城市。比起摩訶砂來,納蘭達稍稍困難些,但他確信他們會取得勝利。我也一樣。」
「拱手讓出尼西提攻擊的第一座城市,觀察他的作戰方式,評估他的實力——假使他能勸說梵天按兵不動的話。之後他會對尼西提發起進攻。摩訶沙必將陷落,而我們一定要等在附近。即使僅僅作壁上觀也是很有趣的。」
他的雙眼變成了兩支長槍,陀羅迦失去人形,化作一股青煙。梵天的頭落到胸前。
「是的,是的。」
「你認為他會同意這條件嗎,薩姆?」
「一杯酒,謝謝。」
「跟我來。四大天王需要商議對策。」
「三十六座,」梵天說,「我們回天庭去吧,我會在路上思考這個問題。假如我聽取了你的建議,而他又在自己變得足夠虛弱前撤退,我們的損失就太大了。」
「那就沿途削弱他的力量,待時機成熟時便發起攻擊!讓他拿走納蘭達,必要的話再加上迦波,甚至科羅伐和訶摩剎。等他變得足夠虛弱時再一舉摧毀他!我們不缺城市,想想我們自己曾摧毀過多少?你根本記不起來!」
金剛杵脫手掉到地上,因陀羅一拳擊中了閻摩的下巴。閻摩應聲而倒,但他用腿掃向對方的下盤,把對手也帶到了地上。
「是的。」
「原祖之一,而且——哦!——一個基督徒!」
「命令大家去滅火。」
閻摩點上支香煙。
「是的,看起來你倒像是命運之子。與你在摩訶砂向諸神發出挑戰時相比,他們自身的力量確實已大不如前。此外,人類正變得越來越強大,因此從雙方的力量對比看,他們也更弱了。諸神攻陷了肯塞,卻沒能攻陷推進主義。後來他們又試著將佛教併入自己的教義中,卻同樣遭到了失敗。我無法確定你的宗教是否以某種方式鼓舞了推進主義,從而為你的故事情節做了鋪墊,不過諸神對此也同樣毫無頭緒,這讓它變成了極好的煙幕——把他們的注意力從惡作劇上吸引過來,而且,由於它碰巧『成了』一種教義,他們的反對還引發了一些反神權統治的情緒。如果你不是滿臉的精明,一定會被視為受到神啟的聖人。」
「我最後一次看到你是在大戰的那天,」陀羅迦道,「之後,我聽說他們找到了一種毀滅你的方法。」

「我們從未懷疑過這一點,最偉大的主人。我們只是想請您注意這種可能性,並且再次提出那永恆的祈求,祈求您施予憐憫。」
薩姆問:「是因為你想要別人為你殺死梵天嗎?」
小鳥在花園高處的綠蔭中歌唱,魚兒像古老的硬幣般躺在藍色的池底。盛開的鮮花大多是紅色,花瓣很大,但在她碧綠的長椅周圍,偶爾也能看到黃色的花。她的手搭在長椅那精鐵鍛造的白色椅背上,雙眼望著地上的石板。一雙靴子沿著石板起起落落,它們九九藏書的主人正朝她走來。
可這些事情沒有一件能讓他放在心上。
「遵命,悉達多。如你所願。」
「這麼說,他確實還活著。在我走之前,告訴我,薩姆……你能在戰鬥中戰勝閻摩大人嗎?」
「不。」俱毗羅揭開蓋在操作台上那張被鮮血染紅的白布,看了眼蓋在白布下的屍體。他把布放下,對那羅達說:「不,不是市民們。」
「是的,正是塔克,」長矛手回答道,「新矛,新塔克。已經沒必要再做一隻猴子,所以我變回了人形,出發的時間近了,所以我來道別——向你道別,還有拉特莉……」
「最好找個法子測試一下,同時還不能暴露我們自己的底牌……也許羅剎可以……」
「死神,」他開口道,「告訴我我們的實力。」
「有人反對嗎?」
「我一找到他,就立刻送他去了那羅達那裡。他會與俱毗羅一同到達。而且他的力量在更換身體后也總能迅速恢復。」
尼西提的視線穿過城牆前的那片雷區,看向城門邊的四位騎士。天庭的旗幟在他們身旁迎風招展。那是四大天王。
「僅此而已?」
「還有我。」
「要我向你保證梵天必將死去嗎?」
「這不奇怪。但薩姆——他做了與他們相同的事情——與這個多神教的異端和解——將真正的聖言掩埋到了更加陰暗的地下……」
「我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儘管我的同伴們表示反對,我還是希望與他結盟——倘若他能同我們達成某種協議。我要你帶去我的口信。」
閻摩跪在她身旁,拿起一塊木頭。
「是的。請下命令吧。」
「而你只需要一張贊成票便能獲勝。」
「木頭。」女孩跟著說道。
「若是公平較量,大概可以吧。過去,在我們作為敵人相遇時,我有時很走運,有時使些詭計。我最近同他比過劍,他的劍術無人能敵。涉及毀滅時,他實在多才多藝。」
「四大天王從未被擊敗過。」俱毗羅說。女孩拾起木塊,盯著它看了很久,然後說出了它的名字。
「推進主義那邊,」他回答道,「如果能避免流血,通過協商達到目的就更好。」
他們在機器旁發現了第五位大師,劍尖剛好穿過黃色法輪的中心,使他活像一個完美的靶子。他仍然張著嘴,彷彿正要發出那聲永遠留在了喉嚨里的尖叫。
薩姆道:「陀羅迦告訴我,尼西提不肯答應我們的條件。」
「找出問題所在,盡我所能地幫助你。」
