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嗎？那就是又有外財了。」

「是用那錢買的？」邦子壓低了聲音問道。

邦子也慌忙還禮：「我叫城之內邦子，住在五樓。」

「師傅，關於阿山謝禮的事……」邦子的大臉向良惠湊過去。

「過分的是你。」雅子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邦子的鎖骨。

保安員好像還不太習慣這種問候，一時不知所措。

良惠紅著臉：「是的，不行嗎？」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這個傻瓜，弔兒郎當的，簡直是個窩囊廢！」

車到工廠的停車場。邦子看到剛建好的那間值班室旁邊站著一位保安人員，穿一身藏青色制服，手提警棍，懷裡抱著一個大手電筒。有了保安，就像雅子說的，就不會遇到流氓了。邦子有些失望地下了車，關上車門，向保安員的方向瞅了一眼。

「可不是。不過，你不也一樣嗎？」

「還是請你多關照。一家人都住這裏嗎？」

「哎，這是您的車嗎？」保安人員像是受了邦子的影響似的，用清亮的聲音問道。

可是，等了很久彌生也沒有來，刷卡機旁和門口也沒有彌生的影子。

邦子為了讓紫色毛衣更顯眼，把紅色皮茄克搭在胳膊上打開了車門。為了不被風吹亂好不容易梳理起來的頭髮，邦子打算不捲起帆布頂篷。

「那我送您。」

邦子下午睡到很晚，起床后隨手打開了電視機。然後吃起了從附近連鎖店買來的自己工廠生產的盒飯。

「好了，到了。」

「大概是怕你要挾她吧。」雅子從鞋架上取下被油污染成黃色的鞋套套在腳上。

「知—道—了。」邦子撒嬌地回答。想到又發現了一件好事，邦子興奮不已。

邦子想起了良惠。她覺得最近良惠的境遇好像不錯，又說要讓女兒上短期大學，又說要物色公寓。僅僅憑彌生給的五十萬元是辦不成這些事的。五十萬元，單說搬個家也不夠。

化完妝的邦子穿上紫色毛衣，配上黑色裙子，裏面是黑色的緊身褲，這麼一打扮，她覺得自己漂亮了許多。邦子站在鏡子前做了個媚態，心裏倏地一陣癢疼。

邦子把飯盒扔進垃圾筒，準備化妝去上班。她洗過臉，坐到梳妝台前，拆開剛買來的口紅塗到唇上。那是一種秋天用的茶色口紅，是聽了店員的推薦買的。

「燃料費吧。」

為了擺脫邦子的糾纏，良惠從更衣室里向大廳望去，正好看到雅子走了進來，良惠臉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雅子今天的裝束與往日不同，黑色的毛衣配黑色的褲子，都非常合體。

「你說阿山不會來了？是再也不來了嗎？」邦子底氣不足地問道。reａｄ•99csw.ｃｏｍ

但塗到體型肥滿、臉色發白的邦子的唇上，卻顯得有些暗淡，這種顏色顯然不適合她這種人。邦子像接吻似的噘起嘴唇，審視著。她後悔相信了店員的話，白花了四千五百元。這種顏色在自選商場花八百元就能買到。但又一想，換一種粉底說不定就能改變顏色。想到這兒，她急忙翻開女性雜誌，找著各種粉底廣告。她又打算買新的粉底及長筒皮靴了。

男人是工廠停車場的保安員。因為他沒穿制服，而是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風衣、灰色工裝褲，加上昨晚燈光昏暗，沒看清他的臉，所以邦子一時沒認出來。

