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恐怕幫不了你。」吉萊斯皮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戴夫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笑：「是他的，只有他一個人的。你在想什麼呢，先生？」

「四年好像並不是太長。」

「沒有，」雷布思平靜地說，「不過可能別人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他把列印紙拿起來，對摺了一下放進了口袋：「還有一件事。」

「有什麼大不了呢？」戴夫問他，「只是一樁簡單的自殺案，不是嗎？」

「你看，」吉萊斯皮平靜地說，「我真的不覺得這個叫麥克奈利的人和我有什麼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他，他也不住在我的轄區。」他聳聳肩，「也許他有一些不滿，跟他在監獄里的經歷有關。」

「您看，議員先生，小沙格·麥克奈利本來就要死了。他根本就活不了多長時間。他的內臟早就腐爛了，必須服用大量的藥物才能忍住疼痛。不過，那些藥物會麻痹大腦，小沙格可不希望那樣。當他扣動扳機的時候，他希望自己的頭腦非常清醒。」雷布思站了起來，「現在更糊塗了，是吧？」他又把香煙塞到了嘴裏。

「我們現在是在討論麥克奈利的案件，議員先生。」

「你的朋友。」

「槍上的指紋，是死者的嗎？」

雷布思眨了眨眼：「七萬？」

「好的。」列印稿未必對他有幫助。

「實際上我遇到過很多警察。我的一個同黨派的同事——地方高級議員而不是區議員——是洛錫安和邊境聯合警察理事會的主席。」吉萊斯皮吸了一口又吐出很細的煙圈，「他是我很httｐs://read.99csw•cｏm好的朋友。」

「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做？」

「這是唯一一樁讓我們弄清事實后仍舊沒起訴的案件。你是不是還有什麼瞞著我？」

雷布思轉過身，手扶著桌子，身子向著吉萊斯皮那邊傾斜，讓吉萊斯皮感覺有些不舒服。

雷布思剛剛進入審訊室。他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只是想讓湯姆·吉萊斯皮有點緊張感。這就是審訊室能達到的效果：它會徹底打亂你原有的計劃。你進去前清楚地知道自己要說什麼，該怎麼對付警察，進去之後卻發現這個房間開始對付你了。

「在豪登赫爾？」

「我能看一下嗎？」

「我同意，」雷布思說，「都一樣……」

吉萊斯皮瞪著雷布思，坐了下來：「什麼意思？」

吉萊斯皮又站了起來。「你看，」他再次開口，揮了揮手，好像正在下定決心說一些他本不想說的話，「我保證……」他嘆了口氣，又坐了下來，「這可能沒什麼意義，警察先生。」雷布思忙著清理煙灰缸里的煙蒂。「是海倫娜，海倫娜·普羅非特。」

「認識麥克奈利？」

「我希望你不要點。」

「槍管怎麼樣？」

「哦，開槍也是極其普遍的自殺方式，是不是？」

「在有槍的人中間也許是，但是麥克奈利沒有槍，而且他可能從來也沒有用過槍。」

「我沒有什麼好解釋的！我只是……請給我一支煙。」

豪登赫爾法醫科學實驗室的彈道學設備可不是雷布思喜歡的東西。裏面放了太多的槍，讓他不舒服。他看了下報告，然https://read.99csw.com後抬頭瞄了一眼那位穿著白色外套準備作報告的科學家。豪登赫爾這個地方讓雷布思不喜歡的另一件事就是，所有的法醫科學工作人員看上去都只有十九歲。他們在這座漂亮的新建築里待了一年，但是看上去好像還很愜意。這些新建築和設備是靠著賣掉房子的錢蓋的，其中還包括了警察的房子。雷布思不想知道建這樣一個實驗室賣掉了多少房子。

「他怎麼做的？」雷布思問。

「再加上三萬多種其他軍火。沒人真正會去關心霰彈槍的數量。」他敲了另外一個鍵，「看到沒有？持有率最高的地方是郊區——北部地區，格蘭扁區，頓弗里斯郡和加羅韋。買這些東西的不是喬治路上的醉鬼，而是農民和土地的擁有者。」

「你當時在福斯灣大橋上，是不是？當那兩個孩子跳下去的時候？我在報紙上看到了你的名字。」

「她……她告訴我她認識他。」

「我告訴過你的，議員先生，我已經準備在寫一份突發暴力死亡的報告，但是卻發現了矛盾之處。」

「坦白說，我也看不出。我所知道的是，他和你一定有某種關係。那麼可能是什麼關係呢？」

「不多，是嗎？」他說。

「失竊記錄呢？」

「電腦上都有，不過我看過了，愛丁堡範圍內最近沒有人丟槍。」

吉萊斯皮點點頭：「當麥克奈利走進教室看到她的時候……有一瞬間他盯著她看。我後來問她這件事，她告訴我他們很久以前就認識。她只肯透露這些了。」

「謝謝你的到來，議員先生。」

「不客氣，」吉九九藏書萊斯皮說，他一隻腿擱到了另一隻上，讓雷布思感覺他很放鬆，「我聽說那個可憐的傢伙曾經坐過牢。」

「介意我抽煙嗎？」雷布思問。

「自殺仍然是犯罪。」

「你的轄區秘書？」

但事實上，它只不過就是一個房間——牆上貼著預防犯罪的宣傳海報，一張桌子，三把椅子，四個電插座，一個從附近酒吧帶回來的薄鐵皮煙灰缸。牆是毫無光澤的奶油色，天花板上有長條形燈管，在潛意識裡它們持續發出嗡嗡的聲音。雷布思不知道是不是這種雜訊影響了人們的思維，但他想影響人們的可能是一個更簡單的真理：審訊室在警察局裡，如果你去那兒，你就要被警察審問。

