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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敘

倒敘

夏芮華不知該如何回答,「您現在就這麼說還太早了,我們不能放棄希望!」
她不管紅茶從杯里全倒,了出來,急忙奔上二樓。淳子夫人的卧室在樓梯旁,門敞開著,只聽見大井聲嘶力竭地說著話,但因為講的是日文,她聽不懂。
「日置先生因為找不到小姐……,所以才打給您嗎?」
他難過得蹲了下來,雖希望有人來懲罰自己,但卻什麼事也沒發生。巡邏車和救援的列車都沒來,只有大約二十名的乘客下到軌道旁,不吵不鬧地呆站著。他們覺得有種超現實的感覺,彷佛在觀賞皮影戲一般。對!他們心想這該不會是夢吧!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向來冷靜的大井,剛才還在書房遊刃有餘地工作,此時卻一臉狼狽,面無血色。他嘴裏念念有詞,一邊指著樓梯上面。
大井還不回來。夏芮華打開夫人放在茶几上,為了在失眠的夜裹聽音樂用的收音機。她旋轉頻道選擇鈕,尙未播放快報,花茲亞拉蒂夫(Fauziah Latiff)悲苦的敘事曲流瀉在房間中。
「什麼?」
「嗯!是啊!他從車禍現場打電話來,好像很嚴重。從電話里無法掌握狀況,好像是很嚴重的車禍。」
撞毀卡車的黃色電氣Diesel車頭,在超越平交道兩百公尺處脫軌,大概也捲入部分的卡車!後半段的車廂門大開,闖禍的司機深感羞愧地躲進草叢,他不安地九*九*藏*書納悶自己會遭受何種處分?雖說他家中還有三個雲英未嫁的女兒。
大井一邊回答夏芮華,一邊仔細聽著夫人的對話,但是夫人卻緊握電話沉默不語,雙肩微微顫抖。
大井臉色大變。夫人絕望地念念有詞,夏芮華即使聽不懂日文,看夫人的樣子也知道電話斷線了。夫人失魂落魄,兩眼無神仰望天花板,大井抓著她肩膀搖晃,她也還是精神恍惚。
「大井先生!究竟發生什麼事?」
不明所以的夏芮華答了聲「是!」,大井便丟下她,匆忙跑上二樓。此事非同小可。夏芮華心頭忐忑不安。
「淳……淳子……夫人在房間吧!」
夏芮華看——他的眼睛,用力點了點頭。大井一離開房間,夏芮華便在夫人身邊蹲下,輕撫她的右手。小女傭如此可能有失體統,但她卻也不得不這麼作。她希望藉由自己的撫摸,能夠稍微安慰夫人受傷的心。
夫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靜郎!你還好嗎?振作點!加油!」
夏芮華端著紅茶的同時,手持無線電話的大井,來勢洶洶地從走廊那頭跑來。兩人差點撞上,夏芮華「啊!」地叫了一聲,將托盤移到一邊。
夏芮華只聽見夫人鼓勵著對方。但聽不懂後來的日文。
我無法不問。他轉向夏芮華,簡短說了句「車禍」。
是對方所言太令人震驚了吧!夫人手中的電話差點掉落。她急忙又握九九藏書緊,似乎在重問什麼,夏芮華只聽得懂夫人問對方「哪裡?」。不知是收訊不好,還是日置先生聲音太小,夫人掩著左耳,拚命傾聽。她幾乎沒有響應,只是一味傾聽。大井手摸額頭,呆站在一旁。
「那……日置先生最後說了什麼?」
來不及了!他抬起頭,懷抱雙肩,緊閉雙眼……
「日置先生發生車禍了嗎?」
「……夏芮華!」不久,有個微弱的聲音叫道。
「喚!怎麼辦?……可愛的夏芮華,妳得在我身邊陪我!」
大井搖搖頭,「不知道。我只聽見他痛苦地說:『從曼谷回來的火車脫軌,我被困住了。』他要我把電話轉給淳子夫人,我才會急著找夫人。」
「靜郎他死了!」
悲戀之歌,有如安魂曲一般。
耳邊傳來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為什麼?她不知道日置先生為什麼找不到瑞穗小姐,卻打電話給夫人?如果他是想和主人這個長久的工作夥伴說話,那也就算了。
夏芮華笨拙的安慰毫不受用,四十四歲的夫人,如今就像個無助的少女。不!就像只被雨淋濕的小鳥一般。不知是不是燈光的關係,夏芮華髮現從未在夫人眼尾看過的細紋。
「怎麼了?」
發現這輛該死障礙物的列車,鳴起尖銳的警笛,被警笛聲嚇了一跳的司機慌了手腳,急忙跳出卡車,列車司機拚命煞車,無奈列車和平交道的距離實在過短。
