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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 束小姐不喜歡康鐸嗎

Chapter 01 束小姐不喜歡康鐸嗎

侍衛長伊奢上尉站在幾步之遙的夜色里,看著那個年輕的女子一步一步地走近殿下,而柏欽殿下臉上的冷峭開始消融,眼神漸漸柔和起來。
風澤納悶地問:「你不是最愛玩這個遊戲了嗎?」蓁寧喊道:「我明天再殺你十八場!」
這個地方蓁寧這一段日子出入得比較多,杜柏欽在城裡的住所——信德使館區的花園公寓位於康鐸的西城區,是墨撒蘭君主共和國的外交辦公處和康鐸市政府辦公廳所在地,一直是高級政治警戒級別要地。有一日,司三陪著一個軍事安全官員進來,和和氣氣地要採集她的臉部特徵輸入人臉識別系統。
蓁寧抱起平策公主,從屋后長窗繞出,站在廊柱的陰影下,仔細地觀察了一遍周圍的環境,隨即貼著牆迅速地穿過宮殿長廊。
直升機上跳下一個男人:「嗨,蓁寧!」蓁寧未想到會遇到故人:「戴納!」
蓁寧臉頰上浮出激動的神色,她即將見到的,將會是墨撒蘭一段活生生的歷史,更令她意外的是,杜柏欽竟如此的誠摯,直接將她帶進了他生活的最深處。
杜柏欽點點頭:「甚至可能只有一個。」詹姆斯笑了笑:「一場完美的表演。」
十二月份的北澗古城,大風吹得城樓門下茶館的旗子獵獵作響。
杜柏欽抿了抿嘴,忍住了笑意,伸手把一份切好的牛排擱在她面前,又把叉子塞到她手裡:「來,吃飯。」
「我想和你一起去。」杜柏欽說。「哪裡?」
冬天的泛鹿莊園,地上的落葉覆滿水汽,踩上去有一種細細碎碎的聲響,一切靜謐安好。
風澤「嗷」的一聲叫起來。「怎麼了?」母親出來了,看到小兒子正圍著小女兒喋喋不休,出聲道,「老三,別老纏著你妹妹。」
一向沉穩的大哥怔了一下,認真地看了看她,然後說了句:「真有的話,帶回來給哥哥們看看。」
他對著蓁寧敬了一個禮,公事公辦地道:「抱歉,女士,請把手舉起來,轉一圈。」
他的聲音傳入耳膜,蓁寧的目光忽然抖了一下。
會議室的大門被強行推開,一個立在桌邊、穿著軍服的美艷女子回過頭:「首相先生……」
詹姆斯敲了敲桌面:「頭兒,能悄無聲息地將公主殿下帶出去,對方人應該很少。」
「這幾年你在忙什麼?」杜柏欽問。
另一個女孩子咯咯地笑了,故作神秘地答:「你沒見過他吧,我告訴你……」
杜柏欽在車流之中一路加速,車子飛快地駛出市區,西郊半山的樹木在燈光之中搖曳,有清涼的風從車窗吹了進來。
男人看到平策,潰散的眼神微微一閃。
蓁寧暗暗緊張,面上仍然不動聲色。她緩緩地鋪開餐巾,說:「你呢?」
如今這些珍稀的畫作近在眼前,看得出這畫掛了好些年了,雖然維護得很好,但主人亦並非愛惜的姿態,而是真正隨心隨意的富奢之家的做派。
蓁寧躺在床上,想起他的話:「蓁寧,如果我現在求婚,你會不會覺得太快?」
蓁寧看到門外筆直站立的司機,又看了一眼戰戰兢兢立在大堂的酒店經理,聳了聳肩往外走。
蓁寧愣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說:「愛琳,我以前喜歡過你們國家的一個男孩子。」
蓁寧按著心臟呼出一口氣:「泛鹿莊園是不是?」
杜柏欽笑了。
來接她的是表姐的助理愛琳,她此行來墨撒蘭,是為了參加表姐姬懸的婚禮,姬懸是姨母的女兒,是墨撒蘭皇家愛樂樂團的一名長笛演奏家。
領頭的軍官轉身後退幾步,對他敬禮,低聲報告:「殿下,這裏沒有問題。」
蓁寧想打人了。
她醒來時聽到的也是這個聲音,只是帶著一點點笑意:「快點起來,你把口水蹭我襯衫上了。」
「我終於知道在佛德時你為什麼那麼難追了,他們說你是遙不可及的,是國家的棟樑和珍寶。」
他打轉方向盤避讓,一輛黑色的SUV從車旁駛過,蓁寧靠在車窗上,看到駕駛座上的人對她揮了揮手。
他和她說過華文,說過英文,沒有說過宗密語,但他的聲音,她忘不掉。
「等會兒。」杜柏欽忽然側過身子,抓住她的手腕。蓁寧愣了一下,一抬頭對上了他炙熱的目光。
蓁寧大學畢業一年多后,回到家裡一邊正式地跟師父學掌香術,一邊在古城的岳溪書院附近經營一間小鋪子,出售自己工作室做的一些香氛系列作品。
他始終記得他們分別時,她跟同學乘火車去北部高地旅行,出發前還和他反覆強調讓他一定要等她回來一起過聖誕節。
上尉目光轉到發聲處,隨即脫帽微微致意:「晚上好,博爾侯爵閣下,臨時徵調,我們奉命配合警察廳執行公務,請各位留在大廳,等候檢查。」
熱鬧的、熙攘的、氣味混雜的機場,不知為何,蓁寧卻覺得它永遠散發著一種空曠荒涼的氣息。
「那你在哪兒?」蓁寧心直口快地問了一句。
杜柏欽跨進大廳,看了一眼走廊深處的圖書室,腳步卻在沙發旁遲疑了。
蓁寧對府上客人並不熟悉,她不會自作主張。
當天夜裡在姐妹們的單身派對上,姬懸拉著蓁寧的手笑著道:「各位女士,來來來,這是我的表妹,束蓁寧。」
「你明白我的職業?」
蓁寧悠然自如地理了理頭髮,含著笑走進去。
蓁寧將護照翻到了貼有簽證紙的那一頁,入境遊客資料的英文簽注用的是深紫色的印彩油墨,簽註上面蓋了一個花朵圖案的入境署簽章,這個圖案是墨撒蘭君主共和國久負盛名的斬金花。
她上一次去墨撒蘭的旅遊簽證只簽了十五天,表姐婚禮結束后,她在康鐸待了一個星期。那一個星期,杜柏欽陪著她在康鐸看了殖民地時期留下的挱摩大教堂,在水族館吃了一頓晚飯,在皇家大劇院看了一場音樂劇。他們總共見了三次,每一次見面,只有兩個小時,彌足珍貴的兩個小時。
