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們在冒險。無論如何你們都應該得到一些回報的。給我一兩天時間。」

「在那兒工作的女孩子夢想生活在一個遙遠的地方，那裡萬物富足，生活可以隨心所欲。她們認為加拿大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我們住在附近，」維克多解釋說，「所以我們每天會來這兒幹活。」

其中一個女孩把手指交叉放在緊閉的嘴上。他們靠近女子營地的院子時，拉萊和她們分開了，又在第二十九營房外面晃蕩了一會兒，沒發現吉塔的蹤跡。那麼就這樣吧。但三天之後就又到星期天了。

「你這是準備告訴我嗎？」

「對不起。我說過你不會喜歡的。」

維克多推開了尤里說：「你一天不吃不會怎麼樣的。這個人更需要它。」

「謝謝你們。」拉萊說。

「我讓你閉嘴，尤里。你沒看到這個人並沒有惡意嗎？」

尤里不情願地朝拉萊伸出手，拉萊和他握了握手。

維克多從他的包里拿出兩個包裹放進了拉萊開著的包里。「明天同樣的時間，我們還會來這裏。」

那天晚上，他把寶石、錢幣、鬆動的寶石和首飾分開，分別用之前的布條包好。他把其中的大部分藏在床墊底下，把一顆單顆的紅寶石和一個鑽石戒指放進包里。

維克多伸手從身邊的包里掏出一塊用蠟紙包著的風乾香腸。

「聽著，我不想讓你們以身犯險，但是你們覺得有沒有辦法能偷運出來一點給我？」

「我知道一個地方。」另一個說，「我們營房後面有雪堆。我們可以把東西包進碎布里，去廁所的時候藏在那裡。」

他朝著一棟「加拿大」樓走去。他曾經問過第七營房的一個人，為什麼他們管分類的房間叫那個名字。

「你能弄到些巧克力嗎？」其中一個問，她的眼睛閃著光。

這些人是什麼人？自從來到營地之後拉萊就一直問自己這個問題。有一群在建築工地上工作的人，他們每九*九*藏*書天穿著便服出現，下工之後拉萊就從沒見過他們。拉萊和吉塔在一起的時間讓他感到很愉悅，他確信他能在不惹怒黨衛隊士兵開槍的情況下跟一些人講話。他的包就是他的擋箭牌。

「我不明白。」他輕聲說。

拉萊把這四塊布條放在床上，不知道里會包著什麼。他輕輕地打開它們。裏面有一些硬幣、波蘭茲羅提紙幣、裸鑽、紅寶石、藍寶石和鑲嵌著珍貴寶石的金戒指和銀戒指。拉萊後退一步，撞到身後的門上。這些物品的身世都是一段悲傷的歷史，這讓拉萊頗感震驚，每件物品身上都承載著之前主人生命中值得紀念的時刻。他也為自己的安全感到擔憂。如果他被查到擁有這些財物，那他一定活不成。外面的一陣喧囂聲讓他把所有的珠寶和現金都丟回包里，抱著包跳回到床上。沒人進來。最後他從床上起來，帶著他的包去吃晚飯。在食堂里，他不像往常一樣把包放在腳邊，而是用一隻手緊緊抓著它，還要盡量顯得不那麼奇怪。他懷疑他偽裝得很失敗。

兩個女孩按他說的做了，沒有停下腳步，她們用餘光瞟著可能會看見她們的黨衛隊士兵。她們一拿到香腸就把胳膊抱在胸前，讓自己保暖的同時也保護她們收到的禮物。

拉萊揮拳打飛了最上面剛鋪好的磚塊，雙手痛苦地發抖。

尤里插嘴道：「是的，猶太崽，我們拿工錢，每天晚上回家。你——」

「你不明白什麼？」年長一點的男人問。

「哼，你已經找了。」發小孩子脾氣的尤里哭喊道。

「我們營房不行。我們不能藏東西。一直都有人來搜查。」一人回答道。

拉萊在離女子營地不遠的地方趕上了他的兩個朋友。她們看到拉萊過來，就放慢了腳步，落在涌回「家」的女孩人群的後面。他一手拿著捆好的食物，一手拿著打開的包，朝兩個女孩擠過去。她們都沒看https://read.99csw.com他，就往他的包里扔了點東西，他把食物放進她們手裡，她們又把食物包塞進袖子里。拉萊和她們在女子營地的入口處分道走開。

