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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集

第二十集

白建群:「要兩位老人講戀愛故事,我看不如我和小蓉來朗誦一封帶著血跡的戀愛信,這是四十年前我們的爸爸送我們的媽媽到華北前線時寫給媽媽的一封愛情信,媽媽一直把這封信珍藏在口袋裡,在戰場上受到血的洗禮,你們看……」
賈雲英:「後來我在前線負了傷,回到了四川,聽說你……」
肖小蓉:「爸爸,貴客臨門了喲。」
賈雲英:「他會是你的兒子的。你這把年紀,身體不好,怎麼能離開小蓉,叫建群上門吧,再說,我那裡連新房也沒有呀。」
司儀:「相對一鞠躬。」
(肖亨的畫外音):「……我原以為,從此我們倆天各一方,不可能再相見,誰知一雙小兒女,又突然把你帶進我的生活里來。一時間,我們過去在一起的那一幕幕往事,那封存在我心底里的記憶,又被翻了出來,特別是最後那次在特務機關里的會面,你對我的誤會,讓我真想什麼也不顧了,但是,我是個共產黨員,我不能那樣做。我也知道,這種誤會,會給你帶來很深的痛苦,但就像我前面說的那樣,是不可避免的,是我們必須忍受的。只是想起你是為我而痛苦,我心裏的苦痛就難以平復。我欠了你的債,一筆很大的感情債,我本應該償還這一筆債,但是我已經一無所有……」
白建群:「小蓉,我發現了一個大秘密。我找到了你爸爸和我媽媽同時生病的原因,也明白了他們為什麼再也不願意見面的原因。」
肖小蓉:「他們各自都走入現實生活的軌道,身不由己,然而感情卻是無法割捨的。」
肖小蓉:「我去見了她,說什麼好呀?我該叫她什麼好呢?」
肖亨:「我知道她會痛苦,我也一樣。」
肖小蓉:「爸爸,我看今天你就不要喝白酒了,陪賈阿姨喝兩杯葡萄酒吧。」
肖亨:「而且當了特務,是嗎?我是當了特務,正牌子的中統特務,而且還是不小的頭目。」
肖小蓉:「我爸昨晚上都犯了心臟病,吃了葯才睡下的。」
賈雲英:「他呀,只知道動嘴動筷子。看你將來和小蓉成了家,怎麼過日子。」
肖亨鎮靜下來:「客人進門了,認識不認識,都請坐吧。」
白建群:「認我家的門太早了,是嗎?我們的關係不是已經明確了嗎?你不知道我每次一回家,我媽就嘮叨,老大不小的了,大學也快畢業了,你的對象在哪裡?我說在大學里,她說怎麼不請回來讓媽看看?你說我怎麼辦?」
巧因緣 兒女做大媒
司儀:「各位,各位,安靜。現在舉行遲到的婚禮。」問肖亨和賈雲英,「延安的婚禮怎麼舉行?」
有客人在說:「兒子女兒給爸爸媽媽當紅娘,真是奇聞。」

