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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又一年五月初五

第二章 又一年五月初五

除了真武山馬苦玄,還有蠻荒天下王座大妖劉叉的首徒,背篋。
柳嬤嬤看了眼自家少爺。
如果不是那個鍾魁,處處牽制王座枯骨大妖白瑩,使得白瑩的一支支白骨大軍極難形成氣候,每次遇到鍾魁便自行潰散,並憑藉那匪夷所思的本命神通,使得山下眾多戰場遺址鬼物憑空少去大半,甚至是彷彿死後再戰死一次,給蠻荒天下這條戰線帶來極大麻煩,不然大伏書院和扶乩宗在內的幾個宗門,如今肯定已經失守。
那手系紅繩的婦人輕聲問道:「陶丫頭自己願意嗎?」
關翳然心領神會,說道:「曉得了,拿兩壺。」
裴錢笑道:「謝姨,沒什麼不能講的,師父那朋友是北俱蘆洲鬼斧宮一位兵家修士,名叫杜俞,喜好闖蕩江湖,師父早年遊歷北俱蘆洲的時候,相逢投緣,還與杜前輩學了些符籙手段。」
那婦人見大堂內氣氛沉悶,說道:「興許有法子讓那位客卿成為祖師堂嫡傳。」
一隻大袖中,全是那本山水遊記的小煉文字,密密麻麻,如一支大軍集結屯兵。
米裕愣了一下,道:「你沒想著去那邊砸場子?我可是都做好打算,要陪你一起走趟正陽山了。」
又有一些老劍修起身離去,祖師堂便空了一半。
山主沒來由感慨道:「若是有個魏晉,我正陽山何愁未來,我就算給魏晉讓出山主位置,都是可以的。」
劉羡陽大怒道:「這傢伙如此沒良心!都沒讓余米兄為我護道?!他娘的有了媳婦就忘了兄弟,大概是忘記猴子偷桃的滋味了。」
在婦人離去后,元白對那婢女愧疚道:「流彩,我爭取幫你討要一個正陽山嫡傳身份,作為你未來修行路上的護身符,找你主人一事,我恐怕要失約了。」
所以謝松花笑道:「若是擔心謝姨劍術不高,在細柳那邊討不了好,可沒必要,照實說,我這就去剁了細柳,至多半炷香工夫便可往返。殺個玉璞境的劍修妖族,雖不太容易,但沒了『劍修』二字,便不難。」
大驪京城,關老尚書坐在檐下藤椅上,哪怕穿得厚重嚴實,依舊畏寒,手捧暖爐,望著院中那棵青桐。
斐然點頭道:「都隨意。」
劉羡陽趕緊道:「再來點瓜子,慶祝慶祝。」
在這些年裡,小煉書上全部文字之後,陳平安為了破解那封密信,可謂絞盡腦汁,將那些文字各種排兵布陣,十分辛苦。重新反覆閱讀遊記,可能是在某個章回,每隔十一個字,取一字,全部收攏起來,看看能否聚攏為一封密信,可能是在「瀺巉」兩字上下功夫,用各種脈絡發散開來,可能是以倒敘之法,搜尋蛛絲馬跡……
山主點頭,大致意思已經明了,又是一個意外之喜,難不成眼前這個始終恪守規矩、不太喜歡出風頭的婦人,正陽山真要將她重用起來?
斐然抬頭望向遠方,問道:「師兄,那位早先執意開門的玉芝崗女祖師,下場如何了?」
少年眼神逐漸堅毅起來,道:「陳大哥救了我,不管是誰,是不是妖族,就是我的恩人!別人怎麼看待陳大哥,我都不管,不管!」
柳歲余懸佩烏鞘短刀,一襲雪白狐裘。前些年她曾以最強遠遊境躋身武夫九境,是北地冰原的常客。
細柳說道:「回頭來看,小姑娘應該是一直在故意隱藏實力,說不定朝你們出拳,都是為了藏拳,因為在我現身之後,她心中的敵人就只有我了。估計連那符籙,都是障眼法。我猜那小姑娘一旦徹底放開手腳,絕對要比使用符籙,身形更快。如此說來,我既要感謝劍仙,讓我不至於損兵折將,又要感謝小姑娘,免去一場災殃。」
劉幽州張大嘴巴。五次就五次,你別「只有」啊。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姑娘?她叫什麼名什麼?劉幽州想要認識這樣的江湖朋友!可以嫌錢多,卻不能嫌朋友多啊。
今天在那浩然天下,是五月初五。
柳嬤嬤鬆了口氣,還好,沛宗師在少爺這邊,還是比較好說話。
沛阿香轉頭問道:「歲余,你是山巔境,那隱官也是,爭出個最強,有沒有把握?」
謝松花點頭道:「雖然不曾聽說什麼鬼斧宮,但是既然能夠讓你師父一招,想來實力不俗,不過問拳下場肯定不會太好。讓誰一招也別讓你師父。」
這位大泉王朝的年輕皇后,手捧暖爐,手熱卻心冷。
婦人置若罔聞。
如今許多東寶瓶洲修士,除了備感與有榮焉,更是扼腕痛惜,風雪廟魏晉剛剛過了五十歲,藩王宋長鏡也是一樣的道理。不然先有宋長鏡和魏晉共同躋身年輕十人,分別佔據一席之地,又有馬苦玄緊隨其後,躋身候補十人。
元白聽過之後,毫不猶豫道:「我答應了。」
舉形有些眼饞裴姐姐的行山杖和竹箱,小男孩學那隱官大人,雙手籠袖,坐在欄杆上發獃。
老人咧開嘴,伸出大拇指,輕輕抵住一顆牙齒,哀嘆不已。
切韻伸出雙指捻動一縷鬢角髮絲,眯眼而笑道:「師弟,這個小傢伙,連修行資質都沒有,帶在身邊做什麼?」
斐然蹲下身,用地道的小國官話與少年微笑道:「對不住,我是妖族。不過不用怕,你就繼續當我是你的陳大哥。天崩地陷,也跟你沒什麼關係。」
玉芝崗從這一刻起,就此成為書上人事,然後時日一久,就會是一頁老皇曆。
簡單來說,就是殺人都很擅長,可是誅心一事,太不入流。不過這些都在預期之內,別說是他們蠻荒天下,就連浩然天下極多的讀書人,不也是問以經濟策,茫然墜雲霧?因此無須苛求,等到玉圭宗或是太平山一破,整個桐葉洲連僅剩的一點人心士氣,就都給敲爛了。

不過,就算沒有又如何,朝暮和舉形,依舊是她謝松花的心愛弟子嘛。
裴錢想了想,道:「前輩能不能不壓境?」
怎麼就長大了呢。
切韻有些意外,眨眼問道:「師弟這也殺?多懂事一孩子。」
所以米裕立即挺直腰桿,這種事情,在所不辭,理所應當,更是靈光乍現道:「拉上魏山君一起,有福同享!」
婦人沒有反駁什麼。
斐然起身默然,沒有給出解釋。
裴錢撓撓頭。
米裕有些頭疼。劉羡陽這傢伙的腦子,轉得不太合常理啊。不愧是隱官大人的兄弟!
雨四與斐然說道:「綬臣前輩還留在玉芝崗那邊收拾殘局,下一處目標,是那大泉王朝蜃景城。」
修士的數十年,不過是山巔神仙打幾個小盹的短暫光陰。
至於這個桐葉洲鄉野少年,是斐然在遊歷途中認識的一個小樵夫,少年沒有親人,曾經救下過一隻即將化為人形的山澤精怪,後者為報恩,經常捕捉山中獵物,偷偷叼到少年家門口。斐然湊巧見到了這一幕,就帶著他一起來到千里之外的冤句派箜篌山。
再後來離開家鄉,有李寶瓶李槐他們,又後來,有張山峰劉遠霞他們,也有裴錢他們,有了落魄山。哪怕在書簡湖,以及到了劍氣長城,都有在意的人在身邊。
山主說道:「最後一件事,說一說那個劉羡陽。」
問題在於正陽山嫡傳弟子當中,還真找不出一個能夠與黃河問劍的,說不定連那劉灞橋出劍,就夠正陽山劍修喝上一壺。
如今李摶景已死,那麼約戰新任園主黃河一事,就是當務之急。那個黃河資質實在太好,正陽山絕對不能掉以輕心,養虎為患。加上黃河太過鋒芒畢露,如今已是元嬰劍修,極有可能成為第二個李摶景,所以此事絕對不能再拖了。
劉幽州剛剛從扶搖洲山水窟那邊返回家鄉,走的金甲洲、流霞洲、皚皚洲這條歸途路線,在扶搖洲山水窟送出了十多件法寶,都是剛認識沒多久的新朋友,算借的。
後來還是師父過來安慰,朝暮才稍稍好受些。其實在皚皚洲遊歷途中,舉形真就一句話不跟她講了,朝暮不是不想跟舉形說話,而是不敢,幾次主動找由頭,跟他套近乎,舉形只會當聾子。
只是這第二批,誰來負責護道,該派遣哪些弟子下山,都有大講究。分量不夠,容易讓大驪宋氏惱火;分量太足,正陽山容易傷了元氣。所以需要好好拿捏分寸。
蘇稼最初曾是她帶上山門的弟子,結果卻被轉送給了別峰山頭,作為交換,她得了件法寶,蘇稼後來被收為祖師堂嫡傳,事實證明,那筆買賣是她做虧了。
婦人試探性說道:「我有個想法,山主聽聽看。」
舉形察覺到朝暮的視線,立即瞪了她一眼,朝暮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說我又沒與你說話,這都要管我,你好沒道理。

除非此人願意成為正陽山祖師堂嫡傳,但即便對方腦子進水,答應此事,正陽山也可能因此事惹來中嶽山君晉青的心生芥蒂,所以選誰問劍一事,幾乎成了整個正陽山劍仙老祖師們的共同心病。
裴錢趕緊搖頭道:「謝姨,不是這樣的。如果真是細柳咄咄逼人、以勢壓人,我當時就會問拳。」
沛阿香皺眉不已,站起身,自言自語道:「是那遠遊境?怎麼可能?!」
謝松花豎起大拇指。
在城門口那邊,裴錢遞交了關牒,先前遊歷北俱蘆洲,路引鈐印極多,獅子峰李二前輩就幫著重新打造了一份山水關牒,山上修士的專用路引,其實也是山下豪閥、收藏大家的重要雜項之一。
朝暮躡手躡腳站起身,原來那位裴姐姐明明在抄著書,卻不知怎麼的在流淚。
武夫問拳,不是找死。
我是與你問拳,而你又不是教拳,壓境做什麼?
