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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嗎?他向她求過婚哩,一個男人打算與一個女人結婚,一定是很愛她了吧!一定是。
步出了大閘,她回望三樓他的單位,他沒有站在露台,想必是不打算賠罪。雅慧穿上外套,伸手截了部計程車,揚長離開。
與雅慧分手后,他放膽跟朋友在卡拉OK、disso結識女孩子。這方面,他是保守、不純熟的,某程度上,是別人口中的好男人,與雅慧一起八年,他沒有第二個女人,Marc在這層面上,是忠心得可以。
如果雅慧採取逼婚行動,一直維持自顧自籌備的強大動力,說不定可以結成婚,Marc一向也沒所謂而且不介意被人逼,所以往後,雅慧便想,是自己放棄了一段婚姻,不是別人放棄她,是她自動棄權。
與她走在起感覺可好?她那樣高挑,大概她的額頭剛好到他眼睛的位置,如果他要吻她額角的話,她便要稍稍垂下頭來,但如果他要吻她的唇,她卻只需些微仰起瞼便可以了。
Marc看進她靈秀的眼裡,內心凄然,這個女人沒福分,遇著他。
Marc怎可能與自己分開呢?對他那樣細心周到,自問是一百分女朋友,怎可能會有分開的一天。
Marc沉默。
從前,她也有過他的親近與熱情。她咽下卡在喉中的唾沫,故作鎮定地說:「打電話來問侯你,生活可好?」
剎那間,他還不知那是誰。
他這樣一說,她當下便好過了點。「別人看見你與一名頭髮很長的女孩子逛太古廣場,我以為她是你的女朋友。」
命理家其至對雅慧說:「你現正進入太陰落陷之地,最好不要談戀愛,因為容易失戀,你的誠意與毫無保留的付出,不見得別人會欣賞。」
雅慧落下淚來,她知道,還未分手她己經捨不得。
隨後,兩人也沒再特別說些什麼便掛了線,想不到,八年的感情,三言兩語便了結,事先沒有任何張揚或警告。事後雅慧想起,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在百貨公司與他吵起來,換了往時,大家一定會客氣商量,有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一張水晶茶几。
「給大家一個空間,好好休息一會,再回來之時可能反而有新鮮感。」雅慧的語調出奇地平靜。
雅慧也大概知道,阿夜並不太著緊天宙,但也沒所謂,只要她身邊出現一個她便搶一個,就由天宙開始。
那是一套很具震撼力的電影,五十年代末期的日本,舊世界新世界的衝擊。男女主角的相愛模式是永恆的性與暴力,雙行雙棲的二人世界卻不見溫馨與和諧,然而也是愛,無論再扭曲再殘忍再無情,沒有關心沒有理想,眼前的明天是死胡同。然而,也是愛。
雅慧仰望窗外滿天的星,暗暗嘆了口氣。「你就是什麼也沒所謂,分手也一樣。」
聽著她彷彿很愉快的語氣,Marc的惻隱之心隨之而起。腦中某部分,記起了她的某些優點,譬如她的大方、世故、樂觀,於是,他暫且收起了殘忍,衷心對她說:「你要乖,要好好保重。」
「Marc。」
也不該留在紐約六個月,與表哥曖昧了那些日子。他愛她而她不愛他,但卻又公開地暗裡地享受著他的愛。表哥在紐約主理一所建築事務所,工作繁忙,但是再忙也好,必定每天與她吃晚飯,若有空余時間,全部奉獻給她,看舞台劇,到昂貴的餐館,周末穿州過省遊玩,然而她卻毫不感動,只在享受別個男人所給子的那些Marc不曾也不會更不屑給予的細心與溫柔。
雅慧很不自在地摸了摸她發燙的臉額,低聲說了句:「我不舒服,想回家休息。」說過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雅慧很沮喪,她問:「有沒有避開的方法?」
