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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純真的秋天 屍體 24

不再純真的秋天 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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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大家群集於彈子房,伯考維說了一套理論,他說只要「發現」屍體,大家都會變成英雄——立刻成了收音機與電視里的新聞人物。伯考維繼續說著,只要他們弄兩輛車,載一些釣魚工具,一旦發現屍體,就可以自圓其說。警察先生,我們只想到帝王河釣幾條小魚而已,結果……呵呵呵,瞧我們發現了什麼。
但是沒有人會贊同這個主意,大家不是以有力的論點、犀利的言辭交鋒來駁斥,而只會埋怨、皺眉頭、說髒話或是做粗鄙的手勢;所謂的討論只是一些尖刻的評語,像「他媽的,千萬不要」、「真是餿主意」、「滾你媽的蛋」等等。
但我們不知道的是:比利、查理、莫傑、迷糊蛋伯考維、溫斯、柯里的哥哥凸眼蛇與馬瑞爾也已上路,想看看屍體——布勞爾竟成了大紅人,我們的秘密成了一場街頭表演,確read.99csw.com實是不可思議。我們決定繼續順著鐵軌走下去的同時,另一批人也正擠進馬瑞爾的破福特車與溫斯的粉紅車上。
人生所有重要大事都有一套崇高的儀式、必經的過程,發生人生種種改變的神奇走道,例如買保險套、站在牧師面前舉手宣誓,或是沿著鐵軌走到半路和一個跟你年齡相仿的男孩碰面等等皆是。就好像如果柯里要來我家,我會先沿著潘思街走到半路去等他,或是如果我要去泰迪家,他會先沿著蓋茲街走到半路來等我。我們這麼做似乎滿對的,代表人生經歷的重要儀式即是一條神奇走道,所以重要大事發生時往往會有個走道——就是你在結婚典禮上走過的通道,也是你入土安葬時別人抬著你走過的路。而我們的走道就是那兩條鐵軌,我們踩在軌間枕木上,一步一步走九_九_藏_書向目的地,無論這樣長途跋涉究竟有何意義。或許你不會靠搭便車來完成這樣一件大事,或許我們也認為這一段路程原本就應該比想象中艱難,而這一趟旅程中發生的諸多事件,也印證了大家心中一直懷疑的事實:這其實是一次嚴肅的歷險。
於是他們朝赫婁飛快駛去,那時我們才剛開始接近目的地。
但是這會兒,我心中浮現一個簡單許多的畫面。我敢說如果當時有人提出這個主意,也一定會被推翻——順著鐵道走好像比較過癮、夠氣魄,但如果有人提出這個主意,而沒有遭到猛烈攻擊而胎死腹中的話,或許後來的一些事都不會發生,或許柯里、泰迪與魏恩都還活著。不,他們並非死在森林里或鐵軌上,在這個故事里,除了布勞爾與幾隻吸血蟲外,並沒有任何生命死去,而且平心而論,布勞爾早在故事開始之前就已經死了。但有一件事是千真萬確的,那天丟銅板決定誰去佛羅里達市場採買食物的四人之中,只有我這跑腿的人還活著,如今三十四歲的老水手說著故事,而各位讀者,你們扮演的就是婚禮賓客的角色。(這時候,你們不是應該翻開書皮,看看照片上的我是不是用帶著魔力的目光盯著你們?)如果你覺得我的語氣有點輕佻,你說得沒錯——但也許我有我的理由。在正值壯年,甚至年輕得還不夠資格當總統的年紀,我們四個人之中卻已經有三個不在人世。如果一些細微小事的意義經過長時間咀嚼後會放大許多,那麼沒錯,我們當初的確應該採取比較簡單的做法,就是搭便車到赫婁去,那麼也許今天他們還活著。我們或許可以搭便車沿著7號公路抵達西羅教堂,那座教堂就在公路和赫婁路的交叉口上。運氣好的話,我們在當天傍晚前就已經看見屍體。九*九*藏*書九*九*藏*書
當時未曾說出口、也許根本不必表明的是——這是一件大事,不是玩鞭炮或偷窺女更衣室風光這類的胡鬧。這次經驗的重要性不下於第一次性經驗、從軍或第一次合法購買烈酒——也就是大剌剌地走進店裡,細細選購一瓶上好的蘇格蘭九_九_藏_書威士忌,把身份證掏出來給店員看,然後捧著棕色紙袋咧著嘴走出來,人生從此比在樹屋鬼混時多了一點特權。
比利和查理好不容易守了三十六小時的秘密,後來查理打彈子時,對馬瑞爾泄漏了一切,比利不久也對莫傑和盤托出;馬瑞爾與莫傑兩人都正經八百地發誓,願以母親的名聲擔保,絕不泄露秘密,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那伙人都在中午以前得知了一切。我想你大概看得出來這些傢伙有多麼在乎母親的名聲。
從事情發生一直到寫下這段遭遇以前,我幾乎沒怎麼想到九月里的這兩天,至少不曾有意識地回想;這種回憶所引發的聯想就像泡在水裡一星期才因炮轟而浮出水面的屍體,非常令人不快,因此我從來不曾認真質疑當初沿著鐵軌長途跋涉的決定,換句話說,我偶爾會奇怪我們當時居然決定做這件事,但卻從不曾質疑做這件事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