九*九*藏*書拿著托盤,站在門口窺探房內的情形。大井將電話塞給剛起身,還坐在床上的夫人。啊!果然是主人出事了。是車禍,還是急病?若非如此,三更半夜的,大井不可能闖入卧室,吵醒已經就寢的夫人。
「喂!……喂!日置先生?靜郎先生?」
追撞的是四十節加蓋的載貨列車,車頭撞進了急行列車的最後一節,也就是頭等車第二十號車廂,不鏽鋼制的車體被輕易撞爛,就好像把紙揉成一團似的。好幾個察覺有危險的人跳下車廂逃過一劫,但大多數的乘客都沒來得及走。第二十號車廂嵌人前面的二等卧鋪,車體完全變形,甚至把前面車廂的車輪都壓凸了。
日置靜郎?是主人的工作夥伴。是日置先生打來的電話?他為了參加朋友的婚禮,應該已於前天前往與吉隆坡相反方向的曼谷。如果主人出事,由人在曼谷的他來電通知未免奇怪。夏芮華納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究竟有多少人受傷?多少人命喪黃泉?闖禍的卡車司機,一想到這裏連個寒顫也沒打,因為兩輛列車相撞發出聲響的下一秒鐘,部分斷裂的不鏽鋼車體,像陀螺般轉飛了出去,割斷了他的頭。
他邊說邊走過來,自夏內嘩纖細的手中拿走托盤,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夏內華連道謝都忘了說便問道:「是怎麼樣的車禍?」
身穿絲質睡衣的夫人,一臉不安地接過電話,小聲地說:「喂!https://read.99csw.com」夏芮華吞了口水,緊盯著事情的發展。要是夫人因噩耗昏倒,她和大井必須照顧她才行。
大井咬著唇默默思考了好一會兒,不久他對夏芮華說:「我們打日置先生的行動電話看看,我去査査電話號碼,妳幫我看著夫人,知道嗎?」
「日置先生似乎準備搭夜車回來,列車卻脫了軌,現在被困在撞爛的車廂裏面。他可能受了重傷,好像很痛苦的樣子。他是用行動電話打回來的。」
刺耳的聲音持續十幾秒后,突然安靜得令人汗毛直豎。兩輛列車有如兩頭龍的死屍般,糾結成圑動也不動。
她不由得以雙手掩住嘴巴:「有人去幫忙了嗎?」
這個時間還不在家嗎?夏芮華心想該不會……,瑞穗小姐該不會是和她哥哥在一起吧!夏芮華覺得莫名愧疚。
「夏芮華!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企圖打電話給瑞穗,可是……啊!真可憐!電話不通!靜郎連瑞穗的聲音都沒聽到就……」
沒想到車子竟在平交道正中央拋錨,他也實在倒霉,只要再五分鐘,引擎或許就可再度啟動,將卡車自這樣的困境解救出來。不!只要再三分鐘就行了,但老天爺卻連這點憐憫也沒給。偏巧就在這個時候,搭載了三百八十七人的急行列車,逐漸接近卡在軌道上的卡車。
不久,夫人將電話放在膝上,抬起蒼白的臉。
下午三點十五分自曼谷琺琅蓬車站,開往巴塔瓦斯的國際快九*九*藏*書車,較預定時間晚二十分鐘于晚上十點十三分,自泰國南部的春蓬出發。之後便往愈來愈細的馬來半島南方而去,不到凌晨兩點,在蘇拉胡尼停車后,應連夜行駛於七點二十分直達哈牙,但這列火車不要說抵達終點巴塔瓦斯了,就連穿越馬來西亞國境,或抵達蘇拉胡尼都沒辦法。
「是!什麼事?夫人!」
滿載機具的一輛卡車,卡在平交道上動彈不得,司機也沒想到,勉強承載了十噸重物的老舊引擎,竟會在此熄火。這批貨物必須在天亮前送達位於華因的工地,司機搔著頭髮花白的腦袋。
該不會是前往吉隆坡的主人發生什麼事了吧?
時間剛過七月三十一日。大多數乘客都隨著舒適的晃動安然入睡,行駛在鐵道上的搖籃,卻突遭悲劇侵襲。
列車以時速五十公里的速度撞上卡車,十噸的卡車全毀,整個被撞飛到軌道旁,和自卡車上掉落的機具撞擊擦身而過的卡車司機,幸運地檢回一條命,他摸著胸口自我安撫。雖引發一場重大事故,但自己卻倖免悲慘下場。
不知經過多久,彷佛身在惡夢中的司機,聽見鐵軌有些微震動的聲音。他猛然往北一看,發現火車車頭的燈光逐漸靠近,真不敢相信,這班列車難道不知道前一班車已經脫軌了嗎?警笛空虛地響著,令人急於掩耳的緊急煞車聲尾音髙揚。車輪和軌道間的狹窄空間,冒出強烈火花。不行了!
夫人依舊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