在往後的日子,也就變得很彷徨。若只是分手,若只是與其他女人一起,他也依然存在,她還有重新走近他的可能,但現在,唯一的心愿與目標同一時候失去,她不知如何是好。
細細嘆了口氣。雅慧屈膝抱在懷內,有點不開心。
忽然的,Marc想哭。他是徹頭徹尾對不起她。
「我抵受不了這種勢利。」Marc比雅慧更不滿。
「雅慧,你的家人很沒性格。」
「嗯。」她輕輕地仰起臉,憂傷的眼睛望向狀前白牆,再次聽見他說出自己的名字,感覺忽然很凄慘。她聯想到,他呼喚看別人名字時的語氣,定比現在他所說的親密得多。
「一些稅務訴訟,可能要拖上一段時候。」
她才發覺,原來自己的朋友少得可以。與Marc一起這些年,她顯得太滿足,滿足到什麼也可以不要九_九_藏_書
看看電影中男主角的冷酷與視若無睹,Marc彷彿看見自己。真失笑,居然產生了共鳴。
婚姻大事,是他提議,他沒忘掉。「你想怎樣都可以。」
「是我。」雅慧說。
雅慧撫摸著茶几上的水晶雕刻,說:「大不了我出三分之二。」
其實雅慧也認同Marc的意見,只是,她實在喜歡這茶几,也實在想好好抵抗他一次。「我是堅持要買,如果你付不起錢也沒有所謂,但我同樣會把你的名字加上去。」
她從沒懷疑過Marc對她的愛,她不相信她身邊的男人有不愛她的可能,不是過分自信,而是她相信努力,感情有起跌是平常事,若有天分開,她深信,一定不會因為是他不愛她。
雅慧聽后很冷靜。這也是人之常情呀,她心想,與一些不知所謂的女人拍散拖也是正常的,他也是男人啊。於是,她便原原本本地向通風報信的友人說出這番話,語調輕鬆貌其不屑,然而其實,心嚅不知多害怕。
握著電話筒,聽著她恆久溫柔的聲線,忽然,Marc有少許難過。雅慧讓他知道,她也有疲累的時候。
一聽便難過起來,難道他忘了嗎?分開只不過是暫時的事,為什麼硬是走錯了方向?
對。雅慧的情緒開始波動。「你積極點可以嗎?」
Marc吸了口煙,煙霧幽幽噴在半空,他眯起眼看著那裊裊的煙絲,感覺像是千年漫長,怎麼,一天重複著一天,麻木接著麻木,悶。
而那電話上的分手,也不過是情緒低落時的一時衝動,雅慧雖然真的倦了,也真想休息,但分手,畢竟是嚴重的事。
沒有人會討厭雅慧這種識時務的女人,她聰明伶俐、冷靜細心,從不給予別人麻煩。Marc入了一所著名英資律師行工作,前景似乎一片光明,於是他開始放下混濁的心情,仔細思量與雅慧將來的可能性。
那時候,他倆正在百貨公司選購禮物,在家私部,雅慧看中了張水晶茶兒,售價五萬六千元,她愛不惜手,而Marc卻嫌貴,提議另買別的。
Marc不解:「你是他女兒,幹嗎要這般破費。」
在一個卡拉OK聚會中,一人一首輪流唱,雖然在座不乏美女、亦對這名新牌律師很有興趣,但Marc就是心不在焉。他把阿夜挂念起來。
「那麼,」雅慧頓了頓,「我們還有走在一起的可能嗎?」本來不打算說出來,卻還是忍不住,她寧可坦白地問,然後讓他坦白地答。
習慣了他的冷漠,也就漸次變成如他一樣毫無敏感度,雅慧沒察覺Marc的不自在,只當他是一貫的沒所謂。「太低胸便不好了,嘻,你也不想的吧!」她抱著他細語綿綿。
事實是,後來他倆也分開了,但雅慧一直認為,Marc依然愛她,是愛著她地離去,其至愛著她地死去。
那是一個星期三,Marc沒有與阿夜約會,正在處理一宗複雜的稅務訴訟,他把工作帶回家。
剛才與天宙看了場電影,也往咖啡座喝了一杯,談談天說說地,感覺很愉快。然而就只有很愉快,不緊張也沒興奮。換了是從前,她不會喜歡這樣的男人,關係太平靜太無雜質了,得到了也不會驚喜。
平日與Marc一起的時間也不算多,頂多一星期見一次面,所以,與他分開了,時間也不太難打發,父親多社交活動,雅慧也樂得多出席,多見些人,多聽兩句奉承話,其實也頗為享受。
「若你心血來潮想找我,隨時可以。」他對她說。
最難捱是寂寞的夜裡,不可以對他傾訴心事,雅慧便有些不知所措。姑勿論他愛聽不愛聽,只要他在她眼前出現,她便早已安了一半心。