「我不知道。但我並不認為自己有這個能力。我不認為任何人有這樣的能力。」
「球。」她說。
「我這就上路。」
陀羅迦化作一道輕煙飛進了暴風雨中。
「說吧。」
「閻摩說,薩姆正從他聖人的狀態中恢復。」
閻摩似乎在考慮。最後他打開門,讓到一旁。「進來。」
「呃?你問我這個嗎?我怎麼會知道?」
「是的,他並不太勝任火神的職務——還在使用燃燒彈……不過也很強大。」
「不,縛魔者!別使用你的力量!我的死亡屬於閻摩……」
「我已經洗去了你身上那讓我不得靠近的東西,死神。現在你將在我手中墜入毀滅!」
「你怎麼知道?我也是一位技匠——當然,與你並非同一種類型。」
「謝謝。你有什麼計劃了嗎?」
「現在去為我送信吧。我們可以另找時間討論宗教問題。」
「一位大師。」
倫弗魯又吞下一口水。
「啊!而若要進攻科羅伐,還必須走得再遠些!說重點!你究竟想說什麼?」

「好吧。我來是想告訴你,極樂城的諸神軟弱無力。我認為他們太過軟弱,無法擊敗你。」
「還有,『締造和平的人是有福的,因為他們要稱為天主的子女。』你自己呢,暗黑君主,你是誰的孩子,竟做下這一切?」
「把牛奶也喝掉吧,老爺爺。它很有營養,能幫你維繫自己的肉體。」
「是的。」
他撿起一個皮球遞到她眼前:「球。」
「我並不怎麼喜歡他們,他們對我也一樣。」
「奧威格。聽上去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令人欽佩。關於尼西提的行動有什麼新消息嗎?」
「好吧,稍等。」
「是的,趕快。」
閻摩催馬向小丘飛馳而去,卻被困在一股沙塵的漩渦中。他以斗篷遮住雙眼,笑聲在他周圍回蕩。
「這不過是一個世界,倫弗魯。誰知道在其他地方發生著怎樣的事情?再說,你也知道這其實並非我想要贏得的戰爭。我為你感到遺憾,我為整件事感到遺憾。我贊同你對閻摩所說的一切,佛陀的追隨者一樣贊同那個他們稱之為佛陀的人。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否真的是他,又或者佛陀另有其人。但我現在已經不同於那個人了。我要做回一個人類,讓人們保有自己心中的佛陀。無論來源如何,那信息是純凈的,相信我。它能生根發芽,原因只在於此。」
「木頭。」他說。
「『幾時人為了我而辱罵你們,』」尼西提道,「『迫害你們,捏造一切壞話毀謗你們……』」
塔克輕聲笑了。「不錯,悉達多殿下,我同冒險有個約會。」
「這個人呢?」
「薩姆,等等!戰鬥結束之後,假如我們都還活著,我希望能同你談談——談談有關共同崇拜的事。」
「是閻摩大人將我帶了回來——那個紅衣人。」
「你是誰?為什麼戴著原祖的頭巾,還在神廟中佩帶武器?」
「謝謝。想得到我的祝福嗎?」
這是一座高聳的藍色宮殿,有著細長的尖塔和以金銀絲線裝飾的大門。帶著鹹味的海水高高濺起,海洋生物的叫聲劃破澄凈的空氣,為感官帶來了生命與喜悅。在這座宮殿中,暗黑君主尼西提正與被帶到自己跟前的人交談。
尼西提望著他,舔舔嘴唇,然後略微點了點頭。薩姆把水滴進他嘴裏。
尼西提瞟了一眼立在奧瓦嘎左右的兩個守衛。
男人,哦喬達摩,就是這火,以他張大的嘴為燃料,呼吸為青煙,言語為烈焰,他的眼睛是灰燼,耳朵便是閃光。在這火中諸神將食物獻為奠酒。從這祭奠中出現了生育之力。
尼西提道:「那個人跟我說科羅伐。」
「正如我剛才所說,我並非神學家。但和你一樣,我也願意看到極樂城的終結,」奧威格道,「我會儘力助你一臂之力。」
「這可非同小可啊,薩姆……」
「是的,梵天。」
「作為猴子,我的用處更大些,」塔克道,「我是上佳的間諜——比狗要好得多。我比人類更強壯。再說,誰能把一隻猴子同另一隻區分開呢?我會繼續保留這形象,直到我們不再需要我的特別服務為止。」
「俱毗羅。」
「奎師那?他在我們這邊做什麼?他在哪兒?」
那晚,薩姆站在拉特莉宮殿最高的露台上。雨水像冰冷的釘子般穿過狂風,落在他周圍。一枚鐵戒指在他左手上輻射出翡翠色的光芒。
「是的,已經很久了,但我依然欠你一句對不起,所以我來獻上歉意。多年來它一直困擾著我。我很抱歉,拉特莉,在許久之前的那個夜晚,是我把你卷進了這場事件。我需要你的神性,所以把你拉了進來。我並不喜歡這樣利用別人。」
「因為我要問你幾個問題,奧瓦嘎船長。」
閻摩道:「我想看到天庭陷落。」
躺在尼西提身旁的梵天扯下了自己那浸滿驅魔劑的甲胄,用右手將它拋了過去。甲胄穿過二人之間的空地,落在了閻摩身旁。
等他們來到摩訶砂時,城已陷落。
還有半神、英雄和貴族。
「是誰?」
在通往幾間傳輸室的走廊上躺著另外三人,他們個個手持武器,外衣上都綉著黃色法輪。
因為暴風雨從不撒謊,而它的回答永遠都是不!
