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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她是想把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以免萬一出什麼事。」
布萊恩·吉爾帕特里克那輛黑色的汽車停在門口。汽車的前座上坐著一個人造金髮女郎,我第一眼沒認出來她是誰。等我靠近那輛黑色的汽車時發現她原來是吉爾帕特里克的未婚妻,反正他是這麼稱呼她的。
「睡著了。他想眯一會兒。」
「你老婆已經離開你了。」
「什麼理由?」
「現在是我在問問題。他身上有疤嗎?」
「她撒謊。」
「我現在否認。我沒開槍打他,也沒拿刀捅他。」
「和簡·布羅德赫斯特談生意?」
「你當時確實飄飄欲仙,而且頭髮是深色的。」
他困惑地看著我。「不知道。」
他看我的眼神彷彿是在考慮這個提議。然而,他的慾望和希望即將耗盡。成功的光環拋棄了他,他越來越像個失敗者。
他轉過身,快走到門口時才回答我。就在他重重關上門之前,他回過頭來喊了一聲:
「我要那個東西。」吉爾帕特里克說,「那是我的。」
「越快越好。」
「六十歲太老了。」阿爾尼說。
「希望你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周末。」他用平淡的斯堪的納維亞腔調說。
我把簡帶到偌大的角窗邊,讓她看小溪。此刻小溪已經變成一條渾濁湍流的河,這條河已經大到可以讓倒下的樹飄起來。幾棵樹形成一道天然的堤壩擋住房后的水流。
「也有可能是吉爾帕特里克的前妻艾倫。里奧破壞了她的婚姻,後來把她拋棄了。」
「暫且稱之為偽裝勒索吧。不過,也有可能是他親手結果了里奧·布羅德赫斯特的性命。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更有理由讓另外兩個人收聲。阿爾伯特·斯威特納知道里奧埋在哪裡。斯坦利·布羅德赫斯特曾試圖把里奧的屍體挖出來。」
「布羅德赫斯特破壞了他的婚姻。這裏面也關係到錢,我剛才說過了。」
「斯諾多大歲數?」
「我對伊麗莎白很失望。」他說,「我以為她是個通情達理,知道感恩的人。可是,她畢竟是個女人。」
「她沒說。我只是想讓她開心。畢竟,她是我的生意夥伴。」
「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絕對沒幹過這種事。」
「不好意思。我去了一趟索薩利托。」
「關於伊麗莎白的事。」
「坦白地說,我很害怕。」她說,「發大水真可怕。布萊恩家上面的泥漿已經鬆動了。院子里堆了好幾噸的泥漿。這就是我為什麼來這兒,坐在車裡的原因。但我也不喜歡這裏。」
「星期六他在山上認出弗里茨了?」
「這個弗九_九_藏_書里茨·斯諾在哪兒?」阿爾尼說。
「離我現在所處的位置差不多一英里半遠。你想讓我把他接過來嗎?」
「可是為什麼吉爾帕特里克想用刀捅死里奧·布羅德赫斯特呢?」
「他不會來抓你的。」我說。
「他說是談生意。」
他主動給了我一個可恥的微笑,但這並不能改變那雙發紅的不安的眼睛。「我和簡之間有一點小誤會。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
「她做過什麼?」
「有一個。麻煩的是,我那個證人不一定可靠,我想要獨立的確認。另一個嫌疑人是誰?」
我停頓了一下,整理自己的思緒,阿爾尼不耐煩地說,「你還在嗎,盧?」
他的聲音平靜且冷淡。「我一直在等你聯繫我。」
他母親把他抱在懷裡,他似乎高興了片刻。但很快他就厭煩了純女性方式的安慰。他從媽媽的懷抱里掙脫出來,站在高高的床上,將他的視線與我的視線持平。他跳了一下,暫時高過了我。