在紐約留了半年,期間給Marc致電四次,每次也和氣愉快,這加強了她複合的信心。可是卻在回來香港當日,她的家人告訴她,Marc早在前一天自殺死了,用透明膠袋蒙住了頭,另加一瓶安眠藥。
Marc的語氣有些猶豫:「也不是……是比較親密的朋友。」
最後兩年的關係,Marc一直無可無不可,一向不愛她,到了那階段,甚至不大喜歡了,少少厭倦多多無奈。
而三星期後,雅慧因著小事,與Marc分了手。
雅慧說:「或許是我忍得太多太久,或許想休息的是我。」
從電影院步出,她掩住哭腫了的眼,乘計程車回家。她想要那三個字,或者他已撥了一千次電話給她,或者他已準備好那三個宇,所以她要回家,所以她要等侍。
命理家溫和地回答:「既https://read.99csw•com然知道這一、兩年感情不利,便放開一些好了。」
在手足無措的日子裡頭,她便開始恨了,恨那個有機會與Marc到最後一天的女子。她褫奪了雅慧那光榮的時刻,她是害死Marc的那個。
當然,Marc對雅慧還不至於那麼戲劇性,但他不排除有對她更差的一天。
也終於,她鼓起勇氣,給Marc搖了個電話。
她飛往紐約,她表哥那處,因為她知道,她的表哥一直喜歡她,他一定願意接收她。
雅慧停止了哭聲,乖乖地相信了。但是後來,她死心眼地反覆想了又想,還是放不下心,機緣巧合之下遇上懂命理的人,便把八字交給他過目。
命盤是廿三歲時父親的一名友人替她推算的。那一年她很迷惘,對於她來說,雖然已與Marc相識數載,但只要Marc存在,她的熱戀期永恆不會破滅。但是,Marc的態度明顯冷淡下來,有時候,兩星期也見不到一面。
半秒過後他才如夢初醒。
雅慧的命盤內擎羊與貪狼同宮,另外武曲破軍坐夫妻宮。
呆坐床上,守著啞巴般的電話,她想,或許,明天吧,明天他會認錯,態度便會轉好,於是她滿懷希望地睡去,懷中抱著那電話。
是後悔了,當初不應與他分手,白白把他讓予別人。
她無助地蹲在床上,心緒不寧地瞪著那堵白牆。
兩星期後,Marc在電影院再次遇上阿夜,他問她拿了電話號碼。本來也沒什麼的,拿了電話號碼不等於要約會她,只是後來Marc想,與其胡亂找個女人,不如要一個喜歡的類型。
「忙什麼?」
他喜歡純一點,簡單一點,開朗背後有著憂怨美麗的女孩。那種長長頭髮,皮膚蜜糖色的女孩,便有著相似的魅力。
Marc不以為然:「有什麼大不了的事要分手。」
Marc呼了口氣。他擺了擺手。
「你還喜歡我嗎?」雅慧問他。
「婚紗鑲上淡水珍珠好不好?弔帶的上身,收腰,下擺如公主裙般散開,這樣的婚紗便會很漂亮。」雅慧某天興緻勃勃地對Marc說。
「嗯。」
「什麼沒性格?像你這樣不瞅不睬便是有性格?」
雅慧提議過Marc畢業后在她父親的律師行實習,那樣便穩紮穩打,不用為找工作而煩惱,然而Marc不願意。雅慧沒奈何,只好盡量配合他,替他打求職信,為他向其他律師行探路。
功課太忙。壓力太大。身體不好。諸如此類。
「你根本沒把我的家人放在心上。」雅慧不滿。
世界也就有希望,雅慧望著白牆咧嘴笑了。現在不算,是他說的。
這樣便捱過低潮的大半年,Marc正式畢業后,情況果然好轉了,在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后,Marc與雅慧也就相安無事地又走在一起。
他呼出了煙。不成功。
也不知是厭倦了雅慧才喜歡這類型,還是審美眼光真的會變,阿夜的氣質、神韻、外形,很令他難忘。
「嗯。」
那是六月,與雅慧在五月上旬分手,只相隔了四個星期,Marc便已準備充足開始一段新的關係。
然而還是很痛苦。在三天後雅慧買了飛機票到美國,她決定暫且離開Marc存在的地方。她忍受不到,幻想他每天與另外一名女孩子逛街拖手的情形,儘管她把那女子視作下賤的男人玩偶、給Marc短期調劑的角色。
她哀傷的眼睛更是哀傷了。「聽人說你有了新女友。」