「他的母親昨晚跟他談了談。」維克多說。

「我不太明白。你們每天來這兒白乾活？我的意思是，他們付你們錢嗎？」

「我們會想辦法的。你最好快點走，有個士兵注意到我們了。」

「姑娘們，我聽說你們有時候會找到珠寶和錢，是不是？」

「我的工具。往囚犯們身上文號碼的工具。我是文身師。」

「謝謝你。或許我有法子報答你們。如果我知道該怎麼做，你們能幫我帶點其他東西嗎，比如說巧克力？」他想要巧克力。如果你能弄得到巧克力，那才是該送給女孩子的東西。

「沒關係，我們有足夠的富餘。」維克多說。

回到房間之後，拉萊拿出那大塊香腸，仔細地把它均分成幾塊。他把蠟紙撕成條，緊緊包住每塊香腸，然後把它們放進他的包里。包完最後一塊的時候，拉萊停下手，看著這小塊卻令人滿足的食物包裹躺在他粗糙的臟手指旁邊。這些手指曾經很光滑乾淨，指尖還圓鼓鼓的，曾經經手很富足的食物，還曾舉起手示意主人道：「不用了，謝謝，我已經吃飽了。」他搖了搖頭，把最後一塊香腸放進包里。

「這不關你的事，猶太崽。」年輕的男人說，他自己也就是個男孩。

「那是我們的午飯！」尤里大喊，衝過去從他父親遞出去的手裡把香腸搶回來。

「你們正做的事還有從哪裡得到的食物，跟任何人都不能說，好嗎？這很重要。你們什麼都不說就能活著。明白嗎？」

拉萊手裡拿著包朝正在施工的營地走去。他四處尋找維克多和尤里。維克多看到他之後就輕推尤里跟著他，兩人離開其他工人慢慢走近拉萊。拉萊這時已經停下腳步，假裝在包里找東西。尤里伸出手跟拉萊九九藏書打招呼。

「回見。」拉萊邊說邊把香腸塞進包里。他走回住處的路上，雪花飄落在他四周。雪花捕捉到太陽最後的幾束光，折射出閃閃的光亮躍然跳動，這讓他想起了小時候玩的萬花筒。這是什麼情況？拉萊匆匆趕回住處，壓制不住湧上心頭的情緒。他已經分不清臉上的是融化的雪花還是流下的眼淚。1942年的冬天就這樣來了。

「這棟樓。我看過計劃。你不會喜歡它的。」

「這棟樓被叫作1號焚屍爐。」維克多輕聲說，邊說邊看著遠處。

「坐這兒吧，小子。別理他。」年長的男人對拉萊說，他的聲音很粗重，像是抽了太多的煙而熏壞了嗓子。「我叫維克多。這是我兒子尤里。」維克多伸出手，拉萊握了上去。接著拉萊朝尤里伸出手，但他並沒理會。