「比如說？」

「意思是我覺得你在隱瞞什麼。」

吉萊斯皮的上唇有一行汗珠，他摘下眼鏡捏了一下鼻樑。雷布思走到遠處的牆邊點燃了一根煙。他認為議員不會反對的。

「我已經看到藥物檢查的結果了。警察局的實驗室有各種先進設備。」

那個白大褂笑了，他總喜歡聽人喊他戴夫。「你們刑事調查組，」他說著把手插|進了口袋裡，「總是想要更多信息。誰開的槍？他從哪裡弄到的槍？」

吉萊斯皮凝視著點燃的煙頭，然後看著雷布思。「你到底為了什麼呢？」

「你想說什麼，警察先生？」

「什麼？」

「當然。」戴夫把雷布思帶到一個計算機終端系統，他敲了幾個鍵。「註冊過的霰彈槍有七萬多支。」

「什麼怎麼樣？」

「我是彈道專家，不是情報專家。這是把構造極其普通的槍，編號都被https://read.99csw.com擦掉了。我們用普通程序已經不可能讓它恢復了。彈藥也很普通。」

一旦真的到了那一步，每個人都會有點事情要隱瞞的。

「很好。」雷布思把香煙和打火機都拿走了。他想，很有意思，那傢伙一直在準備這次的測試；講一個自己的故事，這個故事絕不可能給自己增一點光，但卻足夠確立他的威信。而結果就是，肯定會被問到一些相關的問題。

「那麼，」雷布思說，「這兩種方法都很普通，是不是？要麼跳樓要麼睡過去。另一方面，麥克奈利先生……」

雷布思慢慢地走回桌邊，在吉萊斯皮的對面坐了下來。「就這樣？」他問，「這是你的解釋？」

「朋友多總是件好事。」雷布思說。

「四肢展開躺在學生公寓下。是從五樓跳下去的。當時他還活著，於是他們把他送到了醫院，想檢查有沒有骨頭斷裂了或者是內出血。他們忙手忙腳的，結果竟沒注意到他在跳下去之前就服用了過量的葯。」

「幫不了還是不願意幫？」

「它什麼時候被截斷的？」

戴夫點了點頭：「切口這邊還是光亮的，大概一兩個月前吧。」

「什麼事？」

「不是。有些警察恐怕你不願意見到。」

「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就不抽。」他把香煙放到嘴角，另外又遞了一支給吉萊斯皮。議員搖了搖頭。

「哦，這個人顯然有……我是說可能有毒癮。」

「我就是這麼想的。」

吉萊斯皮把腿放下，又換了個姿勢交叉。「不過考慮到他的背景，他想要把槍是件很容易的事。」

「當然。」雷布思坐了下來，戴夫又敲了一九九藏書下鍵盤。最近報告的槍支盜竊案的清單不長，幾乎所有的都在南部邊境發生。

「我曾經有一個朋友自殺了。他當時還在上大學——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考試讓他很頭疼，而女朋友又離開了他。」他停了一下，「離開他是為了和我在一起。我應該補充一點。」

「是不是所有警察都像你這樣？」

「我以為在警察局是不允許抽煙的。」

雷布思為他把煙點燃。

「你看，我看不出這一切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們知道是誰開的槍，機靈鬼。不過你的第二個問題問得好。他從哪兒弄到的槍？」

「需要列印出來嗎？」

「誰？」

「你檢查過註冊情況嗎？」

雷布思點點頭：「是的，我知道。正式操作時我參加了。結果顯示死者生前喝過一兩杯酒，但沒有藥物，連一片止痛片都沒有。」

「他由於強|奸未成年少女坐了四年牢。」

「這就是我要找出來的……在我完成報告之前。」

「為什麼要費那麼多周折？我是說，就算你想讓你的腦袋開花，為什麼要在暴風雪的天氣里從托爾克羅斯走到沃倫德，將一把又大又重的槍藏在夾克衫下面？為什麼要走進一所每月僅有一個晚上開放的學校里？」雷布思已經站了起來。臀部靠著桌子，雙臂交叉放在胸前，「為什麼走到教室里確定議員湯姆·吉萊斯皮在場？為什麼那樣做？為什麼偏偏要在你面前結束自己的生命？沒有其他的目擊者，也沒有要求其他人在場。我不明白。」

「是的，不長。」他們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直到吉萊斯皮打破了沉默。

不過雷布思不準備理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