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很自然地蓬勃生長，如同山野間盛開的野花，野蠻茁壯。

久而久之，村民私下裡聊天，說書人是精通薩滿巫術的出馬仙，能通鬼神，對他自然是愈發敬重。

他很認真地點頭，兩張稚嫩的嘴唇，還不會親吻，只是輕輕碰觸。

馬家有一個小女孩，特別愛聽書，即使一個人，每天也要跳過水坑，繞過小村，用充滿鄉音的口吻央求說書人多說幾段。說書人總會摸著她的小腦袋，皺紋里滿是慈祥的笑容，笑呵呵地講著故事。

她問：「你姓牛，我姓馬，咱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他說：「風馬牛，不相及嘛。」

小女孩ｈｔtｐs://reａｄ•９９csw•coｍ沒有注意到，每次她歪著小腦袋聽書的時候，有個牛家的小男孩，躲在樹後面偷偷地看著她，眼神里全是愛戀。

他們沒有察覺，一雙妒忌的眼睛，久久注視……

小男孩抓著亂蓬蓬的頭髮，傻笑著：「我帶你去山上玩好不好？」

一晃幾年過去了，聽書的孩子們早已聽膩了那些故事，再也不來。唯有那個小女孩，出落成長發及腰。明眸皓齒的半大姑娘，依然每天蹦蹦跳跳地跑到大樹下聽書。其實，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從樹影里看到了小男孩。少女的羞澀萌動著一種異樣的情愫ｒead.９9ｃｓw.ｃｏm，她分不清到底是為了聽書，還是為了看到小男孩怯怯的影子。只是每天看不到那條小小的影子，她心裏就像缺了點什麼。

光陰苒荏，歲月如梭，黑髮送白頭，村前草枯榮。上幾代的恩怨，隨著村民們老去死亡，早已隨著潺潺河水遠逝。唯有那個可笑的詛咒，根深蒂固地銘刻在兩村人的心裏。

她拍著巴掌：「你要為我講一輩子書哦。」

閑暇時，說書人喜歡坐在河邊的樹蔭里喝茶乘涼，兩村的孩子圍在樹下，聽他講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只是孩子們都記著長輩的叮囑，都是同村挨著坐，絕不和鄰村往來，彼read.99csw.com此間豎起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山間，留下了他們的笑聲；田野，印下了他們的腳印。他在河邊，用泥巴捏了一座城，發誓將來要娶她進門；她靠著他的肩膀，入迷地守著他，小小地打著盹兒。

說書人怎能不明白兩個孩子的心事？他原本就是出馬仙，生性洒脫，自然不把兩族誓言放在心上。這天，小女孩聽他說書，他講到一半，「哈哈」一笑，揚長而去：「情到深處自然來，是孽是緣何須怪。小娃娃，你們倆天天拿我這個老不死當幌子，該見面了。剩下的時間留給你們年輕人吧！」

他會突然醒來，學著說書人的口吻，豁九_九_藏_書著牙的發音還不穩，給她講著自己編的故事。

「不許胡說！」她捂住他的嘴。

小女孩「噗嗤」笑了：「你好獃哦。」

小女孩嬌羞了臉，手指絞著長發，臉紅得像熟透的柿子：「你在么？」

小男孩怯怯懦懦地走出樹影：「在。」

那一刻，恆立在兩族之間的狗屁，統統滾蛋！

又過了幾十年，兩村中間的河畔，來了一個說書人，蓋草廬住了下來，逢年過節進村說書。他書說得精彩，還有一手好醫術，常給村民免費看病祛邪，深受兩村人愛戴。只是說書人有個奇怪的規矩，看病時需緊閉大門，病人不得說出如何治療。

而且，她也知道，小男read.99csw.com孩每天都會遠遠跟著她，直到她走進村裡，小男孩才痴痴地傻站半天，放心回村。她會躲在村裡的屋后，又酸又甜地望著小男孩遠去的背影，很久很久……

只是，他不說，她一個姑娘家，怎麼會主動開口？

西漢年間，遼東半島有牛、馬兩姓村落，世代為耕地、水源紛爭不休，村民死傷無數，世代下來，兩村人丁凋落。雙方族長眼看這麼打下去不是辦法，便划河為界，在河邊宰殺一牛一馬，立下了「牛馬兩族老死不相往來，否則必受天譴」的詛咒，這才罷休。

或許，在很久以前，兩個孩子第一次聽書，相視一霎的眼神，就已經把彼此放進了一見鍾情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