梵天終止了通訊。「他會進攻的。」
「該死!」老人道,「該死的牛奶!還有我那該死的肉體。說起來我的靈魂也一樣,真該死!」
梵天啟動自己閣中的屏幕,眼前出現一個頭裹藍綠色尤拉斯頭巾的男人。
「你的呼吸里聞不到酒味,這麼說是女人?」
「我讓你們的絮絮叨叨給吵醒了,」他抱怨道,「這傢伙是誰,拉特莉?」
「開戰之前,我已經考慮到了這一點。」
「嚯!這主意不錯!好好乾,你沒準能為自己贏得一個信徒。」
閻摩感到陀羅迦已經足夠衰弱,於是將他一把推開。
這一天,光明王把持著戰場。尼西提的奴僕從未進入迦波。格涅沙倒在了奧威格的劍下。那時,梵天在一座小丘上逼近了尼西提,而格涅沙則企圖趁機從背後偷襲大神。奧威格自己也倒下了,他捂著腹部,朝一塊岩石爬去。
「現在你的死亡之眼到哪兒去了,閻摩法王?」
世界,哦喬達摩,就是這火,以大地為燃料,火焰為青煙,黑夜為烈焰,月亮是灰燼,繁星便是閃光。在這火中諸神將雨水獻為奠酒。從這祭奠中創造出了食物。
老人一直站在迦波的愛神宮殿外,盯著那些大理石柱。終於,一個女孩動了惻隱之心,為他拿來麵包和牛奶。他吃掉了麵包。
「是的。」

「正如你所看到的,他們沒有。」
房裡終於傳出了閻摩的聲音。
「許多事情。你經歷過無數次遠航,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船長,告訴我,我對南方航路的控制如何?」
「你有什麼想法?」
當火元素來到愛神宮殿前,黑夜也只好後退。
「我從不知道你有個女兒。」
「也許能有些人來。總比沒有好——是的。」
「是閻摩建造了雷霆戰車,如果它應屬於某個人,這個人就應當是閻摩……」
「基本正確。」俱毗羅道。
「不然會是誰呢?」
「嗯……還是算了。不過也別忘了這點,若是情況不妙,它還是能派上用場。另外,為了安全起見,請你每晚對著鏡子練習在拉特莉神廟的那篇演講,就是關於美的那篇。」
「你說他用不上它是什麼意思?自那天的戰鬥到現在,已經整整三天沒人見過他——」
「我想,若取勝的代價不那麼高昂會更好些。我一直很同情基督教,這你是知道的。」
「加入我和奧威格如何?同我們一道週遊世界,四處探險?」
「只是一件武器,倫弗魯,」奧威格道,「如此而已。我敢肯定,他並不比你我更想成為神。」
「你忘記那羅達了嗎?」
「天啊!已經這麼久了……」
「出去。」他命令道。等手下離開后,他說:「你認識我。」
當他穿上靴子,他的艦隊進入了海灣。

高階婆羅門和許多無量薩姆大神的追隨者也等在那裡,後者是以聖神之美的名義匯聚到了迦波的。
等他走後,奧威格問:「你要相信這個人?」
「奧瓦嘎,大人,」船長回答道,「為什麼你要殺死我的船員,單單留下我一個?」
「害怕?害怕什麼?」
其他人說,他並未重新穿上僧袍,巨鳥是一位使者,屬於那生命之後的力量,它來召喚他回到涅槃的平靜中,從此進入永恆的休眠和極樂世界,去傾聽星辰在無垠的大海邊歌唱。他們說他越過了諸神之橋,他們說他不會再回到人間。
「過去我唯一的朋友,我記得很清楚,」他說,「你為何前來?」
「我過去在迦毗羅的醫師?」
「我明白你的意思,司祭。無需恐懼。」


「沒有防禦,他們什麼也沒做。」
尼西提抬起一隻手搭在他肩上九九藏書。「那麼,他們的褻瀆必定讓你的整個存在都痛苦不已。」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塔克道,「我一直期望著同縛魔者並肩走上戰場。」
「你的……?」
「還有奎師那大人。」
「還是來根香蕉吧。」
「因為我要你這麼干。」
「極樂城的格涅沙,那個幫你離開天庭的人。」
「你今後有何打算,大人?」
「我對這個沒興趣。」
「倒不如說是一種偶然的社會正義感,外加一些正確的錯誤。」
他舉起一隻勺子:「勺子。」
「你是如何回到世間的?」
「這並非問題的答案,不過是一個可能的回答而已。再說它也沒什麼了不起。這隻是一場小小的戰役,即使沒有我,他們也同樣會成功。」
「這也許是真的,司祭。那麼告訴我,你們覺得如果邪惡之王發起攻擊,你們的神靈會袖手旁觀嗎?」
「再見……啊……」
他高聲喊道:「祝你早安,塔克!」然而塔克沒有回答,只是徑直往前走,等到二人幾乎迎面撞上才猛地停下腳步。他抬手擋住眼睛,彷彿是在遮蔽日光。
暗黑軍士帶他進入營地。他穿著華麗耀眼的盔甲,盔甲上的飾物熠熠生輝;他並非俘虜,而是自願走到軍士跟前,告訴他自己有口信帶給尼西提。為了這個緣故,軍士決定不必立刻殺死他。軍士拿走了他的武器,帶他進入營地——營地就坐落在納蘭達附近的樹林里——然後把他交給其他人看守,自己去請示首領。
「滿足感。」
「還有我。」
「再等等。」
他起身拔出劍來,那股燃燒的旋風聚合成人的形象。
「她有智力障礙,腦損傷……」
他們朝對方衝過去,尼西提的盔甲釋放出幾倍于常人的力量為他戰鬥。
「你剛才說,四大天王是閻摩、奎師那、俱毗羅和你?」
因為他是羅剎的陀羅迦,鬼獄之王……
「縛魔者!你還活著!」
「你們會去哪些地方?」
「俱毗羅。」
在她轉身時,他的手指抽搐了一下;他跟上來,看著她走在前邊,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我們很快便會知道答案。」
「回答我的問題!」
所有這些傳說只有一個共同點,它們都提到,有一天黃昏時分,他正在河邊騎馬,一隻紅色的巨鳥朝他飛來,尾巴足有身體的三倍長。
「被捆在外邊。我可以把他拖進來,假如你想聽一兩句禱詞的話……」
「為什麼?」
「她是我女兒,名叫沐爾迦。」
「但倘若諸神真的行動起來,他們的力量依然足以對你造成極大的傷害。如果他們在適當的時機聚集起所有的軍隊,雙方的對峙也許會持續很多年。」
「我拒絕。把門打開,否則我會一直守在這裏。」