少年滿頭汗水,顫聲道:「陳大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竹笛那青竹材質不同尋常,來自竹海洞天的青神山,珠子則是市井尋常物,尋常富家都瞧不上眼。
正陽山明面上只有兩位元嬰劍修,一位是正陽山的山主,一位則是陶家老祖。
數座天下,兩份榜單,總計二十二人。浩然天下最小的東寶瓶洲,就會是獨佔三人的氣象!
她一手負后,一手遞掌,微笑道:「馬湖府雷神廟一脈,武夫柳歲余。」
柳歲余揉了揉眉心。沛阿香神色凝重起來。
斐然搖頭道:「我就算了吧。」
「餓肚子時候的飯菜香,年輕時候的女子脂粉香,其實還有一香,也是不錯的,知道嗎?那就是夏日避暑涼席上,摳那腳丫子。
斐然笑著嗯了一聲,一巴掌打死了少年,少年徹底魂飛魄散。
山主更是善解人意,說道:「今天商議,已無大事,各位只管回去修行練劍。」
她這麼些年來,只會對那個談不上如何喜歡的男子,偶爾心心念念之。

老嫗疑惑道:「主人遠遊至此,氣息收斂,渾然無漏,不比那書院聖人坐鎮小天地遜色多少,就連我都無法察覺絲毫,小姑娘如何能夠發現的?」
此語一出,祖師堂半數劍仙老祖師依舊不聞不問,這撥老人,一向不愛理會這些正陽山事務,痴心練劍。但是其餘半數,往往是身居要職的存在,個個以心聲迅速交流起來。
小姑娘才二十歲出頭的年紀,竟是遠遊境的純粹武夫了!
裴錢好奇問道:「飛升城是怎麼回事?」
如今再看,原來是對錯皆有,算對的是大泉王朝國祚,確實岌岌可危,算錯的是自己命理,註定要跟著一起遭災了。
關翳然嗯了一聲,起身離去。
對面懸崖高處,離真和流白今天一起來到龍君身側。
劉羡陽繼續嗑著瓜子,彎著腰望向遠方,道:「要是沒有那份山水邸報,我就真去正陽山走一遭了,可既然小平安還活著,那就兩說,以後等他一起吧。他不仗九九藏書義,我仗義啊。」
朝暮握拳輕輕揮動,壓低嗓音說道:「裴姐姐,小心。」
正陽山祖師堂。
謝松花瞥了眼在皚皚洲大名鼎鼎的柳歲余,笑道:「說正事之前,你們先聊。」
她管著正陽山的山水邸報和鏡花水月,在正陽山上一直是個跑腿的,空有輩分,因為不是劍修,又經常外出,所以遠遠沒有那些劍仙老祖來得讓人敬畏。
新鮮出爐的候補十人,一樣沒有先後名次。
柳歲余摘下狐裘,隨手丟在身後台階上。
沛阿香終於來了些興緻:「小姑娘得了幾次最強,躋身的遠遊境?」
許多老人之間的談心,差不多就是蓋棺定論了。
風塵僕僕的嫡玄孫關翳然,這趟回京正式卸去齊瀆督造官職務,即將在戶部補缺,只是沒有像柳清風那樣升遷為一部侍郎,說實話,哪怕是相較於將種子弟劉洵美,關翳然的此次升遷都過於寒酸小氣了。雖然邊關隨軍修士出身的關翳然不太情願,倒不是嫌棄官小,而是從骨子裡就習慣了粗糲沙場,但還是聽從太爺爺吩咐,選擇回京任職。這次一回家,關翳然就立即趕來老人身邊。
婦人輕輕嘆息。

聽師父說裴錢姐姐是隱官大人的開山大弟子后,那個舉形驀然間便神采奕奕起來,朝暮也很開心,因為小女孩與郭竹酒是一條街上的,而郭竹酒又喜歡以「我家師父暫時的關門弟子」自居,再者關於那個隱官大人的事迹傳聞,實在太多太多。
米裕笑道:「候補十人,有個杏花巷馬苦玄。」
前一份邸報是關於那數座天下的年輕十人,最新一份,則是列出了候補十人。
姚嶺之心中悲憤,這要沒事,怎麼才算有事?
細柳笑著點頭:「她背後竹匣裡邊那份劍意,可做不得假。」
朝暮轉過頭,趴在桌上,繼續看著裴姐姐抄書寫字。
有一位老劍修突然起身,默默離開祖師堂。隨後又有數位老人跟著告辭離去。
裴姐姐抄書很認真,朝暮卻突然慌張起來,趕緊轉頭望向舉形。
婦人惴惴不安。她大概當下在後悔自己的多嘴了。
柳歲余走下台階,道:「好吧,我不壓境就是。」
老規矩,裴錢送了兩張落魄山特製書籤當見面禮。
少年仍是替「陳大哥」心疼那些錢,小聲道:「神仙也不能這麼亂花錢啊。」
守心寺的一位僧人。

何況對方言語極有學問,既然他陶家老祖出劍,是問劍晚輩,是舍了麵皮的丟人事情,是以大欺小,那麼他這山主出劍,一樣不妥。
劉幽州白眼道:「我遇見了好看的姑娘,一直不太敢說話的。」
豆蔻沙啞開口道:「我砍下她們的頭,留給切韻前輩。男子修士,你就別管了。」
舉形在想著第五座天下的第二次開門,到時候自己就可以回家鄉了。聽說到時候第五座天下會開門三十年,此後就會徹底關上大門。再想要往返于兩座天下,就只能老老實實成為飛升境大修士了。
陶家老祖哈哈笑道:「倒是說了幾句頗有見識的正經話。」
婦人搖頭道:「性情變化很大,雖然喜歡每天閑逛,但與街坊鄰里言語,只聊些家鄉故人故事,從不提及醇儒陳氏。甚至整個槐黃縣城,除了曹督造在內的幾人,都沒幾個人知道他成了龍泉劍宗弟子。而神秀山上,龍泉劍宗人數太少,阮邛的嫡傳弟子,更是屈指可數,不宜刺探消息,免得與阮邛關係交惡。阮邛這種性情的修士,既是大驪首席供奉,又有風雪廟當靠山,據說與那魏劍仙關係不錯,還是與我們大道相爭的劍宗,我們暫時好像不宜過早招惹。」
斐然想了想,說道:「大概算是一撥惡客登門,不請自來,破門而入,不給主人留一口飯吃吧。」
陶家老祖惱火道:「實在不行,就由我舍了臉皮不要,去問劍一個晚輩!」
這第一件事,其實是小事,沒什麼好爭執的。
她那兩位嫡傳弟子,雖然尚未躋身中五境,卻是劍修,還是劍氣長城的劍仙坯子,哪怕小有意外,謝松花的飛劍也能轉瞬即至。
符籙派修士蜀中暑,出身於流霞洲的天隅洞天,洞主獨子,他誕生時便有祥瑞異象,恰逢中秋夜,太液池有白蓮數枝盛開,有神女懷捧白玉靈芝,親手為其賜福,點額頭。不但如此,還贈送一株解語花,先後花開六瓣,各有一字,「一語天然萬古」,即將開出第七瓣,多半會是個「新」字。
關老爺子沒有致禮,連招呼都省了,老人只是繼續望著日漸昏暗的天幕,喃喃道:「崔先生,世道會更好吧?年輕時候就與你問過這個問題,你當時只說讓我自己瞧,如今我年紀有些大了,老眼昏花不說,瞪大眼睛也瞧不見多遠,以後更要瞧都瞧不見了,崔先生你說說看,我好走得放心些。」
大驪國師崔瀺現出身形。

婦人起身,從袖子里取出一頁紙張,陶家老祖伸手一抓,先行瀏覽起來。
師兄之天算,堪稱匪夷所思。不然也無法憑藉一己之力,壓過整個中土陰陽家陸氏。
裴錢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笑道:「等會兒離著我遠些。」
裴錢一腳踏出,身形微微下沉,雙手握拳,擺出一個古樸拳架,沉聲道:「落魄山一脈,開山弟子裴錢。與柳前輩問拳!」
老嫗輕聲道:「少爺早早就預料到猿蹂府後來的光景了,老爺對此很欣慰,說單憑這點眼光,就值一座猿蹂府。」
今天這個年輕俊美的公子哥,在香爐點燃三炷香后,走出雷公廟大門,去迎接客人。
朝暮小聲反駁道:「師父,就三次,沒有動不動就哭。」
第五座天下的嘉春六年。
沛阿香點點頭道:「純粹武夫,年紀比你小多了,好在模樣不如你,不然真是要揪心。」
老人笑著不說話。
關鍵是兩座宗門之間,本是結仇數千年的死敵。
婢女點點頭道:「沒關係。」
婦人緩緩御風回了自家山頭,正陽山規矩森嚴,每一位修士的御劍御風軌跡,皆有定例,高低都有講究。
他的神仙眷侶,更是驚世駭俗,是另外一座宗門的飛升境開山祖師。
這會兒挨了柳姨打是親罵是愛的一腳,劉幽州嘿嘿笑道:「姓陳,東寶瓶洲人氏,很大方一人。」
