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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掏出我的文化」

「趕緊掏出我的文化」

黃子程在專欄里談「肚子里要有文化」,提起過去電視台有一位英文甚佳的人,經常替電視節目起英文片名,連續劇《家變》的英文劇名就是她聽了故事之後靈機一動想出來的,叫A Home is not a Home ,點出家道變幻,家不像家了,比中文劇名悲慘得多。「文化」這東西飄渺得很,露一點點出來卻又一眼看穿有沒有。王陽明《傳習錄》里說良知有這樣一段話:「爾那一點良知,是九*九*藏*書爾自家底準則。爾意念著處,他是便知是,非便知非,更瞞他一些不得。爾只要不欺他,實實落落依著他去做,善便存,惡便去。」文化修養大概也是這樣,有那麼一套準則,意念著處,花開花落都見玄機;切切實實去親近他,不論是浮沉在功名利祿之中,還是跌蕩於詞場酒海之間,他都依偎在那裡。
都說語言文字之道衰蔽是基本功夫訓練出錯所致;其實此中更大的原因也許是世九九藏書運昇平、物力豐裕之際,整個社會的文化氣息流於庸俗浮躁,再也見不到燈火闌珊處的那個人了。德國納粹時期一位黨性甚強的劇作家Hanns Johst有一句對白說,一聽到「文化」,我馬上伸手拔槍("When I hear the word 'Culture', I reach for my revolver")。一九六零年代,紐約一條街上的一堵牆上出現了一九*九*藏*書行字,套的正是這句名言:「一聽到槍這個字,我趕緊掏我的文化」("Whenever I hear the word gun, I reach for my culture")。
二三十年代艷名滿紐約的鴇母Polly Adler一九四五年終於決定關掉妓院,帶著一筆錢隱居郊區養花種菜寫回憶錄。她的回憶錄五四年出版,書商建議她以「永遠的愛得樂」(Forevr Adle九九藏書r)為書名,她不同意。她說了個很有趣的故事:有一天,她正在家裡後花園給幾株玫瑰澆水,朵拉·毛姆剛好來看她,很高興見到她洗盡鉛華過著這樣平淡清靜的生活。朵拉幽幽說:「那些警察如果看到你現在的生活,不知道會怎麼想?」Polly說:「他們也許會很失望,我家不是窯子了。」朵拉突然說:「太妙了,把那句話倒過來就成了你的回憶錄的書名了!」於是,書名就叫A House is not a九_九_藏_書 Home(窯子不是家)。Polly說:那是蘋果掉在牛頓頭上以來花園裡勾起的最妙的神來之思("It was the most inspired piece of thinking anyone had done in a garden since the day Isaac Newton got conked by an apple")。勾欄中人吐屬如此不凡,幾可收入《板橋雜記》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