蓁寧自嘲地笑了笑。
一周后活動結束,集體乘校車回校,蓁寧混跡在同學中,跟在他後面,一路回到佛德鎮。他對她非常不耐煩,跟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你一直跟著我做什麼?」
「二十個小時,遲了二十個小時。」蓁寧望著電視,默默地想。
杜柏欽抬頭望了他一眼。
司三看了看她的神色,轉身悄悄走了出去。
杜柏欽看著山下的璀璨夜色,突然開口:「我們在佛德的時候,我一直想邀請你來墨撒蘭。」
蓁寧明白了她初見杜柏欽時,他身上那種冷漠和鬱鬱寡歡從何而來。
蓁寧這一次過來,兩個人都明白這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意味著什麼。因為蓁寧一直都喜歡他,輾轉之後再次遇見,結果不過同樣是證明了她跟當年一樣,依然被他那種神秘的東方式的美色所吸引。
蓁寧只得同意。
兩人吃完早餐出門,侍衛將杜柏欽的車開至前庭,用人牽了魯魯等在車前。那隻大狗一看到杜柏欽,嗷嗚一聲跑過來,搖著尾巴站在他的車旁,看來他要帶著它一塊兒出門。
車子在山莊前的車道停了下來,用人早已候在大門前,杜柏欽下了車,女僕整齊地屈膝行禮。杜柏欽引蓁寧走進大廳,返身回來走到廊下,拍了拍魯魯的頭:「玩兒去吧。」
司三恭謙溫和:「殿下回來我即刻轉達,請把請柬放在此處。」蓁寧穿過走廊往後面餐廳走去。
一杯氣泡酒剛剛喝完,酒店的長廊外就傳來了喧鬧聲,夾雜著輕聲短促的尖叫,但瞬間又安靜了下來,然後是整齊沉重的腳步聲,朝著大廳而來。
杜柏欽點了點頭,抬手鬆了松領帶,手掌微微泛濕。
蓁寧沉默了幾秒。「接進來吧。」
電子遙控大門緩緩打開,杜柏欽將車駛入庭院。
電視屏幕里,卡拉宮殿上方飄揚的白獅旗幟正緩緩降下。隨後宮廷醫生宣布了國王的死因。
蓁寧悄無聲息地躲在人群后,用餘光悄悄打量著大廳的情況,包括每一個安全門的出口,酒店樓道的分佈……這時身旁不遠處的士兵忽然目光一閃,蓁寧的目光跟著動了動,瞬間一愣,然後猛地挺了挺脊背。
蓁寧的身體開始微微地發抖,但很快又被她控制住了。她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望著他,目光突兀而憤怒,連男子身邊的侍衛都注意到了,戒備地動了動步伐,擋在了他的身前。
他就是個該死的騙子。
「束小姐,那是卡拉宮殿。」愛琳自豪地指了指窗外。
開闊的辦公室圓形長桌前,國家情報專員詹姆斯遞給杜柏欽一份報告。
酒店工作人員提醒客人,墨撒蘭已於今晨宣布封鎖首都全部的港口和機場。
他難得參加一次同窗活動,發了一次善心,走過去將她一把拎起,然後冷著臉,用華文說了一句:「好了,別叫了!」
杜柏欽牽著她的手,把她送進了屋子裡,看著司機把她的箱子安放妥當,然後無奈地說:「我只能出來半天,現在得回去了。」
杜柏欽輕聲地笑了一下,還是那麼粗魯而可愛。
沙發那邊傳來一道清脆年輕的女聲:「父親回來已經一周了,母親說,請柏欽一定要來。」
她記得在佛德讀書時,別人都叫他Du,她何曾料想到他竟有一個如此尊貴顯赫的家族姓氏。
在走上旋轉扶梯的那一刻,她回頭看了一眼,華麗的大廳內鮮花凋謝,杯盞交錯,一派奢靡的頹敗艷景。
晚上吃完飯後,蓁寧陪著母親坐了會兒,然後上樓回房間。沒過一會兒,三哥風澤在樓下喊她:「妹妹,下來玩新出的全戰!」
平策緊緊地拉著蓁寧的手,她的身體因恐懼而微微發抖。
蓁寧心馳神往,卻沒忘記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輕聲讚美:「很漂亮的房子,維護得很好。」
下午,蓁寧下樓時,一位年輕男士已在大堂候她多時,蓁寧認出他是那位上尉先生。
蓁寧透過珠灰的縐紗窗帘,看到花園車道上停著一輛紅色跑車,一位穿著軍裝的英姿女郎快步穿過寒風呼嘯的庭院走上台階,應該是杜柏欽的熟人。用人笑著打開大門:「是將小姐,請進來。」
當計算機的光線在她臉上掃描的時候,她一點一點地體會出來,她愛上的男人終究身份特殊,她要學會妥協,如果妥協也是愛情的一部分。
隊伍前的賓客一個一個地接受了士兵的檢查,輪到蓁寧了。
蓁寧坐在院子前廊的椅子上,夏季的月季凋落盡了,橘子樹上掛滿了金色的果子。初冬的天氣還是很好,康鐸真正要冷起來,還得到一二月份。
杜柏欽的房子在街道的深處,遠遠地就看到了高聳的雕花鐵門,兩輛車一前一後地駛進了院子。
她半個頭埋在了雪堆中,還能叫得那麼大聲,真是丟人。
他還是跟過去一樣,把她名字的發音讀得十分標準。蓁寧心底一震,終於仰起頭,細細地看著他的臉。
杜柏欽合上了手中的檔案,起身坐到了他對面。
海關的櫃檯前疏落的隊伍慢慢向前移動,終於輪到她了,她將手上的護照遞過去,玻璃窗后的工作人員在她的護照上蓋了一個章,隔著玻璃露出職業化的可親笑容:「歡迎來到墨撒蘭。」
侍衛長心裏警鈴大作。
「蓁寧……」杜柏欽匆忙地拉住她,他終於說,「我知道,我當時不告而別……」
杜柏欽輕聲解釋:「我的工作涉及一些國家的機密文件,希望你別介意。國家官員read•99csw.com,大部分都是如此……」
「珍妮女士在泛鹿工作了三十年,已經快要退休了。」
蓁寧下車,腳還沒落地,就被杜柏欽一把抱了起來:「感謝你願意來。」
杜柏欽將結果翻了翻,臉上並無意外,只淡淡地說:「看來這個消息,只能被永遠埋藏了。」
首都的民眾頓時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哀戚之中。