(20-21)宿舍大樓下

司儀:「現在還是照延安規矩,由新郎新娘講戀愛經過。」
白建群進來,插嘴:「她爸爸也是老幹部,搞公安的,『文化大革命』也受盡了折磨。現在平反了,離休在家,一個孤老頭子,怪可憐的。」
賈雲英:「真的,你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小蓉,你把聽診器給我帶上,放在你的提包里。」
肖小蓉不好意思地:「我總覺得現在就去認你家的門……」
白建群介紹:「媽,這就是我給你說的肖小蓉,同系同年級的,她也去過北大荒的。當年我們都是狗崽子,自然就同病相憐,我害病的那些日子,還多虧她的照看。我們有緣,同年考上了北京大學,就好起來了。」
白建群又在抽屜里找出那封帶血的舊信,展開碎片,念:「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閃回完
肖小蓉:「老了就不可以住在一起嗎?人家還說老來紅呢。我們兩個家合在一起,不是什麼都解決了。賈阿姨那天來家裡看過後,對我說,不知道你一個人的日子是怎麼過的,所以她主張建群到我家上門,這樣我還可以照顧你。但是賈阿姨一個人孤苦伶仃,怎麼行呢?」
白建群:「所以我媽媽也長得很漂亮。」
肖亨:「你要找尋我的什麼秘密呀?」
小蓉在梳妝台前為賈雲英梳頭,梳好以後,還硬要給賈雲英化妝打扮。
肖亨正在裡屋書房趴在書桌上寫什麼,聽見小蓉開門的聲音,把寫的東西塞進抽屜里,拿起正抽的香煙抽起來:「你回來幹什麼?」
肖亨從沙發上站起來,迎向前去,忽然停步不前,嘴張開卻說不出話來,呆望著,只說出一字:「你……」
司儀:「現在照延安規矩,新郎新娘打個Kiss。」
肖亨:「女兒揭我的老底了。好,孩子,今天有老戰友在面前,我對你發誓,從今往後,不再喝白酒,這煙嘛……就少抽幾支吧。」
賈雲英愛憐地看著:「小蓉,剛才建群打岔,你還沒說你是哪裡人呢。」
肖小蓉:「爸爸,你原來不姓肖呀?」
肖小蓉:「我們應該幫助他們,把這一場戀愛悲劇變成喜劇。」
白建群:「小蓉,我媽昨天回家以後,不知怎麼的,坐在燈前,很久不睡覺,不知在想什麼,我催她,她叫我先睡。我一覺醒來,她還沒有睡,好像在抽屜里翻什麼東西,我起來拉她去睡,她才睡下了。」
白建群展示裝在鏡框里的血跡斑駁的殘信:「後來媽媽被國民黨特務逮捕,又被打入國民黨特務機關工作的爸爸救了出來。從此他們二人天各一方,音信斷絕,各自走過艱難曲折的人生道路。多少相思,多少痛苦,多少誤會,多少周折,今天,他們兩位白髮老人才終於在我們——他們的兒女的幫助下九*九*藏*書走到了一起。在這封信里,引用了秦觀《鵲橋仙》詞中的一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就是兩位老人戀愛一生的寫照。」

(20-13)街頭

肖小蓉:「你和賈阿姨兩人的秘密。」
賈雲英似乎有些頭暈,肖小蓉扶著她坐進沙發。
肖小蓉不解地問:「爸爸,你們說好了嗎?」
賈雲英望著白建群:「誰說不是呢?」
肖小蓉從廚房出來,請兩位老人吃飯。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二十八日馬識途改定
肖亨:「原來不姓肖,解放后,就改姓肖了。」對賈雲英,「假如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就是延安的賈雲英了。」
晚上,賈雲英一個人坐在桌邊,正在讀一封信,讀著讀著,熱淚滾滾。
肖亨一驚:「我和賈阿姨有什麼秘密呀?」
賈雲英:「呃,是記不起來了。」拉肖小蓉到面前,細看,很高興,「長得水靈靈的,你是哪裡人呀?」
賈雲英:「這孩子,說話老沒正經的。好了,你們玩吧,我做飯去。」
白建群翻抽屜,看到了一封新收到的信,信封上寫的是「內詳」,抽出信紙先翻到落款看,寫信人是「小蓉的爸」。他打開信來看,竟看得流出淚來。
肖小蓉:「其實我見過阿姨的,在北大荒。恐怕阿姨記不起來了。」
肖亨這時才說出話來:「坐,請坐。」自己坐在賈雲英對面,「茶已經泡好了,請喝茶。」
司儀們宣布:「紅雙喜結婚典禮現在開始。」忽然問白建群和肖小蓉:「你們兩對,哪一對先舉行?」
賈雲英把肖小蓉摟在懷裡:「呃。小蓉,你再叫一聲。」
肖亨翻身坐起:「我這心臟是經過千錘百打過的,什麼樣的強刺|激都受得了。」

(20-15)北大未名湖畔

賈雲英:「連我一時也不明白呀。」
白建群:「是啊,不然怎麼把你爸弄得神魂顛倒,寫出那麼多情的情書呢。」

(20-11)肖亨家

這時,司儀學著電影里的腔調:「夫妻對拜。」眾人笑了起來。

(20-23)肖亨家裡

肖亨嚴肅、賈雲英微笑,向兒子女兒行一鞠躬,白建群和肖小蓉忙不迭地還禮。
白建群:「這一定和昨天兩個老戰友見面有關係,他們兩個怎麼啦?」
白建群和肖小蓉胸前也戴著紅花,在他們自己新房裡和同學們說笑打鬧。北京大學的學生們推出一個男同學和一個女同學任司儀。
他竟然預習起迎接客人的禮節來:「請進。」揮手:「請坐。」……
司儀問肖亨和賈雲英,「現在舉行兩位老人家的婚禮吧。」肖亨、賈雲英點頭。
白建群、肖小蓉釋然,高興:「原來你們四十年前就認識,是老戰友吧?」
肖亨:「我是有腦子的人,也是有感情的人。」
又一老同志:「還要兩個人當眾打kiss。」
賈雲英:「傻兒子,媽給你開玩笑的,我們這一代人受苦最多,卻並不要人可憐。小蓉,你爸爸一個人在家,夠寂寞的,你應該多回去看看,把建群也帶去。」
賈雲英:「你們年輕,很難理解我們那個時代的許多事情。」
眾人大笑。
賈雲英停止閱讀,仰面而泣:「我並沒有說你錯,也不要你說對不起,需要我時,我也會做出同樣的犧牲。」
白建群:「正是這樣,一個人的初戀是永遠無法淡忘的。」
肖亨:「所以我說等你嫁過去后,我自己到干休所去。」
肖小蓉大驚:「爸爸,你是特務?」