婦人這才小心翼翼說道:「元白之所以願意成為我們的客卿,就是希望自己能夠盡量護著那撥舊朱熒出身的劍修坯子,若是我們正陽山答應此人,每甲子都會額外給舊朱熒人氏一個嫡傳名額,再保證這位嫡傳將來一定能夠躋身上五境。以五百年作為期限,之後雙方契約作廢。如此一來,元白很難拒絕,說不得還要感激我們。」
唯獨這些年,陳平安又是一個人了。
天井福地是皚皚洲劉氏的私人家產,最早發現之時,還是座靈氣稀薄的下等福地,後來硬生生靠神仙錢砸成了上等福地。天井福地每年都會有那「天女散花」的盛況。每年開春,劉氏家族的年輕女子便身穿七彩法袍,拋撒雪花錢。就連玉圭宗姜氏掌握的雲窟福地,都沒辦法跟天井福地媲美。只可惜天井福地受那無形大道壓制,至多就是上等福地了。
柳嬤嬤只得小聲提醒道:「少爺,我們不是事先說好了,見著了沛前輩,莫要以『阿香』稱呼嗎?」
說是那個名叫「長大」的傢伙。
劉羡陽嗑完瓜子,雙手抱住後腦勺,無奈道:「劉大爺不濟事啊,別說兩份榜單都沒有登榜,就連先前北俱蘆洲選出的東寶瓶洲年輕十人,一樣沒我,難道是因為我沒找到媳婦的緣故,不然沒理由比小平安差啊。」
龍鬚河畔的鐵匠鋪子,劉羡陽坐在竹椅上曬著太陽打著盹。
元白與她相互行禮。
爹娘走後,某天泥瓶巷尾巴上有戶人家開了門,後來那戶人家多了個小鼻涕蟲,之後還遇到了宋集薪和稚圭這兩位鄰居,後來又遇到了劉羡陽。
現在正陽山就得找一個合適人選,去問劍風雷園。
山主神色自若,對此不以為意。
如果不是前有曹慈,後有陳平安,謝松花都要懷疑裴錢的身份了。
米裕目瞪口呆,突然有點明白當年隱官大人的真誠眼神了。
裴錢就陪著兩個孩子閑聊。
沒有人的時候,反而次次想起。
三位客人,劉氏財神爺的嫡子劉幽州,家族供奉柳嬤嬤,以及柳嬤嬤的女兒,柳歲余,她是沛阿香的三位嫡傳弟子之一。
柳嬤嬤忍俊不禁,這姑娘,倒是挺有趣的。
不然山下是那母憑子貴,山上也有許多混吃等死的老修士,一樣可以師憑徒貴。
一個少年往犀渚磯觀水台飛奔而來,來到斐然身邊,局促不安道:「陳大哥,別人都說冤句派肯定守不住,這可怎麼辦啊?我害陳大哥花了那麼多冤枉錢,若是死了,怎麼還錢。」
沛阿香微微一笑,看在小崽子錢太多的分上,不計較。
可她絕對不敢有任何多此一舉的舉動,更不敢在流彩身上動手腳,不然以她的一貫作風,那流彩,與元白,再與劉羡陽,是可以有些姻緣的。
山主說到這裏,瞥了眼一張空著的座椅,比那婦人位置靠前幾分。
朝暮肯定不知道,眼前這個個兒高高、瘦瘦微黑,很能夠讓她覺得心安的裴姐姐,其實當年學拳之前,只是給黃庭在老龍城藥鋪裡邊,輕輕捏了一下肩膀胳膊,就當場疼得嗷嗷叫,比她朝暮更能一把鼻涕一把淚,跑去跟師父訴苦。那會兒,裴錢其實比朝暮年紀還要稍稍大些。至於膽子,那是真不大,可能還比不得小米粒。甚至如今還隨身帶著那張普普通通的黃紙符籙。
人生中所有讓人覺得不輕鬆、難受的瑣碎事情,興許就會在未來道路上的某個地方,如燈火星星點點,最終攢簇在一起,大放光明。
流彩點點頭。
傳聞與遊歷青冥天下的儒家亞聖,自家天下的白玉京三掌教陸沉,玄都觀孫道長,以及煉丹第一人,都有過交集,他們皆有傳授道法或學問。
可無論是與黃河同境的山主問劍風雷園,還是出關即玉璞的老祖師出劍,都不合適,都差了輩分,而且後者還高了個境界。

浩然天下,同樣在這之前名聲不顯的山澤野修,劉材,暫時境界還不高,只是金丹境劍修,但是此人飛劍殺力之大,超乎想象。哪怕修士只是觀看那份邸報,就足夠讓人咋舌不已。因為寧姚、曹慈、山青這些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境界都足夠高,唯獨劉材此人,只是金丹而已,一般而言,別說是五十歲之下的金丹劍修,就連元嬰劍修都根本不夠看,完全沒資格登榜入評。
婦人點點頭:「應該無誤。」
斐然喜歡每到一地,就先與人學習各國官話、地方方言,還是無聊使然。
結果今天還是沒能議論出個萬無一失的方案。
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黑炭丫頭,這個動作是如今裴錢難得的些許稚氣。
劉幽州在裝模作樣地整理衣領,柳歲余立即一腳踹在劉幽州身上。
劉幽州說道:「我隨手送人一枚穀雨錢,跟一般人送出一枚穀雨錢,當然是我小氣,對方大方,道理得這麼算。」
那個年輕人,曾在山崖書院求學多年。
裴錢打開書箱,開始抄書。
沛阿香疑惑道:「怎麼個意思?」關於這一茬,他還真從未聽說過。
蠻荒天下,與那劍修劉材、道門女冠一樣,好似蠻橫撞入天下視野的年輕修士,賒月。
日漸西下,數道虹光直接撞開冤句派的山水禁制,瞧見了犀渚磯觀水台的斐然身形后,改變軌跡,不去箜篌山之巔的那座繞雷殿,而是落九九藏書在了斐然身邊,正是腰墜養劍葫的師兄切韻和甲申帳劍仙坯子雨四。還有一個身姿纖細的佩短刀少女,昵稱豆蔻,她是天生「六神無主,魂不守舍」的孱弱體魄,最易招來陰靈鬼魅寄居,但是大道無常,反而讓她修鍊出了一個宛如洞天福地的人身小天地。少女雙眼無神,極為空洞,不過她還是對斐然點了點頭。
年紀輕輕,就是一座宗門的宗主。重新整肅宗門,宗門之內有一大堆的祖師爺,偏偏能夠服眾。
竹海洞天的少女純青,是那位青神山夫人的唯一弟子。精通煉丹、符籙、劍術,武學技擊,無所不精。純青也是年輕十人、候補十人當中,唯一一個年齡詳細到年月日的存在。
可謝松花更多的還是欣慰,其實她與裴錢素未謀面,無親無故的,但是瞧見了持杖背箱遠遊的裴錢,謝松花就是會瞧著親切。至於是不是愛屋及烏,不重要,我謝松花看誰順眼,天地莫來管我。若是看誰不順眼了,你們倒是可以管一管我的飛劍,不過膽子和本事都得夠。
這個來冤句派避難的青衫劍客,正是較晚登岸桐葉洲的斐然,大妖切韻的師弟。
蠻荒天下的半座劍氣長城,已被陣法隔絕天地,陳平安是真正的孑然一身,年復一年地獨自遊盪。
劉羡陽既佩服兩份評點的幕後人,又佩服那些很快就能給出更多詳細內幕的情報。
老人遺憾道:「倒不是怕死,只是難免不舍。」
柳歲余笑道:「你要是告訴我,我就壓境在遠遊境,答應與你切磋拳法。」
劉羡陽搖晃著小竹椅吱呀作響,喃喃道:「流霞洲夢遊客,有那麼點意思。」
所以今天舉形收人禮物,是破天荒的事情。
除此之外,候補十人,也有第十一人,因為先前那個隱官,有了「第十一」的說法,所以此人就有了個「二十二」的綽號。
她們的爺爺,兵部尚書姚鎮,已經重新披甲上陣,領著所有姚氏子弟,趕赴邊關。
此人並不算長的人生,簡直就是一部最神怪誌異的傳奇小說,最早資質尚可,故而只是成為宗門的外門不記名弟子,受盡白眼,歷經坎坷,情傷亦有,然後在一次下山歷練途中,為了救下他人,不幸遇難,最終淪為半死不活的鬼物。
老嫗輕聲問道:「主人,真是那劍仙謝松花?」
沛阿香舉目遠眺,道:「都趕一起了?你們商量好的?」
婦人立即小聲補充了一句:「但是有機會讓黃河坐實了李摶景第二,比如身份,還有……境界!不過如此一來,我們正陽山便可能輸了這場萬眾矚目的問劍。」
沛阿香坐在門口台階上。劉幽州一屁股坐在旁邊。
裴錢當然說是自己的師父,因為師父最喜歡想事情,最喜歡照顧別人啊。
青冥天下,不被白玉京認可的米賊一脈,道士王原籙。
山主搖頭道:「不妥。咱們最好能夠贏得讓人心服口服。」
先前從神秀山那邊得了兩份山水邸報,讓劉羡陽很樂和。
婦人心領神會,立即露出笑顏,只是突然猶豫起來。
正陽山,其實一直缺一位上五境劍仙,所以才會被風雷園李摶景一人,力壓數百年。