這幾年她一直低調行事,沒想到竟會在一個國家的安全系統中留下如此重要的人體特徵。
初秋的天氣,他穿著一件卡其色薄款風衣,身形頎長,腳上穿著一雙棕色短靴,他並沒有穿正式軍裝,外套上也沒有任何軍銜標識,但男人身上散發著那種冷漠而鋒利的氣息,毫無疑問是一位軍方的領導者。雖然作為一個軍人,他的臉色有些白皙,但冷硬的輪廓和剛毅的氣質已經說明了一切。
用人及時過去應門。
梅傑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你有什麼條件?」
最先說話的那名軍官站了出來,看到了獨自立在香檳酒塔前的女孩,她穿著紡紗紫色禮服裙,短髮清麗,香肩微露。
蓁寧聳肩,用的是輕蔑的口氣:「誰在乎政治!」杜柏欽哈哈大笑,抬手狠狠地捏了捏她的臉頰。
蓁寧遠遠地就看到了他,身材頎長的男人站在草地上,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裡,身形筆直如劍,微微擰著眉頭,還是帶著那種拒人千里之外貴族式的冷漠。
下一刻蓁寧驟然抬頭,睜大眼盯著大廳的入口。
蓁寧臉上沒什麼表情:「想想我在你面前說過的那些蠢話,殿下,您當時心裏樂壞了吧?」
只是每一年的聖誕節,他都會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
這樣的身份,這樣的陣勢,太像一場失真的夢境,蓁寧不是沒有見過他不笑時的樣子,卻是第一次見到他不笑時如此凌厲的樣子。
風澤瞪了她一眼,做了一個「放過你」的動作。
蓁寧的臉立刻垮了,撇撇嘴:「沒勁。」
與她們說了一會兒話后,蓁寧便把姨母和表姐送出了房間,然後繼續回來看電視。只見民眾湧上街頭和市政廣場,宮殿前白色的鮮花堆成了汪洋大海。
整座宮殿里安靜得有些詭異,甚至連樓下的王室侍從也消失了,遙遠的宮牆深處似乎有人影飄忽,蓁寧在腦海中復現了一遍國王寢宮的地圖,迅速地倒轉腳步,貼著牆壁飛速跑上二樓,推開了房間的門。
蓁寧迅速跳上沙發,檢查那面牆壁,牆上貼著名貴的牆紙,她伸手敲了敲,是空心的。
蓁寧進了酒店的房間,關上門,伸手取下了耳邊的珊瑚耳飾,然後套上一件黑色風衣,用單手迅速地把腰間的帶子繫緊了。
蓁寧一腳踢向他:「多大的人了,還嚇唬人!」
入夜後的康鐸洲際酒店燈火璀璨。
這位女士對他們的警備工作將會是一個極大的隱患。
蓁寧身形高挑纖瘦,有一張清麗英氣的臉,形象氣質跟表姐迥然不同,但姬懸樂團的那些藝術家仍舊笑嘻嘻地打趣:「姬懸,原來你家小妹美貌比你更勝一籌。」
蓁寧一腳踹向他的椅子。「遇到你之前和之後我都沒有亂|交女朋友,你是唯一的。」
他在那樣的環境之下長大——在那場震驚全國的空難之後,他的父親接受了軍情局長達十多年的拘禁。他父親在那之前一直是激進的經濟改革派,因此倒台之後長年受到政治壓迫,反覆接受秘密調查,妻子和三個兒女在泛鹿山的一幢臨湖別墅居住,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監視,後半生再也沒有人身自由。
伊奢上尉替她拉開車門:「非常感謝您,束小姐。」
蓁寧搭早上的航班,中午時到了康鐸,杜柏欽安排了司機來接她,車子從機場高速下來之後,並沒有駛入繁華市區,使館區有一條外環路,通向機場高速,司機這時直接轉進了信德使館區。
杜柏欽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調閱國家檔案室七十八號檔案。」
「伊奢上尉嗎?他可是眾多小姐的追逐對象。」
第二日的結婚儀式莊重完美,賓客們先在城區的教堂里參加了新人的傳統婚禮,而後眾人返回酒店休息,等著參加晚上的婚宴派對。
杜柏欽傍晚時分回來,把禮物擱在聖誕樹下,晚餐過後兩個人在客廳坐了會兒。對著滿庭院的芳香花木,杜柏欽泡了茶進來,伸出手指,輕輕地纏繞她的頭髮。
巨大的航站樓外,天高雲淡,晴空碧藍,遠處是泛鹿山山脈,盡頭飄著一抹淡粉色的雲彩。
蓁寧的心緩緩地沉下去,她可以想象孤兒寡母要在那樣的局勢下生存下去,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情。
杜柏欽眼睛里的光暗了幾分,聲音有點低:「我回過一次學校,你早已離開了。我想,你或許結婚了,我不能再打擾……」
也沒有滿四年,確切地說是三年十一個月二十七天,他離開倫敦是在聖誕節前的一個星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個聖誕節。
車子正在攝政大道上等紅綠燈,愛琳扭過頭看了看,發現鄰座的女孩目光有點憂鬱,愛琳有點傷心地問了一句:「束小姐不喜歡康鐸嗎?」
他低緩沉靜的聲音在黑暗之中顯得有一絲單薄:「我的家庭發生變故時,我的父親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辦法適應,很多年都非常的消沉。但他待我們兄妹,尤其是我,是非常好的,無論如何,他都是最好的父親。」
杜柏欽抬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司三微微笑了笑,躬身走開了。
「派對上的那些女孩子。」蓁寧笑了。杜柏欽靠近她,說:「很難追嗎?」
她見過很多很精美的歐洲建築,但將典雅和舒適結合得這麼完美的,的確罕見。
這般利落直接,果然是銀翼飛行官的風格。
