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索？對，他昨天回家了。」

「我想你瘋了，」杜山德說，「我叫亞瑟·登克爾，太太過世后就移民到美國。在這之前——」

「當然，但是你顯然把我誤認為別人了，我叫亞瑟·登克爾，你大概走錯病房了。」

叫他的人說的是德語，一定是在作夢，要不然這聲音聽起來怎麼那麼恐怖，如果他醒來的話，他可以逃開，所以他努力向上游……

「你聽得懂。」威斯考福說，他換了一個坐姿，把前額的頭髮往後撥。這個單調的手勢打破了杜山德最後的希望。

「你可以省省了！」

「我不認得什麼杜山德，」他告訴這年輕人，「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要我叫護士來嗎？」

起初他以為自己在作夢。

「省省九_九_藏_書你的口水吧，」威斯考福舉手制止他，「他沒有忘記你的臉。這張臉——」

「海索、杜山德、威斯考福，這些名字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

「不管你是做什麼的，新年來臨之前，你會被遣送到特拉維夫。這次美國當局很合作，因為他們希望讓我們開心，而逮到你正是其中一件會讓我們很開心的事情。」

「不必再說了，你https://read.99csw.com那些偽造文件根本經不起仔細檢查，你知我知，你終於被找到了。」

「你現在醒來了嗎？」

杜山德想舔舔嘴唇，但卻沒有這麼做。他可能還在作夢，進入新的夢境。

「海索因為釘排水管而從梯子上跌下來，跌斷了背脊骨，很可能永遠無法走路，真是不幸。但是他這一生的悲劇還不只這些，他曾經被關在巴汀的集中營，他的妻女都死在巴汀，而你正好是巴汀的指揮官。」

「直到你必須逃到南美洲為止。帶著你從猶太人身上搜刮來的金銀珠寶以及在瑞士銀行的存款，是嗎？海索先生回家時簡直快樂得不得了，當他在半夜醒來領悟到他和誰同房時，他的心情壞透了，但是現ｈｔｔｐｓ://rｅad•99cｓw•ｃｏm在感覺好多了。他覺得是上帝特別的榮寵，讓他跌斷背脊骨，因此才有機會逮著人類有史以來最可惡的屠夫。」

杜山德仍舊用英文慢慢說：「戰時我是工廠的機械師——」

「——軍用汽車和卡車零件的製造，後來也協助製造坦克車。」

「我叫威斯考福，你的名字是古特·杜山德。」

杜山德用英語一個字一個字小心解釋著。

「我是負責監督工廠的——」

「好吧，你還會再見到我的，很快就會再見面。」

威斯考福彷彿變魔術般拿出一張照片來，那正是幾年前托德給他看的那張照片，年輕的杜山德穿著納粹黨衛軍的制服，坐在辦公桌後面。

「老傢伙，起來，杜山德，醒來，醒來。」

「你在九_九_藏_書對我說話嗎？」杜山德用德語問道。

「海索。」威斯考福一邊說著，一邊指指空床。

威斯考福站起來走出去，他落在牆上的黑影動了一下，隨即消失不見。杜山德閉上眼睛，他懷疑威斯考福所說的美國人很合作，究竟是真是假。三年前，當美國發生石油危機時，他是不會相信這句話的，但如今伊朗動亂，美國人很可能更堅定地支持以色列。何況不管用什麼法子，合法或非法，威斯考福那票人一定會逮著他的。在有關納粹的議題上，他們絕不會妥協。而在和集中營有關的問題上，他們更是瘋了。

「除了你還有誰？你的同房已經走了。」

杜山德睡得很不好，又是噩夢連連。

「二次大戰的時候，我是工廠的機械師，負責監督軍用九-九-藏-書汽車和卡車零件的製造，後來也協助製造坦克車。我所屬的後備部隊後來被召集參与柏林之役，我曾短暫地英勇作戰。戰後我在艾山的汽車工廠做事，直到——」

他全身發抖，但是他現在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我所屬的後備部隊後來被召集——」

那人坐在他床邊的一張倒轉過來的椅子上，不是在夢中。「起來，老傢伙。」那人說道。他很年輕，不會超過三十歲，黑眼珠在鐵框眼鏡后不斷打量他，棕色長發垂肩，杜山德起先一陣困惑，還以為是個男孩假扮成大人。但他不是男孩，他穿了一件老式的藍西裝，對加州這種天氣而言，未免穿得多了點，西裝襟上別了一支銀別針，銀制的，就是你用來殺掉吸血鬼和狼人的金屬，別針上有顆猶太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