那婦人這才說道:「我們瓊枝峰有一名女修,先前遊歷狐國的時候,與那清風城一名驪珠洞天出身的盧氏子弟,相互愛慕,咱們不妨順水推舟,讓他們喜結連理,結為一雙山上神仙道侶,再與清風城許氏打個商量,讓那男子入贅正陽山。此人祖籍大驪槐黃縣,出身福祿街盧氏,與那劉羡陽更是死仇。那盧氏子弟,早先就差點將劉羡陽打死在一條陋巷,後來陶丫頭遊歷驪珠洞天那次,此人亦是被清風城許氏婦人相中,幫忙帶路,所以劉羡陽對此人一定怨氣不小。」
流霞洲一個福緣深厚的年輕人,給了個夢遊客的古怪說法。
謝松花隨即好奇問道:「某人是誰?能不能講?」
做出這個決斷後,山主神色肅穆起來,加重語氣道:「問劍風雷園一事,今天我們必須給出一個明確說法!」
陳平安微笑道:「馬上玉璞。」
崔瀺說道:「家家飯菜,戶戶春聯,都是讀書人心中委屈的作答。」
白玉京道士山青,玉璞境,身上法寶沒有一件,因為本命物全是仙兵、半仙兵,是走五行之屬的路數,品秩被譽為當世第一。
當時姚嶺之蹲在地上,抱住姐姐,卻不敢告訴姐姐,落在那些妖族畜生手裡,只會更加生不如死。
劉幽州搖頭道:「我爹只恨倒懸山只有一座猿蹂府。」
飛升城寧姚,在第五座天下接連破兩境,躋身仙人境。
山主問道:「劉羡陽的本命瓷,確定在那風雷園手中?」
沛阿香有些無奈。
因為陳平安對於「十一」極為敏感,至於「得哉字」更是知道,那麼多的竹簡不是白刻的,對於生僻字、晦澀詞彙,陳平安反而要比許多自幼讀書的讀書人更加喜歡收集。尤其是解字一事,早年在酒鋪子那邊的街巷拐角處當說書先生,那幫孩子其實早早領教過這位二掌柜的厲害。
謝松花笑問道:「都是八境武夫了,為何不御風遠遊?」
一行人落在雷公廟外的冷清廣場上。
如今謝松花在皚皚洲的威望,可謂如日中天。以女劍仙身份,遊歷劍氣長城,立下赫赫戰功,劍斬玉璞境劍仙大妖,關鍵是謝松花還活著返回了浩然天下。對於皚皚洲山上而言,一個死了的女劍仙,也就那麼回事。畢竟皚皚洲沒那舉洲祭劍的習俗。
劉幽州哈哈笑道:「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青冥天下大玄都觀,劍仙一脈的某位女冠。
不出意外,綬臣早已身在玉芝崗,那是桐葉洲的一個大宗門,護山大陣極為堅韌,據守穩固,是一塊比較難啃的骨頭。綬臣也沒有打草驚蛇,故意調撥大軍兵馬轉去攻打別處宗門,暗中驅逐數萬難民往玉芝崗蜂擁而去,綬臣只派遣麾下幾位地仙修士在那邊鬧事。玉芝崗祖師堂議事,有一位動了惻隱之心的女祖師大義凜然,力排眾議,最終選擇打開山水禁制,讓難民避難玉芝崗。
沛阿香問道:「那個曹慈,到了十境武夫哪一層境界了?」
供奉、客卿,倒是有個合適的人選,是一位舊朱熒王朝的天才劍修,昔年被譽為雙璧之一,獲得了舊朱熒王朝的不少劍道氣運,可惜由他與黃河問劍,還是顯得名不正言不順。
謝松花打趣道:「一個每天裝聾作啞,一個動不動就哭哭啼啼,帶倆孩子真難。裴錢,說實話,你師父帶孩子,是這個,比當隱官還厲害。」
一位從祖師堂御風而至的婦人,落在廊道中。
她至多是玩弄、操控一洲劍道氣運的流轉,再以一洲大勢砥礪自身大道罷了。
裴錢撓撓頭,放下手后又抱拳致禮,乾脆利落道:「好的。」
米裕聽過就算了。
婦人繼續說道:「我們婚宴辦得熱鬧些,然後故意放出風聲給槐黃縣城那邊,劉羡陽肯定會聽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就算劉羡陽大鬧婚宴,打殺了那盧氏子弟,總好過劉羡陽將怨恨憋在心裏。鬧過之後,其實是好事,他往後就沒借口與我們正陽山糾纏了。」
先前收禮,她先小心翼翼瞥了眼舉形,見後者收下禮物,自己才敢收下。
尤其是在這正陽山祖師堂內,在那些劍仙老祖師眼中,這是個精明卻不夠聰明的女子。
切韻突然笑道:「師兄剛剛得到消息,周先生已經到了大伏書院門口。可有好戲看了。等我補妝完畢,就趕過去為周先生搖旗吶喊。師弟,怎麼說,要不要與師兄同行?」
柳嬤嬤笑得合不攏嘴。那個姑娘,真不算好看。
冰原南境那邊,細柳帶著老嫗和秋水道人一起返回府邸,亦是悠然散步茫茫風雪中。
所以浩然天下一直有個諧趣說法,誰能嫁給皚皚洲劉幽州,誰就是天底下最有錢的管家婆了。
早先昏招不斷的清風城許氏,後來與上柱國袁氏聯姻,不惜以嫡女嫁庶子,才彌補了清風城與大驪王朝的裂縫。
她自言自語道:「師兄,何為以一消一?」
一位亞聖嫡傳,據說那個年輕讀書人,家鄉是青冥天下,早年被亞聖帶回浩然天下,不但獲得了一陣翻書風,還有了一個本命字的雛形。
關翳然蹲在老人腳邊,伸手貼在暖爐上。
何況在進入投蜺城之前,謝松花帶著朝暮和舉形,先去遊歷了雨工國北嶽山頭,那位北嶽山君自會小心照看兩個孩子。若是在轄境之內,讓一位劍仙的嫡傳出現任何紕漏,尤其是還是謝松花的弟子,耽誤了他們的大道修行,一小國山君自認擔待不起,興許還要連累整個雨工國被謝劍仙記住。因為謝松花的脾氣,在皚皚洲是公認的不太好。
但是師兄卻遠遠不止於此,她那師兄眼中,彷彿一直看著所有的天下。
元白有些黯然神傷,沒有想到只是出門遊歷了一趟皚皚洲,就已經家國皆無。
身邊有人在的時候,陳平安不會太在意是不是五月初五。
老人自顧自言語,年輕人聽著。
米裕又摸出一把小米粒贈送的瓜子,分給劉羡陽一半。
但是事實上,他的先生,不但看了山水遊記第一遍,就扯出了線頭,而且連那丟擲書籍再取回,都是一種障眼法,此後更是一邊鍊字,一邊念頭思慮千萬里。
不過,沒辦法提升福地品秩,也難不住皚皚洲劉氏財神爺。傳聞其嫡子劉幽州,小時候不小心說了句玩笑話,「砸出個小洞天來,以後就是我的修道之地了」,皚皚洲財神爺便覺得此事可行,在那之後,看劉氏砸錢的架勢,彷彿就是個無底洞,也要用雪花錢給它填平了。
婦人輕聲道:「晏祖師遠見。」
劉幽州倒是想著他們能夠還自己。不是捨不得那些法寶,而是不希望那些剛剛記住臉龐的人,一個不小心就從朋友變成故人。
劉幽州無奈道:「也沒覺得這是什麼好事,柳婆婆說這個作甚。」
山主心情大好,再看這個婦人就有些順眼了。
陳平安縮著身軀,雙手籠袖,怔怔出神。
切韻輕輕拍了拍臉頰,笑道:「祖師堂議事,嗓門就數她最大,等到打起架來,就又最沒個動靜了。」
她對面座椅上,一位老祖師身體微微前傾,饒有興趣,問道:「怎麼講?成了咱們嫡傳,問劍黃河,確定能贏?」
青冥天下,一位原本寂寂無名的道門女冠,年齡不到二十,修道不過八年,在柳筋境這個留人境之上,停滯了六年,然後一步登天,躋身玉璞境。
道理很簡單,太年輕,登山修行,證道長生,最少還要多看百年才行。
早先據說還有候補十人,只是遲遲未曾公布。
婦人對面那老祖師冷笑道:「那元白又不傻,今天成為咱們祖師堂嫡傳后,明天就要跟黃河拚命,然後說不定就沒後天了,擱誰願意?」
謝松花大笑道:「不愧是他的開山大弟子,沒事,咱們繼續徒步去往投蜺城,就當散步散心。」
今天先前有那負責鎮守京城、臨時監國的藩王來到此地,美其名曰商議軍國大事,事實上醉翁之意不在酒,一雙眼珠子就沒離開過姐姐的臉龐,若非姚嶺之護著姐姐,不惜手按刀柄,抽刀出鞘些許,以此示意對方不要得寸進尺,天曉得那個色坯會做出什麼事情。如今的皇宮,姐姐真沒什麼信得過的人了。哪怕貴為皇后,可到底還是一位柔弱女子。
老人點點頭:「曾經有個滿腹詩書的年輕讀書人,說那花開花落、草枯草榮,都是天上月色的人間作答聲,崔先生此語,半點不差啊。」