杜柏欽比侍衛的動作更快,伸出手把她護在懷裡,沉聲道:「沒事。」
那是一個小小的密室,透過昏暗的光線,蓁寧看到了一個穿著月牙白蕾絲睡裙的女孩。女孩閉著眼,似乎睡著了,蓁寧撞門而入的動靜也沒有吵醒她,蓁寧俯身檢查了一下,呼吸和體溫都是正常的,應該是昏睡了。蓁寧隨即將她抱了出來,回到了她父親的身邊。
下一刻,杜柏欽先問出了口:「你安定下來了嗎?」
杜柏欽把她送進房子,又一陣風似的離開了。
杜柏欽聲音有些沙啞:「我剛剛結束工作,實在等不到天亮,想先來看一下你。蓁寧,好久不見,你好嗎?」
蓁寧在一旁笑得不行:「哎,我搶了它的位置是不是?」杜柏欽重複了一遍手勢:「魯魯,後面。」
司三對她說:「殿下十五分鐘后回來,束小姐請稍等。」
蓁寧慢慢緊張起來,她已經知道他們將去往何處,杜柏欽要帶她去的地方,是他的家,也是從一九九六年後由國防部派兵把守,自此載入墨撒蘭絕密歷史檔案的區域。
蓁寧踢了他的車一腳:「你笑什麼!」
晚上十點多,杜柏欽開車把她送回酒店,車子在酒店門前停了下來,蓁寧鬆開安全帶,伸手要推車門:「我回去了。」
梅傑愣了一下,隨即瞭然地點點頭:「你還是要做這件事。」杜柏欽的眸中浮現的是刀鋒林立般的冷霜,看著梅傑沒有說話。
軍靴沉重地踏在地板上的聲音從走廊深處由遠及近地傳來,整齊排列的士兵從敞開的宴會廳大門魚貫而入,士兵們手上的槍械反射著刺眼的光,映照著宴會長桌上的大束白色玫瑰,寒冷的光芒一閃而過。
「我就是屬狗的。」
蓁寧聽著他這般輕描淡寫的一句,手微微一顫。
十分鐘之後。
蓁寧迅速在房內掃視了一圈,整個寢宮被翻得亂七八糟,所有的柜子都被打開了,華美的水晶吊燈危險地傾斜,茶具翻倒在地毯上,天鵝絨的窗帘被扯了下來,她的目光停在了窗帘下躺著的男人身上,呼吸驟然頓了一下。
蓁寧站在杜柏欽的面前,毫不客氣地問:「大殿下,尊駕何事?」杜柏欽一聽她的稱呼就明白了:「你已經知道了。」
蓁寧反問:「你不是說你父母恩愛,兄妹幾個感情都很好嗎?哪裡來的複雜?」
他日常出入的是撣光大樓,那是國防部大樓,墨撒蘭的軍機重地,那片區域在康鐸地圖上一片空白,二十四小時均由軍隊把守。
蓁寧哈哈大笑。
蓁寧聽說過他父母有一段旖旎的往事,他父親當年在劍橋讀書時愛上同窗一位墨撒蘭華裔女同學,由於墨國法律嚴格要求皇室的血統必須保持高貴純凈,王室成員甚少與外族通婚,然而他父親依然在畢業后迎娶了那位墨國和華國混血的女孩兒,由此被視為自動放棄了第二順位的君主繼承權。蓁寧就此事求證杜柏欽,杜柏欽笑著道:「我父親一生只熱愛軍事,從未想過踏足卡拉宮,是媒體過度渲染了。」
蓁寧點點頭:「略知一二。」
蓁寧點頭:「宮內可還有您的侍衛?」
司三轉身將一杯冰水擱在茶几上,看了看他的神情,然後說:「難得見您這樣。」
蓁寧接過身旁的女士遞過來的酒杯,咕嚕咕嚕地灌下一杯白蘭地。大廳又恢復了奢華,客人在低聲交談,樂隊重新演奏起來。
蓁寧摸了摸手機,想著現在還不是一樣,三天兩頭不見人。
司機看了一下後視鏡,立刻挺直了身體:「殿下的車。」
其實也不太意外,他對自己真實身份諱莫如深的時候,蓁寧就猜到了一些,但他驟然離去,切斷了一切線索。
桌面上堆疊著的酒杯一陣哐當作響。
聖誕節前蓁寧要出門。
「泛鹿的香掌得不錯。」蓁寧忽然想起來。「是斬金花,你聞到了?」杜柏欽笑笑,這個香氣是他母親最喜歡的,一直保留了好多年了。「一進來就聞到了。」
杜柏欽的聲音有些低沉,但很穩,溫和的語氣中透著一種篤定:「十一點,我提前走了。」
蓁寧只在康鐸待了幾天,就發現他的生活習慣非常規律。
蓁寧睨了他一眼:「那位女士看起來可不好惹,你應付得來?」杜柏欽哈哈一笑:「你也知道你不好惹?」
這是過去的事情了。
杜柏欽略微抬手,抽出了鑰匙,車內只剩下一片漆黑。蓁寧看到他沉靜的側臉輪廓。
後院有一個角門,連著的是廚房,從這條小道回家,騎自行車只要二十分鐘,蓁寧敲門,成嫂從門裡探出頭來:「姑娘回來了。」
卡拉宮的大門禁衛森然,看不出任何異常,車輛在門口停了一下,守衛對著車子行了一個軍禮。
杜柏欽跳下車,走到蓁寧的車旁,拉開了車門。
將國王死亡的消息延後了將近二十個小時才公布,這二十個小時之內,想必各方勢力定是在全力搜索失蹤的王位繼承人,直到不得已才將消息公之於眾,而平策公主極有可能已經順利離開了墨撒蘭。
第二天晚上七點多,杜柏欽從伏空基地回來了。「別住酒店了,住客房吧。」杜柏欽俯下身,嗅了嗅她的頭髮。蓁寧仰頭:「你是狗嗎?」
風澤將一個小箱子搬了過來:「喏,你要的。」
蓁寧趕緊抱住她:「放心吧,我過得很好。」
男子聽到了,臉色冷峻地環視了一圈,目光並未作任何停留,點了點頭,轉過身,大步離去。
他將一枚印鑒給她,瞳孔緩緩擴大,喉中擠出殘破的氣息:「轉交給你父親,退位文件我已簽署,只要平策安全,一切……」
杜柏欽牽read.99csw.com著蓁寧的手,對著魯魯指了指後座:「坐後面。」魯魯仰著頭看他的手勢,棕灰色的眼睛里有點迷茫。
黑色轎車無聲無息地開出了卡拉宮,穿過燈火通明的遊客區,停在市政廣場東側的一個小巷子里。
詹姆斯聳聳肩:「監控錄像一切正常,當晚所有進出過卡拉宮殿的車輛都接受了首輪調查,沒有發現可疑人員進入。公主殿下失蹤后,我們查過整個康鐸的出入境資料,沒有找到可疑的人,但有一件事引起了我們的注意——當晚九點三十八分有一架私人直升機過境。」
