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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哪個部位穿進顱骨的？」
「到底是什麼將他置於死地的？」
「章程上是怎麼寫的？」
「但你不是內部人員。」
「誰給他下的命令？」
「我認為她是想把過去的事搞明白。」
她的口氣就像辯護律師懷疑自己的客戶無辜。現在她放棄了。「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錢？我已經被榨乾了。」她停頓了一下，然後用絕望的眼神看著我，「別告訴簡我已經身無分文了。那樣我就再也見不到羅尼了。」
「您丈夫在場，布羅德赫斯特太太。」
「我的心情也不是很愉快。」
「已經看過了。我想問一下他的死因。」
我從梳妝台上拿起布萊恩·吉爾帕特里克的卡片遞給她。「如果有人敲詐您，阻止他的機會到了。」
就像證人常做的那樣，布羅德赫斯特太太自己打開了話匣子。「恐怕我不太明白那個女孩是怎麼回事。你說她叫什麼名字？」
「沒有完全結束。」
「從前面還是後面捅的？」
她恨恨地看著我。「我不想讓任何事繼續下去。我的生命，一切。當然也包括這次談話。這次審訊。」
我看著他身後的凱爾西，凱爾西面露尷尬之色。我對他們倆說：
「三歲的孩子已經記事了，他們能看見，能聽見。我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她當時就在山屋，看到了槍殺的場面，也聽到了槍聲。她的故事與其他事情完全吻合。這正好說明了她為什麼會有精神方面的問題。」
我記得我說，十五年間，蘇珊親眼目睹了兩起謀殺案。我問自己：如果是布羅德赫斯特太太殺死了自己的丈夫，那她是否有可能也殺死了自己的兒子，或者買兇殺人？我意識到我不能問這個問題。她的心中充滿脆弱的感激，朋友們還送來這麼多鮮花，在這個房間問這個問題很不合適。
「有可能是女人乾的嗎？」
「恐怕我幫不了你。我當時不在場。」
她的聲音和眼神透露出九-九-藏-書更深的不悅。「你都和誰聊過？」
「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我更傾向於從死者身上了解更多的東西，而不是從活人身上。」
「他從來沒有離開過。他在那被殺，被埋在那兒。今天下午我們把他的屍體挖出來了。」
「沒有！他不可能看到。」她大聲地吸了一口氣，似乎想把說出來的話吸回去。
他拿起一枚鉛彈放在手心裏給我看，像是一顆變形的點二二口徑的子彈。
牛角框眼鏡後面那雙醫生的眼睛顯露出一定程度的專業渴望。「我知道他身上還剩了很多東西。」
「謀殺和縱火是連在一起的，這你知道。」
「你在哪兒找到的他？簡說不清楚。」
「是從肋骨里取出來的。」醫生說，「顯然，拔刀的時候刀尖斷在裏面了。」
至於說到其他殺人案，布羅德赫斯特太太沒有理由殺死自己的兒子，也沒有機會殺死阿爾伯特·斯威特納。我告訴自己，我才不在乎是誰殺死了他們，但我就是很在乎。這個案子呈現出一種曲折的對稱感，就像把我帶到那條令人作嘔的綠色走廊里的台階，希爾庫克斯醫生正在那裡諮詢死去的證人。
坐電梯去四樓時，我甚至有點嫉妒希爾庫克斯那些沒有生命的證人。他們不再說話，不再傷人，也不再受傷害。
我吃了一驚。「謝什麼？」
年輕的助理驗屍官從陰影里走出來，站到我和希爾庫克斯醫生中間。「我認為我們應該私下裡討論這件事。」他轉向我，「我不想掃大家的興，阿徹先生，不過你沒有權利進來。你也看到門上的牌子了：『閑人免進。』你是閑人。」
「我和斯坦利在家。」
我以為這個年輕人只是愛管閑事。「如果你授權給我，我就不是閑人了。」
「前面還是後面？」
年輕人的臉紅了。刺目的強光下，他臉上的毛孔變大，臉色微微發紫。「你最好從這裏出去，先生。」