(20-10)賈雲英家

白建群更驚:「那你怎麼能在我們的公安部門工作?」

(20-1)北京大學校園

肖亨也站起來,強忍著自己:「我知道,這幾十年,我對不起你……可是這不是我的過錯。」
肖亨:「嗯,你要是我的兒子,有多好。」
兩個青年莫名其妙,呆看著。
肖亨:「還是先兒子女兒吧。我們的婚禮反正是遲到了,再遲一會兒也沒關係。」
肖小蓉:「幾十年沒見到,一旦見到了,太興奮了吧。」
肖小蓉拉他:「走吧。」
肖亨拿起寫好的信來看,看著看著,眼淚涌了上來,他放下信紙,走到櫃前,取出大麴酒瓶,找出酒杯,滿滿斟好,口裡喃喃細語:「雲英,你就讓我破戒,讓我再喝一回吧。」他舉杯一飲而盡,接著一杯一杯喝起來,直到倒在沙發上,酒杯掉到地板上。
賈雲英:「你不要自我感覺良好,我是醫生,你要聽我的,好好休息,什麼也別想了。」見冒煙的煙灰缸,「你這煙抽得實在是太多了。」
(信的特寫):紙片已經破碎,上面帶著血跡,還看得見「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字句。
肖亨:「那怎麼行?女嫁男家,天經地義嘛。我已經找好了地方,我們部里有干休所。不過這事,等他們辦了婚事再說了。」
肖亨:「回去吧,送你媽先回去。」
肖亨:「就叫我們的兒子女兒冒充一下主婚人吧。」
肖亨:「不錯,我就是延安的李唯平,而且是四川大學的李亨。」
賈雲英不聽,仔細檢查后,收起聽診器:「現在聽來好像是沒有什麼,不過,你這是何苦呢?」
在肖亨住的單元樓門口的牆兩邊,各貼著一張大紅雙喜字,客人們陸陸續續走來。他們中有北大的學生,有老幹部,認識的互相打著招呼。
賈雲英:「那有什麼看的?一定又是要小蓉去欣賞你畫的窗戶了。」
肖亨:「這是你和建群的主意吧?賈阿姨會同意嗎九-九-藏-書?」
肖亨釋然:「你現在終於明白了,我還以為,沒有這一天了。」
肖小蓉:「媽,建群說你身體不好,你怎麼樣了?」
肖亨終於先開口:「看你一頭花白頭髮,這幾十年你的日子大概過得不輕鬆。」
肖亨回來了,察覺到女兒的異狀,他走近書桌,便發現了抽屜有被拉過的痕迹,他笑了。

(20-22)樓梯間

肖小蓉:「那有什麼,向阿姨學嘛,你就不學了?」
賈雲英走到肖亨面前:「我是醫生,病人要聽醫生的,來,躺下,讓我檢查檢查。」
白建群、肖小蓉都莫名其妙地發獃。
白建群殷勤地為肖小蓉端茶送點心。
屋子裡打掃得乾乾淨淨,客廳的天花板下,垂吊著各式紙綵帶,高低柜上,擺著一對大紅燭,茶几上擺著糖果,窗台上堆滿了客人們送來的鮮花,兩間卧室門上都貼有紅雙喜字。
司儀:「好吧,主婚人就位。」
肖亨一言不發,也不笑,呆望著。
肖小蓉一驚,不知出了什麼事,走過去,扶著賈雲英:「媽,你這是怎麼啦。」
肖小蓉在家,趁父親出去散步,想打開他的抽屜,但是都鎖得很嚴實,沒有一個抽屜能打得開。
白建群:「是啊,他們倆後來卻陰差陽錯地分開了,再沒有機會相見,直到我們兩個把他們牽到一起。」
三個人終於出發,賈雲英走過穿衣鏡時,又看了一眼,攏了一下頭髮。
白建群:「你什麼都不用說,你叫她阿姨好了。」
肖亨小聲對賈雲英:「現在天晴了,不要再下雨了。」

