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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攻首爾 No Day But Today!

胃攻首爾 No Day But Today!

他會以另一種身份,永恆矗立在現時的地位,他在《野性的思維》書里第八章提到可逆的時間,最後提到文豪故居的陳設會令我們心潮洶湧,不能自已。因為重要的不是證明這張床是梵高曾經睡過的,參觀者要求的只是它能被指示出來。
No day but today。是劇里歌詞,亦是她的生命哲學。活在當下,燃燒到底。
台灣有一幫文學人是喜歡李維的。如唐諾、朱天文,還有不知名在地下的許多年輕的中年的人士。李維史陀的蹤跡處處,有些是明刀明槍擺明的粉絲,有些則暗藏在文字底下,微微地透著聲氣。
那憂鬱的熱帶,從未曾歡愉起來。而老人李維史陀,已不在此。
老人類與新人類。
就我狹隘的偏見,不管李維是不是一個偉大的人類學家,當一個人可以把文字表達得如此動人與睿智,進而挑動一個普通讀者樂於經由他的語言之魅惑,而進入不曾也不想進入的領域,繼而擴展知識而非文學的樂趣。那麼,李維已晉身到另一個階層,我們不能因他過氣的理論或犯駁的哲學將他歸類為一個「死去」的人類學家。
那碗冷麥面純屬偶遇,在鷺梁津走得累了,連大女孩也開始發脾氣了,遠遠看見一個大大的麥記招牌,不理三七二十一想走過去吃那垃圾漢堡包權作午餐,總之是不願再走半步,只想坐下躺下,在異域繼續做個懶人。幸好,嘿,惡有惡報,走到麥記快餐門前始知原來正在裝潢,根本沒營業,唯有垂頭喪氣走開,唯有無奈跟我再走三分鐘路另找吃食。
在首爾來來往往搭乘地鐵固然方便,但缺點是地鐵站太大了,走進地下道后,往往還需左兜右轉再走十分鐘路才到得了站台,下車后亦是如此,萬一不小心走錯了出口,本來去東卻去了西,回頭重新走過,一雙腿可累得不得了。不宜我這懶人。

頭上的笑窩

隧道的盡頭

貪新逐鮮的女子

都是從《憂鬱的熱帶》開始的吧,把人類學那種無趣死板的田野調查記錄揉搓成一部文學作品,還是頂尖的文學作品,永不過時,連文學獎主辦單位都喟嘆,要不是這是一部「人類學」著作,沒有虛構的成分,真可以拿個文學獎的。
那是八號風球的晚上,一天以前在首爾的酒店內觀看CNN,明明是說颱風吹向海南島,香港應該無恙,我還對坐在旁邊嘴角掛著甜蜜笑容的大女孩開玩笑道,你看,連風都避開我們,讓我們安全回家,我們多犀利!
整容診所都在巷道的小樓上,英文名稱不是beauty便是dream,召喚女士們的美麗幻夢,甘願冒險把五官送上供斧鑿一番。聞說韓國女子一旦年過三十,身份標籤便只有「已整容並成功」「已整容但失敗」「未整容但已在安排中」等三類,不會有「未整容也沒打算去整」這個名目。不管誇張與否,那天坐在鷺梁津的街頭,美目盼兮,我迷醉了一個下午。
她脾氣不佳,懶得理我。
第二場結束后,她站在劇院後門等候,等到了其中一位黑人女主角,拍了照,之後搭地鐵回酒店,她半眯著眼睛仍然陶醉於剛才的失神里,嘴巴低聲喃頌,a dream comes true,a dream comes true……
戲內那小男孩很愛夢遊。身穿睡衣,閉著眼睛,橫豎雙手,從睡房走進廚房,可愛到不得了。孩子們向來容易夢遊,醫生說那是因為神經系統尚未成熟,自控能力低,歐洲童話卻說那是由於每位孩子都有天使伴隨照顧,夢遊是在跟天使玩遊戲,是在成年人眼睛看不到的國度里遊走,到了某個年齡,天使覺得孩子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可以放心了,便離開了。孩子從此活在沒有夢遊九_九_藏_書也沒有天使的荒涼世界。多浪漫的想象。

