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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恩醫生,」他說,「確切地說,我有幾個牙要填充?」
「我可以和你談談嗎?」雷布思知道他的話聽起來像在咕噥——嘴裏的麻|醉|葯讓他的嘴巴失去了知覺。不過基恩毫不費力地聽懂了他的話。
「真的嗎?」
「我在幫你忙,」他說,瞟了一眼所有的空桌子,「沒有人會走進一間空咖啡館。」
雷布思等了一個多小時。克拉克回來的時候手上提著一個超市購物袋,然後把它放在他旁邊的地板上。他為她點了一杯茶;他自己的胃已經被那東西灌滿了。
牙醫搖搖頭。
午飯的時候,雷布思打電話約了牙醫。
「它不在它該在的地方,」她告訴他,「被人動過了。」
「鑽到化膿的地方,」牙醫幾乎是自言自語地說,「你的疼痛感就會減輕。」
當他說明自己的問題后,接線員叫他先不要掛斷電話。她回來后告訴他基恩醫生可以在五點鐘見他。
「我知道我的要求太多了。」
「我可以想象。」
「不是錢讓我傷心,你知道嗎,」他告訴雷布思,「而是被出賣的感覺。」
「我想不認識。」
他知道她無論如何都會去做的。
基恩醫生從鼻子里發出了嗯的聲音,開始重新整理他的工具。
「十一,十二年前了。」
「一旦他們開始調查他的案件——國內稅收部門,商業詐欺稽查處,還有其他部門,不管你叫他們什麼——發現了很多不符合的賬目,德里沒有對任何一個進行過解釋。在整個審判過程中他都很平靜。」他看著雷布思,「發生什麼事了嗎?」
「就是那件。你要我查的是什麼名字?」
雷布思在街道上來來回回走著。曼徹蒙特,他居住的地方;托爾克羅斯,特蕾莎·麥克奈利的家在那裡;南加爾,拍這張照片的時候發展才剛剛起步。城市周圍新修建的建築物並沒有標出來,那些原本是坑洞和濕地的地方現在都變成了建築和公路。耶穌基督萬能的主啊,疼死了!
這是一個濃霧瀰漫的早晨,潮濕的雲綵帶著霧氣從海邊蔓延到城市。這樣的早晨會讓你覺得自己回到了過去的某個時代,從霧中跑出來的是一匹馬和馬車,而不是前燈大開的汽車。雷布思的皮膚和衣https://read•99csw.com服都被打濕了。
「基恩醫生,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哈爾戴因的人?拼寫是哈爾『戴』因。」
「但是他沒有開辦公司,是不是?」
雷布思也在想同樣的問題。「也許,」他說,「是為了保護可能在法庭上被披露出來的什麼人或事。」
「他是另外一個在艾伯諮詢上賠錢的投資人。我以為你們可能見過面,就是這樣。」
「哦?」
「內爾在聖誕節的時候送給他的那件?」
「有人看到你用電腦了嗎?」
「請坐下,」基恩醫生一邊洗手一邊說,「口腔周圍腫了?」
還不止那些……
「現在,」牙醫說話了,「你一開始可能會覺得有點不舒服……」
「你戴手套是害怕HIV病毒?」
「你自己不就進來了?」她回答說。
「好像有人已經進入系統把內容刪去了。是哪個局處理他的案件的?」他再一次看了一遍記錄,「嗯,聖雷納德。」
牙醫把他嘴巴剩下的地方都檢查了一遍。助手的手上拿著一張卡片,正在上面寫些什麼。
「回去的時候小心點。不光是法梅爾——弗勞爾也有問題。」
「看上去有點潰瘍。」牙醫說。他把一件工具放下,伸手拿了另一件來敲打雷布思的一顆牙。「有什麼感覺嗎?」雷布思搖搖頭。這時助手也進來了。基恩醫生用病人聽不懂的話對她說了些什麼,然後就用棉球塞住了雷布思的嘴。
「『德伍德·查特斯』,」雷布思讀了出來,「『四十六歲,離婚,以前是公司董事。被發現涉嫌詐騙,六年的刑期中有三年是在愛丁堡監獄。他的房子位於克萊蒙德,後來賣掉了。出生日期……律師姓名……沒有配偶或近親』。」雷布思快速看完剩下的一點內容,「有點空泛,是不是?」