(20-9)北大未名湖畔

白建群:「小蓉,下星期天怎麼樣,就在你家,你家屋子寬一點兒。」
肖小蓉:「誰說不是呢,我爸就是不肯聽勸。每天不光抽煙,還猛喝白酒,不弄得醉醺醺的,就不下桌。」
肖小蓉:「我是四川人。」
白建群恍然大悟:「哦,這一回,算是你比我聰明。」
賈雲英關心地:「酒少喝一點兒還可以,我看你的煙抽得也太多了,我是個醫生,知道癌症的病因。」
肖小蓉忍不住:「你倒是快說呀。」
司儀:「向主婚人一鞠躬。」
客人們都擠到客廳里來。
賈雲英:「算了,不說了,什麼也不要說了。苦已經吃夠,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還是來商量兩個小兒女的親事吧。小蓉這孩子,我很喜歡……為什麼不是我的女兒?」
賈雲英看著看著,眼淚滴落到紙上,她喃喃念著:「兩情若是久長時,……」
肖亨和賈雲英兩人,相對鞠躬,賈雲英不覺熱淚盈眶。
白建群:「媽,我們該走了吧,不知小蓉爸爸等得多急,別犯心臟病了。」
司儀開著玩笑:「照說舉行婚禮,兒子女兒還沒出世呢,現在倒成了主婚人了,奇事,奇事。」眾人又笑了起來。
賈雲英拿出聽診器走到肖亨面前:「不,還是檢查一下好,有心臟病的人,經不起突然的刺|激的。」她用聽診器仔細地聽了一遍,「還好,沒有什麼。」
一對大紅喜燭更加燦爛地燃燒著。
(肖亨的畫外音):「……我對不起你,但這不是我的錯,這是為革命做出的不可避免的犧牲。我不做出這樣的犧牲,別的同志也會做的,我們將來去見馬克思時,不會感到羞愧。只是我從心底里,不願意把你也拉進來,讓你和我一樣,忍受同樣的犧牲,忍受感情上的折磨……」
肖小蓉插斷:「這有什麼奇怪的,給我爸寫信,算什麼秘密,兩親家嘛。」
白建群拉著肖小蓉進屋:「媽,媽媽,來了貴客了。」
學生們笑著把白建群、肖小蓉推到中間。司儀:「向天地一鞠躬。」
司儀:「向主婚人行一鞠躬禮。」
賈雲英又掩信而泣,全身抖動得更厲害,她索性大哭,任淚水流淌,口裡喃喃自語:「我不該那樣的,我應該想到的。我們兩人中,到底是誰欠了誰呀……」她從抽屜里抽出那封伴隨了她半輩子的信來。
肖小蓉:「這真是個大秘密呀。原來我爸和你媽過去竟是戀人,還有那麼深的感情。」
肖亨:「是的,他們只受過戲台上紅臉是好人、白臉是壞人這樣的教育,所以在『文化大革命』中,我們也吃夠了娃娃們的苦頭,他們哪裡明白啊。」
肖亨不再掩飾:「你是從建群那裡知道的吧?一定是賈阿姨告訴他的,賈阿姨一定很痛苦吧?」

(20-18)賈雲英家

肖亨:「你倒好像鑽到我心裏去看過似的。」

(20-12)肖亨家書房

肖小蓉:「你認為賈阿姨她會忍心讓你去嗎?」
肖小蓉:「爸爸,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對我們隱瞞了。」
許多老人的聲音:「祝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肖小蓉隨賈雲英進了灶房,忙起來。
白建群:「幹什麼活?」
白建群:「你到底答應不答應呀?這個星期六,跟我一塊兒回城裡,和我媽媽見面。」
白建群:「媽,我們回來了。」
肖亨把自己打扮又打扮,在穿衣鏡前照了又照,那套公安制服像是新縫的禮服一般。
肖亨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淚:「說好了,我們的債都算清了。」
白建群和肖小蓉向周圍的來賓鞠躬。
肖亨:「遲到的婚禮?」
肖小蓉:「你們兩個都互相說欠了對方的債,還不清的感情債,互相躲著不見面,就能了結嗎?你們過去的感情那麼深,何必再折磨自己,還折磨對方。」
賈雲英:「煙該戒,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賈雲英進門,肖亨盯著看,驚奇得什麼禮節也忘了:「哦,哦,哦……」
肖小蓉點頭:九-九-藏-書「可以,我回去跟爸爸說好后就告訴你,我想他會同意的。」
肖亨:「我?……」
肖亨:「我們兩人的戀愛故事,要講起來,三天三夜說不完。總之,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幾十年的風風雨雨,我們都經過了,現在總算是天晴了。」
白建群和肖小蓉很親熱地坐在一起。