陶家老祖皺眉道:「儘是些雞毛蒜皮https://read.99csw.com的破爛事!既然能夠成為阮邛弟子,他如今是什麼境界?是不是劍修,飛劍本命神通為何?在南婆娑洲醇儒陳氏求學期間,可有什麼人脈?這些都不清楚!」
劉羡陽突然轉過頭,盯著米裕,一本正經道:「余米兄,你長得如此風流倜儻,以後落魄山要是有那鏡花水月的活計,肯定能掙大錢。到時候你帶帶我啊,我給你當綠葉!」
舉形雙臂環胸坐在廊道欄杆上,輕輕搖晃雙腿,以前在家鄉,他就喜歡在城頭上這麼坐著,這個習慣這輩子都改不了。
裴錢有些難為情。師父帶她遠遊那些年,確實辛苦。
劉幽州就將桂花島渡船路過蛟龍溝那場風波娓娓道來,柳歲余便記住了那個後來登上倒懸山沒有去猿蹂府做客的古怪少年。
陶家老祖轉過頭,下巴抬起,點了點那婦人,然後與山主說道:「按照她的情報,劉羡陽如今是龍泉劍宗祖師堂嫡傳,由於劉氏祖輩曾是醇儒陳氏先祖墳地的守墓人,後來在南婆娑洲醇儒陳氏求學十年,如今劉羡陽是什麼境界了?與風雷園私底下有無接觸?」

舉形望向朝暮那邊,伸出手指在嘴邊,搖搖頭,示意朝暮千萬不要說話。
那麼以後就算師徒終於重逢了,再一起遊歷山水,師父大概就再不會伸手牽起一個小姑娘的手了。
青冥天下,捉刀客一脈的一位純粹武夫。年近五十,山巔境瓶頸。
在斐然那次離去之後,他便行走在懸崖峭壁之上,偶爾以狹刀斬勘破開陣法片刻,瞧幾眼那浩浩蕩蕩北去的妖族大軍。
米裕疑惑道:「搬柴兄?誰?」
米裕拎著張竹椅,坐在劉羡陽一旁,然後遞給劉羡陽一把瓜子。
少年蹲在地上,悶悶道:「我哪裡值那麼多錢,那可是神仙錢。」
婦人慾言又止。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捲簾人卻道依舊。這是昔年盧氏遺民一位文豪的集句詩,寫得妙。可惜文章寫得好,做官就比較差勁了。
可是更多軍帳還是認為,拿下玉圭宗,徹底佔據一洲完整氣運,才是最為穩妥的選擇。何況蠻荒天下劍修眾多,當年在劍氣長城的那場相互問劍,碰了一鼻子灰,如今到了桐葉洲,剛好可以拿玉圭宗來試劍,問劍玉圭宗,打碎玉圭宗祖師堂,以此作為一洲戰事的收官。
細柳心中忍不住感慨道:「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還有一位輩分最高的老祖師閉關多年,即將出關。
雙方無論是年紀、修為還是身份,都極為懸殊。
能夠被那年輕隱官放在嘴邊的人,多半不會簡單。比如那個嗜酒如命的劉劍仙,如今就是北俱蘆洲太徽劍宗的宗主了。
舉形雙指併攏,輕輕一劃,示意小丫頭趕緊乖乖轉頭。
陶家老祖給了那婦人一個眼神,婦人心領神會,說道:「反正此事不急,不如先讓陶丫頭去老龍城那邊,見一見師兄妹們?」
整座正陽山,只有他知曉一樁內幕,蘇稼當年被祖師堂賜下的那枚紫金養劍葫,曾是這婦人尋見之物,她很知趣,所以才為她換來了祖師堂一把座椅。此事還是早年自己恩師泄露的,要他心裡有數就行了,一定不要外傳。在恩師兵解之後,知道這個不大不小秘密的,就只有他這山主一人了。
離真嬉笑道:「告訴你兩個好消息,一個是如今隱官在幾座天下都很出名了,再一個好消息,則是咱們甲子帳那邊,對隱官大人越發重視了,要徹底關門打狗了。下次見面,麻煩隱官大人不要搖尾乞憐啊。」
說到這裏,山主看了一眼陶家老祖,頗有怨氣。早年陶丫頭和護山供奉一起遊歷驪珠洞天,不承想既沒能取回那部劍經,又沒能斬草除根,連一個當窯工的鄉野少年都沒解決乾淨,結果就留下了這麼大一個隱患。雖說當時因為李摶景還在世,而那劉羡陽的本命瓷,據說一路輾轉到了風雷園手中,所以那隻搬山猿有些顧忌,出於為正陽山考慮,不宜與當時的風雷園徹底撕破臉皮。
老人說道:「崔先生,很高興能夠遇見齊先生和你啊。書院生涯,向齊先生問學,廟堂為官,與崔先生為伍。」
坐在婦人對面的那位老祖師,再次笑眯眯開口道:「婦人之仁。」
那老祖師說道:「只要劉羡陽在婚禮上敢出手,我就能讓那盧氏子弟死得恰到好處。不僅如此,還要讓那剛剛穿上嫁妝沒多久的瓊枝峰弟子事後殉情。至於她是真死還是假死,還不都是由我們說了算。大不了讓她學那蘇稼,隱姓埋名,反正正陽山不會虧待她。我就不信鬧出這麼一場,阮邛還有臉護著那個劉羡陽。」
裴錢在傷心,以後師父再敲她栗暴的時候,好像再不用彎腰了。
因為隨著此人的橫空出世,兩枚養劍葫也隨之水落石出,正是失傳已久的「心事」與「立即」。劉材擁有兩把本命飛劍。養劍葫「心事」,溫養飛劍碧落,劍修本已被譽為一劍破萬法,碧落一劍又可破萬劍。養劍葫「立即」,幫忙溫養劉材第二把飛劍白駒,飛劍之細微、迅捷,可以無視光陰長河的阻滯。所以如今浩然天下有了個說法,能與寧姚做同境爭勝的劍修,唯有百年後的劉材。
當他重見天日之時,竟手握一座洞天。
陶家老祖眉宇間閃過一絲陰霾,只是有些話,難以啟齒。
擁有虹霓、滂沱兩把本命飛劍的小女孩,雙指捏住那枚竹葉書籤,高高舉起,在陽光下輕輕擰轉,她十分喜歡這份禮物。
最後外加一個好似做買賣給點彩頭添頭的隱官——一個好不容易有了點別洲名聲,還是因為「陳憑案」而聲名狼藉的年輕人。
斐然笑道:「無聊。」
那樵夫出身的少年不傻,雖然聽不懂這撥人的言語,仍是大致猜出了對方身份,一時間腦子似一團糨糊。
劉羡陽解釋道:「泥瓶巷那個宋集薪,如今的藩王宋睦。」
主人正是舊朱熒王朝劍修元白,他身邊婢女名叫流彩,在外人跟前,就是個面癱,死氣沉沉,長得還不好看,極其不討喜。
在皚皚洲劉氏府邸,劉幽州的書房裡邊,懸挂著一幅劉幽州的親筆畫卷,拙劣得好似稚童鬼畫符,畫了一葉扁舟泛海,有個背劍少年立在船頭。

他白袍玉帶,腰間別有一支青竹笛,穗子墜有一粒泛黃珠子。
謝松花帶著兩位弟子御風去往高空。
斐然抬頭遠望,在那玉芝崗方向,有劍光衝天而起,還有一道斐然熟悉至極的術法光彩,是師兄切韻的大手筆。
謝松花點點頭,道:「那就算細柳燒高香,運道不錯。本來我是打算帶著朝暮、舉形那倆孩子,在冰原南境這邊溫養劍意,細柳肯定是要會一會的。朝暮有兩把本命飛劍,一把虹霓,一把滂沱,其中虹霓在此溫養,頗為適合。舉形那把雷澤在冰原倒是裨益不大,所以回頭需要去拜會一下雷公廟沛阿香,看看舉形在馬湖府那邊,有無大道契機。」
他感興趣的,當然是那兩份榜單。
皚皚洲偏遠小國的馬湖府,又名黃琅海子,有一座不大的雷公廟,廟祝是個年輕人,名為沛阿香。
老人問道:「那我能不能為齊先生,罵大驪國師幾句?」
裴錢暫時還不太清楚這位謝姨的「會一會細柳」「拜會雷公廟」,到底是怎麼個「會」。不過謝松花願意與裴錢道破兩位嫡傳的飛劍本名,足可見她對裴錢的親近,把小姑娘當自家人看待了。
裴姐姐還是一個人,膽子真大,真能吃苦。
劉羡陽點頭道:「可憐的搬柴兄,與馬傻子每天朝夕相處,肯定噁心壞了。」
裴錢有些赧顏,小聲道:「師父說過,行走山下,先跌兩境。千萬別學某人,江湖切磋先讓一招。」
大泉王朝,蜃景城皇宮。
關翳然眼眶微紅,使勁點頭,道:「曉得了!」
他今天獨自來到箜篌山地界的一處形勝之地,犀渚磯觀水台。犀渚磯下有深潭,水深不可測,青衫劍客登上高台,在一枚被譽為萬年的燈犀角照耀映徹下,觀看深潭水族,幽冥異路,但是在仙家術法的加持下,俗子可見眾多奇形異狀的水族精怪,被冤句派山上神仙千百年馴化之後,溫順異常,在水中優哉游哉。
關翳然立即轉身。