於是那天,她由傍晚等至深夜,可是,她以為會來電的人並沒有如她所願。
Marc想問她,幹嗎對自己那樣溫柔那樣關心,但還是止住了、開不了口,因為他知道,她的答案一定教他更迷惘,她必定會說些什麼「我愛你嘛」、「你是我最親的人嘛」這些話。他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她會愛他。
「將來的事誰知道。」似是而非的答案。
他望進她溫柔的目光,立刻又想起了男主角疑惑的眼神,每當女主角懊惱了不快了,男主角望著女主角,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心中沒有愛,便不可能明白對方的溫柔,無情的人不可能懂得深情的人的一片心。
雅慧只是笑,笑得很虛弱。
Marc搖搖頭,說:「這根本就不是你與我能負擔的價錢,我明白你爸爸的生日是件大事,但作為女兒,表示一點心意便已足夠。」
結果是,雅慧的愛情運不可以暢通無阻,她永遠遇上情敵,而且她的愛情亦如事業,要很努力才能夠有成績。
從未觸動過的心。
就是這樣了,Mar九_九_藏_書c只是一時衝動,並沒有實行的意思。
第五章
然後兩人靜默。
也不是後悔提出婚事,只是,他沒有跟進的衝動。
雅慧討厭自己的貪婪和心理上的不忠。看著Marc的遺體被火化的一剎那,她有跳進爐火陪伴他一起被火燒一起化成灰燼的衝動。她真的很愛他。
「在淺水灣酒店安排一個露天訂婚宴也不錯,如果陽光好,一定會很浪漫……一架開篷白色古董勞斯萊斯把我由斜路駛上宴會地點的中央,然後吊在半空的綵球爆開來,彩紙與絲帶四散……嗯,又可以與來賓玩抽獎,這樣的訂婚宴一定很熱鬧,Marc,你說好不好?我們可以請Winnie的公關公司負責。」
卻還是以堅定的語調回答:「沒有,沒有遇上意中人。」
「Marc?」雅慧抬頭。
安慰自己安慰自己,他也說那不是女朋友,而且沒有抹煞與她重新走在一起的可能,即是說,他還愛著自己吧!一定是了,一定不會錯。想到這裏也就很高興了,她甚至低下頭來笑,縱然她知道,事情未必如他所說的簡單。但安慰自己要緊,無謂鑽牛角尖,她叫自己放輕點,信者得救,相信他所說的,生活便會好過。
是Marc先說話,「拍拖了沒有?」
「他們一直也待你如半個兒子,哪處對不起你人少爺?」
遇上阿夜,他但覺有少許感應,那個隨父母上律師樓的女孩子,看著父母離婚會微笑的女孩子。她高挑、皮膚蜜糖色、長發單眼皮,很有熱帶美女的味道,他是喜歡這樣子的女孩,滿滿的原始生命力,與雅慧的老練世故,是另外一回事。
是了,是這樣了。
沒有人再說過結婚那回事,煙消雲散,那句說話之後的部署和行動。一下子終止了,就像誰也沒有說過那樣。
一直看不見她的溫柔,雖然她持續地奉獻了這些年。在最初,她的溫柔只是肉體關係的訊號,後來,她的溫柔成了慣性的東西,順手拈來不值一提,到了現在,她的溫柔是存在千億年的化石,偶然被考古學家發現了,帶來一陣既不鬨動也不新鮮的舊有知識。
Marc不見她,她便自動消失,但美味的飯盒定時定候放到他宿舍的房間內。他不來電不要緊,她把要說的話,對他的鼓勵傳真給他。偶爾他心血來潮想見她,她便漂漂亮亮愉快歡欣地赴會,以求表現最好。
他根本沒有上心。雅慧怒氣沖沖地致電在律師樓的他,質問他為什麼電話也不來一個,然而他只是語氣平淡地約會她吃晚飯。
本來是情侶間的小爭吵,然而其後,大家沒再見面。那夜雅慧想了又想,致電給Marc:「我想,大家還是分開一陣子吧。」
那些容易熱情起來的女孩子,不是不有趣,然而卻不能深一層引起他的衝動,跳一隻舞唱一首歌便好了。再多便不必。
忽然,雅慧感到絕望,眼眶一紅便落下淚來。
「體面嘛。」雅慧說。
眼淚已流滿臉,雅慧沒想過她會有兩段婚姻,以她認真、凡事儘力做到最好的性格,其至沒想過會失戀。怎可能失戀呢?
