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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兒子從來沒怕過他母親。」她說,「他知道我沒拿那個神聖的發套。一定是阿爾伯特·斯威特納乾的。現在我想起來了,一個月前他來過。」
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體內蘊藏著一種當一個人憤怒到發瘋時才會釋放出來的爆炸一般的能量。但很快她的力氣就耗盡了。那把刀哐啷一聲掉在地上。我按住她的胳膊,讓她動彈不得,直到警察趕來。
「可能是阿爾伯特。」
「泡到了嗎?」
「我不敢問。」
「比上個禮拜早多了。一個來月前就不見了。我只追過一次小妞。」
我的陳述被布萊恩·吉爾帕特里克的未婚妻打來的電話打斷。吉爾帕特里克走進娛樂室,開槍自殺了。
他母親說:「肯定是阿爾伯特·斯威特納乾的。上個禮拜他來過。」
「不像話!」她喊道,「你是在攛掇他和我作對。」
斯諾太太沒有回答我。她似乎被一種捆住她舌頭的可怕的尷尬搞得不知所措。
「結束了。」我說。
「我兒子很激動。他在說蠢話。」
「他借了鎬和鐵鍬。」他重複道,「我很緊張,就沿著小路過去看他們在上面幹什麼。斯坦利正在挖那塊埋他父親的地。」
「我只想幫個忙。」她說。
羅尼說:「好啊。」
我對他說:「一個來月前你是不是買過假髮?假髮和假鬍子?」
「星期六晚上你沒開車去北嶺,把它戴在阿爾伯特頭上?」
儘管簡感覺到我在想什麼,還是把手從男孩身後抽出來,用她冰冷的手指碰觸我的后脖頸。汽車壓過熱氣騰騰的餘燼,在雨中向南繼續開去。
「我也沒殺過他。」
「你肯定嗎?」我說。
斯諾太太經過我身邊,站在他面前。「是阿爾伯特叫你這麼做的吧?」
「你不是出於同情才殺死他的。」
「是的,先生。我接的電話,但他想找她談。」
read•99csw.com「因為你不想讓我泡妞。你吃醋了。」
他的目光越過我落在他母親身上。
他彷彿脖子斷了一樣耷拉著腦袋。過了一會兒,他再次開口:「是我埋的布羅德赫斯特先生,我告訴過你。但我沒殺他,我從來沒殺過人。」
「我下山回到房子里給她打電話。」
「當時你母親在哪兒?」
夜幕降臨之前,我、簡和羅尼開車出了城。
「我喜歡斯坦利,為什麼要拿刀捅他?」
我經過她身邊,走進廚房,然後打開她兒子的房門。他蹲在鐵床上,手捂住一部分臉。
她的目光與我的目光相遇,模糊得就像上了霜的窗戶。「他當時已經半死了,躺在血泊里。我只是想結束他的痛苦。」她猛地如痙攣般將攥緊的右拳向下一揮,重演了拿刀捅人的動作。「遇到垂死的動物,我也會這麼做。」
「那你還問我幹嗎?」
「肯定被人拿走了。」她說。
「你不能管這叫謀殺。他該死。他是個邪惡的人,是個騙子,是個通姦犯。他搞大了瑪蒂·尼克森的肚子,卻讓我兒子替他們背黑鍋。從那以後弗雷德里克就變了一個人。」
他潮濕的綠眼睛盯著他母親。她本來想發「噓」聲,但兩片嘴唇之間的距離太近變成了「嘶」聲。我的聲音蓋過了這個噪音。
還沒等我敲門,斯諾太太就把門打開了。她凝視我身後的雨,好像後面有人跟著我。
我把他們放在市中心的一個餐館前,然後穿過貧民窟來到斯諾太太家。門前的馬路上流著黃泥湯。我把車停在柏油車道上,停在她那輛白色的舊漫步者後面,然後鎖上車門。
「你讓我在鄰居面前丟臉了。」她絕望地說。
和她爭論沒有任何意義。她是個偏執狂,只有把一切罪過都算在別人頭上,她的意識才能清醒。她的暴力和惡意,對她九*九*藏*書而言,似乎是從外部世界散發出來的。