劉幽州蹲在沛阿香身後台階上,腦袋歪斜,望向那個姑娘,輕聲問道:「阿香阿香,八境打九境,還是柳姨的九境,她能怎麼打啊?」
在仙家客棧,裴錢見到了那兩個劍仙坯子,都是約莫十歲出頭的孩子,一男一女,女孩叫朝暮,男孩名為舉形,都很靈秀。只不過舉形略顯穩重,眼神沉寂,與年紀不太相符。
裴錢猶豫了一下,說道:「只有五次。」
龍君瞥了眼他,懶得言語。
一個姿容平平的婦人,座椅位置偏後,手腕系紅繩,正襟危坐,顯得有些拘謹。
謝松花自然沒有什麼通關文牒,投蜺城看了眼裴錢,便對謝松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併放行了。
崔瀺笑道:「誰說不是呢。」
早年柳歲余瞧見這幅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家名作」后,就問了一嘴,劉幽州就與她顯擺起來,說他這水紋畫法,可是得了馬遠《水圖》的七八分精妙。當時還是少年的劉幽州,生怕柳姨不信,就隨手從書桌一排筆海中翻翻揀揀,好不容易抽出一卷《水圖》真跡,要讓柳姨鑒定一番。柳歲余身為一位武夫大宗師,當然對那幅價值連城的神仙《水圖》不感興趣,只問那少年是誰。
這一天,一襲鮮紅法袍的年輕隱官盤腿而坐,橫刀在膝,伸手輕輕拍打刀鞘。
這會兒姚近之突然說道:「要不是這些天你留在我身邊寸步不離,我定然撐不住。但是等到妖族攻打蜃景城,快要守不住的時候,你就殺了我,只是記得,出刀一定要快些。」
到了十分簡陋的修道之地,婦人嗤笑一聲,她坐在一張蒲團上,伸手捻動手腕上的那根紅繩,想起正陽山和風雷園的那點仇怨,好一個泥娃兒到水裡打架,螃蟹進鍋里翻浪。
當然,最後蘇稼的下場不太好,在風雪廟神仙台,輸給了風雷園現任園主黃河,劍心崩碎,連劍修身份都保不住。
朝暮坐在一旁,安安靜靜,托著腮幫子看著裴姐姐寫字。
婦人面有為難神色,以心聲言語,與元白說了先前正陽山祖師堂那個提議。
第二件事,是商議正陽山第二批弟子的下山一事,先前一撥在兩位老祖師的帶領下,已經趕赴老龍城。正陽山與藩王宋睦,一向關係不錯,還要歸功於陶紫當年遊歷驪珠洞天,與當時還叫宋集薪的少年,結下一樁天大的香火情。
如果不是爺爺還在邊關率軍廝殺,身邊還有個姚嶺之入宮為自己貼身護衛,姚近之真不知道如何自處,她死不敢死,見著了房梁,不敢去想那白綾,曾經她壯起膽子,遠遠瞥了眼宮中水井,便更怕死了。姚嶺之入宮后,她曾有次在廊道中踉蹌摔倒在地,然後伏地大哭,抬起頭時梨花帶雨,哭著問妹妹,天底下有沒有不疼的死法。
劉羡陽笑呵呵道:「那麼清風城那位許城主肯定也會在婚禮上露面了。」
六年過去,還是沒能等到妖族的南撤。最後他就乾脆坐在一處勉強能算洞窟的峭壁中,時不時出刀斬開禁制,無所事事,只能看那妖族繼續北去。
沛阿香笑道:「被你說成大方的人,得是多大方?」
切韻雙手合十,道:「行吧行吧,記得說話算話,一定要女子善待女子啊。」
裴錢搖搖頭,閉口不言。
龍君斜眼離真,說道:「提醒一句。」
柳歲余坐在一旁,雙手一下九九藏書一下輕拍膝蓋,道:「年輕十人當中,還有個山巔境,叫隱官來著,又是劍修,加上先前武運涌去劍氣長城,多半是劉幽州認識的那個年輕人了。」
眾人需決議的第一件事,是商議那幾位嫡傳候補人選,挑選一個黃道吉日,讓他們的名字正式載入祖師堂譜牒。
斐然帶著少年一起觀看那些千奇百怪的水族。
小姑娘很想問這個姐姐,既然是在家鄉,為何要離鄉呢?自己要是能夠留在家鄉,肯定就不會出遠門了。
離真扯開嗓子喊道:「隱官大人,若是那本遊記上邊沒寫錯,今兒是個好日子?」
老人點點頭道:「當官要好好當,只是別忘了先做人。別學那些個大瀆督造輔官,平日里不出門,一有機會跟隨官帽子更大的一起巡查大瀆,就要先與人借一雙磨損嚴重的靴子,這種聰明人做的聰明事,你就別做了啊。不然太爺爺以後就真要睡不安穩了。」
正陽山山主對此見怪不怪,陶家老祖更是懶得多看一眼。一幫冥頑不化的老不死,不是喜歡練劍,不屑耍手段嗎?你們倒是有本事練出個玉璞境啊。可惜一幫廢物,連個元嬰都不是。正陽山靠你們,能成為「宗」字頭仙家,能有下宗,能力壓龍泉劍宗?靠你們這些練劍數百年都沒機會出劍的老廢物,正陽山就能成為東寶瓶洲山上的執牛耳者?!
光是知道山水遊記的不同尋常,其實毫無意義。這也是崔瀺最為縝密的地方。
可如今想來,還是讓山主覺得頭疼不已,萬事最恨一個「早知道」!
離真笑問道:「最近咱們這位隱官大人怎的如此消停了,是不是應了浩然天下那句老話,咬人的狗不出聲?」
老人抬頭望向天邊晚霞似錦的美景,唏噓道:「牙齒落,頭髮掉,走不動路,煩啊。見著了年輕好看的姑娘啊,無心也無力,至多就只能遙想當年,想一想英雄當年勇了。年輕真好,有官可升。飛來飛去的天上神仙,也是讓人由衷羡慕。」
柳歲余眼力稍遜一籌,要比沛阿香晚些發現蛛絲馬跡。那謝松花御劍遠遊,只是照顧兩個弟子,但是那個年輕女子武夫,竟然無須謝松花幫忙御風。
坐莊坑人,賣酒還是坑錢,扇面題款,肚子里裝滿了大大小小的神怪誌異、山水故事,與寧姚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神仙眷侶,為了她才兩次遠遊千萬里,連過三關,連那齊狩和龐元濟都敗在他拳下,主動頂替寧姚,去與那托月山離真捉對廝殺,一戰成名,成為劍氣長城歷史上最年輕且是首位外鄉人的隱官,郁狷夫問拳他接拳,結果一拳就倒,最後卻還是三場連勝,陰陽怪氣的言語不計其數,大劍仙聽了都要揪心,親筆撰寫了《皕劍仙印譜》,坐鎮避暑行宮運籌帷幄,到了戰場上,比那大妖綬臣還要陰險,甚至裝扮過女子,還喜歡四處撿破爛……
正陽山這邊,是陶家老祖最寵溺的那個修道天才陶紫,清風城許氏那邊則是城主嫡子,雙方曾經一起遊歷驪珠洞天,這些年一直關係不錯,而且雙方長輩都覺得這是一樁天作之合。
對她是大吉,對大泉王朝而言,卻不是什麼好卦象,當時她便百思不得其解。
最讓姐姐傷心的是,那個皇帝陛下不帶姐姐一起離開的荒謬理由,竟然是欽天監那邊有人斷言姐姐是紅顏禍水,帶在身邊只會禍害連連。
此外還有三位金丹劍修祖師。
那個穿龍袍坐龍椅的王八蛋,竟然丟下姐姐一人,自己偷偷跑了,關鍵是他還帶走了一大撥金丹供奉仙師,一起去了第五座天下避難。
當然,山主心知肚明,這位陶家老祖,就是擺個姿態給人看的,因為對方很清楚自己這位山主的處境。
舉形和朝暮兩個劍仙坯子,面面相覷,原本他們已經準備好了,一個幫裴姐姐捧書,一個幫拿竹杖。
小師兄當時笑著搖頭,給出一個很混賬的答案。
南方仙家冤句派,多女修,祖山箜篌山,祖師堂名為繞雷殿。不算太大的仙家山頭,但是由於地理位置太過偏僻,好似雞肋一般,反而暫時沒有遭受妖族大軍的侵襲。
一位走入第五座天下的少年僧人,手持十二環錫杖。
身披鶴氅、惜無梅枝的秋水道人再無神仙風采,齜牙咧嘴:「小姑娘好重的拳頭,這會兒還渾身生疼,剛挨上那一拳的時候,本命氣府外加三魂七魄,就都跟地牛翻背似的。那張縮地山河的符籙,被純粹武夫拿來近身對敵,真是要命。難怪開創這一脈符籙的老祖師,挨了幾千年的罵。」
除了兩位趕赴老龍城的老祖師,陶家老祖在內的老劍仙們今天齊聚一堂,有諸多事務需要老祖們一同決斷。
寶瓶姐姐的小師叔,自己的師父,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是高興呢,還是會傷感呢?