這四星期以來,雅慧沒有與Marc聯絡,雖然著實挂念他,尤其是最初的十來天。
卻是沒有驚喜也不感觸,只像是聽到一把似曾相識的聲音一樣,他冷靜平和地說出她的名字:「雅慧。」
當一個人不愛上另一個,做得再好,也只不過是那樣。是不變的道理,愛你自然對你好,不愛你,能夠想像的,再差也可以發生。
卻教痛心的人很安心。「找天出來吃飯?」
他一直渴望好好地回報她,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最自然最快樂的做法是以愛還愛,但是說到這點,他更是彷徨。愛,他並不知道是什麼。
但Marc並沒有打來。明天後天大後天,是雅慧自己致電給他。
因為內疚而提出的婚事,沒有延續下去的本事,原來內疚的人,只是內疚了一晚,翌日心裏不再有罪,再也沒有贖罪的衝動。
所以她一直是贏的那個,所以,她覺得,Marc從來沒遺棄她。
他這樣說了:「我已做了要做的事,我是對得起你。」
Marc看著她,卻只有更哀傷。
雅慧牽起他的手,輕輕地「嗯」了一聲。
是的,我們都見過,化石理應如此。是的,Marc知道,一個女人的溫柔就是如此。
地垂下頭,輕輕地「嗯」了聲。「你也是。」
她不敢明目張胆地依依不捨,於是只好磊落地掛線。然而剛按下電話,她才知道,她是多麼地挂念他,也多麼想重新走回他身邊。
只是,因https://read.99csw.com為他是從阿夜身邊搶過來的,競爭得來的東西令她珍惜。就算不愛他也不還你。
Marc從露台回頭,說「對。」
如果他終於說那三個宇,便軟化下來。她對自己說,就這樣好了。
「遲些約會你。」
「將來或許是,現在不算。」
漆黑的電影院內,Marc托著下巴,冷靜地瞪著男女主角的一舉一動。男主角理直氣壯地把女主角強|奸,然後女主角愛上了他。男主角以女主角的美色勾引中年男人賺錢,自己終日無所事事,騎著一架電單車風馳電掣。女主角懷了孕,男主角只求把她和他的胎兒打掉,別無他想。然而,女主角永恆地情深款款,外表再刁難,對其他人再冷漠,態度再差,在男主角面前,卻是永恆地付出,心有靈犀,死而無悔。
望看他冷漠的背影,忽然,雅慧不想再忍下去。她咬了咬唇,入房抓起手袋與外套,大步離開他的家。
在許下這個新的願望之後,雅慧再次回復生機。
他抱她入懷,吻了吻她發頂,說:「怎麼會不喜歡?我一直以來只有你一個,你又不是不清楚。」
Marc的任務只是求婚,求過婚之後便把事情擱置下來。
「你會不會忘記我?」
究竟他做了些什麼?竟然令她持續地處於被|操控的地步。他甚至不再提出婚事,像是沒事人一樣,與她吃羊排喝紅酒,相敬如賓得像見客。
命理家繼續說下去:「你三年後會有一次嚴重失戀,化忌逢紅鸞、咸池、天姚。但不用怕,雖然武曲星與破軍星同坐夫妻宮,夫妻難合和,但遲婚應可免之。你一生人最少有兩段婚姻,第二段的婚姻有天府星入宮,配偶才幹卓越生活甚佳。」
「你想怎樣便怎樣,我沒有意見。」說過後他逕自走到露台,留下雅慧在沙發上。
原本有一千句佔上風的說話要對他說,但當坐到他面前,卻又乖乖地作不了聲,看見他便心軟,他再錯,她也毫無條件地原諒了他了。
不是Marc肯定了她,而是她肯定了自己。肯定了自己多年來所做的並沒有白費,肯定了投資的正確,所有的不安與痛苦,一下子都消失了,不再重要。