九*九*藏*書我還沒準備好馬上去見死人。我發現了樓梯口，於是不慌不忙地下到一樓。水泥樓梯間里沒安窗戶，水泥樓梯和灰色的鐵欄杆讓這裏看起來像個監獄，醜陋且牢不可破。走到半路，我在一個平台上停下腳步，想象布羅德赫斯特太太坐班房的樣子。
「你沒幫上什麼忙。」
他灰色的眼珠畏縮了一下，隨後堅定起來，與此同時，他的嘴唇還在微笑。「這是上面的意思。林業局叫我照章辦事。」
她搖了搖頭，把臉半扭過去。她側坐在窗前，頭部猶如放在被雨水模糊的城市背景上的一枚經典獎章。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鼻孔中復讎的熱氣也逐漸冷卻。我更關心的是一種生活經濟學，它可以幫我銘記那些值得銘記的東西。毫無疑問，里奧·布羅德赫斯特是值得銘記的，任何男人和女人都是值得銘記的，但很久以前，有人在一怒之下殺死了他。我懷疑現在的陪審團能否發現他的遺孀犯了比殺人更可怕的罪行。
凱爾西跟著我來到走廊上。「真不好意思，阿徹。」
「該死，是我找到的屍體。」
「我孫子安全到家了。他母親剛給我打過電話。我兒子，我兒子斯坦利走了，現在我只有羅尼了。」
「蘇珊·克蘭戴爾。」
「我說過我不想談這件事，沒有人值得信任。自從我父親去世后就再也沒有一個可信的人了。」
我穿過辦公室，推開鐵包的停屍房門。里奧·布羅德赫斯特的遺骸放在一張不鏽鋼桌子上，天花板上垂下一盞明亮的燈。希爾庫克斯正在檢查顱骨。唯有優美的曲線仍能證明裡奧活著的時候是個美男子。
上樓之前我去了一趟病理科。辦公室和實驗室位於一樓的盡頭，走廊刷成令人作嘔的綠色，沿牆是暖氣管。病理科的門上掛著一個牌子，上寫「閑人免進」。
「她在山上和我兒子、孫子做什麼？」
「別告訴我我知道的事。」
htｔpｓ://rｅaｄ.９9csw.com我把周末發生的事詳細地告訴了她，最後總結道：「別太責怪那個女孩。看到你兒子被殺，她不知所措。她當時只想到救羅尼。」
凱爾西和普爾維斯——那個助理驗屍官靠著牆站在陰影里。我經過他們身邊向那張桌子走去。
希爾庫克斯放下手裡的工作抬起頭來。「是的。我找到了這個。」
「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他跟著您去了，聽到父親被槍殺后努力用一輩子去忘記，或者證明他只是做了個噩夢。」
「我們是在私下聊天，布羅德赫斯特太太。沒必要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知道您那天晚上和丈夫爭吵過，後來還跟著他上了山。」
「斯坦利·布羅德赫斯特的屍體還在嗎？」
「這個證人不可靠。從你告訴我的情況推斷，她的精神不正常。那年她最多三四歲。整個故事可能是她幻想出來的。」
「他是個好孩子，看樣子沒什麼問題。」
「蘇珊以前就去過那裡。」我說，「在她小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她和她母親一起去的，也許您還記得她母親。她婚前的名字是瑪蒂·尼克森，她應該為您工作過。」
我認為她想錯了，但我不想和她爭辯。「布羅德赫斯特太太，誰敲詐您了？」
「有人開槍打了他？」
脖筋把她的頭扭過來。「你怎麼可能知道？」
我在護士站的女孩那裡登了記。她說布羅德赫斯特太太現在好多了，不過，我的探視時間要控制在十分鐘左右。
「這個。」
「有一部分是。」
「前面。在他的腹部。鎬還擊中了他的頭顱。」
「如果事實不是這樣，你怎麼會知道？」她在玩一個有罪的人常玩的遊戲，質問質問者，她試圖把真相轉變成一場板羽球比賽，揮起拍子你來我往，直到最終輸掉比賽。「總之，你這個所謂的消息是從哪兒得來的？蘇珊·克蘭戴爾告訴你的？」
「他們打算怎麼辦？再把這個案子https://read.99csw.com隱匿十五年？」