不同於斐然的遊山玩水,綬臣是奔著玉芝崗祖師堂而去。
老人突然喊道:「翳然。」
既然這位沛阿香前輩不願指點拳法,作為武學路上的晚輩,裴錢只能作罷。
兩人一起嗑著瓜子,米裕笑道:「披雲山那邊剛剛得知,福祿街那個姓盧的年輕人,要跟正陽山瓊枝峰一名仙子結為道侶了。」
那老祖師身體後仰,靠著椅背,道:「好說。」
劉羡陽瞬間退出寤寐狀態,一抬頭,笑著打招呼道:「余米兄。」
在綬臣、甲申帳木屐提議后,各大軍帳開始主動吸納桐葉洲修士,同時開始約束深入腹地的各路大軍,再不可肆意屠城築京觀,將東寶瓶洲大驪鐵騎那一套策略悉數照搬過來,再做適當的修改完善,驅使山下王朝、藩屬軍隊,攻伐山上門派。在青衫劍客看來,唯一的美中不足,是蠻荒天下各大軍帳還是比不得大驪宋氏的文武官員,做不到那種令行禁止。
朝暮壯起膽子,轉頭偷偷看著好久沒有理睬自己的舉形。其實他年紀比自己還小,同年同月,但是舉形比她晚了幾天。可是小姑娘總覺得舉形比自己要大好多歲。
在那劍修如雲的北俱蘆洲,哪怕是元嬰劍修,給人敬稱一聲劍仙,興許都會不太自在,可是在東寶瓶洲,沒有這樣的風俗。每一位金丹劍修,都是當之無愧的山上劍仙。
米裕不再多問,這些與隱官大人有關的陳年往事,米裕興趣不大。
正陽山山主只是撫須,並無言語,沉默片刻,似乎聽到了一個心聲言語,才點頭道:「可以。」
再就是商議參与中嶽山君晉青的夜遊宴一事,又是小事。唯一需要上心的,是探探晉山君的口風,免得將來下宗選址一事,起了不必要的齷齪事。畢竟晉青對於舊朱熒王朝的那份情誼,舉洲皆知。
因為跟隨師父來到浩然天下之後,師父帶著他們兩個先後走過金甲、流霞、皚皚三洲,路過不少仙家府邸,許多和藹長輩都要送禮給他們,舉形只是神色淡漠,雙手籠袖,師父也不管這個,她就跟著拒絕了。有次小姑娘私底下詢問舉形緣由,結果不太愛說話的舉形突然大怒,只問她還要不要臉。朝暮又怕又傷心得大哭起來,舉形見她哭鼻子,反而更加惱火,撂下一句話,讓朝暮以後都別跟他說話,不然就揍她。
斐然點頭道:「希望東寶瓶洲老龍城,亦是如此作為。」
崔瀺點頭道:「相信齊靜春也會慶幸自己的學生當中,能有個關瑩澈。」
大驪曾經有個進京趕考的寒族士子,弱冠之齡,便敢說一國文宗捨我其誰,可事實上,詩篇文采,委實平平。
朝暮像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在裴錢問起后,小姑娘就與裴錢姐姐詳細說了那年輕十人的天大熱鬧。舉形當然是要為隱官大人打抱不平的,說除了寧姚之外,至多加上個曹慈,其餘八人,有什麼資格將隱官擠出十人之列,只撈到個「第十一」?!
中土神洲一個叫許白的年輕人,出身於一個藩屬小國,那有一處位於市井的許願橋,守橋人姓許,有個兒子,少年風姿卓絕,好似謫仙人,故而綽號許仙。據說許白在年幼讀書時,便有神人仙靈在背後幫忙燃燈照明。後來夜宿橋上,少年夢見有一老道人曳杖而來,癯然山野之姿,似有道氣者。少年似睡非睡,驟然點燈之後,人在星海魚在天。
山主皺眉道:「有話直說。」
這是怎麼個鳳毛麟角?擱在山上,差不多就是二十多歲,已經是元嬰劍修了。
舉形早已將那枚青翠欲滴且篆刻一行美好文字的書籤,輕輕收入袖中,打算好好珍藏起來,到了這個浩然天下,讀書最是普通事了。
舉形嗤笑一聲。朝暮立即病懨懨的。
不過陳平安每次出刀,禁制很快就會自行縫合。
最讓皚皚洲震撼的一個消息是,傳聞謝松花極有可能在數十年之內,破開玉璞瓶頸,躋身仙人,成為皚皚洲千年以來首位成功躋身此境的大劍仙。
要是他在就好了,不管最終結果如何,自己都不會這麼擔驚受怕啊。
大端武夫曹慈,在扶搖洲山水窟海外,躋身十境武夫。
魏晉先後兩次問劍北俱蘆洲天君謝實,當之無愧的東寶瓶洲劍仙第一人。
謝松花對家鄉皚皚洲一向觀感不佳,早年躋身地仙之後,就多在流霞洲、金甲洲遊歷,在收取嫡傳之前,每次有事返鄉,她都不會泄露行蹤,更懶得顯擺劍仙身份,所以有過幾場不小的衝突。謝松花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麼講理之人,所以每次都是小的也打,老的也打,如果還有開山祖師爺在世,那更好。所以皚皚洲修士,對於這位本洲劍仙,是既敬畏又頭疼。
一位愁眉不展的年輕皇后,姿容極美,她這會兒神色鬱郁,雙指拈著精巧的小銅火箸兒,輕撥手爐內的灰燼,盡量讓炭火持久些。
劉羡陽吐出瓜子殼,笑道:「我家小平安,是不是與你早早打過招呼了,要你盯著我點,不讓我意氣用事?」
只可惜甲子帳那邊擱置了這個方案,只說暫時顧不上這邊,再議。
如今宮城內外,朝野上下,從廟堂到江湖再到沙場,哪裡不是一團糟。
崔東山曾說,但凡腦子沒病的,都扯不出這條脈絡的線頭。
「去,幫太爺爺偷一壺酒來,先前書房裡邊藏好的幾壺,都給你爹偷偷拿走了,就放在他自個兒書房裡。放下酒後,你讓太爺爺一個人坐會兒。哈哈,好一個得酒且大嚼,勿令兒輩知。」
山主欣慰笑道:「說說看,若是真能成事,解決一個潛在麻煩,我們正陽山一向賞罰分明。」
沛阿香笑道:「整個猿蹂府都給人拆了賣錢,你爹沒心疼?」
沛阿香打趣道:「見著了善財童子登門,我很難不開心。」
桐葉洲一洲之地,仙冢累累,還能依靠山水陣法抵禦妖族的山上門派,屈指可數。
在年輕人離開院子后,關老爺子輕拍藤椅扶手,輕聲喊道:「國師大人?忙不忙,不忙的話,陪我嘮嘮嗑?」
陶家老祖將那紙張推到山主那邊,山主看完之後,道:「照著情報來看,這劉羡陽少年時就是個藏不住話的,還愛出風頭,返回家鄉之後就沒有跟人談及求學經歷?」
婦人對面那老祖師點頭笑道:「既能光明正大問劍風雷園,又能護住故國晚輩,元白確實應該感謝我們,感謝我給他一個問心無愧的死得其所,風光落幕。」

姚嶺之坐在一旁英氣勃勃,見姐姐低頭不語,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沛阿香說道:「你去問那姑娘啊。」
玉圭宗、桐葉宗、太平山和扶乩宗合力打造出來的那座三垣四象大陣,越來越黯淡。若從天幕俯瞰一洲大地,一處處人間燈火好似漸次熄滅。每一次燈火消散,都是一座仙家山頭的覆滅,是https://read•99csw.com桐葉洲的氣運流逝,轉而被妖族收入囊中,此消彼長,一洲山上山下,膽魄盡碎,大局已定。
這位陶家老祖,比自己更有希望躋身上五境。對方要是問劍風雷園,贏了還好,若是輸了,或是再有個意外,死在黃河劍下,那麼自己這個山主就算是做到頭了。
事實上,陳平安第一次翻完書,就意識到了這本書暗藏的玄機,所以才有那個「虧得沒有寫那真正在意事,否則以後不能好好說話」的念頭。
謝松花起身道:「裴錢,你們聊著,我先去找個人聊點事情,跟她約好了在這邊碰頭,差不多該到了。」
等到關翳然拿來兩壺酒,就只有國師一人能夠飲酒了。
接下來第四件事情,是錦上添花的好事,商議與清風城許氏聯姻一事。
劉幽州搖頭道:「沒問。」
投蜺城是雨工國霖灘府的府城,此處是去往冰原南境的兩處重要渡口之一。
到了正陽山就足不出戶的元白笑道:「前輩不用如此。」
托月山百劍仙之首,斐然,玉璞境劍修。據說喜好壓境。
所以當斐然看到最後一份諜報,有些哭笑不得。莫名其妙就躋身了數座天下的年輕十人之列,與寧姚、曹慈、山青這些天之驕子並肩而立,已經讓斐然十分彆扭,尤其是那個「擅長壓境」的評語,更是讓斐然難免怨念,斐然恨不得幾座別家天下的修士,長長久久,都不知道有他這麼一號人物。
知道他身份的,都不太敢來打攪他,敢來的,一般都是沛阿香願意待客的。
柳歲余見著了師父,笑道:「師父今兒瞧著精神氣不錯。」
與裴錢一番閑聊過後,謝松花感慨不已,沒有想到連自己都沒有看出裴錢的武學深淺。
沛阿香嘆了口氣道:「有些時候不得不承認,你們這些有錢人,真是該你們有錢。」
原來是被魏山君丟到自己跟前的劍仙米裕。
神誥宗天君祁真的小師弟,早年趕赴中土神洲上宗,擔任守藏室史,傳聞三年之內,看遍道教書籍。
細柳無奈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朝暮笑道:「第五座天下,年號是嘉春,以我們家鄉那座城池落地之時,作為天地初開時分,被取名為飛升城了。」
裴錢抱拳道:「晚輩裴錢,想要與沛前輩請教拳法。」
所謂的少年身形,就是一個圓圈加幾根樹枝,鬼才認得那是個人。
一座邊境小城,就算再藏龍卧虎,也得掂量掂量一位劍仙的飛劍。
陳平安抬起頭,下一刻就現身在城頭之上。
柳歲余猛然起身,神采奕奕,她是個武痴,能夠與一位劍仙,各自問拳問劍,多痛快!