也就覺得很陶醉。他拿起手提電話,在卡拉OK外的走廊約會阿夜,而且成功了。
「一言為定啊!」雅慧很高興。
存在了千億年,由盤古至今,存在得太粗糙,漫山遍野在沙地中躺著,叫他不能動心。
而之後,兩人的關係逐漸疏離,這樣的日子,差不多有兩年。
不想回家,她打算僵持下去,萬他打電話到她的家,她便會立刻軟化,她不想。她叫司機駛往朋友的公關公司,在毫無預約的情形下坐在人家對面消磨了三十分鐘,見人家周末也要工作,便不好意思地撤退,茫茫然走在街上,在公共電話亭內,左手握著電話簿右手按電話約會別人。
哭得多麼凄慘。這些年的不快一下子發泄出來。明明是出喜劇,她卻由頭落淚至尾聲。他究竟愛不愛自己?愛不愛?他一直沒說過出來,所以她不能肯定。她不能從他的行為判斷他愛不愛她,所以她要聽那三個字。
雅慧不相信自己會輸,亦不相信不幸會降臨自己身上。換了別人可能會頹廢一陣子,但雅慧把命盤捧在手,鬥志只有更激昂。好的,你說我會失戀不能與他同偕白首,我便儘力扭轉命運。
以後的事我們都知道了,Marc與雅慧根本沒有結婚,自那求婚的一夜,Marc其至不再主動舊事重提。雅慧卻不以為意,在告訴過他「讓我考慮下。」之後,她便積極自顧自籌備婚禮,到法國走了一趟揀選婚紗,也與做印刷的朋友商量印喜帖的事宜。父母親友都知道她有結婚的打算,Marc亦正式與雅慧的父母吃過一次飯,但婚事就是沒有下文。
雅慧站起來,萬般不可置信。算什麼?這種態度。
完場后,Marc沉默地走在雅慧身旁。雅慧輕易地察覺了他那過分的沉靜,是故關心地問:「怎麼了,有心事?」
Marc的理由是法律專業文憑課程太艱辛,所以不得不加倍專註,而且加上找工作的壓力,自然少花了心思在她身上。
雅慧鄙視她,一世的鄙視她。她發誓,不會讓她好過。
她想,Marc也必然挂念她的吧,只是被動的他不慣說出口罷了。
原本想看三個月為限期,分手三個月後便致電問候他然後跟進,可是就在三個月期限剛屆滿之時,有人告訴她,說Marc拖著一名高挑而留長發的女孩在太古廣場出現。
他想了想,拖長了聲線「不錯……https://read•99csw•com只是太忙了點。」
其實只是內疚,但聽在女人的耳里卻變成了成千上萬噸的愛。「你嫁給我吧。」他對她說了。而她,在毫無心理準備下怔著,要以十數秒來分辨她接收了的信息,然後,確定了自己沒聽錯,秀麗的瞼便綻放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光亮笑容。夜裡的街燈照在她臉上,那張眯起眼的笑臉,活脫脫就是當夜的女主角,非洲的饑民,東歐的戰爭,愛滋病的蔓延通通不及她被求婚這事重要,這一刻,她是全世界矚目的。
又是再一次的後悔,雅慧不該讓自己離開他身邊,看,一離開了他便解決不了麻煩。她真是這樣想,在Marc的大葬之日,她一邊哭一邊責罵自己,覺得自己對他的死有責任。真是錯誤的決定,早早應該把他重奪己有,看,那不知名的婆娘害死了他。
終於說了:「是你先問我結婚的事,又不是我死纏爛打要嫁你。」
Marc想了一會。「你決定了?」
冤屈。她忽然意會,他對她不好。他可以任世間所有事情自來自去,他可以繼續一副沒所謂的態度,但那是他與她的婚姻大事,他怎可以愛理不理?