(20-7)客廳

白建群:「那時我就向肖小蓉同志學習唄。」
桌上的小鍾,已經指向三點。
肖亨:「不是也許是,是真的是。我們是很熟的老戰友。」
賈雲英:「建群,別胡說,沒大沒小的。」
賈雲英:「小蓉,你爸爸媽媽都好嗎?」
賈雲英:「怪不得,阿姨也是四川人。」
司儀:「向來賓一鞠躬。」
白建群:「媽,怎麼,你們原來就認識?」
肖小蓉:「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們兩家合成一家。我和建群舉行婚禮的時候,把你和賈阿姨遲到的婚禮也一起辦了。」
肖小蓉:「難道你就不痛苦嗎?你那天晚上為什麼犯了心臟病?」
賈雲英轉過身,對著肖亨:「誰說是你的過錯了?誰在怪你了?」
肖亨笑了:「正因為我當過『特務』,才取得了到公安部門工作的資格,正因為我當『特務』當得出色,才調到了中央公安部工作。」
賈雲英從抽屜里抽出信紙,用鋼筆寫起信來。
白建群:「我們這已經是大大地改善了。小蓉,你沒見我們掃地出門住的那黑屋,就在院子那邊的車庫裡,什麼時候,我帶你去看看。」
肖小蓉:「我跟你一起去。」
賈雲英自言自語:「怎麼是他?」
白建群和肖小蓉向肖亨、賈雲英鞠躬。
肖亨不再說什麼,只管猛吸香煙。
肖小蓉:「你說我是事後木腦袋,我看你才是當面木腦袋。他們老戰友幾十年才遇到了,一定有許多話要說,你卻待在那裡。幹什麼,當木老虎啊?」
賈雲英被他看得有點兒不好意思起來。
肖亨站起來正想走出裡屋,白建群已經進來:「爸爸,聽說你犯了心臟病,我陪我媽看你來了。」
白建群和肖小蓉二人相向鞠躬,因為湊得近了一點兒,他倆的頭不小心碰了一下,肖小蓉滿含嬌羞嗔怪地看了白建群一眼,白建群連忙伸手想給她揉頭,肖小蓉躲閃,笑聲四起。
白建群:「媽,你們打什麼啞語,怎麼我們一點兒聽不明白。」
司儀:「哎呀,兩個老同志的主婚人是誰呀?」
白建群高興地:「你們兩位老人同意我們的婚事了?太好了!」非常痛快地叫肖亨:「爸爸。」

(20-4)某機關宿舍大樓下

肖小蓉:「爸,明天上午要上課,你要沒什麼,我們就回學校去了。」
白建群:「不是寫不寫信的問題,是信的內容很不一般……」
肖小蓉:「我也正要告訴你呢,昨天晚上我爸的心臟病又發了,讓他吃了葯才好些。我今天本來想請假不來的,可他說沒有什麼,老毛病,吃藥就好,一定要我回學校。」
白建群:「媽,也不讓客人坐,只管看人家,多不好意思。」
白建群拉肖小蓉上前:「我們家裡除開爸爸媽媽,就是我們兩個人了,我們是當然的主婚人,不是冒充。」
肖亨:「聽說我墮落了。」
賈雲英:「不說這些了。建群也是,說高興的事,提那些幹嗎。來,小蓉,吃點心。」
賈雲英更是驚呆了,不僅停步不前,而且後退兩步,盯著肖亨看,回頭向白建群:「建群,是不是我們走錯門了?」
賈雲英沒有再說什麼。
賈雲英繼續看信。