他的母親嘆了口氣。
「為了讓我的頭髮顯得長一些,為了遮住這個。」他抬起右手的食指,指著結疤的上嘴唇,「女孩不讓我親她們。我只親過一個女孩。」
我走到房間的另一頭,給警察局打電話。聽筒還攥在手上時,斯諾太太打開抽屜,取出一把屠刀。她飛快地小跑著向我衝過來,隨著我聽不見的吵鬧的音樂節奏移動。
「談什麼?」
「你找到他的時候,他可能已經喝得爛醉了。他從來沒想到你會給他帶來危險。斯坦利也沒想到,是不是這樣?」
「瑪蒂?」
我想,那裡可能是他們倆的歸宿。我說:「別聽她嚇唬你,弗里茨。你不會被關進監獄的,因為那是她叫你乾的。」
他把手從臉上拿開。「也許吧。」
「也許時間到了,斯諾太太。你一直在利用你兒子做替罪羊,卻口口聲聲說是在照顧他。」
「我就是你的女朋友。」她歡快地說,「你是我的男朋友。」她微笑著眨了一下眼,她的眼裡含著淚。
「阿爾伯特在場。」他躊躇著,「他睡在山屋附近的馬廄里。他說槍聲把他驚醒了,他在附近溜達想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我把推土機從院子里開出來后,他幫我挖坑。」
「阿爾伯特·斯威特納。」
但願一切都結束了。我希望羅尼不要重蹈他父親的覆轍,因為他父親的生活只在一個越來越狹窄的圈子裡打轉,但願這個男孩能患上良性記憶衰退症。
我從他手裡拿走的那個公文包里裝著伊麗莎白·布羅德赫斯特的手槍和資料,公文包還躺在汽車的後備廂里。我暫時把它放在那裡沒有向警方彙報,儘管我知道關於里奧·布羅德赫斯特之死的所有事實都將在艾德娜·斯諾受審時公之於眾。
「禮拜六晚上阿爾伯特給這裏打read.99csw.com過電話?」
「你這個瘋狂的笨蛋。」他母親說,「如果你繼續說謊,我就離開你,讓你一個人過。他們會把你關進監獄或者精神病院。」
「閉嘴!」
「是瑪蒂殺死了布羅德赫斯特先生?」我說。
「談錢。她說她沒錢。」
「我碰巧知道你這麼做了。」
我語氣中的尖銳似乎鼓勵了他。「對。讓我自己說。」
我對弗里茨說:「你為什麼認為是你母親拿走了你的假髮?」
「沒有,先生。」
「任何一個人。」斯諾太太說,「你沒殺過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
「是你殺死了里奧·布羅德赫斯特,對不對?」
「不知道。當時我不在場。母親半夜把我叫醒,說我得挖個坑把他埋起來,要不然瑪蒂就會被送進毒氣室。」他環顧著狹窄的房間,似乎正身處一間毒氣室,頭頂的硬球馬上就要掉下來。「她告訴我,如果有人問我,就把責任推到阿爾伯特身上。」
我是唯一目送巡邏車蹚著路上的渾水開走的人,巡邏車拉走了弗里茨和他的母親,他們坐在警車的後座上,前座和後座之間隔了一塊網板。我跟著他們來到市中心,一路上思考著如今社會底層的節外生枝經常演變為悲劇。我向前來的警員們和速記員做了表情平淡的解釋。次要情節經常接替悲劇。我給了一隊警探和速記打字員一份平淡無奇的解釋。
斯諾太太揮舞拳頭嚇唬她的兒子。儘管他比她高大、年輕,可能也比她強壯,但他嚇得趕緊爬開,縮在角落裡哭泣。
「我不信。我覺得是你拿的。」他說。
「我能理解你為什麼要殺死阿爾伯特和斯坦利,」我說,「你試圖掩蓋你做過的事。但里奧·布羅德赫斯特為什麼必須死?」
「一個月前他還在監獄里,斯諾太太。你把很多責任都推到阿爾伯特身上。」在接下來的沉寂中read.99csw.com,我聽見三個人的呼吸聲。我轉向弗里茨。「你告訴過我阿爾伯特讓你把里奧·布羅德赫斯特埋掉。現在這個說法還有效嗎?」