「是的,」俱毗羅道,「因為現在他是一個未知數。我傾向於把他視為格涅沙的一次失誤。是他允許尼西提毫髮無傷地離開天庭,還帶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裝備。我猜格涅沙是想為天庭留下一個隨時可用的敵人,好在突然產生這種需要時派上用場。結果,一個非技術人員竟淋漓盡致地挖掘出了那些設備的潛力,並建起那樣一支軍隊,恐怕格涅沙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今天。」
他另一個為人熟知的名字是彌勒,意即光明王。從金色祥雲回到人間之後,他來到迦波的愛神宮殿,在那裡積蓄力量,為時代更迭的到來運籌帷幄。一位智者曾說,人們永遠無法認出時代更迭之日,只會在這天過去后,省悟到它已降臨。因為太陽會照常升起,時間如平日一般流逝,這一天依舊重複著世界的歷史。
奎師那把笛子留在了桌上。
人們向七聖哲禱告,對他們充滿敬意,既為了自行車,也為了佛陀能及時化身為人,降臨世間。他們稱佛陀為彌勒,意思是光明王,部分是因為他能釋放閃電,部分是因為他自我克制,沒有將閃電降於人間。還有人繼續叫他無量薩姆大神,說他是位神祇,但他仍舊寧願去掉「無量」和「大神」而自稱薩姆。他從未宣稱自己是神,不過,他當然也從未否認過這點。情勢如此,承認和否認都毫無益處。再說,他並未在自己的人民中停留很久,因此也就並未給神學研究提供足夠的空間。關於他的離世,一直流傳著好幾種相互矛盾的說法。
「我會給你另一具身體的,女士。」
「薩姆……」
「不。我看著你的火焰,我稱你作光明王。你像束縛我們一樣束縛了他們,像釋放我們一樣將他們釋放。你擁有賜予人信仰的力量。你就是自己所宣稱的那個人。」
「一部分,」閻摩回答道,「但主要是為了測試你的力量。看來它正回到你體內,你承受我死亡之眼的時間比任何凡人都要長。」
「是的,他們很強大。我們回剛朵拉去吧。」
「哦?你還有什麼想法?」
「我知道自己的力量正在回歸,我感覺得到。許多東西都已經回來了。我們已經在拉特莉的宮殿停留了好幾周,這期間我回顧了自己過去的無數次生命。它們並不都是失敗,死神。今天我確定了這一點。儘管天庭每一次都擊敗了我,但他們為勝利付出了高昂的代價。」
女人,哦喬達摩,就是這火,以她的形體為燃料,長發為青煙,臟器為烈焰,她的歡愉便是灰燼和閃光。在這火中諸神將生育之力獻為奠酒。從這祭奠中生出了人。他將活過自己該活的日子。
「倘若您果真是他——可是,哦,你的變化多麼大啊!」
「我一直想要告訴你,」塔克說,「告訴你我知道你會勝利,我知道你能找出問題的答案。」
「梵天,你忘了尼西提是個狂熱分子,一個瘋子。他並不想要摩訶砂、納蘭達或是迦波。他只想毀掉我們和我們的神廟。除此之外,這些城裡讓他感興趣的只有靈魂,身體對他沒有任何吸引力。他會橫掃這片土地,摧毀途中我們所有的宗教標記,直到我們選擇與他作戰為止。如果我們不予理睬,他很可能會派來自己的傳教士。」
「假如想要進攻迦波,他們就必須走得更遠。」
「俱毗羅?他在哪兒?」
「這是我加入四大天王時提出的條件。你們要我領導你們,所以我要求獲得打破僵局的權力。但在談論投票之前,還是讓我先解釋我的理由吧。」
「我想是的……是的,的確如此……似乎存在著某種東西,總把我引向將被閃電擊中的那棵大樹。」
「看下邊!」
「那還是讓我們來投票吧,就像上次決定是否同尼西提聯絡時那樣。」
閻摩正在猩紅色的長榻上小寐,整個人幾乎被淹沒在衣料中。他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然後從榻上站起來,穿過房間,盯住了薩姆的雙眼。
當空中剛朵拉的引擎開始轟鳴,當它的艙門為他們打開,他的第一批戰艦正在拋錨靠岸。
「希望有一天你會記起我這次到訪。」
「我早有感覺。」
他又拾起木塊遞過去。
「沒錯,老夥計。因為我是讓・奧威格,印度之星號的船長。」
「你準備去哪兒,塔克?」
閻摩拔出匕首,高喊著攻了過去。
「很好,」閻摩說,「我幾乎害怕他會同意。」
尼西提走到一扇鳥瞰大海的窗前,轉過身去背對自己的俘虜。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道:「聽說自從……唔,肯塞一役之後,北方的科技有了很大進步。」
梵天把死亡之眼轉向鬼獄之王,這目光現在攫取著他體內的生命之力。
閻摩舉劍向對方刺去。
他低下頭,女神輕觸他的頭頂。
「那麼讓我們前往神廟,徵用他們的通訊設備。」
「我沒發現這兒還有別的什麼人,卑微的神靈製造者。你知道誰可能擁有這方面的消息?」
「當然。」
「好吧!我立刻召集天庭的軍隊。我們會一同馳向這最後的戰場,迦爾基。尼西提將死在迦波!派人留在通訊室里,好讓我們保持聯絡。」
「你是在挑戰天庭的耐心嗎,凡人?你不會活著離開神廟的。」
「你是在建議我什麼也不做,只管騷擾他們?建議我任由他們穿過大陸,攻陷一座接一座城市?他們不是傻瓜,他們會堅守陣地,直到增援部隊趕來守衛自己的戰利品,然後再繼續前進。如果我們繼續等下去——」
當他朝院子走去,示意自己的新總管奧瓦嘎跟上時,那些從不言語的戰士走上了甲板,面對火海中的海港。
「幫幫我,俱毗羅。」
來人在長椅前停下,低頭看著她。他穿一身藍色皮革,有著健壯的身材,晒成褐色的皮膚,以及烏黑的鬍鬚和烏黑的眼珠,綻開微笑之前,臉上一直毫無表情。
閻摩靜靜地坐著,吸上一口煙,吐出煙霧。「也許,」他說,「也許這就是原因。我不知道。我不喜歡思考這個問題。不過事實或許正是如此。」
「這是我的神性,不過我並未聚起法力。」
過了一百次心跳那麼久,它來了,從黑夜中它開口問道:「你是誰,竟對羅剎的奴隸下命令?」
二人急忙趕到業報大廳,剛進門,俱毗羅就被拱道內的一具屍體絆了一跤。