李維史陀不在此

在首爾前後吃了六七頓午餐晚餐,不得不說一句:沒有半頓失望過。每頓吃食之間的差別只是「好吃」和「超好吃」,於是,高高興興回了香港。
海鮮市場魚販。

他們在看著我們

那100年的光陰,正正印證了知識、文學進化之尊貴。
這樣的髮型肯定是熱門韓潮。如果你仍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不妨上網找找韓片《極速緋聞》的海報圖片,戲內那位小男孩的髮型,便是了。其實我一直想寫寫這部電影,卻忘了。小男孩演得極逗趣,單眼皮,亂頭髮,見到大人便彎腰鞠躬,禮貌十足,但背後卻常偷雞摸狗,大男人擁有的壞習慣他在小時候已經養成了,真是無奈,長大后肯定是個超級heart-breaker。
是次在首爾其實頗遺憾沒坐在路邊大排檔重溫舊夢。韓式大排檔流行垂下一排竹簾,隔出小小的隱秘空間讓顧客吃食,三十年前我曾坐在檔邊,透過疏落的竹簾察看街景,別具一番偷窺暗趣。明明坐在馬路旁,卻又因為竹簾而有了跟馬路分離的錯覺,簡直似蘇州園林藝術的借景哲學,大排檔內別有洞天,當吃飽了肚子,撥簾而出,像是學技功成,重返紅塵。「三十年來頭已白,逍遙放任江湖客」,當年之漢城,今天之首爾,我再度匆匆走了一轉,人仍在,已很滿足。
在海鮮市場買了一堆魚蝦蟹,帶到餐廳由廚房烹調後上桌,吃得捧著肚子。
站在電子屏幕面前看新聞。
一不小心,人就會被吸進電子世界的紛亂,融化,不見了。
地下鐵為城市創造了隱藏的懸念趣味。

味蕾亢奮

或許是我的舌頭不夠講究、味蕾不夠細膩吧,必須承認。向來我是幾乎放得入口的東西都可以吞下肚,甚少揀飲擇食,反而許多時候是飲食過度,肚皮脹得鼓鼓的,睡不著覺。然而我又向來對韓國菜沒有太大好感,只記得在香港去過的韓國食肆都是油膩膩的,彷彿桌上椅上都覆蓋著黏滑的油膜,甚至連空氣里也漂浮著豬油濃味,感覺極不舒服。至於吃進口裡的各式燒烤也大多干硬粗獷,搞不好只因我去的都不是貴价食肆又或我不是名流文棍,故享受不到特別優待。
我欣賞的不是他的磨刀和切魚技藝,而是其妻的崇拜的眼神。

迷離酒店

看戲后,寫字,感恩。
如果世上真有外星人,人類應該比較團結善良。

八爪魚的吸盤

懶得查考戲內男孩的名字,但在首爾街頭巷尾皆見其「疑似」身影,因為街頭巷尾的孩子都梳著跟他一模一樣的蓬鬆亂髮,不止男孩,女孩亦是,幾乎沒有例外。這便是潮流。如同年輕少男們都梳著裴勇俊式的西裝頭,外加窄身黑西裝,唇邊掛幾條鬚根,把斯文和野性合在一起,有一種說不出的cool,若要形容,便是「城市浪人」。

流浪者的角落

有些地下鐵站的走道,晚上十一點過後,流浪者都來睡覺,各據一方,構成了一幅荒涼的行為藝術圖像。

冰塊旁的麵條

九*九*藏*書
100歲。這年歲的老人,如日本的金銀老婆婆,上電視台露著缺牙笑談養生之道。返老還童似的笑容,讓觀者讚歎及詫異人類之老去的極限與生命的臨界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景況。
可是到了首爾,呵,吃到的幾頓燒烤都是汁多肉嫩,一口咬到肉上,汁液溢出沿著舌頭流進胃喉,猶如替我的食道洗了一趟三溫暖,一股暢快|感受從肚皮冒起,徹底改變了我對韓食的偏見。
閱紙與讀屏。

音樂里的哲學

異形,彼此彼此

技藝

否則怎會如斯溫柔?