也這麼多年了,一男一女走在一起的最終結局不外是分手又或是結合。雖然對她從沒澎湃感,但也不介意與她走了這些年的路,雅慧的確又是很優秀的女孩子,所有理想妻子的模式她都擁有,她和藹富愛心,懂得體貼他遷就他,外表優雅高貴嫻淑,家庭背景更是一等一,這樣的女孩子,既愛他又能幫助他發展事業,是很多男人夢寐以求的類型。
雅慧並沒有放鬆,只有守得更緊。
那當然嘛,意中人一直都是他。
最後,她胡亂逛了一會商店,也看了一場不好看的港產片,但劇情是什麼,她大概不會知道,她在漆黑中專心想著Marc,居然想得哭了。
守得雲開了,守得雲開了。雅慧在心裏打出了以上字句。她掩住臉,快樂得像快要哭出來。
Marc並不是感動,廿多年的生命,他何嘗感動過?只是,他驀地領悟到,女人,在愛情內,要多蠢有多蠢,為愛情犧牲,對於她們來說,是無限的快樂。
也是在這一年,他倆的性行為急劇減少,Marc像是永恆地提不起興趣似的,居然,也在雅慧面前不舉。雅慧看著他的樣子,情急之下哭了起來,嗚咽著投訴他已不再對她產生興趣。
她信任他,她亦只有他一人。
雅慧父親擺壽宴,雅慧很緊張,希望Marc也著緊一點,「已是一家人嘛,他也是你爸爸。」她對他說。
一點也不愛她,他知道,一點也不。
等待結果的那一夜,雅慧很隆重,她央求父母請命理師回家用膳,廚師準備的菜式,比得上父親的壽宴。
對於雅慧來說,Marc求婚是非常重要的回憶,因為他曾經問過那句說話,於是她肯定了自己的地位。
「找一個好男人拍拖。」他居然這樣說。
剛與阿夜通過電話,不到五分鐘后電話卻又再響,還以為阿夜有什麼要說未說的話,拿起聽筒聽到那聲音,才知是另一個人。
他的眼睛他的頭髮他的微笑,她知道,這一輩子她也無能為力,她抵抗不了。
戀愛的日子依然是舊模樣,吃飯看戲兩星期一次性行為,無可無不可。在某一個晚上,Marc與雅慧在藝術中心看過一套大島渚的作品「青春殘酷物語」之後,Marc忽然提出了結婚那回事。
父親搖頭:「那個男孩子究竟有什麼好?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好的,有空我約你。」Marc回應。
又是一縷白色煙霧,Marc在考慮學習吹出白圈圈的可能性,應該是先張口作出圓形形狀,還是把煙先在口腔內積聚過濾一遍,然後才噴出來。
當然,她以為他不會飛得出她的手心外,誰知,剛打開手掌,他便飛得無影無蹤。
行動那麼利落,其至沒有看他一眼,也不準備乘搭升降機,踏著高跟鞋咚咚咚由樓梯往下走。是頭一回發怒,這麼多年了,耍一次小性子也可以吧,況且是他不對。
雅慧為了他犧牲過不少,Marc不是不知道。她放棄英國的學位,她放棄其他有條件的對象,死心踏地的,只為他一人。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從沒感動過。多麼想把雅慧的腦解剖,了解清楚它的構造,然後左右搭線為她重新調整,改造她的痴心,讓她返回沒有他的原位。他並不欣賞她的痴心,並且覺得負累,太多太重太真誠,並不是他想要的。
「怎麼會?」他並沒有說謊,他怎可能忘記她。
「我不需要這種造作的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