杜柏欽有些艱難地開口:「當時在佛德,我父親驟然去世,家世崩頹,弟妹都還年幼,我在軍隊服役,當時局勢太複雜,我自己都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
女僕上來斟茶后又退了下去,周圍安靜下來了,蓁寧這才抬頭打量環境。
「換了幾個基地,今年剛剛調回康鐸。海岸、戈壁、森林,還有邊陲的小鎮,整個國家的防線,從空中看,一半是藍色的,一半是灰色的。」
蓁寧似笑非笑地問道:「我有拒絕的權利嗎?」伊奢上尉依然畢恭畢敬:「我將難以交代。」
杜柏欽接著告訴她:「弟弟在WOC做首席辯護律師,妹妹在常青藤讀大學。」
車子轉過一個彎,進入了山腳一條寬闊的道路,路的盡頭是一扇鐵柵欄門,門上懸挂著的皇家盾徽在陽光下泛著金色的光,士兵檢驗了他們前車侍衛的證件,兩輛車一前一後地開進了大門。
她知道他夜航下機已經很累了,只是兩個人仍然捨不得掛電話,又說了幾句,她狠狠心,說道:「好啦,去休息吧。」
杜柏欽深深吸了口氣,開口:「蓁寧,我在佛德時跟你說,我沒有辦法保證任何未來,現在我想我可以了,你能不能……留下來,我們再看看?」
外面傳來腳步聲,伴隨著「噗」的一聲輕響,那是消音手槍子彈出膛的響聲。
恍恍惚惚間,空氣變得像霧一般,濃稠濕潤,朝她侵襲而來。她暈暈乎乎地想起來——那是一個大雨過後的午後,在納菲爾德學院的圖書館,暗棕色的桌面帶著涼意,身後是長排的書架,空氣中帶著圖書館特別的氣味,她翻著一本偵探小說昏昏欲睡,後來不知不覺趴在他的手臂上睡著了。
晚飯過後,蓁寧要走,杜柏欽便駕車送她回酒店。
蓁寧現在每天都帶著它去跑步。
這位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即位,帶領墨撒蘭在八十年代世界市場經濟中成功轉型成為一個繁榮富裕的現代化國家,卻在近年來因為縱容王室奢侈過度、在經濟體制改革中維護權貴家族壟斷利益而引發民眾不滿的君王,就這樣慘淡倉促地結束了他的一生。
戴納是大哥的好友,蓁寧與他有數年未見了,他們彼此有任務,好幾年也難得見一次。
蓁寧在酒店套房內看新聞,房門被敲響,姬懸陪著姨母來看望她。姨母一見到她就拉著她的手哭道:「我們沒有把你照顧好。」
蓁寧抬手按喇叭,一長兩短,高爾夫球場的大門悄無聲息地開了,蓁寧踩著油門將車駛了進去,一直到了球場深處的一幢兩層樓的建築旁才停車,樓頂有手電筒雜亂的光線。
杜柏欽把她放了下來,蓁寧笑著凝望他的臉,兩個人又擁抱在了一起,蓁寧伸出手,緊緊地貼在他胸口的銀翼徽章上。
蓁寧終於問了一句:「你是誰?」
幾乎是同時,杜柏欽也看到了她,他沒有動,只靜靜地看著她徑直向他走來。
一位穿著燕尾服的中年男子叼著煙斗,同那名軍官打了聲招呼:「伊奢上尉,發生了什麼事?」
杜柏欽沒留用人在餐廳里,自己動手給蓁寧倒了半杯酒,蓁寧則在吃沙拉。
杜柏欽用筆在紙上畫了一個圈。
「等會兒……」蓁寧手一揮打斷他的話,「什麼叫或許?我為什麼不能已經結婚了?」
杜柏欽穿得休閑,灰色西褲、白色毛衣,他在餐桌旁笑著說:「先吃早餐,后拆禮物,我今天休息,帶你去一個地方。」
蓁寧牽著平策的手下車往裡面走,西側二樓的停機坪上,一架直升機已經開好了引擎。
宴會大廳的門口正緩緩走入一個身形高挑的男人,兩列整齊排列的士兵身後,一道冷冽銳利的目光一掃而過,如電如炬。
上次她出發前往康鐸參加表姐的婚禮,原本定的是一個星期就回來,結果她在康鐸待了十多天,再回來時,店裡的貨都補不齊了。好在小安能幹,憑著熱情和笑臉愣是讓一個貨架空了一半的店鋪撐了下來。蓁寧回來后加了好幾天班,把客人最喜歡的一款香薰蠟燭多做了好幾批,終於緩解了燃眉之急。這會兒蓁寧騎著車慢悠悠地從書院的街道出來,穿過教堂,拐進東邊的一條小路,沿著石板路,穿過兩條街,回到風家後院。
杜柏欽心頭微微一震。
卡拉宮的深夜和白日截然不同,巨大的宮殿群在夜色中非常的靜謐。
墨國這一代王室子嗣不多,拓摩四世僅有一位女兒平策公主,傑弗里親王育有兩子還未成年,除此之外能稱為殿下的,只有宗親杜沃爾家族中均已成年的長子和次子。
平策天真的眼睛裡帶了點惶恐,但人還是安靜的。
宴會大廳的門被一推到底,屋頂的數盞水晶吊燈被全部打開,原本昏暗曖昧的晚宴大廳瞬間燈光大亮,那一瞬間,白光刺眼,照得滿座賓客幾乎睜不開眼。
杜柏欽走出電梯,伊奢正等在樓下:「束小姐已經在公寓了。」杜柏欽點點頭,接過伊奢遞給他的一份文件。
那端沉默了一下,也許是不習慣撒謊,杜柏欽遲疑了幾秒:「這個……」
杜柏欽轉頭看了看她的神色,淡淡地說:「嗯,這麼聰明,我還以為能給你一個驚喜。」
杜柏欽立刻上前摸了摸它的頭:「好孩子。」
杜柏欽擱下了手中的筆,翻動手上的文件,抬頭問了一句:「怎麼樣?」
這靜默顯得無比漫長。終於,男人的腳步聲往圖書室而來。
這幾年她一直是這樣,在世界各地跑,家裡待她一向寬縱,早幾年她還小沒人管她,這一次風熔卻問了句:「妹妹,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他當時也縱容著她,任由她天馬行空地猜,不承認,也不否認。
那端忽然沉默了。
再後來,墨撒蘭國內形勢變幻莫測,家族命運隨之浮沉,他也身不由己,深陷其中。這四年來,在停機坪的跑道上一次又一次的升起降落中,他幾乎已經不認識原來的自己,唯一沒有忘記的,是她身上那一縷如陽光般的氣質。
那個女郎忽然發問:「咦,這個女孩子是誰?」聲音熟稔得好似主人,毫不客氣。
蓁寧站了一秒,抬頭對著客廳方向略微笑了笑,依舊朝屋內走去了。