牙醫診所在因弗雷斯街區富裕的半獨立式房子里,對面就是植物園的入口。雷布思在候診室里坐著直冒汗。和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女人,當那個女人先被叫到的時候,雷布思鬆了一口氣。可是這樣就只有他一個人在那兒了。他的耳朵好像變得比平時更靈敏。他可以聽見錐子的聲音,金屬鑷子掉到盤子上發出的聲音。當那九*九*藏*書個女病人出來之後,她走到服務台預約下一次。牙醫和她一起出來,然後轉過身,微笑著來到候診室的門口。
「啊,」基恩醫生最後說,「好了。」雷布思可以感覺到一些污穢的東西順著他的喉嚨流了下去。鼻子下方的疼痛感正在遞減,像暖氣在放氣一樣,他想。
「這算是承認了吧。」雷布思說。
「我們必須讓它流出去。一旦都流出去了,我就可以做根管治療了,好嗎?」他朝雷布思微笑,「順便問一下,你上次檢查牙齒是什麼時候?」
基恩醫生搖著頭:「不,我不認識他。這重要嗎?」
「什麼?」
「可那會是什麼人或什麼事呢?」
咖啡館的女老闆把希歐涵·克拉克的茶端了過來,她看見雷布思從一個大手提袋裡拿出一個文件夾。
「張大嘴巴。」
音樂在放著。廣播二台,電波是一種安慰劑。雷布思睜開眼睛,注視著天花板。上面有放大的照片,一副巨大的愛丁堡的黑白圖片,從北邊的特里尼提一直到南部的布雷德山。他開始在腦海中想象每一條街道的位置。
雷布思只能笑笑,眨了眨眼。他拿過大衣,在走廊上穿好。助手已經回家了,她的桌上有一張預約卡片,基恩醫生把它拿起來,遞給了雷布思。
「我來安排下一次預約。」助手說著離開了房間。基恩醫生脫掉橡膠手套去洗手。
他穿著白大褂,戴著半月形眼鏡,雷布思覺得他快六十歲了。
查特斯的筆錄看起來振奮人心。比如,雷布思現在知道了,當艾伯諮詢和德里·查特斯的其他商業活動被調查的時候,弗蘭克·勞德戴爾在商業詐欺稽査處工作。回想起來,雷布思確實記起有段時間勞德戴爾離開了大倫敦路警局。不過勞德戴爾是其中最不值得注意的部分,因為那個時候商業詐騙稽查處的領導人,警司艾倫·甘納,現在是洛錫安和邊境警察局的副局長。
雷布思能夠感覺自己額頭上的汗。有根管子插|進了他的嘴裏,把唾液什麼的都吸了上來。
「查特斯。」他拼寫給她聽,「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不過我知道他在索騰服刑。我想要他的記錄。我現在在大約一百碼以外的電話亭里。自助商店read.99csw.com對面有個咖啡館,我在那裡等你。」
「警司命令要展開調查,同時一半的辦公室都禁止入內。」
「我要做的是從你牙齒的後面鑽孔,把膿排出去,那樣會減輕壓力。不管怎樣,你的牙齒已經壞死了。我之後要做根管治療,不過現在先要把膿排掉。」
「我們可能在法庭上見過,如果有證人被傳上去的話。可是查特斯在最後時刻改變了主意,他承認了罪行。」
「我會儘快的。」
「這隻是我的工作。」
「哦,這兒現在有點亂。昨天晚上起火了,燒著了一個垃圾桶。這真奇怪,當時沒人在這兒。」
「有其他人看見你嗎?」
「幾天之後見。」

「我是克拉克警員。」
「商業建議?」
「是的。好吧,再見了,您是——」
雷布思看著卡片。背面有很長的預約表,一共六個,包括日期和具體時間。
「但是做得不明顯。地下室里有很多報告,如果放錯了地方東西很容易丟失的。」
「他把一件大衣蓋到了垃圾桶上想撲火。那是霍爾姆斯的大衣。」
雷布思坐在椅子上,腿蹺在上面,手緊緊抓住椅子扶手。基恩醫生過來了。

「現在我們都戴手套,」他說,「所以其實不需要洗手,不過已經這樣做了三十年了,很難改變這個習慣。」
「布萊恩來看我在做什麼。我讓他幫我守著,看看有沒有其他人過來。這些筆錄你儘快看完,我就能儘早把它們放回去。」
基恩嘆了口氣:「他用它還了債,去滿足他奢侈的生活。他找到了十個投資人,每個人給他五千。五萬英鎊,警督,他在三個月內就把錢花光了。」
「那是個什麼公司?」
「是我。我想讓你在電腦上幫我查個名字。」
「準備在這兒長坐?」她問他。
「我今天不會往裡面塞任何東西。」他對雷布思說,這讓他鬆了口氣。
「他是個美國人,在領事館工作。」
是的,雷布思想,絕對是這樣。
「我想沒有。」
