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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破綻

4、破綻

「絕對不會?你憑什麼這樣論斷?」
「是嗎?……」
繪太郎語氣相當篤定,讓法月有點驚訝。
「是這樣沒錯。」
「好吧。那你說說看吧。」
「差不多。嗯,道理其實很簡單。今天兇手會在命案現場留下那排文字,一定是認為這對他而言最有利。所以,我們只要追問,血字的出現對誰最有利,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那是爸爸先入為主的錯誤看法。」
「不會吧?怎麼可能?」
「然後呢?」
「這不可能。如果三好真的喜歡廣谷,就不會寫那麼恐怖的文字嚇女孩子。所以我覺得,三好信彥不可能是兇手,這已經不用討論了。」
繪太郎講得頭頭是道,法月聽了卻皺起眉頭。
法月陷入沉思,不說話。繪太郎則繼續推測:「照剛剛爸爸的看法,一直到看到那些血字之前,廣谷並不知道她回去拿東西時,兇手還留在松永房間里。換句話說,如果沒留下那排字,不會有人知道11點半的時候,兇手還留在命案現場。當然,如果沒有這排血字,警方也很難推定兇手精確的下手時間。是吧?」
「然後,搞不好松永對廣谷做了某些不禮貌的動作。」
「嗯。這也說得通。」
「是的。如果三好必須這樣做,一定是因為他認為,如此可以偽裝成松永被類似都市傳說那種精神異常者殺害。但問題是,這種都市傳說知道的人那麼多,警方人員應該也了解,不會直接相信兇手是精神異常者。換句話說,警方還是會先懷疑兇手可能是與松永有過節的人。如此一來,三好還是會成為警方首要懷疑目標。所以,如果三九九藏書好腦筋夠清楚,那排血字對他而言並沒有任何好處,反而只會讓警方更加懷疑他。」
繪太郎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畢竟松永過去有橫刀奪愛、搶好友女朋友的前科。所以,他發現廣谷一個人回來,在酒精作崇之下,很可能就獸|性大發,要求廣谷與他相好。當然,廣谷拚命抵抗,並且發現台上有一根宴會中使用的冰鑿子,就反射動作地拿起來刺向松永。也許只是自衛動作,她並沒有要殺死松永的意思,但利器不巧就直接刺中要害,松永當場斃命了。」
「我是覺得,除了三好之外,參加宴會其它幾個人的不在場證明,還有值得懷疑之處。」
「是嗎?好歹你老爸幹警察20年,這種事情我相當有把握。廣谷應該不是裝的。好,就算我看錯,你這樣的假設也不合理。」
繪太郎這句話讓法月瞬間瞪大眼睛。沒錯,繪太郎講得很有道理,這是不錯的思考方向。
「應該沒有吧。從另一個角度看,如果三好殺死松永之後,剛好廣谷來到命案現場,三好也許會躲在黑暗中,等廣谷離開。而剛好廣谷也沒打開電燈,所以就不會有人知道兇手是三好了。是嗎?」
「如果是這樣,『幸虧你沒打開電燈,否則早就沒命了』這段血字,就是——」
「不,我覺得這種說法行不通。這不就和剛剛三好的情況一樣了嗎?」
繪太郎的推理讓法月沒有反駁餘地。但法月想了想,還是覺得有些不能理解之處,便說:「可是,我覺得這樣講太消極。畢竟即使死亡的推定時間帶變大了,三好還是沒有明確不在read.99csw.com場證明。不是嗎?」
「可是,我看是很真實的反應,不像是在表演啊。」
「是這樣吧?難道留那排文字對於三好而言完全沒有好處?」
法月邊講邊用手指一根一根數秒,又說:「然後,她拿起地上的冰鑿子往松永胸前刺過去。就算松永當場倒地,廣谷應該也需要幾秒鐘才清醒過來,並且想到模仿都市傳說的做法,以便脫離嫌疑。接下來,她必須用香煙濾嘴沾血跡在牆上寫一排字,然後到台上把兇器以及手上的血跡清洗乾淨。當然,她也必須確認現場沒有遺留自己的物品,才匆匆離開松永的宿舍。不僅如此,和松永打鬥時,廣谷的衣服以及頭髮應該會很凌亂,為了不讓關口起疑心,應該需要幾秒整理儀容。這麼多的事情廣谷必須在5分鐘里全部完成,你說可不可能?畢竟她不過是19歲的大一學生,意外殺人後還能如此鎮靜,想得這麼周到嗎?」
「倒也不必回到原點。」
繪太郎保持雙手抱胸姿勢,陳述自己的看法。他又說:「剛剛我說如果三好信彥是兇手,應該不會寫那行血字。因為這樣做,只會帶來破綻。」
「不禮貌的動作?你是說,松永非禮廣谷了?」
「難道,你已經知道兇手是誰?」
「哪有一樣?老爸你可不要輸了不甘心,就說別人的看法和你的見解一樣差勁。」
形勢大逆轉。法月說完,繪太郎已經滿臉通紅。只不過他不想就此認輸,便邊搔頭邊回應:「時間是相當緊迫,沒錯。但如果廣谷利用某種可以造成錯覺的技巧,弄亂關口玲子的時間感覺,也許就https://read•99csw•com可以爭取超過5分鐘以上的時間了。」