尊貴的李維史陀

所以個人渺茫微小。重要的是宏大理論之發見。薩特與加繆的存在主義與他是在對立的位置,但是那是主義作的祟,是政治立場所導向的爭論與辯駁。如果把這個暫時放下,把李維拆骨去肉,把他的文字還原為一個寫作者的回憶與記敘,在《憂鬱的熱帶》、在《野性的思維》、在《原始人的心智》里,我們找到一個身為人類學者的李維史陀,另一個文學家的身份。就如我們在《帕洛瑪先生》、在《宇宙奇趣》里,我們找到一個身為小說家的卡爾維諾,另一個天文學與動植物學者的身份。
那是一個超飽的下午。三個人奮力把桌上食物掃清,大女孩嗜吃魚生,但不敢把被肢解了卻仍抖動跳躍的八爪魚放進嘴巴,只能看老爸我吃得津津有味。但其實我也沒有太欣賞,純因不願浪費才把八爪魚全部吞了。八爪魚的小吸盤還曾把我的牙肉緊緊吸住,感覺混合著刺|激和噁心。
香港站肯定沒有的士,在如此風狂雨暴的夜裡。唯有馬死落地行,三人分別提著挽著背著行李極疲累地走到地鐵站,搖呀搖,搖回家。問題是出閘后仍有一段兩三百米的路無遮無擋而我們手上也無傘無紙,只好硬著頭皮冒雨直闖。此時我的戲癮又發作了,模仿《八百壯士》之類國語殘片里的柯俊雄,正氣凜然地叫大女孩和她母親不必理我,挽著簡便行李走在前頭就是了,讓我獨自提著兩個大箱子緩慢前進,一任風吹雨襲,能多走一步就一步。
而人類學者李維史陀,在面對鏡子里鶴皮白髮、滿手黑斑的老年自我時,會否對自己書里那些結構主義的人類學描述有了更真切的體驗?結構先行,所有的個人之經驗都可用來驗證理論的真偽,所以那身體上如圖騰般的皺紋與斑點,都要變成一個大結構下的一個小印證。所有個人的經驗都只是人類學里某一個結構之中。
一切行為都符合他作為一個冷靜的知識分子的身份,一個嚴謹的結構主義者對所有秩序與安放的要求一絲不苟不悖逆。而他所有的溫柔與同情,都不是在同類人身上,他的目光,給予處於同一個地球卻位於另一個世界的「他方」與「他者」。他是個人類學家,但他對大部分的人類,都帶著敵意,那敵意,來自這多數人類的無知愚昧所造成對地球的傷害。他把人看得如斯的渺小,那是因為他平視對待所有存在於地球的生物。
翌晨出門,見酒店宴會廳舉行婚禮,主人家有點手忙腳亂,卻又有很溫暖的感覺;我偷偷在門外替他九_九_藏_書們拍照。
白天,地下鐵是城市人流的移動線;夜裡,則變為城市遊民的停駐地。這是家,也不是家。處處無家處處家。
在首爾的地下鐵線路之間兜兜轉轉,有些站里的地下道很熱鬧,簡直像商場,有些則冷落寂寥,偶爾閃出一兩個身影,尤其是纖瘦的女子身影,從背後看去,從遠處看去,彷彿馬上會發生一些推理小說或詭異電影常有的神秘謀殺情節。
鷺梁津是著名的「整容區」,應算是高檔地段吧,安靜的巷道,一幢幢矮窄樓房,販賣的主要是進口精品,旁邊有條寬寬的大街布滿汽車展示中心,全球名牌都在這裏了,人流不多,寂靜無聲,乍看上去簡直似博物館內的藝術品。我特別喜歡Mini Cooper的展示場,停了十多輛可愛的小車,銷售處的屋頂擺放了三個酷異人像,不知情者必以為這是一間糖果店,吸引的是小孩子。「孔乙己客棧」也在附近,紅紅的漢字,隱隱折射著中韓已遠的歷史聯繫。
面是盛載於一個大大的闊邊鐵碗內的,泡著湯,旁邊有蔥有菜也有兩片薄薄的豬肉。最讓人吃得有滿足感的是碗內有十顆八顆小冰塊,漂浮在湯麵,緩慢地,偶有碰觸,令食物忽然有了動態速度,於是把眼睛朝碗內看便如看著一幅畫面,原先的野地夕陽幻變成沙灘上的艷陽高照,當吃食有了附加的視覺聯想,味道當然加分;這已距離藝術不遠了。
但李維最初是想把《憂鬱的熱帶》寫成小說的。然而他又覺得不夠好,才放棄這想法。不然,我們可能有一個小說家李維史陀。不過,現在我們有一個人類學家李維史陀已經不錯,而且還開枝散葉,春風化雨,把心理學、哲學、語言學、社會歷史及文學各領域都掀動騷動,這可是法國人自己說的,李維史陀對知識分子的影響力比福柯、阿隆還要遠大。
然而噁心感受只持續了五秒。如今寫來,嘴巴又癢了,下個周末不如再飛去首爾一回,好不好,大女孩?
大女孩臉上帶笑當然不是為了我;她一天之內看了兩迴音樂劇《Rent》,她的近年至愛,特地此來,如願以償,豈能不笑。
為何是「一時為食」?因為鷺梁津是另一個首爾區域,我在那裡的海鮮市場吃了一頓美味無比的鮮蝦蟹大餐,念念不忘,難免張冠李戴,擺了烏龍;而且「鷺」和「鷗」皆為飛鳥,腦海里的動物形象轉換錯了,猶如把6錯念成9,如今回想,亦是極有趣的意識流常見現象,我畢竟是心理學系畢業的主科生,對各類心理現象特別感興趣,經常注意之分析之,而每回注意和分析,記憶之海自然而然浮現昔時同學和老師的臉容笑顏,午後的寂靜課堂,傍晚的校園草地,台大旁的新生南路,租住小宅的新店山居……美好的日子其實皆沒過去,只是換了空間,不斷重演。在記憶舞台上重演,永不謝幕。
大女孩有半年時間沒上學,等待放洋。抽空去了三天首爾,是為了看搖滾音樂劇《Rent》,她那階段的最愛。波希米亞,流離叛逆,少女的心情和應著舞台上的節奏。一天之內連看兩場,我只奉陪了一場,另一場,自己看,坐第一排,我在門外等,但能想象她的亢奮和尖叫。