雷布思注視著天花板。那裡有卡爾頓山,戴維·索塔爾在那裡結束了生命。有聖雷納德……還有大倫敦路。海德俱樂部就在那兒。噢!那裡有斯坦豪斯,威利和迪克西住的地方。他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索騰監獄。還有沃倫德學校,那是麥克奈利自殺的地方。他能感覺到道路的交錯縱橫,生與死的循環相接。威利和迪克西本來就認識柯絲蒂·肯尼迪,她的父親是市長。麥克奈利在自我毀滅的時候找了個議員作目擊者。這個城市可能佔據一片古老的區域,人口可能只有五十萬,但是你不能懷疑它們之間錯綜複雜的連接,所有交錯的線條都讓這座城市的結構變得更加堅固……https://read•99csw•com
「他需要創業初期的投資者。這個人有良好的投資記錄,他曾經幫助帕諾科技融資創業,你無論如何不能說那是場失敗。注意,不是他說什麼我就都相信的,我讓自己的會計師看了那份報告,那個計劃聽起來不錯,做得很專業。」
雷布思聳聳肩:「現在說這個還早,先生。」回答含糊,可基恩醫生沒說什麼。
「德里很會說服人。他總會把計劃的消極面表現出來,不知什麼原因,他越是說明它們的消極面,它們聽起來越吸引人。他看起來不像是在向你推銷。我們計劃投資的那個公司想從經濟低迷中獲利,這就是它的消極面:別人的痛苦會變成投資者的錢。他為那些突然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遭受『重組』的人提供再教育和建議。他解釋說一旦公司建立並運行起來——它的名字就叫艾伯諮詢——他就可以動用歐洲共同市場的撥款,蘇格蘭政府辦公室的資金,所有的那些錢。他眼下所需要的就是啟動資金。」基恩醫生停頓了一下,「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相信他,現在我仍然相信他:如果他用那些錢開創公司,肯定會成功的。」
「雷布思警督,實際上。」
雷布思只是笑笑,翻開筆錄,開始讀起來。
雷布思點點頭:「我當時還在大倫敦路警局,但勞德戴爾警督也在那兒,可是這個九九藏書人的名字已經出現在這裏的記錄中了。」他想了一會兒,「好的,我想要你做的是——」
「先注射一點東西。要一到兩分鐘的時間。」
「不過計算機系統還是好的吧?」
「有人想把它藏起來?」
「現在,躺下去,盡量放鬆。」雷布思可以聽見自己嘶啞的呼吸聲。「就這樣。」牙醫用腳按動開關把椅子放倒,它幾乎與地面平行了,然後再向上抬起。他把燈調向椅子這邊,打開:「我們先檢查一下。」他把一盤牙醫工具轉過來,然後坐到了雷布思邊上的一把高腳椅上。
「他讓我吃了很多苦頭。和你一樣,有一天他走進我的診所要我給他治療。後來我在外面遇見了他。我們又見了幾次面,他向我提了個建議。」
「回到局裡把筆錄從地下室里找出來。」
「天哪。」
「不知道。我的律師很吃驚。指控他的證據並不是滴水不漏,就像我說的,他有很好的記錄。他有可能被無罪釋放的,至少繳納繁重的罰款之後可以解脫。可是相反,他進了監獄。我經常想他為什麼要那樣做。」
「是有一點。」
「在我們查到之前?」
「真的嗎?知道為什麼嗎?」
「我請你吃麵包圈。」
「起火只是個開始。」雷布思打開信封看了一遍裏面的內容。克拉克的食物到了,她吃了一口,蛋黃不小心滴在了盤子上。
「唯一損壞的就是垃圾桶和它旁邊的桌子。是弗勞爾警督發現著火的。」
雷布思在聖雷納德附近的電話亭打了個電話到刑事調查組,沒有說明身份,只說要霍爾姆斯警長或者克拉克警員接電話。
「雷布思先生,請過來。」
是的,然後他想逃跑。只不過,有一個投資人的會計比大部分人都聰明。查特斯在準備搭飛機去倫敦時被捕了。
希歐涵·克拉克終於來到了咖啡館,她點了一個煎蛋三明治,然後遞給雷布思一個馬尼拉紙信封。
「算是吧。我想你認識一個叫德伍德·查特斯的人吧?」
「你是說正式訊問?」
「十五個。」牙醫實事求是地說。然後他把雷布思送到了門口。
最後他終於可以清潔和漱口了,助手把他脖子周圍的橡皮圍嘴拿掉。雷布思用舌頭碰了碰嘴裏各處,一顆門牙的後面被挖了一個很大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