「不知道禮拜六發生了什麼事。他告訴我幾個星期前他看見弗里茨戴著長發和鬍子。當我想進一步打聽的時候,他說他在編故事。」
「吉爾帕特里克四十五歲左右,身高六英尺多,體重大約是二百磅。藍眼睛,紅色捲髮,有點謝頂。鼻子和臉上有青筋凸起。」我停了一下,「有人星期六在北嶺見過他嗎?」
「她用的就是這個詞。你不喜歡嗎?」
「我還是覺得不應該讓你——」
我緩慢且極不情願地回答:「那個園丁,弗里茨·斯諾,他用推上機把里奧的屍體埋了。我認為他沒有能力殺人,但里奧確實激怒了他。阿爾伯特·斯威特納也是。」
「五英尺七英寸高,體重差不多是一百六十磅。棕色頭髮,圓臉,綠眼睛,特別愛哭。他好像精神有問題。還有基因方面的問題。」
我們走進卧室,小男孩正在睡覺。他母親碰了他一下,他立刻醒了,坐起來抱著枕頭,眼睛瞪得大大的,渾身顫抖。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如此赤|裸地展現自己的痛苦和恐懼。
「好像是。」我把他買假髮和鬍子的事告訴了她。
「她開槍打了他,但這一槍可能沒要他的命。我們在他的肋骨里發現了折斷的刀尖。當然這一刀也有可能是她捅的。」
「你認識那位女士嗎?」
「我要把你從這裏趕出去。」
「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布羅德赫斯特太太開槍殺死了她的丈夫,或許是你逼她這麼做的,顯然你插手了。」
「什麼模樣?」
「我不願意這麼做。如果布羅德赫斯https://read.99csw.com特太太想要這些東西,她會自己管我要。」
「給我描述一下他的樣子,好嗎,盧?」
「不認識。她沒穿衣服。」他很尷尬,也很恐懼,「別告訴他我跟你說了。他說如果我告訴別人,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她說你敲詐她。」
「但你覺得是他,對不對?」
「這是原因之一。你和羅尼在那裡會更安全。我還有其他事要辦。我必須向洛杉磯警察局的施普斯塔德上尉彙報情況,和他合作比跟當地警方合作對破案更有利。」
她咬著嘴唇。「我應該聽羅尼的話。」
「我要把這件事報告給特雷梅恩治安官。」他說。
「我希望她能回到我身邊來。」
「可能是,但他沒有這麼做。他是一個月前買的,那時候斯威特納還在福爾瑟姆州立監獄,而且我們知道他買來是給自己用的。他告訴售貨員他要的鬍子必須能遮住上嘴唇的疤。」
「現在?」
「我真心希望她不要這麼做。」
「這不是你要帶我去南邊的原因。」
「我信。」阿爾尼說,「阿爾伯特·斯威特納戴的假髮和假鬍子都不是他自己的。根本戴著不合適。我的假設是,這些東西都是那個兇手的,他把它們戴在斯威特納身上,為的是混淆視聽。我們去假髮商店和供應商那裡仔細核實過了。長話短說吧,你懷疑的這個人在蔓藤街一個叫『豐富假髮』的減價店買了這副假髮和假鬍子。」
簡向我走過來,慢慢地,伸出一隻手,似乎黑暗已經降臨,這個地方她不熟。「你說的是真的嗎?」
吉爾帕特里克用漫不經心的口吻回答她:「她肯定是不想打擾你。」
「他說再過生日就六十了。他和吉爾帕特里克都有殺死里奧·布羅德赫斯特的強烈動機。」
他不解地看著我。「我看見一個可怕的人戴著長長的黑髮。他離我很遠。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弗里茨。」
「不知道。」
她按下電動窗,隔著雨霧看我。「我認識你嗎?」
「換了我就不會這麼做。」
「什麼時候的事,羅尼?」
「我只是個無辜的旁觀者,僅此而已。」
我不該問得這麼直接,這會提醒他出言謹慎。
「你沒告訴她里奧預訂了去夏威夷的船票嗎?難道不是這件事引發了他們最後的那次爭吵嗎?」
