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哪裡？」火尻害怕極了，他知道再怎麼問也毫無意義，但還是沒忍住。

「負債壓力？我們可從沒打算逼他還錢。」大桑面無表情地說道。

不知火尻是不是嚇得腿軟，竟當場蹲下了。

哎？這句話又是從哪裡剪輯來的？久遠歪頭思索，覺得應該是成瀨另行錄來的。他真是個滴水不漏的人。

「拍的是哪裡啊？」

「大家還真是配合啊。」

「跟我當初去店裡吃飯時看到的不大一樣……」雪子一會兒後仰一會兒又湊近屏幕反覆確認著，「我看應該是廚房。」

「他啊，真是什麼都賣。我還拜託他把龜殼加工一下，仿造得一模一樣。」久遠說著又回頭看向後排，問道，「對了，那隻正牌龜呢？」

「可是這隻龜……都已經這樣虛弱了，這也太可憐了吧。」

「你如何讓田中知道龜殼上的紋路長什麼樣？哦，上次去賭場的時候你拍照了？」

待久遠反應過來，胸口已經被狠狠抓住。不知大桑那纖細的身體里哪來的力量，他一把揪起久遠，這讓久遠幾乎喘不過氣。久遠只得晃動身體，雙手拚命去抓大桑的手，試圖將其掰開。

一個男人倒在廚房的地板上。

久遠在餐廳後門被抓——其實被抓才是真正目的——是在大約五分鐘前。

「證據是怎麼弄到的？」

「就在那裡！」從車裡衝出三個人將久遠包圍，「你小子乾的好事！」他們步步緊逼，直到久遠跟前。

「這就是大廚吧。」雪子說，「他自殺了？」

「他們不讓拍照，所以我就憑記憶畫了出來。」

「有畫面啦！」ｈtｔｐｓ://ｒead•９９ｃｓw•com久遠喊道。

「那塊龜殼……」

「他很生氣？」

錄音還在繼續。

「是個好人啊，可以為了烏龜哭成那樣。」久遠道。

久遠拉開門來到車外，但看不見火尻的身影，他應該是從正門跑了。

久遠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模樣，按照事先準備好的內容回答。他說自己只不過是奉命行事，才從公寓里將那東西偷出來送到這家餐廳，而命令自己的不是別人，正是火尻。至於動機，久遠「揣測」可能因為火尻負債壓力過大，轉而憎恨起債主大桑來。

這時，此前負責上菜的服務員走上前來，滿臉嚴肅地向大桑解釋，極力證明主廚是如何被火尻強行逼迫、又是如何備受煎熬乃至自盡的。

「呵呵，火尻先生，你還真是對吃野味情有獨鍾呀，有種。」大桑說道，「走吧，火尻先生。」

「與其這樣苟延殘喘下去，倒不如讓我來給個痛快嘛。」

「每個人都拼盡全力了，這仇此時不報更待何時？」

「當然是別的烏龜的。我找了一隻已經死掉的烏龜。」

「這廚師就是……那個……牛山女士的未婚夫？」

被錄下來的是火尻與另一個人的對話。那個人其實是久遠，但經過加工編輯之後，聽上去就成了主廚和火尻的對話。

這一招還真奏效了。雖然只有那麼一瞬間，但火尻還是成功地從屏幕上消失，隨即從廚房溜了出去，彷彿在向眾人宣布自己終於又找到了生存之路。雖然此時的他看上去就像一隻四處亂竄的蜘蛛般落https://read.99csw.com魄，但最終還是得以擠出人群，成功逃出了廚房，可以看出他動作之迅速連成瀨都反應不過來。

久遠自然沒有反抗。他假裝根本沒想到對方會追來，滿臉驚慌，其實被追上才是計劃之中的事。打電話警告大桑「小心除蟲公司」的正是久遠他們，目的是引大桑一伙人來這家餐廳。

「現在應該在餐廳里鬧翻天了吧。」

「是嘛。」久遠點頭。他也能大致猜出事情的發展情況。在餐廳里看到桌上的菜肴后，大桑必定怒不可遏，至於他究竟憤怒到何等程度、有沒有完全爆發出來不得而知，但肯定是抓住火尻不放了。火尻當然一頭霧水，拚命辯解，試圖「洗清冤屈」。為了查明真相，大桑等人決定去找廚師問話，成瀨和火尻也被帶了過去，現在眾人來到了廚房。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這證據嘛，還真就有。」久遠低語，說完還發出一陣嗤笑。

「只是暫時借用而已。」久遠用那部手機給火尻打電話，以文章不好寫為由找他商議。

「算是上策。這樣一來，大桑的怒火就毫無保留地全撒在火尻頭上了。」

「是，他是這家餐廳的大廚。」

久遠轉過牆角，繞到大樓背後，衝上一條狹窄的馬路，發現印有除蟲公司廣告的麵包車就停在那裡，於是迅速繞到副駕駛一側上車。「剛剛好。」他說道。

「這種不道德的事我做不出來，而且我們這裏本來就不讓自帶食材。」可以聽見主廚正竭力解釋。

「火尻也太頑強了！」久遠慌了，「如果跑來這邊，還得上去抓九*九*藏*書。」

雖然只是那麼一瞬間，大桑那張沒有表情、對什麼都無所謂、極具寬鬆的一代特徵的臉突然變了。「烏龜？」他瞪大眼睛看著久遠，如果眼皮上有牙，甚至可能將人咬碎，令久遠畏懼不已。「你是說我……」