(20-14)賈雲英家

肖小蓉一邊開門,一邊叫:「爸爸,我回來了。」
賈雲英:「月也總算是圓了。」
肖小蓉坦直地:「爸爸,我是想打開你的抽屜,要找尋你的一個秘密。」
客人們笑了起來。
沒有孩子在面前,肖亨和賈雲英二人更覺局促不安,不知說什麼好,肖亨只管抽煙,才按滅一支,又抽一支出來吸,賈雲英只管端著茶杯喝茶。
肖小蓉:「這就怪了。」
賈雲英:「不行,得去看看,快走。」走出房門,又折回來,取出聽診器和急救藥再出了門。
賈雲英:「哦,還沒成親,你倒先可憐起未來的老丈人來了。孤老頭子怪可憐的,莫非你想去倒插門,倒不可憐我這個孤老婆子了?」
白建群陪著母親,到了肖小蓉家的單元門口,肖小蓉已等在那裡,扶賈雲英上樓,走進家門。
兩個年輕人立在一旁,四目相看。
窗外風聲,小鳥啾鳴。肖亨終於寫完了,他放下了筆。
肖小蓉:「媽和建群看你來了。」
肖亨:「我當然是痛苦的,很痛苦,我做了很對不起她的事,我欠了她的感情債,一筆這一輩子無法償還的債,我的這筆債現在只有讓你還了。」
賈雲英:「什麼?你爸的心臟病犯了?走,我們去看看他。」
賈雲英:「如果你真是墮落了,去了台灣,我倒也罷了。偏偏你不是,還在北京,偏偏又相遇……」
賈雲英:「不只是墮落了,而且……」
賈雲英:「是要見見面。你們說,什麼時候都可以。」
肖亨:「他們兩人相愛,還有什麼說的。建群能夠是我的半子,我已經很滿意了。」

(20-8)飯廳里

賈雲英無顧忌地:「是啊,我是太快樂了,我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今天。」
肖小蓉:「我爸卻是被突然到來的快樂嚇得目瞪口呆了。」
他把屋子收拾了又收拾,看了又看,覺得滿意了,忽然發現香煙盒和煙灰缸,趕快拿到書架頂藏起來,把酒瓶也拿到廚房食品櫃里放好。
賈雲英:「小蓉,扶https://read.99csw•com你爸上床去,我要檢查一下他的心臟。」
肖小蓉:「為什麼要讓我去還債,你自己不可以去嗎?」

(20-16)肖亨家

一位老人站起來說:「肖亨同志是我們黨的忠誠戰士,他被派到最重要然而也是最危險的隱蔽戰線上去戰鬥,經歷了無數的危險,在敵人的心臟里,用自己的力量,保護黨的組織,拯救同志的生命。他在隨時準備獻出自己生命的同時,還要忍受各種犧牲,包括名譽,包括愛情。像肖亨這樣的同志,過去在我們地下黨中,還有很多很多。在這條特殊戰線上工作的同志,他們僅有的,就是奉獻和犧牲,他們不是沒有感情,只是因為不可得兼時,毅然放棄罷了。像肖亨同志就忍受過和自己心愛的人分手的痛苦,忍受過自己同志的誤會和鄙視。今天,肖亨同志和賈雲英同志,終於在他們垂老之年,幸得團圓,我為他們祝福,也代表許多曾經在這條戰線戰鬥過的同志向他們祝福。」

(20-5)肖亨家客廳

白建群還想說什麼,肖小蓉拉起他:「走,我們買菜去。」
賈雲英:「哦,請坐,請坐,你看,我這房子亂糟糟的,連個好坐的地方也沒有。」
肖小蓉:「我的媽媽前幾年害病去世了,現在家裡只有爸爸一個人。」

(20-2)賈雲英家

肖小蓉給賈雲英夾菜:「賈阿姨,聽建群說,你做得一手好川菜,爸爸喜歡吃川菜,我可要好好向你學幾手。」
賈雲英:「正是,我是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還叫賈雲英。」
司儀又拿著腔調:「送入洞房。禮成。」笑聲又起。