蓁寧挺直了脊背,語氣生硬地道:「別跟我套近乎,我認識你的時候已經成年了。」
蓁寧在黑暗中一路狂奔,懷裡抱著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她的喘息聲漸漸加重了,翻越西翼宮殿的欄杆時,差點摔下去,幸好她及時拽住了一根圓柱。
杜柏欽立刻回答:「讓我補償你,留下來好嗎?」
蓁寧面無表情地說:「殿下,我告訴你,我可是十分傲慢的,比你當初認識我時傲慢十倍不止。」
杜柏欽笑了笑:「你不介意政治背景?」
蓁寧點點頭。
「大殿下嗎?」
蓁寧笑眯眯地道:「嗯,回來就為了看我一眼?」
蓁寧仰著頭,望了望客廳的頂部,挑高的圓形大廳採光很好,古典式的傢具浸潤著光澤,每一個細節都透著精緻優雅。杜柏欽走近她,牽著她的手走進了屋子。大廳走廊上掛著的幾幅油畫引起了蓁寧的興趣,她駐足仔細地看了幾秒。這幾幅畫均出自墾素之手,墾素是墨撒蘭上個世紀最知名的古典畫師,一生都生活在南部的水上木屋,她的畫作用細膩的筆法描繪了姿態各異的水上街巷和殖民地人們的生活狀態,色彩飽滿,充滿了獨特的藝術感,真實地還原了一個貧乏而美好的時代。墾素生前一直寂寂無聞,她的大部分作品在她去世之後被她侄子拋售,其中一部分經由一名旅行家帶回英國,在上個世紀於國家美術館展出,引起了極大的轟動。三年前,她的一幅畫作在一家拍賣行展出,最終成交價格是一百七十萬英鎊。
蓁寧面有難色。
康鐸費爾德康沃國際機場。
第二日女僕一早來敲她的房門。
轎車開了半個小時,駛入了康鐸城郊區,蓁寧看著導航上的紅色標註,車燈照耀下,道路的盡頭,高爾夫球會的棕色石頭大門隱隱可見。
風澤把頭湊過來:「親一下。」蓁寧一巴掌拍了過去。
黑暗中傳來巨大的螺旋槳的轟鳴聲。
莊園坐落在泛鹿半山腰上,夕陽落山之後,樹林間有水汽氤氳,泛起一層薄薄的霧氣。
蓁寧一甩背包:「要你管!」
蓁寧在大學時選修過東亞文化,對於這種從被殖民到獨立起來的國家政治局勢發展實在太了解了,這四年來若不是杜柏欽在政局中謀得一席之地,那麼在他父親去世之後,整個家族的命運實在難以預測。
她終於回到了宴會大廳,那輛黑色的車輛仍停在原處。
杜柏欽愣了好幾秒,才說:「我以為我們至少還是朋友。」
愛琳一邊開車一邊和她聊天,這個國家的人都有一種天生的熱情和開朗。
蓁寧聽覺一向敏銳,庭院外車子開進來的時候,她瞬間屏住了呼吸,聽到他走進屋子,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就靜默了。
蓁寧坐在桌子後面的昏暗角落裡,旁邊幾個女孩子湊在一起,開始竊竊地談笑。她們說的是純正英式英文,應該是城中王公貴族家的女眷,交談聲隱隱傳來——
下一秒她就聽到杜柏欽問:「今天過得好嗎?」
蓁寧掃了一眼他的身後,立刻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目光,樹林暗處有人。
兩個人昨晚在泛鹿莊園的露台對著夜色喝光了兩瓶香檳,後來還是司機將他們送回城中的。
杜柏欽將手上的調查報告一合,他並不太關心皇室內部的傾軋:「對民眾宣布公主年紀尚小,將送她回母系家族撫養。親王這一手玩得不錯,只可惜最後一步出了差錯,公主竟然成功逃脫了他的掌控,看來他唯一能夠實現的願望,只能是搬進他夢寐以求的卡拉宮殿的國王寢宮了。」
「華國小姐,我有四分之一的華國血統。」
束蓁寧晃著腦袋將一頭的雪搖落,抬起頭瞪了他一眼。
杜柏欽養著一隻叫魯魯的比利時牧羊犬,那隻狗異常的高大健碩,看得出年紀挺大了,深棕色的毛髮有點灰暗,右後腿有一點點跛,但眼神依舊十分警覺。蓁寧第一次見到它時簡直欣喜若狂,它實在比一般的家庭類寵物犬威猛、敏銳太多了,蓁寧非常愛狗,尤其是健壯的大型犬。也許情緒是會感染的,那隻看起來很高傲的狗狗,杜柏欽第一次介紹蓁寧給它認識時,它就友好地舔了舔蓁寧的手心。
魯魯終於明白了,兩隻爪子往車上一扒,跳上了後座的位子。
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聽起來仍然像在夢境一般,那麼不真切。「我在樓下,西側的花園裡。」
燈光依次在緩緩降臨的夜幕中亮起,傍晚時分似乎下過一場雨,窗外車水馬龍的風景在緩緩后移,他默默地看著這在路面水光倒影之中的繁華都市read.99csw.com,這幾年冷硬如鐵的心臟,此刻也不禁有了一絲陌生的柔軟。
杜柏欽看著她,冷銳如刀鋒的目光稍稍柔和,眼底浮起一絲淺淺的笑意:「束小姐可否先透露一下用何種款式的戒指求婚勝算較大?」
「喲,還知道十二生肖。」
蓁寧腳步靈巧得如一隻貓,悄無聲息地穿過長廊,進入國王居住的西翼宮殿。
蜂擁而至的媒體聚集在市政大道一號,首相緊急召開內閣會議,政要大臣出入皆是神情肅穆。
姬懸揚眉一笑,神采飛揚地說:「隨你說,反正我要結婚了。」眾人鬨笑起來。
那端的聲音說:「今夜卡拉宮內恐有變故。」
店鋪的小姑娘小安今天就一直在來來回回地招待客人,連坐下來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一直到下午五點,蓁寧讓她下了班,鎖上店門,然後從旁邊的小巷子里推出了自己的自行車。
作為一名現役軍官,杜柏欽的時間安排極其規律。如果不執行飛行任務,他每日早上七點準時離開公寓,獨自駕車上班。撣光大樓地下車庫有一個專屬的停車位泊著杜柏欽那輛低調的黑色X5。他在工作時,蓁寧並不是每次都能找到他,但公寓內有一部安裝了加密電話線的電話可以打到他的辦公室。