「算了吧，邦子！」雅子回過頭來，氣沖沖地說道。那眼光就如同鋒利的刀刃閃閃發光。邦子悚懼地呆立著。

跟中年男人對話，邦子顯得很高興。

邦子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這個男人。

「哦，那個……」佐藤支吾著說，「我已經離婚了，一個人住。」

「什麼奢侈？你在說什麼呀？」良惠滿臉不高興。

「這個，我也不清楚。加油站的人說挺耗油的。」

要是師傅，六片牛肉就能把米飯全部蓋住。

只要火燒不到自己身上就行。她也曾為此感到不安，因為一旦那個秘密被公開，自己也難逃被捕的厄運。但是刑警沒來找過自己，她認為一切已萬事大吉了。

「哎呀，是你呀，都認不出來了。」邦子嬌滴滴地說。

「啊，這個。」良惠聽到恭維的話，也面帶笑容地說，「狠了狠心買來的。一早就想買，但哪能買得起呀。本想燙髮來著，一橫心就把它給買了。我也是女人嘛。」

「你拿了人家阿山五十萬，十文字又免了你的貸款，你還想怎麼樣？！」

「每個人都送嗎？」

地一聲關上，正面看著邦子。邦子也從正面看清了他的臉。那是一副並不難看的臉，黑色的皮膚下總覺得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危險潛藏其中。邦子的心騷動起來，她認為昨天牛肉盒飯的幸運還在繼續。

為了滿足慾望而買商品，買了商品又刺|激起新的物慾，如此逐步升級。追逐這種無休止的物慾，就是邦子生存的目的，或者說是邦子自身的價值。

「沒關係，規定要送一程的。」

「是嗎？方向盤感覺比較重吧？」

「是啊。不過我剛開始干，還沒體會到。」男人歪著頭，從工裝褲口袋裡掏出香煙，向外望了一眼，臉上顯得有些睡眠不足。十一月份，日出比較晚，但天已大亮。「冬天夜長，走夜路，對女人來說太不方便了。」

藉著值班室里的燈光，邦子看清九*九*藏*書了那個保安人員並不特別的臉。厚厚的嘴唇緊閉著，讓人有一種安全感，是邦子沒有交際過的另一種男人。他屬於哪一種呢？

「是去工廠上班吧？」

想起以前雅子也曾這樣罵過自己。邦子氣得鼓起了腮幫子：「你太過分了！」

「您辛苦了。」保安員禮貌地寒暄著。邦子覺得這人很有禮貌，便仔細地看了一眼這個男人。在工廠當保安員的大多是退了休的老年人，而這個男人卻還不老，體格健壯，制服也很合身。因為停車場內燈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臉，但邦子預感到那男人喜歡自己。邦子也用富有彈性的聲音向對方還禮道：「晚上好。」

「當然都是五十萬了。」良惠點了下頭，沒正眼看邦子。

「好漂亮啊！」保安員用讚歎的口氣說。

「你每天都是這個時候下班嗎？」他裝作沒注意邦子的表情，看了一下電子手錶，「哎呀，這種工作夠累人的。」

邦子看到這種態度也氣上心頭，但表面上還把她當成長輩。於是，壓著怒氣照舊熱情地打招呼：「晚上好。」然後恭維道，「師傅，你的胸針真漂亮啊。」

「沒錯。」

自己還有十八萬元。想到這裏，邦子得意地笑了。彌生給的那筆錢，不僅還上了各種貸款的利息，還買了紅色的皮茄克。、黑裙子和一件紫色毛衣。本來還想買一件長筒皮靴，考慮再三，還是用那部分錢買了幾種化妝品。買了這麼多東西，還剩十八萬，她覺得沒有比現在更幸福的了。不用還十文字的錢，等於自己掙了一筆。

良惠莫非有存款？絕對不可能。邦子自信地否定了，她了解良惠窮困潦倒的家境。過那樣的窮日子還不如死了呢，邦子輕蔑地想。那是怎麼回事呢？對金錢異常敏感的邦子歪著頭，百思不得其解。

邦子把車停在住宅區專用停車場，向掛著一排信箱的樓門口走去。聽到邦子的腳步聲，一個男子回過頭來，臉上綻開了笑容。

令她擔心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在工廠的停車場遇見雅子。最近，雅子的臉，令她厭煩。所以工作時，她也不想跟雅子在同一條生產線上。為了避開雅子，邦子都是提前上班。邦子從住宅區的停車場猛地將自己的敞篷車開了出來。

「是的。對不起，只送一程。到了那個工廠邊上，就有燈光了。」

「哎……，她也穿起女性服裝來了。」邦子故意大聲地說。可是雅子好像沒聽見，她徑直走到自動售貨機旁的煙缸前，點著了香煙。臉色憂鬱的雅子凝視著貼滿標語的牆壁，品味著香煙。邦子瞥了雅子一眼，沒見雅子穿過這九*九*藏*書樣的衣服，心想，顯然是剛買的。雅子說沒有拿到錢，純粹是胡說，她和良惠在合夥欺騙自己。不過，雅子就難對付了。