(20-19)肖亨家客廳

賈雲英:「也許是……」
肖亨:「偏偏還成了兒女親家。我從來不相信命運,但是總有個什麼在捉弄我們似的,要叫我們受苦。」
眾人鼓掌。

(20-6)廚房裡

賈雲英不好意思,躲閃,肖亨卻大胆地摟緊賈雲英,吻了一下,全場大鼓掌。
肖小蓉:「那你們分手后,就不知道彼此的消息了嗎?」
白建群:「只怕我媽嫌你越幫越忙。」
肖亨關切:「小蓉,快把抽屜里的救心丸找出來。」
肖亨:「是的,幾經滄桑,我們終於團圓了,這還要歸功於我們的兒女。」
賈雲英笑:「我會教你的,小蓉,你這阿姨的叫法恐怕要改了。」
肖小蓉:「媽,你說你老了,可是現在這麼一打扮起來,比好多年輕人還漂亮,不知道你年輕時,該有多漂亮哩。」
肖亨:「小蓉,你知道爸爸是做公安工作的,有特別的感覺功能。我的抽屜總是鎖著的,這是我們的紀律,也是職業習慣。今天我發現我的抽屜有被拉過的痕迹,還發現了表現異樣的女兒。」
肖亨:「好,好,我戒煙。」把手上拿的煙按滅在煙灰缸里。
歡笑聲又起。
肖小蓉順從地:「媽。」
白建群關心地:「媽,你怎麼啦,又犯病了嗎?」
白建群:「我想的正是這樣,我和你商量的也正是這件事,我從他們的信中,看出他們當年的愛情是十分熾烈的。由於我們無意地介入,他們已經陷入很深的感情痛苦中,只有我們才能幫助他們。」
肖小蓉:「我們家那時也一樣的,被掃地出門。」
白建群開玩笑:「爸爸,你這是要上哪裡的檢閱台吧?」
(賈雲英的畫外音):「收到你的信,十分不安,心裏掀起了很大的波瀾。自從那一年在川大入學註冊,你闖進我的生活中來,我就再也不能躲開你,共同的追求,更是把我們連在一起,尤其是在延安,我落進你火樣的感情里,不能自拔了。我到華北戰場時,你來送行,給我的那封信,從來沒有離開我,它和我一同受傷,帶著血跡,現在還躺在我的抽屜里……」
白建群:「我不好問我媽,你問你爸可能好說些。我不太放心,下午我要回城裡看我媽去。」
肖亨望著滿臉通紅的肖小蓉:「你該叫一聲媽了。」
肖亨和賈雲英擁抱在一起,眼裡閃著淚花,微笑著。
白建群:「我這事後諸葛亮,總比你這事後木腦袋還強一點兒。」
肖小蓉:「媽,你身體也不好,就不要去了。我爸說沒什麼,老毛病了。」
肖小蓉:「正是我們兩人的主意。只要把你說通了,賈阿姨那邊,建群會做工作的。」
肖小蓉:「不是嗎?」
司儀:「好。白建群肖小蓉結婚典禮現在開始,新郎新娘就位。」
賈雲英轉過身,擦著眼淚,粲然一笑:「小蓉,沒有什麼。」走過來坐在沙發上。
閃回):白建群從字紙簍里撿出一個揉皺的紙團,把它展開,紙已被撕爛,他看了一下,一副很驚奇的樣子。他考慮了一下,下決心拉開了母親書桌的抽屜,他馬上看到一封未寫完的信,是給「小蓉的爸」的,他讀了起來。
肖亨翻身坐起,順手又抽出一支煙:「我說嘛,本來沒有什麼。」
他看一看表,自言自語:「怎麼還沒有來?」
客人們說說笑笑,在上樓梯,到肖亨家的門口、房門上、也貼著雙喜字,有人指著說:「這是兩代四喜。」
肖亨:「我沒有什麼。」

(20-20)卧室

肖亨:「你去了華北前線后,我就不知道你的消息了。」

(20-3)灶房

上午。
賈雲英:「聽說一點兒,知道一點兒。」
肖小蓉取笑:「你還不是和我一樣,事後諸葛亮。」
肖亨眉開眼笑:「你這丫頭,倒給爸爸做起媒來了。」
賈雲英長長地噓一口氣:「哦,我曾read•99csw.com經假想過,卻不敢相信的事情,終於是真的了。原來,你一直在沒有硝煙的戰線上工作。」
賈雲英:「看你一頭白髮,我想,你也一樣。但是不用再說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避開肖亨的眼光,站了起來,走到窗前,望著天上,從兜里掏出手絹,迅速擦乾眼淚,加了一句,「永遠地過去了。」話一說完,卻更淚如泉湧,她索性不擦,任淚流滿臉。
白建群和肖小蓉面向陽台鞠躬。
肖小蓉徑直推門而入。
肖亨對賈雲英笑:「你看,現在孩子管大人,可厲害了。」
另一老同志:「還要新郎新娘講戀愛經過。」
賈雲英從裡屋走出:「什麼貴客呀?」
肖亨:「一定是小蓉亂說,我好好的,有什麼病?」
白建群:「小蓉,我明白了,你爸爸是忠誠的共產黨員,被派到敵特機關去當特務的。」
白建群:「所以你最好回家也翻翻你爸爸的抽屜,看我媽的回信到底寫些什麼,你還要給你爸做工作,我媽那邊的工作,我來做。」
肖亨也落座,但好像也有點兒說不出的味道。
白建群和肖小蓉買了菜回來,一進門看到肖亨和賈雲英站在窗前,賈雲英伏在窗台上,不斷抽泣,肖亨正摟著她,在用手絹為她拭淚。
肖小蓉:「爸爸,賈阿姨來了。」
白建群:「不,我媽的神色很難看,不是興奮的樣子,是很痛苦的表情。」
深夜,肖亨一個人伏在案上,從抽屜里抽出沒有寫完的信,繼續寫起來,很痛苦的表情,臉上似有淚痕。他習慣地伸左手想去拿一支煙,又生氣地用右手打了一下左手,索性把香煙盒和煙灰缸一起推到地板上,他在苦苦思索,繼續寫了起來。
白建群出門時,終於用英語說了一句:「Good couple.」
白建群:「她帶我去過。媽,什麼時候你們見見面,談談我們兩個的事情呀。」
肖小蓉:「少抽幾支?戒煙的決心下不了,戒酒怕也是空話。」
肖小蓉站起來:「阿姨,我給你幫忙。」