「薩姆。」
雨水,哦喬達摩,就是這火,以歲月為燃料,白云為青煙,雷電為烈焰、灰燼和閃光。在這火中諸神將月亮王獻為奠酒。從這祭奠中生出了雨水。
「但你會幫助我嗎?我花費無數個年頭建起了一支強大的軍隊。我有人手,還有機器。你說過我們的敵人被削弱了。那些沒有靈魂的士兵——他們不是由男女所生,也從不知恐懼為何物。我有空中剛朵拉——有很多。我能去到他們那建在地極的極樂城。我能摧毀他們在這個世界中的神廟。我一直渴望將這個可憎的事物從世間清除,現在是時候了。真正的信仰必將再次降臨!很快!它必定會很快到來……」
「每件事都有自己的時間與地點,現在既不是時候,也不是地方。」
尼西提一身黑衣,個子不高,笑容顯得十分溫和,黑色的頭髮用一根銀色髮帶束了起來。他長著朝天鼻,還有一雙閃亮的眼睛,瞳孔的顏色與他的宮殿相仿,陽光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胖,我知道。新的身體,而且它一直在努力工作,為閻摩建造武器,把它們運到各處……」
還有人說他取了新的身份,依然行走於人類之中,在爭鬥不休的日子里守護、引導,在當權者剝削人民時阻止他們。
尼西提道:「說下去。」
「梵天,我認為尼西提是能夠阻擋雷霆戰車的。」
「就在這一分鐘。我帶來了奎師那,還有一大車炸藥包、手雷和殺傷性地雷……」
「對此我深表懷疑。我們會再見面的,大人。暫時再見了。」
他一揮手,它們飄到迦波上空,從城市的一頭來到另一頭。
「你無能為力,俱毗羅。」
他說:「在我的花園裡你總是受歡迎的,拉特莉。」
「他們已經去了,全能者。」
他拉下頭盔,轉身對奧威格道:「你是對的。不知道格涅沙是不是在裡邊等著我們?」
「他對我們能有什麼用處呢?」
暴風雨在四周咆哮,但他對它的狂怒毫不在意。
「是你的斗篷在保護你!」陀羅迦一邊同對手在地上角力,一邊高聲叫道。然後,他看進了死神的眼中……

「嗯。」
「他的艦隊靠近了幾個較大的港口,比過去的習慣距離要近得多,」塔克道,「看起來數量也有所增加。此外便沒有什麼了。諸神似乎懼怕他的力量,九*九*藏*書因為他們並沒有去摧毀他。」
「這些年來他一直躲在暗處,將科學知識泄露給世界。」
羅剎陀羅迦躁動不安。他懸浮於雲層上方,隨它們飄蕩在午後,同時思索著力量之道。他曾經是最強大的。在被束縛之前的那些日子里,誰也無法與他抗衡。然後縛魔者悉達多來了。他在那之前就聽說過這個人類,知道他曾被稱作迦爾基,知道他十分強大。他意識到,或遲或早他們都必將相遇,那時他便能夠親自試試傳說中迦爾基培養出的神性。後來他們果然相遇了。在那逝去的偉大日子里,山巔也為了他們的激斗而閃耀。那天獲勝的是縛魔者。而在無數年之後他們的第二次對抗中,縛魔者更加徹底地擊敗了他。在所有的生物中,只有縛魔者勝他一籌。接著,諸神前來挑戰他的力量。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諸神的力量曾經非常微弱,他們奮力以藥物、催眠、冥想和神經外科手術馴服自己由突變產生的力量——將它們打造成神性。時間緩緩流逝,他們的力量不斷增長。他們中的四個下到鬼獄中,只有四個,而他的軍團竟沒能擊退他們。名叫濕婆的那個人很強,但後來卻被縛魔者殺掉了。事情本該如此,因為陀羅迦將縛魔者視為旗鼓相當的對手。那個女人不在話下。她不過是個女人,而且還需要閻摩的幫助。至於阿耆尼大人——那個靈魂如火焰般明亮炫目的人——阿耆尼大人幾乎讓他有些畏懼。他記得阿耆尼走進帕拉美得蘇宮殿的那天,是孤身一人前來向他挑戰的,他試圖阻止,卻沒能成功,只好眼看著宮殿被劫火摧毀。鬼獄中同樣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止阿耆尼大人。那時他便對自己許下承諾,他一定會再次挑戰這力量,就像挑戰縛魔者那樣,要麼擊敗對手,要麼被他束縛。然而他沒能實踐這諾言。火王自己也倒下了,倒在紅衣人——來到鬼獄的第四個——面前。在韋得拉河畔的戰場上,死神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竟將劫火反轉,轉向了它的主人。這意味著他才是最強的。就連縛魔者也曾提醒他要小心死神閻摩法王,不是嗎?是的,以雙眼攫取生命的那個人是當前世間的最強者。在雷霆戰車中,他差一點死在死神的力量之下。他曾與閻摩交過手,但只是一小會兒,他們在那場戰鬥中屬於同一個陣營,因此他只得放棄。後來,有人說閻摩死在了極樂城中。再後來,又有人聲稱他仍舊行走在世間。作為死神,據說他永遠不可能死去,除非他自己選擇這條道路。陀羅迦將這作為事實接受下來,而且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陀羅迦會回到南方,去藍色宮殿所在的海島上,去見正等候他答覆的邪惡之王——暗黑君主尼西提。他會同意尼西提的提議。從靠海的摩訶砂開始向北進發,羅剎的力量將與他黑暗的力量聯合起來,攻陷西南方最大的六座城市,摧毀那裡的神廟,讓街道中充滿居民的鮮血和暗黑君主那沒有靈魂的兵團——直到諸神前來保護他們,從而遭遇自己的末日。如果諸神不敢迎擊,他們真正的弱點便會暴露。到那時,羅剎們席捲天庭,尼西提則將把盡善極樂之城夷為平地;仞立之塔會坍塌,穹頂會變成碎片,卡尼布拉叢林中的大白貓的眼前會出現一片廢墟,神明和半神的樓閣將被極地的冰雪所覆蓋。而這一切只為了一個原因,除了找找樂子,除了讓神與人能更快地從這個屬於羅剎的世界消失之外,只有一個真正的原因。每當有血腥的大戰、熊熊的烈火和偉大的場面,紅衣人總會從什麼地方出現。他會來的,因為他的法力總把他引向屬於他的地方。陀羅迦知道自己會搜尋、等待,無所不為,直到能再次看到死神眼中跳躍的黑色火焰……