「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良惠火冒三丈地反問道。

男人，是想男人了。邦子慌忙拿起小型日曆向前翻著。出現哲也的名字是七月底的日子，如此算來已有三個多月沒跟男人做|愛了。跟像哲也那樣的傻瓜男人做|愛也是有價值的。邦子難以抑制心中的欲|火，躺在了衣服零亂的床上。

邦子望著牆上插計時卡的木架，想起自己在這裏工作快兩年了。雖然已經習慣了這份工作，但一定要再找一份新的工作，一份收人更高的工作，一份令人開心、周圍又沒有像雅子那樣令人討厭的同事的工作。對自己獻殷勤的男人有的是，就算是風塵業也無所謂。邦子又追逐起慾望來，這也是她逃避矛盾的慣用手法。

「你怎麼忘了，昨晚在停車場。」

邦子邊哼著歌邊換著工作服。這時，良惠上班來了，她上身穿著黑色毛衣，下身的運動套衫已經縐縐巴巴。但是胸前別的一根新的銀質胸針卻特別顯眼。邦子目光敏銳地看了一眼，估量起它的價錢來，充其量五千元，這對良惠就夠奢侈的了「好早哇。」一看到邦子，良惠就表現出厭惡的表情。

邦子無法將其歸類。

良惠向周圍看了一下，低聲問道：「怎麼了？」

「啊！真巧哇。」

邦子正在興頭上，聽了這話，有點失望。保安員則禮貌地說：「自己多加小心，好好工作。」

「為什麼？」

「是這樣啊。不過，我很高興。我也跟你一樣。」

邦子仍然認為良惠在撒謊，便繼續追問道：「就是說跟我一樣多。這點錢還不至於使你如此奢侈吧？」

「開了幾年車了？」保安員問道。

他把以前那住家的孩子貼滿卡通畫和膠條的髒兮兮的木製信箱的蓋子「啪」

保安員毫不造作地說著，向邦子走來，聲音不高，但很溫和。邦子則媚氣十足地尖聲問道：「這，不麻煩您嗎？」

「沒關係嗎？」邦子不懷好意地盯著良惠胸前的胸針。

邦子的腦海里浮現出宮森和雄的影子。他比自己年輕，是個混血兒，體格健壯，長得又帥，自己早就對他心儀已久。上次為了存放彌生給的錢向他借用衣櫃時，他答應得很爽快也顯得很親切。和雄如果是兩人合宿的話，那他肯定也沒有機會搞女人。邦子相信自己的判斷，決心到了工廠就去約一下和雄。好，就這麼辦！邦子只要有錢就有精神，她從床上彈坐起來。

「那麼確實都是五十萬？」

想象有時會變成瞎猜ｈｔtｐｓ://rｅaｄ•99ｃｓw•cｏm。是不是彌生瞞著我多給良惠錢了呢？這種邪念一經出現，便無法消失。邦子對別人的幸福漠不關心，而對自己卻總是患得患失，這是她的本性。邦子決心上班時當面質問良惠或是彌生。邦子吃完盒飯，把用過的筷子折斷插|進飯盒。

邦子則不慌不忙地解釋道：「您別誤會。我覺得我並沒做多少事，跟大家一樣就說不過去了。雅子曾說過是十萬的。所以……」

「耗油量是多少？」

黎明時分，下班了。邦子精疲力盡地回到家門口，一件令邦子高興的事在等著她了。

「是，就是那個。」邦子毫不顧忌地抓住了保安員的手腕。

可能是自己相鄰的那條生產線生產的牛肉盒飯。從肉的排列來看，顯然是一個新手乾的。邦子高興地認為，因為新手還跟不上傳送帶的速度，沒有時間把肉均勻地拌開，所以牛肉比熟練工放得多。這樣的盒飯讓自己買到，是自己今天的幸運。邦子興沖沖地數起牛肉的數量來，一共放了十一片。邦子嗤嗤地笑了起來。