一名穿著軍裝的男士彬彬有禮地道:「晚上好,女士們、先生們,抱歉打擾各位的雅興了。」
蓁寧愣了半晌,抬起頭來看到軍隊已離去,她咬了咬唇,氣得伸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你會不會後悔?」
身材纖長的女子姿態嫻雅地步入了酒店中心的觀光電梯。
杜柏欽看了她一眼,無奈地道:「你申辦墨國簽證時使領館核實過你的婚姻狀況。」
但現在蓁寧最喜歡做的事情是遛狗。
蓁寧拍了拍衣服,轉身要走:「我可沒這麼想,沒什麼事我回去睡覺了。」
蓁寧又看了一眼國王的全身,身上並沒有明顯外傷,只是臉色發黑,唇角有一絲不明的淡青色液體,蓁寧跪了下來,托起他的頭:「國王陛下?」
蓁寧問:「當局可有調查你?」他微微笑了笑:「還好。」
入侵者越來越近了。
蓁寧手裡的刀狠狠地戳向盤子里的肉:「我不告訴你!」
這時酒店有車子要開出來,按了一聲喇叭,杜柏欽打轉方向盤將車停在了臨時車道:「我送你回去。」
「你家鄉的滑雪場。」他們是滑雪認識的。
杜柏欽看著她,微不可覺地嘆了口氣:「你可知墨撒蘭的歷史?」他的聲音很平靜,但蓁寧還是敏感地聽出來一絲掩藏至深的苦澀之意。
蓁寧飛快地抱了抱她,然後鬆開她的手,安慰道:「別擔心,戴納叔叔會照顧你。」
杜柏欽愣了一下,說:「我不在康鐸。」
蓁寧起身換了件外套,捋了捋頭髮,出門。
房間內的燈光很暗,推開門的一瞬間,他立刻就捕捉到了站在窗前的她:「蓁寧。」
她拖著行李走出去,遠遠就看到寫著她名字的牌子,一個長發、棕色皮膚的女孩子跳起來沖她招手:「束小姐!」
車子繞過夜遊的熙攘人群,轉入一處僻靜車道,躲開了幾個喧鬧的觀景點,繼續開了一陣。蓁寧看到眼前只剩下大片的開闊平原,平原上空星光低垂,彷彿探手便可觸摸。
晚餐之後,他們挽著手在霧中的林蔭道散步。
杜柏欽十分坦誠地答:「你看到了,我的房子沒有女主人。」
梅傑聳聳肩,燃起了一根雪茄:「國王的健康狀況已經令那位野心勃勃的陰謀家虎視眈眈多年了,只是找不到公主,此事很難對民眾交代。」
蓁寧被他一把扛到了半空中,低頭看了他一眼,杜柏欽穿的是銀翼的作訓服,深綠色的迷彩褲子、飛行員夾克,她興奮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天哪,你真帥。」
蓁寧喝了酒,沒有醉,頭卻痛得不行,一直睡不著。她拾起了電話,聽到酒店前台禮貌的聲音:「束小姐,您有訪客的電話。」
除了大學畢業回國的那一次。
「琉璃。」那端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透過變聲器傳來,沒有一絲辨識度。
蓁寧回過神來,笑吟吟地逗他:「越大越好。」
墨撒蘭現任首相梅傑走了進來,他一隻手解開西服外套的第一顆扣子,一隻手拿著文件夾對著杜柏欽警告性地點了點,然後轉身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後來她笑話過他:「你說那麼多抱歉,你累不累?」
下午,墨撒蘭國家廣播公司的早間新聞播出了一個震驚全國的消息——國王昨夜身體不適,入院治療,但搶救無效,已於今日凌晨逝世。
如果說在大學校園時追求他是逞著一時之勇,憑藉著一股莽撞純粹的年輕意氣,那麼四年後再見,他更加令她心蕩神馳。
在西郊半山的霧鎖康鐸,是這座城市的一個知名勝景。
下飛機的時候,蓁寧抬頭看了一眼玻璃窗外的長空。
車子在街道上飛馳而過,首都康鐸的很多商店陸續換下了色彩繽紛的廣告牌。在等綠燈的間隙,蓁寧看到一個年長的婦人攜著孩子,一老一小的手上都持一朵素色花朵,從對面的人行道默默地走過。墨撒蘭王室不執政,而且近年來內部各種政派爭鬥不休,但在普通民眾心中,王室依然承擔著他們美好的寄願。
一年之中有一個月左右的療養假期,他會回康鐸,住在泛鹿莊園,有時在深夜醒來,就在書房的小沙發上喝半杯酒,想起最初在佛德大學認識她,恍然感覺已經過了半生。
電話那端安靜了幾秒,然後蓁寧聽到他的聲音,彷彿一個老朋友般熟稔地說著:「睡了嗎?」
蓁寧點點頭:「我明白。」
「白天不冷。」
「誰說的?」
杜柏欽親了親她的額頭:「我沒有時間去陪你過聖誕節,已經很不好了。」
蓁寧樂了:「大哥,你不會是又臉紅了吧?」
蓁寧完全不理會他,固執地把目光投向士兵的身後。姬懸在對面著急地輕聲喚她:「妹妹!」
梅傑並沒有思考很久:「既然第四代王室已經成為歷史,那我已經沒有辦法阻止你……」梅傑看了他一眼,「那麼,周一的議會將沒有那份報告了。」
無論在哪個國家,培養一名成熟的空軍飛行員的周期和耗費都無比巨大,因此飛行員是國家的珍貴資產,他們的職業對伴侶來說就意味著長期分離、杳無音信、沒有陪伴,一切只能自己扛。
杜柏欽將手搭在她肩上,聲音很溫和:「我母親曾是國立藝術大學的老師。」
杜柏欽把車停了下來。
蓁寧推開他:「好了,回去訓練吧。」
「還未有確切消息,事情緊急,你有臨時任務。」
愛琳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嗎?後來呢?」蓁寧聳聳肩:「他沒看上我,跑了。」
傑弗里親王已經搬進了卡拉宮,首相暫時任命事務大臣協助親王處理王室政務,直至加冕典禮正式舉行。
蓁寧握著電話的手心有些發燙,心底彷彿有一片毛茸茸的草地被微風吹拂著,心不知道為什麼特別的軟:「今晚幾點出的場?」