畫面中的火尻誠惶誠恐，不知所措。他大概是太害怕大桑了吧，像個孩子一樣哭個沒完。

屏幕上的火尻正拚命地擺手大喊：「絕對不是我乾的！我為什麼非得吃烏龜肉？而且剛才那玩意到底是不是烏龜還……」

「我擅長畫動物。」

大桑手上的力量終於弱了一些。久遠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反覆晃動著身體。他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像一隻甩著濕淋淋的身體、水花四濺的大型犬。終於，他掙脫了束縛，撒開腿就跑了。

他裝出一副剛從餐廳後門出來的模樣，故意出現在追蹤者的車旁。

雪子操作著導航儀的液晶屏幕，手指快速敲擊著。「這個距離應該能收到信號。」

「可能他咽不下這口氣吧。仇恨就是這樣。」久遠說道，「他好像說過打算吃了那隻烏龜泄恨。」

隨後火尻的聲音就從錄音筆中傳了出來，在廚房裡迴響。

久遠轉身抽出一個包拉開拉鏈，從中取出一隻ｈｔｔｐｓ://ｒeａd.99ｃｓw•cｏm烏龜。「嘿，裏面太擠了，不好意思。」久遠在公寓樓里假扮驅蟲工時，趁著煙霧瀰漫的工夫將烏龜從水池裡偷出，頂在頭上，再蓋上頭盔藏好。「這塊龜殼的特徵挺明顯的。」

「通過田中？」

大桑還在抹眼淚，似乎還有些抽泣。「我們去找個能好好料理火尻先生的餐廳。」

從傳來的畫面中可以看出，廚房突然陷入一片沉寂。所有人都一動不動，火尻的臉色更難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過了一會兒他才哆哆嗦嗦地擠出一句：「不，不是這樣的……」

「奶奶的遺物被吃了，任誰都得發火。」

主廚的話音過後，火尻又繼續說話了。

「他被迫烹飪了火尻不計後果拿去的烏龜，悔恨沒能拒絕這件事，最後服毒自殺了。」

「好像是酒店裡負責預訂房間的那個吧？他的女朋友以前跟牛山女士在同一家公司工作過。」

「剛才不是你自己放進哪個包里去了嗎？」

正因如此，成瀨才想出這一招。

這時一個西服男走上前來，將一樣東西遞到大桑面前道：「請看這個。」那是一塊龜殼。西服男雙手合攏將其捧在掌心，好似捧著一件聖物。大桑沒有接過，只是靜靜看著，最後抹起了眼淚。

餐廳的實時情況通過無線訊號在導航儀的屏幕上顯示出來。攝像頭藏在成瀨的衣領附近，可以說屏幕上顯示的就是成瀨看到的。

「的確費了一番功夫。成瀨哥下個命令倒是簡單，我就得專程跑去東京找到跟火尻合作的編輯，借他的手機用了一用。」

「你偷來的？」

屏幕上的服務員拿出一支數碼錄音筆。「證據reaｄ.９９cｓｗ.com就在這裏。」他說道。火尻一臉迷茫不知那是何物，大桑則示意放出來聽。

雪子有些不悅，嘀咕道：「可能稍微有點晚了。」說罷發動車子，「怎麼樣，順利嗎？」

「就用我給你的材料。怎麼不行？你只管用我拿給你的東西好好做就行！」

「記憶？久遠，你很擅長畫畫嗎？」

大桑的力量之大，幾乎要令久遠窒息。久遠勉強尋找著發聲的機會，好不容易才說出了一句：「我只是被逼的。」大桑當然不會因此而鬆手。「我剛把烏龜送到這家餐廳，你們再不趕緊去，恐怕它就要被吃掉了。我聽說是要剖開了煮著吃呢。」久遠拚命地擠出如遊絲般的聲音說道。

「還不是怕如果不這樣，到時候大桑除了火尻之外連做菜的也不放過，綁架軟禁、暴力毒打，最後再殺人泄恨，所以讓他先自殺還……」

「當然也只是表面上而已。」

「公寓里的那隻烏龜。」

久遠能感覺到有人追了上來，從腳步聲判斷，追在身後的應該只有一兩個人，大概大桑他們覺得此時還是應該以餐廳里的事為重。

火尻歇斯底里地大喊道：「沒有證據！」這聲音連久遠和雪子在車裡都聽得真真切切。「全都是這些傢伙在陷害我！」他指著攝像頭說道。攝像頭裝在成瀨的衣服上，因此看不到成瀨此刻的表情。「你們根本沒有證據！」

「這個人是誰？」久遠向雪子詢問起這名男子的情況，他肯定也是為了完成復讎計劃被召集來的。

車駛上大路，連續幾個右轉，又回到了久遠方才碰到大桑等人的位置附近。雪子將車停在路邊，從車裡可以看見餐廳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