「沒那麼客氣。」雅子撥開邦子，取出自己的出勤卡插|進了刷卡機。

「幹什麼，因為你，大家都要下地獄了！你這個傻瓜，自己找死！」說完，雅子快步向工廠的台階走去。

但是，跟過去一樣，邦子的反省一瞬即逝。她想如果這裏呆不下去了，就去找別的工作。只可惜剛跟那個保安員認識。不過，萬一有什麼不妙的事情，還是早點離開雅子她們為好。

衣食足而思淫慾。像無休止的想象不斷產生猜疑似的，像一種商品刺|激對另一種商品的消費欲一樣，邦子的慾望也急劇地膨脹起來。

「三個年頭了。不過花錢太多，那個叫什麼來著？汽油的那個。」

「是啊。」

「哪裡。進口車，想都不敢想。」男人苦笑著，在廢棄工廠前停了下來。左側的廢棄工廠總是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可今天，邦子卻覺得它就像一座城堡，在吸引著自己去冒險。

難道她已經知道了我跟十文字的事？邦子吃驚地張開了嘴。

「謝謝。」買車時的貸款還有三年才能還清。邦子似乎已經忘了這件事，得意地笑著。

「啊，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佐藤。」男人把夾著香煙的手放下來，禮貌地說。

邦子冷不防踉蹌起來：「你想幹什麼？」

「不要想那麼多嘛。」良惠拍了一下邦子厚厚的肩膀，「我覺得大家應該都一樣。」

「就算有，也跟你沒關係！」

「你怎麼知道！」

對於十文字是如何得知那個秘密的，他又會怎麼利用它，邦子一概不感興趣。

「對不起。」邦子急ｈttｐs://rｅａｄ.99csｗ•ｃoｍ忙拿起知了帽，早早地出了更衣室。趁著雅子臉朝著牆壁，邦子輕手輕腳地從其身後走了過去。接下來就是問彌生了，她要讓彌生坦白。

「是啊，您挺在行的嘛。」由於好久沒有與年富力強的男人交流了，邦子得到了滿足，此時的邦子感到很幸福。她微笑著說：「您以前也開過這種車嗎？」

在邦子的心裏，肢解健司的事情早已成為過去。不過如果還能利用這件事的話，她一定不放過，恐嚇也好，敲詐也好，什麼都可以干，她腦子裡有這個念頭。

「我是說，那錢都一樣多嗎？」

佐藤意外地看著邦子。他在確認她的眼裡有沒有驚喜，有沒有慾望。邦子高興起來，她打算今天就去買長筒靴和套裝，還有金項鏈。她從佐藤的身旁確認了一下佐藤剛才關上的信箱蓋上的號碼，是412號。

「是嗎？多謝。」

「是嗎？太好了！今後請多多關照。」佐藤喜形於色，露出了潔白而堅固的牙齒。

目送著雅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被罵得狗血噴頭的邦子這才回過神來，開始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荒唐事，她嚇得戰慄起來。

男人那手腕的筋肉令邦子心中一陣癢痛。

「真不好意思。」

打扮得這麼漂亮，邦子希望有男人能讚美她，來擁抱她。當然這個男人不像寒酸的哲也，是一個體格健壯的男人，流氓無賴也沒關係，工廠周圍的小偷也可以。邦子的欲|火急劇燃燒，欲求更加迫切。

離婚了？！邦子的目光里有一種貪慾。不過佐藤沒有注意到。談到了私生活，他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去。

邦子不動聲色地換好了工作服。雅子快到了，她要在雅子到來之前向良惠問問那件事。

邦子沒說自己打算另找工作的事。「不過已經習慣了。」

「你說話別這麼難聽，我不過……」

這種事會進一步刺|激邦子的慾望，所有的慾望也都會湧上來。邦子下決心買長筒皮靴和套裝了，顏色就選黑色的。這種高興的心情一直陪伴她進到工廠里。即便是看到了宮森和雄，竟也沒有攪亂她的這種心情。

「你這話什麼意思？」邦子不甘心就此罷休。

「是的。」

邦子想，新衣服穿的是時候，用心地化了妝的自己，讓人看上去一定會覺得漂亮。她預感到要有什麼好事了，於是便站在出口處等著。保安員從胸前取下手電筒照著腳下，散亂著小石子的路面上一個橢圓形光環向前移動著，就像是兩個人在外出探險似的，邦子興奮地與保安員並肩向前走去。

「阿山不會來了。」換好工作服的雅子不知何時站到了邦子身後。

「你說哪去了，哪能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