於是我沒趣地開展「犧牲」壯舉,直面狂風,走向家門。風大,我只能走一步停一步,甚至必須躲在大樓前的柱后喘一口氣,躲風如躲子彈,然後才有辦法繼續。大女孩則用母親的身體擋風,亦是舉步維艱,險被吹退。
終於在十字路口找到一間二樓餐廳,搭窄窄的電梯上樓,一不小心按錯鍵到了三樓,門開后往外看只見一梯兩戶都寫著beauty clinic;回落二樓,電梯門自動開啟,走進兩位年約六十的女士,我偷瞄一眼外面,又是兩間美容中心;到了一read.99csw•com樓,總算是餐廳樓層,走出電梯時我對大女孩說,這樓宇只有三層樓,佔了兩層都是整容診所,不如我們順便上去打支Botox吧。
汽車賣場屋頂的雕塑。
最快樂的一頓是在明洞附近的一條巷道里,是大女孩挑的店,晚上十一點多了,仍然坐滿了顧客,想必是好的,於是三人坐下亂點了幾道豬肉牛肉,外加麵條一大碗,把肉汁淋在其上,吃得痛快淋漓。該店提供了兩小碟切得極薄的白蘿蔔,每片細小如半張八達通卡,把烤香了的肉片置於其上,加入蔥花和兩滴醬油,咬下去,蘿蔔的鮮野味道crossover烤肉的濃重香氣,把味蕾刺|激至亢奮境界,再喝一口韓國啤酒,開心得有幾分內疚感。不知何故,每回開心,皆感內疚,彷彿自己不配開心或因開心而背棄了某些人某些事,看來返港後有必要往看心理醫生——但當然不會去找每隔兩星期就站出來危言威脅香港人都有焦慮症的那位李姓醫生。我常暗猜,恐怕有不少人的所謂焦慮症其實正是被他嚇出來的。「自我創造需求」,把人嚇病讓自己去醫,可笑極了。
收到讀者電郵,指我上周談首爾之旅,說在鷺梁津坐于路邊觀看整容美女,是錯的;那個滿布整容診所和汽車展售場的地區應是狎鷗亭。
我結婚時沒舉行過任何婚宴,只在台北「公證」,找了一位朋友來做證人,他再找一位,合共兩位,因為法律需要。公證時我穿了牛仔褲,政府派出的證婚人罵我「不認真」,我有些生氣,她倒無所謂,笑笑,她就是這麼一個無所謂的和善女子。
首爾讓我難忘的另一趟吃食經驗是一碗冷麥面,咖啡色的,很有質感,令人聯想到遼闊的野地以及黃昏日落,肚子頓時湧起了飢餓的感覺。
住的老酒店很離奇,晚上竟然停電十五分鐘。
旅程結束時忽然再次想起李維史陀。「現在這個世界,不是我所喜歡的世界」,他在2005年的一次訪問中如是說。
但當飛機抵達香港便再笑不出來。航程尚算順利,香港已掛八號風球而仍能從首爾起飛,應該感恩了,美中不足是降落時機身搖擺得厲害,一著地,大女孩忍不住嘩啦一聲吐個痛快,也落得腸胃乾淨。下機后,取得行李,只覺兵荒馬亂,旅客們無不臉容繃緊,當然了,的士站大排長龍卻只偶爾駛來一兩部空車,機場巴士也早已停駛,即使仍有機場快線可搭,下車后仍須搶奪其他交通工具始能回家,儘管遠比戰爭逃難舒服,卻仍足令人筋疲力盡。
兩個世界,界線分明。
說回那鷺梁津,近河處有一座漆著帆船藍色的矮建築,遠看像木廠貨倉之類,其實是海鮮市場,有逾萬尺的面積,都是鮮活生跳的海上游物,挑選好了,買了,立即到二樓找一間餐廳代為切之烹之煮之熬之,遊戲規則跟香港鯉魚門沒有兩樣,只不過規模大了百倍。我照例在此買了該買的,八爪魚、長腳毛蟹、海膽、魚生……都沒講價,因為一來語言不通,二來韓國人遠比日本人「嚴肅硬凈」,臉無表情,搖頭擺手,令我對於價格全無招架之力。當然三來也因為韓國消費比日本便宜得多,付得起便懶得講了。
乍看之下,那種蓬鬆就像是倒在床上枕上睡了三天三夜之後,張眼醒來,完全不梳頭便立即出門上街,亂得不像話,簡直在侮辱別人的眼睛,表示別人不配看見你的整潔儀容。但若細心察看,那種蓬鬆其實亂中有序,都是短短的,曲曲的,很明顯經過精心燙吹安排,一撮撮的幼孩毛髮盤在頭上,形成了一個個髮絲漩渦,配合天真無邪的笑臉,看上去似是千百個笑窩,亦像有千百隻小眼睛在對你眨九-九-藏-書呀眨的,不斷歡迎你、取悅你。
乾乾淨淨的首爾,跟日本一樣在街口轉角處設有吸煙區,站在煙灰桶旁細看人潮,已是極好的觀光項目。
服務生們也吃飯了,簡樸的菜肴,然而忙完一天,獲得的滿足感或比所有客人都大。
讀者當然是對的。我一時為食,寫錯了字,顯是另一種弗洛伊德式的潛意識筆誤,幸好只是遊記文字,無傷大雅。
如是者就這樣胡吃亂食好幾天,上機返港時覺得體重增加了。也好,反正八號風球,體重增加了便有助壓住飛機,此乃對抗亂流之最佳辦法;我是阿Q,向來如此,承認了也就開心了。
返港后卻幾乎提也不提這套音樂劇了。貪新逐鮮,少女如老爹。
某個晚上便受到了教訓。從南區出發,搭地鐵到北面的首爾車站欲找希爾頓酒店,從出發起計時整整耗費了六十三分鐘,到達時,遊玩興緻幾乎全消。回程時乾脆跳上的士,原來看起來長長的一段路只需七十元港幣車資,比從柴灣搭的士到灣仔還便宜,時間更只用了十一分鐘(可能是晚上比較不堵車)。早知如此,下回別省錢了,人在路上,時鐘的滴答聲畢竟比銅板的啷啷聲來得重要。
這輩子從沒親身遭遇,不,應說是對抗,這麼大的風。不僅頭抬不起來,身體簡直不斷被風往後吹退,如果腳下稍為放鬆,保證立即倒地。而我的雙手還各提著一件沉甸甸的行李箱呢。
而李維史陀真人,無論他是否還以肉身存在於這世間,他所指示出來的,令我們不能自已的,已經是確實的如一族人對其石洞內的圖騰有著時間逆行之可能,和過去接軌而不喪失其思想傳承與文學洞見的堅決意志。