(20-17)肖亨家

屋裡已擠滿了客人,每個客人胸前都有一朵小紅花。
白建群故意地:「你不要著急嘛,我得把一切細節都不漏掉地告訴你。你知道的,我媽媽和我,母子倆相依為命,我們互相信任,所以她的抽屜從來不鎖,我也尊重她,從來不翻她的抽屜。但是這星期六下午我回家,我媽到機關過組織生活去了,我卻忍不住自己要去翻看她的抽屜。你猜為什麼?」
肖小蓉:「那麼現在他們就不可以讓舊的感情燃燒起來嗎?」
肖亨躺在沙發上,解開上衣:「我這是老毛病,吃了葯就好了。」
肖小蓉:「你不要賣關子了,快說,你發現什麼大秘密了。」
續舊情 白頭成眷屬
賈雲英:「你這孩子,就是這樣沒大沒小的。」
穿衣鏡前,一身漂亮的職業套裙穿在賈雲英的身上,肖小蓉拉她在鏡前轉了幾轉。
一老同志代答:「我們那時候在延安舉行婚禮很簡單,說好了,向主婚人行個禮,二人相對行個禮就算完成了。」
司儀:「主婚人就位。」
肖小蓉和白建群邊走邊說話。
肖小蓉高興地依偎著賈雲英:「媽。」
白建群、肖小蓉異口同聲:「當然是爸爸媽媽了。」
肖亨拉著賈雲英立於上方。
白建群:「我媽大概是經受不住快樂的衝擊了,喜極而泣嘛。」
肖小蓉扶肖亨上床:「爸爸,你感覺怎樣?」
肖小蓉:「阿姨,沒有呀。」
賈雲英擦乾眼淚,坐回沙發,端起茶杯來喝水。肖亨給她添開水:「陰差陽錯,偏偏我們又錯到一起來了,又看到了……」
餐桌上,已經擺好飯菜,兩個小年輕招呼兩位老人就座,肖小蓉從小櫥櫃里拿出一瓶葡萄酒來斟上。
全劇終
肖亨走向街頭的郵筒。在郵筒邊,肖亨從口袋裡拿出一封信,欲要投進,卻又收回來看了一陣,然後毅然投進郵筒。
肖小蓉:「這不是我們來做媒,是你們本來該這樣,卻誰也說不出口,我們不過是把擋在你們面前的那張紙捅開罷了。」
大家粲然。
肖小蓉:「建群,我們到廚房去,你幫我干點兒活兒。」
從廚房裡傳來兩個孩子的說笑聲。
賈雲英:「沒有什麼,不用了。假如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在延安的名字叫李唯平吧?」
肖小蓉扶賈雲英坐進沙發:「媽,你坐這裏。爸爸,你也坐呀。」
肖亨:「是啊,白酒也不是能夠解愁的東西。」
賈雲英:「你們怎麼不在學校學習,回來幹什麼?我的身體沒有什麼。」
肖小蓉帶了賈雲英、白建群回到家裡。
白建群:「媽,我哪有那個意思,自然我的媽媽是最可憐的了。」說完,依偎到賈雲英肩上。
白建群和肖小蓉回到賈雲英的小屋裡。
未名湖畔,白建群和一女同學肖小蓉一起走向圖書館,看樣子是相好的一對。
肖亨:「我們已經錯過了時機,我們都已經老了,你們也都這麼大了。」
肖小蓉:「你是我的爸爸呀。不過,爸爸,你們兩個總還得當面談談吧。」
白建群:「如此說來,雨過天晴,該說你們遲到的婚禮了。」
肖小蓉:「阿姨。」
肖亨和賈雲英胸前戴著分別標有「新郎」「新娘」字樣的紅花,高興地在招呼老年的朋友、同事。
賈雲英隨應:「呃,我的好媳婦,我的好女兒。建群,你也該自覺了吧?」
白建群:「因為我去倒垃圾時,從字紙簍里偶然發現了一張撕扯過的信紙,撿起來一看,哦吔,竟是我媽寫給你爸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