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破壞你的婚姻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回答。「上個月買了她的畫以後見過。請你不要跟萊斯特提這件事，他不知道。我們在舊金山度周末，我找了個機會從他身邊溜走，開車過大橋去了索薩利托。」遲疑片刻后，她補充道，「我把蘇珊也帶去了。」

「不是。」他妻子說，「她說她想把第一個機會留給我們。」

「沒有理由，但你知道是為什麼，我也知道。我本該攔住蘇珊。他把責任推在我身上，因為他自己沒有膽量責怪應該責怪的人——他和他妻子，是他們倆把她養大的。我可以告訴你蘇珊母親的情況——」

「出國了，聽她說。」

「見過樣品。今年夏天她給我們寫了一封信，主動要求賣給我們一幅畫。我就給她寄了錢，她把畫寄回來。」

但是我急於上路，我下樓又給威利·馬凱打了個電話。我在電話這邊等，電話那邊的他在馬林郡黃頁上查找艾倫·斯托姆的電話。她住在索薩利托郊外港口路的一座老房子里。威利說他會監視那座房子，一直等到我來。

「阿爾·斯威特納昨天晚上被人殺死了。」

「他去哪兒了？」

「里奧離開聖特雷莎之前你就認識他，對嗎？」

「號稱藝術家罷了。」克蘭戴爾說，「其實是個贗品。她連畫畫都不會。」

「當時班裡的同學很多，」她說，「他叫什麼名字？」

「我儘力而為。」

「我不認識他，真的。上禮拜他來過這裏。我很容易就能記住一個人的長相，他那次來我就記住了。他想知道去哪兒才能找到她。」

他們專註于內部鬥爭，把我給忘了。一方面為了結束這次爭吵，一方面為了我要問的問題，我問她：「上中學的時候，阿爾·斯威特納和你是一班的嗎？」

「可是阿爾忘不了。」

「是我又怎麼樣？我覺得這是好事。」

他伸出手，摸了她一下，接著胡嚕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別緊張，孩子的媽。我們要團結一致——你和我要和這個世界對抗。」

「對。她在聖特雷莎中學教書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你認識艾倫·吉爾帕特里克嗎？」

「沒男人？」

「沒有。她說了很多，蘇珊也聽她說了很多。但我對她的話https://read.99csw.com不以為然。她說我們應該把蘇珊送走，讓別人照顧她。或者放開手，讓她自己照顧自己。但我們不能這麼做。年輕人是需要保護的。」

「一個不碰女人就活不了的人。」

我沒和克蘭戴爾夫婦道別就偷偷溜出去鑽進了汽車。我不想帶他們一起走，這麼多年的生活拖住了他們的後腿。

她伸出手把這個說法推回來。「蘇珊不會和那樣的男人在一起。」

「怎麼幫你？」她的身體向我這邊傾斜，做出一副急切的姿態，但她的眼神沒變。她的目光流露出厭倦，似乎在注視自己的生活一遍遍地重複。「我會盡一切所能幫助你，我是認真的。」她的聲音比先前粗魯了，還帶著當地的口音。

「現在可以說了嗎？」

「弗里茨·斯諾是她的父親？」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他似乎沉浸在自己不愉快的想法里。

「艾倫·斯托姆。她是個藝術家，這是她的藝名。」

「畫在這裏嗎？」

「那你為什麼把這句話丟給我？」

我再次被她的美麗和優雅的姿態打動。無論她將自己置於怎樣的環境之中，她都能令整個房間生輝，就像一束光，或一團火。然而，她的目光是那麼的緊張冰冷。那雙眼睛透過妝容的面具看著我，昨晚她似乎沒睡好，而且責任在我。

我轉向她。「最近你見過艾倫嗎？」

「我沒瞪著你。」他想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但他做不到。

「我相信他會重新考慮的。」

「可能性很大。反正，我已經採取行動了。你可能會幫助我。」

「她就住在索薩利托。」

「你不了解萊斯特。賺了大錢以後他變得不可一世。他有上帝情結，這種情結在他的心裏膨脹。說實在的，他就是命好，他老爸的農場正好在石油城和范登堡空軍基地之間。萊斯特總認為自己是白手起家。現在他覺得他可以就這麼輕易地把一個人除掉。」她抬起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她的手在顫抖。「我需要這份工作。我的兒子還在上學。」

女人的目光更犀利了。「我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你不要再問了。反正，你打斷了我的話。剛才我說，我很擔心蘇珊，我想也許艾倫能幫著提九-九-藏-書點建議。」

「而且，她是傑瑞·吉爾帕特里克的母親。」我說，「你知道嗎？」

她的目光掃過她丈夫，落回到我身上。「真奇怪，你怎麼會問我這個。我正要給她打電話。」

她安靜地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她的丈夫也很沉默，他的眼神很恍惚，似乎往事像沙包一樣壓在他身上。