然後他抬起眼睛望著她的臉,在那輝煌的一瞬,女神溢滿了整個空間,無限寬廣,無限深遠,她的榮光碟機逐黑暗……
他急匆匆地轉過身,往門外走去。
「俱毗羅。」閻摩說。
尼西提似乎在考慮這番話。
信使被帶到他面前,奎師那放下了手中的笛子。
「看來已經夠用了。這些日子里,羅剎過得如何?」
「你要提出建議,你要從精神上支持我。」說著,尼西提向對方微一鞠躬,隨後又命令道,「來與我一起禱告。」
然後它們繞起了圈子。
「你希望成為佛教徒?」
但看看你周圍吧——
「關於什麼?」
「警告沿河的其餘五座城市——納蘭達、迦波、科羅伐——」
「那又如何?難道你從未見過城市淪陷?……只是摩訶砂本身暫時落入他手中而已,這能給他帶來什麼好處呢?如果我們無法奪回它,那時再讓冒煙的巨人去晃動他的白色大禮帽吧——不過地點會改在摩訶砂。」
摧毀閻摩法王,擊敗死神,這將證明陀羅迦是至高無上的……
「謝謝,也祝你晚安。」
「你希望同他並肩作戰?」
「我是說所有這一切,」塔克道,「你在指向這個結局的一切事件中都扮演了一個角色。你一直都在。」
「是的。不僅如此,我同樣會在科羅伐取得勝利。在進攻那座城市之前,我會命人取來我最具威力的武器。等諸神前來守衛註定毀滅的科羅伐時,我為極樂城所保留的能量會盡數釋放到我的敵人身上。」
「那一天還早著哪,塔克,讓我說服你再同我們待上一陣子……」
「就在這裏。我是在抵達當天發現他的。那時他剛好搬進來與這兒的一個女孩住到了一起。可憐的傢伙。」

「你所說的合乎邏輯,」拉特莉道,「連我也聽說過,格涅沙時常那樣行事。他現在會怎麼辦呢?」
他們准許手下將俘虜帶進帳內。
女孩退後幾步。「在接受他人施捨時,這可不是適宜的回答。」
「是的,基督徒——每當我用光了印地語中的髒話,我就成了基督徒。」

他敲敲門,沒人回答。於是他試著把門推開。
「擲骰子的人是我,你無需為此負責,格涅沙。看啊,那些該死的羅剎同他在一起!在被他們發現之前,讓我們趕緊離開。」
遠處,梵天用膝蓋抵住了尼西提的脊柱,正不顧黑色盔甲的力量,把他的頭往後拉。就在這時,因陀羅大人從蜥蛇上躍下,朝梵天舉起了他的金剛杵。他聽見了尼西提的脖子斷裂的聲音。
「球。」她重複道。
當尼西提在他藍色的宮殿中舉起雙臂時,火箭呼嘯著從甲板衝上天去,在摩訶砂城上空劃出一道道弧線。
「我希望能看看這個世界,俱毗羅,得趕在你的機械化讓世間的魔法消失殆盡之前完成這個心愿。」
納蘭達陷落後,尼西提在城市的廢墟中舉行了祭典,為今後攻陷其他城市而祈禱。他的暗黑軍士緩緩地敲著鼓,殭屍跪了下來。尼西提祈禱著,汗水在他的臉孔上織成玻璃與光線的面具,一直流進了他的假體盔甲中——正是這盔甲賦予了他超乎常人的力量。最後,他抬起臉來面對天空,望著諸神之橋說道:「阿門。」
梵天喘息著,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眼睛睜開,然後又合上了。
「那他能擊敗你嗎?」
塔克臉上又一次露出笑容。
而證明陀羅迦的至尊地位遠比擊敗諸神更加重要,因為諸神並非羅剎一族,他們必將逝去,這命運早已註定。
「但你覺得我們不止是去看看而已?」塔克問。
「是傳輸造成的。」
「許多半神都不滿極樂城的現狀。他們想要延長那場戰爭,繼續打擊推進主義和如來的追隨者。然而肯塞之後,這一切並未發生,這令他們倍感失望。還有,因陀羅大人原本正在東部大陸同女巫作戰,現在也已經被天庭召回。我們可以說服因陀羅理解半神們的情緒——而他的追隨者會從上一個戰場直接轉入這場戰爭。」
「你有什麼建議?」
當他將黑色斗篷在喉嚨處扣好,把黑色金屬頭盔戴到頭上時,從艦隊的甲板下傳來了軍士們柔和的鼓點聲。
鬼獄之王化作人形,走進了薩姆所在的房間。房間的主人正獨自坐在屋裡。
「那些凡人叫你佛陀。」
「這不是為客人準備的地方,」她加上一句,「但你可以使用另一側的那些花園。穿過那邊的拱門——」
尼西提繼續前進。
「我不記得他們的名字,但他們也相當強大,不是嗎?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依我之見,原因在於諸神的力量被削弱了,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大人。自從在韋得拉河畔遭到慘敗以來,他們不敢再貿然以暴力阻止機械進步。據說城中甚至曾出現內亂,半神與剩下的神祇間產生了裂痕。那個新宗教也功不可沒——人類變得更加勇於保護自己,而不再像過去那般畏懼天庭。現在他們又擁有了更好的裝備,於是諸神反倒不那麼急於面對自己的臣民了。」

世界是祭祀之火,以太陽為燃料,日光為青煙,白晝為烈焰,羅盤的頂點便是灰燼與閃光。在這火中諸神將信仰獻為奠酒。從這祭奠中生出了月亮王。
「什麼?」
「太遲了,」尼西提喃喃道。他轉過頭去看著閻摩。「或者應該說,時間剛剛好。你是阿茲瑞爾,不是嗎?死亡天使……」
「你什麼時候到的?」
「不少人都害怕到這裏來冒險,不是嗎?」
「為什麼?」
「什麼樣的口信,悉達多?」
俱毗羅回頭瞥了眼操作台。
她注視著他的眼睛,那雙漆黑的眸子隱藏在晒成褐色的肌膚與成堆的皺紋里。他的鬍鬚中還夾雜著幾縷黑色,他的嘴角掛著稀薄的笑意,幾乎難以覺察。
「不,大人。對此我一無所知。所有人都對那邪惡之人避之不及,彷彿他就是真正的死亡。總的來說,這一看法倒也正確。你知道,我派去南方的三個半神都沒能回來。」
「而俱毗羅就快來了?很好!」
「那個人想要科羅伐,」梵天說,「所以想把戰鬥引向那裡。現在我知道原因了。」
「會是市民們乾的嗎?」那羅達問,「近年來大師越來越不得人心,或許是他們趁戰況正酣時……」