法月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自言自語。繪太郎則繼續說道:「其實我們也可以懷疑,廣谷回到松永住處時,房間是否真的沒開燈?現在大家都相信廣谷的說法,就是她擔心開燈可能會吵醒學長。但事實可能不是這樣,我猜,松永是知道廣谷進門的。」
法月露出不屑的表情,皺著鼻子又說:「我剛剛不是講過了嗎?廣谷亞紀與關口玲子的不在場證明,我們已經詳細問過咖啡店店員,那兩張收據列的時間,確實就是她們點餐的時刻。所以,廣谷不可能就是殺害松永的兇手。」
法月說完,繪太郎卻用力搖頭。
「所以,我們再回頭探討三好信彥是否涉嫌時就會發現,最不希望警方知道松永在11點半左右被殺害的人,不就是三好嗎?因為10點半離開松永的房間之後,三好並沒有不在場證明。因此,如果死亡推定時刻不確定,其他參加宴會的人都有嫌疑,警方就不會鎖定他。是吧?我想廣谷離開之後,三好應該會比較冷靜下來才對,也就不會自找麻煩地寫下那排血字了。是吧?」
「哪個地方不合理?」
「就是時間上的問題。既然咖啡店的店員已經證實廣谷與關口兩人在他們店裡的消費時間,算一算,廣谷一人自由行動的時間不過15分鐘。在這15分鐘之間,她必須花10分鐘騎單車往返梅之丘車站和松永的公寓。因此,她待在松永的房間,絕對不會超過5分鐘。5分鐘你看多麼短,只有三百秒。如果真的就像你說的,松永發現廣谷進來之後打算非禮她,九-九-藏-書而廣谷奮力地抵抗,然後——」
於是,繪太郎笑了笑,又說:「殺了人之後,廣谷難免驚慌。等恢復過來時,一定會想辦法掩飾罪行。但問題是,關口還在車站前的咖啡店等她回去,警方發現松永的屍體,一定會找來關口問話,而關口一定也會提到廣谷回松永房間拿手機的事情。也就是說,自己將成為警方首要懷疑目標。那麼,是否有脫離險境的方法?也許這時候她就突然想到,以前聽到有關A子故事,兇手殺案現場留下血文字的做法。也就是,只要自己扮演A子的角色,警方就不會懷疑自己了。於是,廣谷模仿都市傳說的做法,用死者的血在牆上留下『幸虧你沒打開電燈,否則早就沒命了』一行字,並且關掉電燈,再騎著關口的單車若無其事地回到車站前的咖啡廳。」
法月不太理解繪太郎的意思,歪著頭問道:「出現破綻?」
「沒錯。警方之所以接受廣谷的說法,認定她除了回去拿東西之外沒有做任何事情,主要的根據就是那排血文字。但如果事實剛好相反,也就是當她回去拿行動電話時,松永還活著,而且關著燈的房間里沒有其他人呢?」
法月語氣有點沮喪。看樣子,在這點上面他已經沒辦法反駁繪太郎。有點不知所措的他,只好再拿出一根煙點上,無言地吸了幾口,說道:「好吧,我可以同意,三好應該不是兇手。但如果是這樣,那一切不是都回到原點了嗎?到底松永是誰殺的?」
「很簡單,就是如果沒有那排血字,警方一定會認定,廣谷於11點半進入松永房間拿東西時,現場只有廣谷以及死者松永而已read.99csw.com。因此,警方一定會先懷疑兇手是不是廣谷。而如果三好當時真的在現場,道理實在太明顯了,他難道不會想辦法把殺人的嫌疑轉嫁給廣谷?所以我說,他不會搬磚砸自己的腳還故意寫那排字告訴警方,兇手是廣谷亞紀之外的第三者。」
繪太郎以非常肯定的語氣為自己的推論畫上句點,然後等待父親的反應,法月則皺著眉頭沉思,遲遲不開口。顯然,繪太郎這番見解相當有理,三好信彥涉嫌的可能性幾乎已經不存在了。但突然間,法月又有不同的想法。
「也有可能廣谷拿別人的收據頂替。是吧?」
「好像很有道理。可是,我們把廣谷找來問話時,她聽說牆上有一排血字立刻臉色發白。這又該如何解釋?」
「可是,萬一有種情況,如果三好喜歡廣谷,就會擔心廣谷被警方懷疑吧。如果是這樣,即使對自己可能不利,他還是會寫那排血字。不是嗎?」
「這也是有可能的。」
「話題這麼說沒錯。可是,如果我們再回到最初的前提,我還是覺得,如果三好真的是兇手,他絕對不會留下那排血書。」
「這可以嗎?咖啡廳的那兩張收據,時間打得很清楚的。」
「當然。這是她早就料想到的。你只能說廣谷演技實在太好了。」
「胡說八道。」
「就是廣谷自己寫的。」
「那不就是廣谷亞紀了嗎?就像你剛剛說的,如果沒有那排血字,警方一定會先懷疑她是不是兇手。是吧?」
繪太郎很清楚,父親並不是喜歡吐人家槽的人,他說「你這樣的假設很不合理」,背後一定有非常可靠的道理。繪太郎便正襟危坐起來,準備面對父親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