「你這個工作忙啊。」維克多譏諷地說。

「沒錯，這樣是可行的。」之前那個說。

「對不起，我還沒能拿到任何東西給你們，但我希望很快就會有的。在我能付清你們之前送給我的食物之前，請不要再帶東西來了。」

「我聽說情況還會更糟的。」

「我不能保證，但肯定會試試。記住，一次只需要拿一點。我明天下午會盡量來這裏。如果我來不了，那在我再來之前，你們有什麼安全的地方能藏東西嗎？」

「太好了。在不引起懷疑的前提下你們能拿到什麼就拿什麼，這樣我就能給你們買香腸或者其他吃的。」

「明天見，尤里。」

「它不會比現在這裏的一切更糟了。」拉萊站起來，靠著一堆磚讓自己站穩。

「不，他沒有。」維克多說，「拉萊，拿著香腸，明天也過來看我們。我會給你更多的。管它呢，如果我們只能幫到你一個人，我們也會幫的。是不是，尤里？」

拉萊接過吃的。「我沒什麼能回報你們的。」

拉萊邁著沉重的步伐艱難地走開了。鵝毛大雪將整個營地映得雪白。九_九_藏_書1943年就這樣拉開了帷幕。

「你最好希望我不會告訴她你都幹了什麼。要有教養，你要學的太多了，年輕人。今天就是你的第一課。」

拉萊回到他的房間后打開了包裹，裏面是香腸和巧克力。他拿起巧克力放在鼻子底下，用力聞著它的味道。他再一次把它們分成小份，這樣比較方便讓女孩子們隱藏和傳遞。哦，他希望她們一定要謹慎些。如果被發現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他給第七營房留了少量的香腸。「放下工具」的汽笛聲打斷了他正要確保每份食物都要同等分量的事。他把所有東西都丟到包里，趕緊跑去「加拿大」。

「救一個，也就救了整個世界。」拉萊輕聲說，更像是自言自語。

兩個女孩交換了眼色。

其中一個女孩緊張地說：「應該不太難。我們的看守現在不太關注我們。她們認為我們沒什麼威脅。」

幾個星期過去了。此時的營地周圍已滿是落葉，日子也變得越來越短，冬天很快就要到了。

拉萊看似漫不經心地溜達到一棟正在施工的磚樓前。這些樓似乎不像是給囚犯住的營房，但是拉萊今天並不關心它們的用途。他走近兩個男人，一個比另外一個年長一些，他們蹲在一堆還沒鋪砌的磚堆那裡正忙著砌磚。他們好奇地看著拉萊，放慢了他們的幹活速度。拉萊拿起一塊磚，假裝研究它。

第二天，拉萊只用了幾個小時就完成了他在比克瑙的工作。萊昂請他一起度過下午，萊昂一直想找個機會談談他們現在的處境，正好今天可以避開一大屋子想要聽清他們對話里每個字的人。拉萊央求他換個時候，說他感覺身體不舒服，需要休息。他們就分路離開了。

拉萊還沒接過香腸就說：「不好意思。我沒想給你們找麻煩。」

「這沒關係。」

拉萊很矛盾。他迫切地想要維克多帶來的隨便什麼食物，但他需要付給維克多些什麼。女孩們結束工作的時間與read.99csw.com維克多和其他來訪的工人離開的時間差不多。他不確定是否有足夠的時間去看看她們藏了什麼。最後他覺得還是先去找維克多，向他保證自己正在想辦法獲取一些報酬。

「謝謝你，維克多。我不是來找麻煩的。就像我之前說的，我只是想知道怎麼回事。」

「來，拿著，我知道他們不讓你們吃飽，我有不少呢。」

「我希望你們慢慢地伸出一隻手。我要給你們一包香腸。只有你們自己的時候再打開。」

「焚屍爐。1號。難道還可能有2號？」

維克多低聲說：「新年快樂。」

「你的包是幹什麼的？」尤里問，當著拉萊的面被父親訓斥讓他感到不爽。

「我幫不了你們所有人。」

第二天早上七點，拉萊在主院大門口徘徊，當地工人這時正好進來。他悄悄貼近維克多，張開手掌露出紅寶石和戒指。維克多和拉萊握手，兩隻手掌貼在一起，珠寶就轉手了。拉萊的包是打開的，維克多也迅速把幾個包裹放進去。他們的聯盟現在穩定了下來。

「明天見。」尤里說，這讓拉萊欣慰一笑。

「我是個猶太人。但他們沒給我黃色星星。我看附近有很多政治犯、殺人犯，還有一些不幹活的懶人。還有你們——你們也沒戴標誌。」

「等我們回家我要告訴母親。」

「我是友好的。你應該知道怎麼回事——看看我周圍，我就是對你和你的朋友們感到很好奇。我叫拉萊。」

「有時候是的。但我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人被送過來，或者送來多少人。」

「走開！」年輕人說。

拉萊跟幾個在這個「加拿大」里工作的女孩子講過話。他已經看到這裏每個人來來往往進出很多次，還觀察到吉塔並不在這裏工作。「加拿大」還有其他的樓棟，但他不太容易進出，她一定是在其中一棟里工作。他發現之前說過話的兩個女孩子正在一起走路。他把手伸進包里，拿出了兩個小包裹，笑著走向她們。然後轉身走在她們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