「阿爾伯特·斯威特納?」
他沮喪地搖了搖頭。「我只去過一次。她不想讓我有女朋友。」
「因為他在挖他父親的屍體。你不是把他父親也殺了嗎?」
他是個無助的傻瓜,我不願意這麼做,但必須這麼做。到了審判那天,他將被公開展示在眾人面前。進了監獄,他就是那個被性侵的人,這正是他母親擔心的事。我能感覺到她不安的身體緊跟在我身後。
「陌生人會對他更好。」我轉向他,「星期六早上斯坦利·布羅德赫斯特借走鎬和鐵鍬以後發生了什麼事?」
「簡直是瘋話。」
「是的,先生。」
「我沒殺過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他重複著,「我沒殺過布羅德赫斯特先生,沒殺過斯坦利,也沒殺過——」他抬起頭,「還有一個人是誰?」
「弗里茨在哪兒?」我說。
「你問過她嗎?」
「可惜,阿爾伯特·斯威特納知道屍體埋在哪裡,並最終回到這裏,希望把這個消息換成錢。當斯坦利禮拜六晚上沒能拿錢出現時,阿爾伯特給你打了電話,想多從你這裏要點錢。於是,你開車去北嶺殺了他。」
「我怎麼能殺死他呢,他那麼高大強壯?」
「不知道。我把它藏在床墊底下了,有人把它拿走了。」
他猛烈地搖著拖把一樣的頭。他的母親說:「別這樣,弗里茨。你會傷到自己。」
「對。她讓我親了她。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差不多十六七年了。我在一本電影雜誌上讀到有假髮這種東西,就去好萊塢買了一整套。我想在日落碼頭泡妞。我想成為一個浪蕩公子。」
我轉向她。「讓他自己說,拜託。」
「你做了什麼?」
「在他的房間里。需要聊什麼儘管問read.99csw.com我吧。一直如此,而且永遠如此。」
我說:「你的假髮套去哪兒了,弗里茨?」
「除了我還有誰能照顧他?」她的語氣粗魯悲哀。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買那些東西。」
「你說的是瘋話。」她說,「我為什麼要拿你的假髮?!」
他像蝸牛爬牆一樣慢慢地抬起眼睛,然後盯著她的臉。「你把它從床墊下面偷走了。」為了強調這個觀點,他猛地拍了一下身下的床。「我沒瘋!」
她的嘴唇一動一動的,卻沒有發出聲音。
「沒有,先生。我在床上躺了一個晚上。」
「星期六早上你拿刀捅斯坦利·布羅德赫斯特的時候也沒戴著它?」
「不是。」他說,「是你。你說是瑪蒂叫我這麼做的。」
「不知道。阿爾伯特打過電話以後她就給了我一片安眠藥。只要晚上把我一個人留在家裡,她就會給我吃安眠藥。」
「他必須自己說話,斯諾太太。」
「那禮拜六晚上呢,弗里茨?你開車去北嶺了嗎?」
「是啊,當然了。」但他的聲音里似乎有懷疑和質問。雖然他嘴上這麼說,但蹲在床上的他依舊保持著鬼鬼祟祟的姿勢。「我的假髮套呢?」
「沒人進來過。只有我們倆。一開始我就知道是誰拿的。」
「也沒。」他母親糾正道。
「那天晚上伊麗莎白·布羅德赫斯特和斯坦利上山的時候,你沒在房子里待著。你也跟著他們去了,當你發現里奧躺在那裡不省人事的時候,你就把他捅死了。接著,你回來告訴你兒子把他和汽車一起埋掉。
我抓住斯諾太太的胳膊,她的肌肉綳得緊緊的,身子在顫抖。我把她拉進廚房,把那個快要崩潰的男人關在門外。她靠在水槽邊的檯面上發抖,好像屋子裡有多冷似的。
她尖著嗓子撲哧一聲笑了,笑聲里不含任何歡樂的成分。我看著她的臉。那張臉是灰色的,很僵硬,彷彿被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