「我不確定是否穿過了顱骨。我只找到一處很小的外部擦傷，而且不可能致命。」他用明亮的探針尖指著布羅德赫斯特顱骨前部一個子彈造成的淺槽。
「我不能。」
「很多人。您是名單上的最後一位。我希望您能幫我重現十五年前山屋那晚的情景。」
一個穿白大褂的男子禮貌而又冷漠地和我打了聲招呼，他長了一張禁欲主義者的臉。桌上的名牌寫著「W.希爾庫克斯，醫學博士」。他告訴我里奧·布羅德赫斯特的屍體還沒到，不過，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找到。
「你承認她精神失常？」
「我沒聽明白。今天我很笨。」她的話語和眼神讓她和我都有些不耐煩。
他給我看一個褪了色的三角狀的東西，把它丟在桌子上時，那個東西發出叮噹的響聲。一開始我以為是印第安人的箭頭，但拿起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折斷的屠刀尖。
「對我來說已經結束了。你告訴我我生活中的兩個男人都死了——我的丈夫和我的兒子。你告訴我我失去了我所珍愛的一切。」
「治安官下的命令。」
「我不知道。」然而，兩面性在她的聲音里徘徊不去，她彷彿聽到自己在念台詞，「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公開指控——」
「你和我一樣清楚。當地執法部門介入以後，上邊命令我尊重他們的司法權。」
「那就走吧。我再也無法忍受了。」
他轉身進屋，回到那個死人和內部人員身邊。
她努力扮演著悲劇角色，但她身上存在的兩面性破壞了平衡。她的語言聽起來是那麼的誇張空洞。這不禁讓我想起她寫的那些關於父親的曖昧文字，那些文字在黃紙上蹣跚著向崩潰的邊緣走去。
離開斯諾家后，我冒著瓢潑大雨開車來到醫院。這座四層的水泥樓房佔據了一個街區，四周被診所和辦公樓包圍。門廳里一個穿粉色衣服的護士告訴我布羅德赫斯特太太可以見客，並把九_九_藏_書她在四樓的房間號告訴了我。
「我也無能為力。我的主要任務是救火。」
我輕敲布羅德赫斯特太太私人病房的門，裏面的人喊我進去。房間里擺滿了當季和過季的鮮花——玫瑰、康乃馨和丁香。梳妝台上擺著一瓶黃水仙，寫著布萊恩·吉爾帕特里克的名字的卡片戳在瓶邊。
「我明白了。」她沒有告訴我她明白了什麼，但她的眼神更加嚴肅了，眼睛也似乎眯了起來。臉上的骨頭更突出了，似乎在模仿那個死人。「當時就結束了。」
「我不想談這件事。」
「我覺得是前面。」
「您怎麼知道他沒看見？」
「誰說的？」
她抓住椅子的扶手好讓自己站起來，由於抓得太用力，指關節都發白了。這個動作迫使我離開了房間。
她先開口了：「你是阿徹先生吧？很高興見到你，並有機會向你當面道謝。」
「我不明白為什麼不可以。你怎麼想，普爾維斯？」
「很多。你應該找一下槍傷，特別是在頭部。我和兩個證人談過，他們都認為子彈擊中了頭部。但證人的話並不完全可信。我們需要的是確鑿證據。」
普爾維斯把手放在槍托上。我和他不熟，不敢肯定地說他絕不會朝我開槍。我憤然離開了，靜脈里奔騰著失望。
「他身上有多處刺傷，作案工具是一把類似長刀的東西。」
「她有精神方面的問題。說到精神問題，我想知道斯坦利是不是沒看到那一幕。」
「我想您知道您的丈夫已經死了，而且被埋了十五年。」
布羅德赫斯特太太坐在窗前的一把扶手椅上。她穿了一件彷彿能映出鮮花的多色長袍，她的氣色看起來不錯，只是眼神中流露出無望，我的舌頭也因此暫時打結。
我已經把羅尼還給了他母親，我的工作已經圓滿完成，剩下來的事註定痛苦骯髒。我並沒有急於把殺夫的罪名加在布羅德赫斯特太太身上。
「您想讓這種狀況繼續下去嗎？」
「在停屍房。想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