克蘭戴爾站到他妻子和我中間，像個檢察官一樣俯視他的妻子。「是你邀請傑瑞·吉爾帕特里克來家裡的？」

「你只提了一下他的名字，沒說他姓什麼。中學畢業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她很怕見人，真的很怕，我小時候也那樣。在某種程度上，別人也怕她，別的孩子不明白什麼事讓她那麼心煩。我知道，或者我以為我知道，但我不能說。」

「我在他家工作過，如果這也算認識。」

「萊斯特說她去索薩利託了。是這樣嗎？」

她伸出手來握我的手，說話時手也沒鬆開。「你得把蘇珊給我找回來。她已經走了三天了，我受不了了。」

「誰是蘇珊的父親？」

「昨天晚上我提起過他。你還記得嗎？你說你不認識他。」

「沒有。但他們的住址不是秘密，舊金山的黃頁上就有。」她正直地補充道，「我甚至連這個都沒告訴他。」

「阿爾伯特·斯威特納。」

「恐怕事實就是這樣。」

「糟透了。你也看到結果了。是誰逼你這麼做的？是她嗎？」

我陪他走進大堂，他上樓去套房的時候，我在大堂里等他們。站在櫃檯後面的喬伊·羅林斯從抽屜里掏東西，再把那些東西放進一個人造革的盒子里。她眼圈發黑，面色蒼白，彷彿失血過多。

「不關你的事。還有，別那麼高高在上地看著我。」

她緊張地瞄了她丈夫一眼。「她曾經是我的班主任。難道不是嗎，萊斯特？」

「我明白了。你認為是我殺了他。」

「你確定嗎，克蘭戴爾太太？十五年前他來你們的汽車旅館找過你。」

「根本沒人排隊。」

「我給扔了。簡直是垃圾，一個向我要錢的借口。」

「十五年前他惹了什麼麻煩？」

「我也是不得已。如果不那麼做，我就得去少年感化院，但那是蘇珊出生前的事。」

「她用的是什麼名九_九_藏_書字？」

「那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你真有膽量把舊賬翻出來，把阿爾伯特·斯威特納摔在我臉上。」

回憶的怒潮在她的胸中翻湧，搞得她的臉蛋紅撲撲的。也許裏面還摻雜著少許別的激|情。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沒看出來她有這麼複雜。

「為什麼？」

「不是這樣的。我一直是萊斯特的好妻子，他知道。我儘力彌補過去對他造成的傷害。」

「你是說她懷孕了？這很正常。」

他很憤怒，臉漲得通紅。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生艾倫的氣，也許他只是想把氣撒在她身上。

「你去喝杯酒吧。」她說。「你站在那兒瞪著我，我都忘了該怎麼說話了。」

「她提建議了嗎？」

「蘇珊是怎麼想的？」

她默默地看著我，眼睛里充滿了恐懼。然而，她的身體還保持著貓科動物的自信。

「你告訴他了？」

「一千美元現金。阿爾可能想多要點錢。」我拿出那個登著廣告的磨破了的剪報，「這個女人是艾倫，對不對？」

「不關你的事。」她無動於衷地看著我，一點也不激動，「我甚至不知道答案。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的生活一團糟。當時我比現在的蘇珊還小。」

「不太清楚。他想找萊斯特聊聊，我猜他是想向萊斯特借錢。但他走了以後，這裏就炸開了鍋。萊斯特和他的妻子大吵了一架。」

「你提到他還來過一次。」

我既沒肯定，也沒否定。她的目光更加冰冷了。「蘇珊？你認為是蘇珊乾的？」

「可以吧。反正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她看著裝飾得古板華麗的房間，彷彿牆上由於地震造成的裂縫在不斷加寬。「萊斯特不是蘇珊的父親。他儘力去做一個好父親，但她就是不理解。我也覺得很滑稽，有點尷尬，你知道嗎？我們就像傻子一樣坐在家裡。」

「多久以前？」

「你後來見過她嗎？」

「不知道。」她又看了一眼她丈夫，尷尬地停頓片刻后，說，「我的意思是說，後來我才弄明白。」

「非常感謝。」她言辭犀利，「阿爾和我女兒在一起做了什麼？」

「很多人來過這裏。」

「他把我解僱了。」她淡淡地說，「他給我一刻鐘的時間離開這裏。我在這兒工作了十五年，是hｔtpｓ://rｅａd.9９ｃsｗ.cｏｍ我幫著他把這個地方弄得紅火起來的。」