美目盼兮

簡食

首爾匆匆行,沒什麼新鮮見聞可述,給我最強烈的感覺竟然是小孩子的那款蓬鬆潮發,一看見,就想笑。

躲風如躲子彈

當時我站在酒店門外抽雪茄,忽然看見裏面全黑,連自動門也沒法啟動,我還真擔心大女孩在房間如何自處。打手機,沒人接,她總不接,讓人急上加急。幸好其後一切無恙,停電變成小小的樂趣。
回家后全身盡濕。門一關,風雨止步,人與行李同時癱瘓跌坐。
大女孩一聲「好呀!」便歡天喜地走開了。她愈來愈知道應付我的最佳方法確是懶得理我。
應該不會結婚很久吧,
但他那麼地反對著既定的刻板印象:他說他不喜歡旅行、討厭探險。他說他討厭老是被媒體把拉康那些心理學派和他拉在一起談。他說他不是所謂結構主義學者。他在《野性的思維》《原始人的心智》等書內用長長的篇幅跟薩特對著干(雖他跟西蒙波娃是好友)。他臧否人物事件不賣口乖,不是謙謙的君子,即使做了老人家,都不想寬容。
因此離開首爾的當天下午不敢走遠了,搭地鐵怕累,只搭的士到附近的鷺梁津區閑逛了兩三小時,並把部分時間用來做了一樁頗為無聊的事情:坐在路邊細看眼前走過的韓國女子,觀察她們的臉容輪廓,猜度誰整過容誰仍未、誰整容成功誰又是失敗者。

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