「我反對的倒不是你的施捨,小騷|貨,而是你選擇飲料的品位。難道你就不能從廚房弄出一滴酒來?就算是最劣的酒也行啊……就算是客人瞧不上眼,連廚子燉肉時都嫌棄的那種。我渴求的不是奶牛的乳汁,而是從葡萄里擠出的東西。」
閻摩往旁邊一閃,轉過身子,金剛杵從他的胸骨向上移動,一直削到他的肩膀。
它們再次回來站在他面前。
「那就去吧!」
「我恐怕,大人……就目前的情況看,他們也許過於強大了。」
俱毗羅和拉特莉一起留在了迦波,塔克則與奧威格乘雷霆戰車離開,不知去了哪裡。毗濕奴掌管著天庭。
尼西提微笑著念道:「『為義而受迫害的人是有福的,因為天國是他們的。』」
「警告城中所有的當權者。立刻從東部大陸召回因陀羅大人!」
「于——婆。」女孩道。
當尼西提抵達迦波時,諸神正嚴陣以待。
「你?你又復活了?」
「關於這件事,我希望與你私下交換意見。」

「不了,謝謝你的邀請,但我已經累了。或許我會應徵你過去的工作,成為卷宗的管理者薩姆。」
閻摩任由木塊落到地上。
塔克繼續匆匆前行。
「怎麼樣?」他問。
「天生的還是傳輸造成的?」
「奧威格?」九九藏書
陀羅迦搖晃著,他的臉孔和左臂都化作了青煙。
「我得考慮考慮……」
「那麼叫我迦爾基,或是悉達多、如來、無量薩姆大神,或是縛魔者、佛陀、彌勒。不過,我就是薩姆。我來敬拜你,順便談筆交易。」
死亡與光明永遠無處不在。它們開始、終結、相伴、相剋,它們進入無名的夢境,附著在那夢境之上,在輪迴中將言語焚燒,也許正是為了創造一點點美。而這無名就是我們的世界。
「也許。但我希望他所選擇的是另一件武器。即使他勝利了,他們的靈魂依然不能得救。」
「他們玷污了神廟。」
「不錯。除非他擁有足夠的飛艇。」
薩姆迎住他的視線,沒有絲毫退縮。「這便是我所要的答案?」
一個身材挺拔的青年大步走進愛神宮殿,求見俱毗羅大人。他帶著一支閃光的長矛,在等待時一刻不停地踱著步子。
「我在想,他究竟有多強?沒人真正知道他有多強大,不是嗎,格涅沙?」
淚水模糊了暗黑君主的雙眼。「但這意味著你會獲勝,」他氣喘吁吁地說道,「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允許這樣的事……」
「有一種方法能夠讓天平更加傾斜,倫弗魯。」
杵尖碰到了閻摩。
「很好。我們在繼續你的戰鬥。」
雷聲隆隆,大雨傾盆,諸神之橋隱沒在了風雨之中。
門從裡邊插上了。他砰砰砰地敲起來。
「還有,悉達多依舊是迦毗羅的王子。這個國度的士兵仍然會回應他的號召。我們已經那樣做了。」
「你眼前的就是,杜爾迦。」
「起火了,司祭?」
「好吧。俱毗羅大人很快便會抵達……」
「去名叫『三頭火禽』的旅店找他吧,」塔克偏著頭回答道,「我是說如果你非得這麼做不可的話。但等他來找你或許會更好些。」
「他們正準備撤離。」
迦波的愛神宮殿,四大天王在薩姆的房間里召開了一次會議。塔克和拉特莉也在場。
「我敢肯定,接下來的幾周里將有無數的願望得以實現,還會有同樣多的希望從此破滅。」
「最近幾年他已經控制了海洋。有傳言說他正不斷擴充軍隊,還在建造戰爭機器。我曾經告訴過你,他讓我感到憂慮。讓我們離尼西提遠遠的,越遠越好。暗黑君主與我們只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顛覆天庭的渴望。他既不是推進主義者,也不是神權主義者,假使尼西提獲勝,他必將製造出一個暗黑的世紀,比我們正在走出的這個時代更加暗無天日。也許我們的最佳方案是挑起尼西提與極樂城諸神的戰爭,然後潛伏起來,等著朝獲勝的一方射擊。」
陀羅迦向他撲過去,雙臂牢牢扣住他的兩側,將他按倒在地上。火星如噴泉般涌了出來。
「是的。」
「是的。他很清楚,倘若諸神不再,無人繼續鞏固印度教,他就能贏得皈依的信徒——我在他們的壓迫下尚且讓佛教做到了這點,這些他都知道。他感到他自己的道路是唯一正確的道路,而這條路註定要從競爭中脫穎而出。為此,我想他會同意公平競爭。把這口信帶給他,再告訴我他的回答,嗯?」
大約半年後,閻摩法王離開了迦波,誰也不清楚死神離去后的日子究竟怎樣,不過大部分人都認為,知道他已經離開就足夠了。他把自己的女兒沐爾迦留給拉特莉和俱毗羅照顧,她後來出落成一個異常美麗的女人。他可能曾駛向東方,甚至也許橫渡了大海,因為在另一個地方流傳著紅衣人在女巫的土地上對抗拘摩羅七王的故事。但我們對此並不肯定,正如我們無法確認光明王的真正結局。
「以匕首對抗金剛杵,紅衣人?」他問。
身披藏紅花色僧袍的人們依舊冥想著光明之道;一個女孩每天都出現在神廟中——沐爾迦來見自己那位陰沉的神祇,在神龕前放上他所收到的唯一的祭獻,鮮花。
「如您所願。」
那人說:「我有種奇怪的感覺,這一切簡直就像是昔日重現。」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實在可惜;從另一方面看又很可怕。他的軍隊配備著步槍和手槍。」
「那閻摩現在何處?」
陀羅迦看見悉達多騎著白馬奔向自己,他尖叫起來,空氣震動著,發出臭氧的味道。
「什麼?怎麼了?」
「我會的,我們一定會找出辦法來。」
「說得好。或許你是對的,我會再慎重考慮。還有,尼西提怎麼樣了?暗黑君主那邊情況如何?」
「很好,我們越來越需要他了。他有了什麼計劃嗎——為我們的行動所制定的計劃?」
「沒有。」
「摩訶砂陷落了……」
「那麼讓我們先奪取幾座城市,褻瀆他們的神廟,看看會引起怎樣的反應。」
「不!」閻摩一拳砸在桌上,「你究竟站在哪一邊,薩姆?」

「哦,死神,你沒法像對付人類那般用劍殺死我。不過看看我能對你做些什麼!」
「走開,俱毗羅。」
——《廣奧義書》(VI,ii,9-14)
「可是他對我們能有什麼用處呢?」
一陣沉默。
半個多世紀之前的那一天,在韋得拉河畔,他將自己包裹在紅色與力量中,多麼的傲慢!