「我認為有些事你應該知道。」

克蘭戴爾站在台階上喊我的名字。我走上台階，心裏有一點興奮。我現在充分了解她的背景情況，我盼望再次見到她。

「不知道，我覺得是個好主意。艾倫好像想和我聯繫，在我小時候，她為我做過很多事。如果沒有她，我不可能熬過那段時間。蘇珊也開始顯露同樣的跡象。她甚至說不上是個快樂的女孩，她有點絕望了。你知道嗎？」

「他跟我丈夫說了很多關於我的謊話。我不想重複他具體說過什麼。實際上，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和你談。」

「不止是這個，還有好多事。她和一個野蠻的暴徒從聖特雷莎逃走了，他們偷走了萊斯特的車。如果他起訴她，她可能會蹲監獄。後來另一個人坐牢了。」

她站在那兒，做出聆聽的樣子，就像一個在墓園裡聆聽腳步聲的女人。「是艾倫告訴他怎麼找到我們的？」

「我認為他主要是把她當成了消息來源。阿爾在逃亡途中，來南部找錢。他想籌一筆路費去墨西哥。」

「薩克拉門托。中間他好像在索薩利托停了一下。」

「找到克蘭戴爾太太？」

她不安地站起身。「他想幹什麼？報復我當年告發他？」

「她不是犯罪嫌疑人。我沒有一個合理的懷疑對象。」

她的臉突然凝固在一個驚訝的表情上，她似乎聽見了自己說的話。她沉默不語了。我努力讓她再次開口。

「她想和艾倫在一起。這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艾倫在年輕的時候就變了。她住在樹林中一個恐怖的老房子里，感覺像個隱士。」

「你見過她的作品嗎？」我說。

「什麼酬金？」

「你想幹什麼？」女人說，「破壞我的婚姻？」

「他們為什麼打架？」

「是你告發的他？」

「從哪兒到南邊來的？」

他慢悠悠地離開房間。我一直等到聽見門鎖在他身後咔嗒響了一聲，他不情願地下了樓才開口。

「為什麼？」

「是啊。他不會忘的。就像你說的那樣，十五年前他來過這裏，試圖破壞我的婚姻。當時他剛從普雷斯頓放出來。」

我不知道，我也是這麼說的。這是她第一次承認蘇珊的生活出了大問題。

「兩個ｈｔtpｓ://ｒeaｄ.９９cｓw.ｃoｍ都想找。」

「我不知道她做了什麼。不過，我有理由相信他在來南邊之前見過她。他知道艾倫和斯坦利·布羅德赫斯特他父親的下落，他想從斯坦利那裡拿到那筆酬金。」

「就一次。我一拳打在他漂亮的臉上。」她用蔑視的眼神看著我，好像我挑逗了她似的。「從那以後他那雙急躁的小手就不敢亂動了。」

「我沒看見。如果你說的是里奧·布羅德赫斯特，他早走了。這兩個人過不到一起去。他們的關係屬於那種只有男方有老婆才會打得火熱的外遇。」她為自己知道的這些事感到尷尬。

「比如偷他的車？」

「不全知道。不過，我昨天恰好碰到了斯威特納。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當然。讓我思考一分鐘，行嗎？你去喝酒吧。」

套房裝修成廉價奢侈的風格。她坐在一張有厚軟墊的椅子上，雙腿交叉在身前，臉上剛化了一層濃妝。

「阿爾伯特·斯威特納？」

她的眼睛長時間的聚焦。「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當時他還是個小夥子，搭便車來的。我當時也不太老。」

聽她的口氣好像心裏埋藏著深仇大恨，於是我說：「他挑逗過你嗎？」

「不得不這麼做。」

「我發現了他們的年齡差距。我想知道她為什麼會嫁給他。」

「克蘭戴爾太太有什麼背景？」

「他告訴你解僱的理由了嗎？」

「他是怎樣一個人？」

她沉下臉。「你是在捉弄我。你全知道。」

「就在這個星期，他帶你的女兒去了另一家汽車旅館。」

她把柔軟優雅如剪刀般的雙腿分開，然後重疊在一起，接著她抬起頭看她的丈夫。「別這麼瞪著我。你瞪著我，我怎麼想事情？」

「沒什麼。她父親是搞建築的——安裝清水牆。小的時候她跟著家人四處漂泊，嫁給萊斯特的時候她還是個孩子。他剝奪了她上高中的權利。他當時已經是中年人了。」

「看來你們之間已經有問題了。」

「我想想啊。那時候我剛來這裏上班。蘇珊差不多三歲。十五年前了，至少。」她做了個鬼臉，「這個星期我就該待在家裡。每次這個人來都會惹麻煩。」

「不知道，我只聽見他們大吼大叫。你得自己去問他們。只是別告訴他們是我說的。我得找那個王八蛋對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