他仍舊靠牆站著,棕紅色的頭髮因為沾了汗液變成了深色,耷拉在長滿雀斑的前額上。他用手仔細將頭髮捋到腦後,似乎有一個利索的外表一切就會不同。
「沒有嗎?你煽動布羅德赫斯特夫婦吵架。那天晚九*九*藏*書上你監視山屋,想知道吵架的結果是什麼。你目睹了槍殺,或者聽到了槍聲。發現里奧沒死,你又補了一刀,終於結果了他的性命。」
「我不會允許他抓你的。」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威脅。接著,我聽見鞋底的刮擦聲和女人的喘氣聲。我走到門口,看見簡四仰八叉地躺在黑皮沙發上,面色蒼白,呼吸急促。吉爾帕特里克站在她身前,手裡拿著電話聽筒。
他點了點頭。「還有絡腮鬍子。」他有點上氣不接下氣,「還有那個,不知道叫什麼。」他摸了一下上嘴唇。
「多大歲數?」
「我在。有三個主要嫌疑人。一號嫌疑人是當地一個叫布萊恩·吉爾帕特里克的房地產商。他知道伊麗莎白·布羅德赫斯特開槍打了她丈夫,從那以後,她就用錢來封他的口。所以,他也有理由殺死斯坦利·布羅德赫斯特和阿爾伯特·斯威特納。」
「上次我來看奈爾奶奶的時候。我走進穀倉,弗里茨正好在裏面,戴著長長的黑頭髮和絡腮鬍子。他正在看一位女士的照片。」
「什麼基因問題?」
我沒敲門就進去了,然後小心翼翼地關上門。溪流的響動整個房子都能聽到,遮住了我發出來的不太大的動靜。
「星期六那天晚上我們在吉爾帕特里克家見過。」
「我想她就叫這個名字。有個女人給他打電話,他就衝到這裏來了。」我轉身面向那個房子的時候,她補充道,「你讓他快點,行嗎?」
我把聽筒放下時,簡說:「弗里茨?」
她抓住我的胳膊,讓我感受到她身體的重量。「我快堅持不住了。這個狀況還要持續多久?」
他的目光與我的目光相遇后立即轉向別處。「我以為他想帶走我的老婆。」
「今天感覺怎麼樣?」
「我還是直說了吧。」他說,「你是說布羅德赫斯特被他妻子殺死了?」
「她剛給我打過電話。」
「不是很愉快。我又發現了一起謀殺案。很多年前的。」我告訴他里奧·布羅德赫斯特死了。
「那個人不是女的。」阿爾尼說,「如果是女人,我的理論就不成立了。還有其他成年男子有作案的動機和機會嗎?」
儘管我並不開心,卻在他面前放聲大笑起來。我不願看到一個人完蛋,哪怕是吉爾帕特里克這種人。「好吧,無辜的旁觀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似乎很驚訝。「她是這麼說的?」
他無法忍受我話語中的不公平。他的眼睛里立刻充滿了仇恨,於是變了一個腔調。「我所做的一切完全合乎法律規定。這比你為她辯護更重要。關於我九_九_藏_書的事,她對你撒了謊,我想她肯定沒說自己做過什麼。」
離山越近,水越多。把車開上布羅德赫斯特峽谷猶如在淺水中逆流而上。在離那座平房還很遠的地方我就聽到房後有小溪的咆哮聲。
「我最好還是通過相關渠道來做這件事。」
「她不會是想自殺吧?」簡的聲音很單薄,氣喘吁吁的。
「兔唇,這是其中一個。」
「不會發生不好的事。」不會發生在他身上。「星期六你見過弗里茨戴假髮嗎?」
他移動腳步,似乎要向我發動攻擊。我想讓他這麼做,也許他看明白了。他的臉上一下子沒了血色,青筋如擦傷般凸顯出來。
「有可能是她殺死了阿爾伯特·斯威特納嗎?」
「沒有明顯的疤痕。」
「那她要槍幹什麼?」
「真的嗎?我當時肯定飄飄欲仙了。」她的嘴唇咧出一個請求合謀的笑容。笑容背後的她卻極度的不安。
客廳里沒人。書房的門開著,露出一道光。走近時,我聽見簡的說話聲。
「這次房子要毀了。」我說。
「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你想了解真相。這麼多年我一直照顧她的利益。」
「讓我先找他談談吧,阿爾尼。我不相信他殺了三個人,殺一個我都不信。」