「最後一個是在一年前,當時我們派去了新的阿耆尼。」
「若在過去,我們根本沒有雷霆戰車。閻摩大人——」
這時,他的法力完全佔據了他的身心,他死死盯住對手的眼睛,因陀羅似乎在這注視下慢慢地枯萎了。就在因陀羅死去的那一剎那,陀羅迦從閻摩背後撲了上來。閻摩試著擺脫對手,但他的肩頭彷彿壓著座大山一般。
梵天與暗黑君主面對面站到了一起,格涅沙的頭顱滾進了一條溝里。
「等那個時間、地點來臨時,我會出現的。」
「最初它當然屬於濕婆,不過已經沒有濕婆了。後來梵天曾使用過很長一段時間……」
「我去帶你的司祭來,別掛斷。」
「那麼我無法替你找到答案,無法解決你自己的難題,但你必須儘可能將自己同眼前的問題區分開。」
「花上一分鐘吧,我等著。但假如答案是否定的,我們會撤出城去,讓倫弗魯佔領這裏,玷污這座神廟。只不過那時我們可不會留在附近。我們會等到一切結束的時候。如果那時坐在這位置上的還是你,對於我剛才開出的條件,你不會再有討價還價的本錢;如果寶座已經易主,我想我們能夠挑戰暗黑之君,擊敗他和剩下的殭屍。無論如何,我們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只不過現在這種方式對你更容易些。」
這就是薩姆和那隻宣告他離去的紅色大鳥的故事。四個版本,被無數的倫理學家、神秘主義者、社會改革家和浪漫主義者傳誦至今。我敢說,每個人都能從中選出自己偏愛的版本,但大家不應忘記,這種鳥確實從未現身西部大陸,然而在東方卻似乎相當常見。
「那麼,在我將你束縛在那邊的金屬旗杆上之前,看看我真實的存在,看看那火焰,否則你會在那裡待到它腐朽為止。」
「還沒有。我需要更多關於極樂城的情報,必須弄清他們的力量究竟如何。近些年裡,天庭展現過自己的實力嗎?」
薩姆低下頭。
店主人告訴俱毗羅,的確有位客人符合他的描述,就在二樓裡間。但他或許不願被人打擾。
「好吧,悉達多。我投票贊成在迦波阻止尼西提,只要天庭同意支持我們。」
「等他們抵達科羅伐,」格涅沙說,「這些人也許不會為了守護它而戰。」
奧威格聳聳肩。「我不是什麼神學家,不像你……」
「船長,你叫什麼名字?」
「『饑渴慕義的人是有福的,因為他們要得飽飫。憐憫人的人是有福的,因為他們要受憐憫。心裏潔凈的人是有福的,因為他們要看見天主……』」
「倒不如去練練劍術。拿把劍來,讓我給你上一課。」
勺子活了過來,彷彿在宣告自己的存在;球和木塊也一樣。女孩咯咯地笑了,連小狗似乎也在打量眼前的東西。
「若在過去,我會駕上雷霆戰車——」
「我知道,但你還是要這麼做。」
尼西提和奧威格坐在黑色的帳篷里,一張納蘭達的地圖攤開在身前。
「那就讓我們移步到院子里,我會在那兒繼續給你以啟迪。」
「我明白了。很高興能了解這些情況,這麼說,他們的確畏懼我所帶來的一切。」
然後它們分裂開,在風暴中起舞。
「我們幫助你昔日的盟友——暗黑君主尼西提大人——參加他反抗天庭的活動。」
「好吧……跟我從側門走。我會帶你到廚房去,看看能找到些什麼。不過,我真不知道自己幹嗎要這麼做。」
「你是誰?」尼西提問。

「他們無法從水路沿河而上。想要進攻納蘭達,就必須從陸路走。」
奎師那站起身來。
「但他卻用不上它,」塔克接過話頭,「因此,我想奧威格和我可以借它來完成我們的旅行。」
「比我想象中更加嚴密,否則我也不會被帶到這裏。」
奧威格點了點頭。
「這麼多年以來?他的身體必定非常衰老了!他是怎麼辦到的?」
「當然。我也一樣,但仔細想想,過去的半個多世紀里,你給了人類多少東西,諸神還能長久地將整個世界關在圍欄里嗎?天庭在肯塞便已經陷落了。再有一代人,也許兩代,天庭控制凡人的力量就將成為歷史。在對抗尼西提的這場戰鬥中,即使諸神獲勝,他們也註定會遭到更大的打擊。再給他們幾年衰敗的光榮又能有什麼害處呢?每一季他們都在變得更加無能。他們已經到達了頂峰,衰敗已不可避免。」
「不要忘了,是他擊敗了巴納,那個連因陀羅都不敢面對的魔物。在清醒的時候,他是世上最致命的戰士之一。閻摩、俱毗羅、奎師那,如果你願意——迦爾基!我們會成為新的四大天王,我們會站在一起。」
「是的。」
「大概可以吧,但我恐怕得先恢復過去的身份——這身份讓現在的我覺得討厭。」
「哪一條才是正確的道路?」
格涅沙理了理斗篷。
當他將劍帶繫上腰間,貨艙中那些沒有靈魂的士兵開始騷動。
「我不知道,塔克,我還沒有下定決心。」

陀羅迦退開了,閻摩轉身盯住他。這時,掉在地上的金剛杵突然躍起,奔向了閻摩的胸口。
說完,他抱起梵天朝城裡走去。
他重複道:「去帶陀羅迦來。」
「現在放開司祭,帶他過來。他將接到一些聖神的命令,還要準備接待一位神靈的到訪,很快。」
他有時被稱作彌勒,意思是光明王……
「然而卻是真的。這具老朽的身體是在薩姆擊垮摩訶砂的業報大師時得到的。我當時就在那兒。」
塔克離開了。
「不,重新成為一個女人……」
「怕暗黑君主——我不敢在您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他的勢力正在南方不斷擴張,他控制了航道,截斷了商路。」
「這一次不算,」薩姆道,「我並非靠了自己的力量。」
「我明白了,」陀羅迦的右臂和半邊胸膛也漸漸消失,「那麼,祝你晚安,悉達多。我會帶去你的口信。」
「是命運,先生。」
他一躍而起,顧不得拾起地上的劍便朝梵天飛奔過去。在那邊的小丘上,梵天一次次地擋開了金剛杵,鮮血從他被切斷的左臂噴涌而出,從頭部與胸部的傷口滲出來。尼西提則緊緊地抓著自己膝蓋上的鋼鐵護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