若是少年哪怕流露出一絲絲的仇恨,不管隱藏得好不好,斐然反而能讓他活下去,甚至可以從此登山修行。
陶家老祖笑道:「簡單,讓那清風城許氏家主順便參加婚禮。他如今身上還穿著劉羡陽祖傳的那件瘊子甲,相信清風城比我們更希望劉羡陽早早夭折。」
青衫劍客坐在觀水台上,手中有幾份前不久拿到手的軍帳諜報,甲申帳在內的三十軍帳,都已各自佔據一處山上仙家祖師堂或是世俗王朝京城,已經對大伏書院在內的三大書院,和玉圭宗在內的四大宗門,徹底完成了包圍圈,蠻荒天下每一天都在不斷蠶食、攫取和轉化一洲山水氣運,妖族大軍登岸之後的大道壓勝,隨之越來越小。
裴錢看著眼前這個俏皮可愛的小姑娘,便有些想念落魄山的小米粒,也想念好像永遠都不會長大的暖樹姐姐。
山主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陽穴,道:「事已至此,算是死仇了,尤其是這些吃不得半點虧的年輕人,最記仇。萬一以龍泉劍宗的嫡傳身份,與我們問劍,到時候正陽山該對他如何處置,是打死還是不打死?怎麼看都是個麻煩。萬一再與那風雷園勾連起來,使得風雷園與龍泉劍宗一起針對我們正陽山,哪怕問題不大,終究不美。」
女劍仙開門見山道:「謝松花。」
只是關於玉圭宗和太平山的戰略選擇上,斐然、劍仙綬臣和甲申帳木屐在內的數個軍帳,都建議先攻破太平山。至於那個位於桐葉洲最南端的玉圭宗,多留幾年又如何,根本不用與它過多糾纏。只要速速集結兵力,拿下左右坐鎮的桐葉宗,到時候跨洲過海,碾碎東寶瓶洲就是了,絕對不能再給大驪鐵騎更多兵馬調度的機會了。
老人輕聲道:「可還是有好些委屈,讓人難受。都不曉得怎麼說,跟誰說。」
姚近之驀然而笑,望向門外的大雪景象,沒來由想起了一個人。
記得當年,來這蜃景城途中,她偷偷給自己算了一卦。
雨四說道:「綬臣前輩原本是要留下她一條性命的,只是在那祖師堂見她磕頭求饒,覺得煩了才改變主意。」
老人笑道:「戶部是個不討喜的衙門,多多習慣,反正吏部就算了,你這輩子都別奢望去那兒當官,畢竟別人都覺得大驪吏部姓關,可你們這些關家子弟真要這麼認為,就是求死之道了。做人啊,得給人留出條道來。蹲茅坑不拉屎,或者蹲那兒拉屎太久,都是要被人往茅坑裡砸石子的,到時候濺了一屁股,怨不著別人。」
崔瀺笑道:「得先罵吏部尚書,再來罵我。」
米裕搖頭道:「還真沒有。」
柳歲余跟著師父望去,道:「好像是那劍仙謝松花。除了兩位新收的嫡傳弟子,身邊還跟著個年輕女子……」
婦人輕輕呼出一口氣,似乎今天說了這麼多,讓她有些疲憊。
劉幽州在遠處就大聲嚷嚷道:「阿香阿香!」
斐然一笑置之。他不但改了名字,就連麵皮都是那年輕隱官的模樣,沒什麼用意,純粹無聊。
正陽山一處對雪峰上,一對主僕在建造于崖畔的仙家府邸廊道中賞景。
兩人之間,誰率先破境,還能夠得到武運,其實就算分出了勝負,雙方都不用真正問拳。
婦人搖頭道:「很難。元白雖然也是元嬰劍修,但是比起黃河,還是差了些,元白唯一的依仗,是他那飛劍擅長以傷換傷的本命神通。」
劉幽州從咫尺物當中取出一件香爐,沛阿香瞥了眼,一揮手,將那香爐送到雷公廟內。
山主望向婦人,難得多了些笑意,道:「此事就這麼說定,你去說服元白成為祖師堂嫡傳,事成之後,我們立即放出話去,元白要問劍風雷園黃河。」
那個藩王告辭離去,他跨過門檻轉頭露出的那抹笑意,別說是被他死死盯著的皇后姐姐,便是姚嶺之見了都要心寒。
豆蔻抽出短刀,輕輕抖腕,短刀出鞘之後,驀然變成一把好似斬馬刀的雪亮巨刃,豆蔻拔地而起,去往冤句派祖師堂。
直到這一刻,裴錢才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寶瓶姐姐長大了,自己也長大了。
老人跟著笑了起來,搖頭道:「那還是算了。」
她現在唯一感興趣的事情,是久未露面的師兄,為何會破天荒主動找到自己,還要她幫忙照顧那個從皚皚洲天井福地走出的流彩,也不用多事,保證流彩不死就行了,此外都無所謂。
姚近之抬起頭,慘然笑道:「我沒事。」
豆蔻轉頭看向山巔繞雷殿,切韻說道:「小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別再像玉芝崗那樣濫殺一通了,這兒好看的女子多,你別出手行不行?」
崔瀺說道:「最少在關瑩澈為官之時,大驪世道是更好了。」
陳平安輕輕呼出一口氣,輕輕敲擊心口,反正一個人,還可以自言自語。
畢竟謝松花是一位劍仙前輩,況且此次遊歷冰原,是要傳授兩位嫡傳劍術大道。
陶丫頭確實不太情願,而且陶家老祖其實也更多希冀著老龍城藩邸那邊,能夠有些暗示給正陽山。只是那個年輕藩王,不知是裝傻,還是真將陶紫當作了妹妹。
那位陶家老祖明顯早有腹稿,給出了一番章程,眾人沒有太大異議。
沛阿香沒理睬。等你謝松花躋身了仙人境,才能靠個名字就可以嚇唬人。
謝松花嘴上發牢騷,實則心中還是自豪更多,她還真不覺得酈採的陳李、高幼清,蒲禾的野渡、雪舟,還有宋聘的孫藻、金鑾,以及其餘那些流散在浩然天下四方的孩子,會比自己的這兩位弟子更出彩。絕不可能!她謝松花就收了這麼兩個弟子,傾囊相授,六十年後,一定會比那早早有了小隱官綽號的陳李,還要更加小劍仙。
山主說道:「還得再想一個讓劉羡陽不得不來的理由。」
那老祖師扯了扯嘴角,這婆姨是誠心討罵嗎?
離真得知此事後,建議托月山再心狠一點,在兩座懸崖之間,設置出一道玉璞境劍修都破不開的穩固陣法,都不給那年輕隱官過過眼癮的機會。
關翳然笑了笑。大驪朝廷的最早一撥廟堂重臣,其實都不太文雅的,哪怕是讀書人出身,也一樣。
裴錢隨即說道:「謝姨,你御劍我御風就是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跟在謝姨身邊,不用這麼刻意講究。」
柳歲余說道:「試試看。」
如今冤句派已經聚集了十數個流離失所的山上門派修士,原本高高在上的譜牒仙師,如今人人都是喪家犬。其中,有個小門派出身的青衫劍客,先前手持自家祖師堂玉牌,再上繳一筆神仙錢,得以進入冤句派避難。
元白轉頭看著流彩,輕聲道:「放心吧,我會幫你找到那位福地舊主人。」
所以當雙方成為道侶之後,幾乎半座青冥天下的修士都在瞠目結舌。
謝松花沒有著急御劍返回投蜺城,而是帶著裴錢徒步南下。
這些個山上神仙,難道成天沒事就喜歡逛盪來晃蕩去打探他人消息嗎?
沛阿香給逗樂了,擺擺手道:「沒空。」
你小子倒是喜歡出聲。流白微微一笑,顯然理解了龍君前輩的那個眼神。
婦人輕輕點頭。
如今出刀斬破禁制,除了觀察妖族大軍數量和推衍戰局形勢之外,陳平安更要以此推斷那道大門是否會偶爾關閉,擔心托月山那邊已經察覺到那本山水遊記的門道,會關了大門,以此隔絕兩座天地,或是早早設置了其他的山水禁制,那麼陳平安一旦倉促出手,反而會讓崔瀺的那樁秘密謀划,付諸流水。
舉形說道:「有消息說寧姚姐姐不但是那座天下的第一位玉璞境劍修,如今都是仙人境了。」
正陽山是大驪欽定的「宗」字頭候補,所以如今已經著手準備下宗選址一事,肯定是要在那舊朱熒王朝境內的。正陽山這些年從舊朱熒王朝,吸納了相當數量的年輕劍修,除此之外,還有個相當不俗的劍仙坯子,龍泉劍宗那邊竟然眼瞎了不去好好栽培,在神秀山那邊修行數年,阮邛竟然都不願意收為嫡傳。那少年到了正陽山後,破境極快,如今跟寒露峰的仙子童真,有希望結為道侶。
以前大白鵝小師兄說過一個笑話,問她這個大師姐,曉不曉得天底下哪個傢伙的憂愁最多。
姚嶺之瞬間臉色慘白,輕輕點頭。
裴錢點點頭,將行山杖交給朝暮,再摘下竹箱,舉形立即雙手接過小竹箱。
婢女的家鄉,其實不算完全意義上的浩然天下,而是皚皚洲那座享譽天下的天井福地。
不過正陽山祖師堂只是收回了那枚紫金養劍葫,而未將蘇稼從祖師堂譜牒上除名,但是取消了她的嫡傳身份。
這次評選出來的年輕十人,都是在五十歲之下,入榜之人,沒有高下之分。
如今化名「陳隱」的斐然笑道:「那筆神仙錢,對我而言,就是你兜里的那串銅錢,所以你不用太在意。」
皚皚洲唯一的十境武夫,沛阿香是他們劉氏的供奉第三人。
柳歲余好奇問道:「你是在哪兩個境界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