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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媚偏能哄人

狐媚偏能哄人

《閱微草堂筆記》之《漈陽消夏錄》有一則狐的故事最特別。京師一幢老房子貼近一處空園圃,園中多狐仙。有一位俏麗的婦人夜逾短垣,勾引鄰家少年私通。婦人擔心奸|情泄漏開去,起初詭托姓名,不說真話。後來歡昵難忍,實在捨不得分開了,只好假冒身分,說自己是園中的狐女。少年太迷戀她了,既不懷疑也不害怕。過了一段時日,婦人住處屋頂上忽然傳來扔瓦片大聲叫罵的聲音,說:「我居園中那麼久,小兒女遊戲扔磚石驚動鄰居是難免的,我卻從來不冶盪,不做九-九-藏-書迷惑人家的事,你憑什麼要誣衊我?」少婦與少年偷情的事從此傳開了。紀曉嵐說「異哉,狐媚恆托於人,此婦乃托於狐。人善魅者比之狐,此狐乃貞於人。」
「狐」是中國神話傳說中的精怪,也稱狐仙,稱狐狸精。相傳狐狸能修鍊成精,化為人形,處處神通廣大,一旦觸犯,必受其害,民間尊為「大仙」,清朝各官署中常常供奉「守印大仙」之位,以防被盜。狐善魅人,中文乃有「狐媚」之說,駱賓王所謂「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因稱read•99csw.com陰柔手段迷惑他人為「狐媚」。《紅樓夢》第二十回里寶玉的奶娘李嬤嬤拄著拐棍罵襲人的話用了這詞兒:「忘了本的小娼婦!我抬舉你起來,這會子我來了,你大模大樣的躺在炕上,見我來也不理一理。一心只想裝狐媚子哄寶玉,哄的寶玉不理我,聽你們的話。你不過是幾兩臭銀子買來的毛丫頭,這屋裡你就作耗,如何使得!好不好拉出去配一個小子,看你還妖精似的哄寶玉不哄。」英文稱詭計多端的人為fox;體態誘人的女人則稱為foxy九_九_藏_書lady,正是狐媚之姿。印象中中文「狐」字比英文的fox更偏向陰性,「狐」於是在中國人的理念中多含相艷的寓意。紀曉嵐的筆記談鬼固多,說狐更多,不少牽涉情慾。
紀曉嵐常常譏笑人不如狐,男人女人都不中用。他說,有個讀書人夜坐納涼,忽聞屋上有雜訊,駭而起視,但見兩個女人自檐際跳下,厲聲問道:「先生是讀書人,姊妹共一婿,有這道理嗎?」讀書人噤不敢言,那兩個女的催他快說。他戰憟囁嚅說道:「我是人,只知人禮。鬼有鬼禮,狐有狐禮,我實九_九_藏_書在不知道。」兩個女人罵道:「此人模稜不了事,我們另找個了事的人吧!」糾結而去。紀曉嵐認為模稜不敢下斷語,原是自全的善計,可是,世故太深,自謀太巧,不必迴避的都迴避了,應該做的都不做,往往坐失事機,留為禍本,終致不可收拾,「此士人見誚於狐,其小焉者耳」。

(二)

中國人藉狐警世的觀念源遠流長,中國文學中狐仙鬼怪懲惡揚善的恆言因此格外生動。《霍小玉傳》里李益負了小玉,小玉有絕命誓詞說:「https://read.99csw.com我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負心如此。韶顏稚齒,飲恨而終。慈母在堂,不能供養。綺羅弦管,從此永休。徵痛黃泉,皆君所致。李君李君,今當永訣。我死之後,必為厲鬼,使君妻妾,終日不安。」小玉的鬼魂結果雖只是化為美女於俊男,卻仍然發揮了復讎的效果。劉燕萍在一篇談論《霍小玉傳》與《鶯鶯傳》的論文里說,那「並非『厲鬼』而收到報復之效,乃是從精神及心裏上對李益進行報復所致」。可見裝狐媚子哄人是有用的。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