他試探地瞥了我一眼,似乎想知道我們倆能否在反女權主義這個平台上達成一致意見。
她指了一下放在桌子旁邊的那個黑色的公文包。我拿起那個包。
出門時,雨下得比任何時候都大。雨水在大街上奔流,將夏日的沉渣順著山坡衝到大海里。
我不願相信。「他可能是買給阿爾·斯威特納的。」
「我會給她回電話的。」
「我想你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我不會說。如果你真的像你以為的那麼聰明,那就繼續跟我玩下去吧。現在我想要回我的公文包。」
她站起身撫平襯衫。「我認為很嚴重。他把我推倒了,想拿走我婆婆的東西。」
「出於經濟利益上的考慮,他不能讓任何人發現最早的那起謀殺案。」
「我想你確實應該這麼做。你對布羅德赫斯特太太的所作所為會讓他感興趣的。」
「在山上的時候。」
「你見他戴過長長的黑假髮嗎?」
「恐怕是。」
「你必須從我手上奪走它。」
「勒索?」
我聽見巨石從峽谷上方的河床滾落下來,發出保齡球在球道中滾動的聲響。
「他抓住了爸爸。」
他伸手來夠這個包,我晃了一下,他沒抓住。與此同時,我用肩膀頂了他一下,逼著他向後退。他的後背重重地撞在牆上。他無精打采地立在那裡,像一個掛在釘子上的人。我read.99csw.com檢查他身上是否攜帶武器,結果什麼也沒找到,於是,我向後退了幾步。
有那麼一刻,他的臉上露出極為失望的表情,前一天我就在他的臉上詫異地看到過這種表情。他即將失去一切,眼睜睜地看著失去。
「用不了多久了。羅尼在哪兒?」
「三十五六歲吧。」
「其他嫌疑人是誰?」
「我覺得不是她。禮拜六晚上布羅德赫斯特太太在聖特雷莎醫院。北嶺凶殺案可能是他人所為。」
「布萊恩在裏面幹什麼?」
「什麼時候?」
阿爾尼提高了嗓門。我把聽筒從耳邊拿開。簡雙手扶著門框,眼睛盯著我。她的臉色很蒼白,我從來沒見過她的眼神這麼憂鬱。
「有人幹了。你當時就在現場。你沒否認這一點。」
「你腦子裡想的那個人是誰?」
「如果你把話挑明了說也許能加快破案速度。是不是有人給你描述過什麼人的相貌,你想看看能不能對上號?」
「我不認為我應該回答這個問題。」
「看出來了。你現在什麼心情?」
「她不感激你。」我說,「她對你勒索她的錢財,騙她交出土地絲毫也不感激。女人忘恩負義起來真可怕。」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他清晰的童年記憶里似乎承載了太多他無法應對的東西。他把身子轉向他母親,說他餓了。
「我那天戴了假髮。我會根據心情的變化戴不同的假髮。人們都說我善變。」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麼。」
這些優勢在過去的一個小時里變得越發清晰,我決定現在就給阿爾尼打電話。我走進書房,撥通他辦公室的電話號碼。
「如果你能找個人替你幹掉里奧?」
「也許最後會還給你。」
「找個和你個頭差不多的人比試一下吧。」我說。
「但我還是被打擾了。她在醫院里要這些商業文件和手槍做什麼用?」
「二號嫌疑人是一個叫萊斯特·克蘭戴爾的旅館老闆。他是個矮胖子,身高大概是五英尺七英寸,體重一百零八磅。灰白頭髮,大鬢角。說起話來像個淳樸的鄉下人,他確實也是鄉下人,不過,這個人很精明,非常有錢。」
「可是為什麼?」
經過一番努力后,他說:「我害怕那個可怕的傢伙來抓我。」
「弗里茨是那個可怕的傢伙嗎?」我說。
「什麼事?」
我有很多理由,但我不想說最主要的理由,那就是,我不知道吉爾帕特里克下一步會做什麼。我還記得他放在娛樂室的那把槍,顯然,他很希望物有所用。
「我沒這種打算。」他說。
「把他叫起來,給他穿上衣服。我要開車送你們去洛杉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