蓁寧把自行車推進了院子,這是一個三進的大宅子,住著風家十幾口人。這些年孩子們大了,沒成家的都在世界各地瘋玩,但每次回來,都是熱熱鬧鬧的。
身後忽然有車子按了一下喇叭。
現在想起來,他原本就是打定主意在英國低調完成學業后立刻回國,沒想到遇上了一個麻煩精,當初她那麼纏著他,難怪他說她莽撞。撣光大樓空軍指揮部辦公室。
聖誕節前夕的下午發生了一件小事。
蓁寧覺得眼眶有點發熱,趕緊板起了臉:「殿下,縱然你離開是情有可原,可也別妄想只憑一頓晚餐就讓我原諒你。」
蓁寧想起來:「報紙上說,你會成為下一任國王。」杜柏欽打趣道:「那你將會是下一任王后。」
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語氣極淡,說的是墨國傳統語言宗密語:「伊奢,可以了。」
梅傑掐滅了煙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論誰擔任首相,應該都比不過你,連續四十八小時高強度工作之後,竟然還能算得準確精密至此。」
他有多久沒見過她了?四年?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些年從未在報上見過他的消息,因為他不是出席王室社交場合的那一類王室後裔。他為國家服役,需遵守保密原則,而且他應該很少出現在王室的公開場合,因此這些年來他甚至沒有在媒體上留下過任何影像資料。
杜柏欽返回大廳,看到蓁寧站在大廳的門口,此時她正靜靜地打量著屋子。
蓁寧從他懷裡掙開,杜柏欽說:「還不解恨,再踢一腳?」蓁寧翻了個白眼:「滾蛋。」
杜柏欽抿了抿嘴,知道現在不是笑的時候,立刻忍住了:「沒有。」
下車之後,蓁寧俯身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確認車內並未留下一絲痕迹后,用手肘輕輕一碰,將車門合上了。
女孩子捂著嘴笑:「別輕易勾引他,那可是天之驕子,是國家最珍貴的人,別說我沒有告訴你,全墨撒蘭沒有一個女孩子能討好他,他的脾氣出了名的壞。」
蓁寧端坐在駕駛座上,把控著方向盤,神色專註,腳下緊踩油門,一路急駛,終於穿過了市政廣場,遠遠地看到了那排尖頂的金色宮殿群。
這是十月份的康鐸。
幾分鐘后,一輛車從酒店駛出,直奔市政大道。
蓁寧先看到了一片碧藍的湖水,湖的盡頭是山坡,山坡的盡處遙遙可見一座磚紅色的連體山莊的屋頂,山莊坐落在一大片絢爛的紅色和黃色林木環繞的半山中,那幢深紅色的別墅如今已經褪去了它神秘的色彩,恢復成了一幢奢豪的私家莊園,美景如畫。
原來他真正的家是這樣的。
杜柏欽卻堅定地望著她的臉:「我也很好,你畢業後去了哪裡?回華國了嗎?」
從閬曼轉機到康鐸的航班有兩個多小時,蓁寧落地時依然精神十足,絲毫沒有因飛行而產生的倦意。她喜歡飛行,高中開始就獨自去英國讀書,每一年有十幾個小時的長途往返航程,但她在飛機上絲毫不覺得悶,每次坐飛機都興緻勃勃。
蓁寧笑:「三兄妹即可組一個國會。」
由於盛產花卉和珍稀植物,掌香一直是墨撒蘭最悠久的文化傳統之一,從王室的卡拉宮到王公貴族的府中,都有一名技藝精湛的掌香師負責調香,但能用得起斬金花的宅邸,整個康鐸恐怕也是寥寥可數,蓁寧一踏進泛鹿,就被那種獨特清幽的香氣迷住了。用斬金花配香,是每一名掌香師的夢想。
蓁寧抱著平策下車,回到自己開來的那輛車上,男人一言不發地跟著,替她打開車門,待她們上車之後又將車門合上。
蓁寧接過成嫂遞上的一塊米糕,一邊咬一邊往大宅的前廳走去。一進大門,一個人影嗖地躥了出來,戴著一個巫師面具:「我回來了!」
杜柏欽答:「她一直不希望我從政,但是我沒有順從她的意願。父親去世之後,她搬離了墨撒蘭,現在住在巴黎。」
因為母親是墨撒蘭人,蓁寧隨同家人來過墨撒蘭數次,每一次來,都覺得身心分外舒適。
蓁寧趕緊搖頭:「不要,三哥每次都把我的男朋友打跑。」
蓁寧坐著過山車的心回到了原位,她擱下叉子,摸了摸酒杯,慢悠悠地說了一句:「活該,欺騙我的下場。」
蓁寧用力點頭:「真的啊,可把我累死了。」
蓁寧側頭看了他一read.99csw.com眼:「這是個美麗的國家,值得你驕傲。」
杜柏欽說:「今天太晚了,明天我看看有沒有時間,明天整個首都的飛機都飛不了,你不要亂跑,嗯?」
那個黃色人兒狼狽不堪,在雪地里撲騰了幾下仍然起不來,一直拚命地用華文大叫救命。
蓁寧抬腕看了一眼時間,康鐸時間晚上十點零二分,酒店的觀光電梯正在上行,待升到高處,可看到遠處刺眼的燈光,一排一排閃爍的警車從不遠處的高速道路上飛馳而過。
杜柏欽沒有閃躲,那一腳正正踹在他的小腿上,下一刻兩道黑色的人影瞬間閃出:「殿下!」
他的喉嚨像是被人撕扯著,發出抽搐一般的聲音:「你是風家的小女兒?」
根據她的簽證和護照資料,她是華國籍,親生父母是旅居聯合王國的墨裔科學家,二十二年前在一次地質調查意外中逝世,而後她被目前在華國的父母收養,她此行來墨撒蘭是為了參加一場婚禮,新娘于姬懸的母親和束蓁寧的親生母親是姐妹,這一對錶姐妹均家世清白,束蓁寧持固定旅遊簽證,周五乘飛機抵達康鐸。
蓁寧當然知道這個姓氏,只是她不知道這個姓氏竟然屬於她在佛德喜歡的那個穿格子襯衣趕論文的普普通通的亞裔男同學而已。
蓁寧下車之前迅速取下手套、扯下腳上的鞋套、脫去外套,將衣物塞入手袋,露出裏面穿著的灰色長褲和白色襯衫。
車子駛入宮內,停在了皇家宴會大廳門口,司機單調無波的聲音壓得很低:「我在這兒等您。」
一道人影從後座的車門悄無聲息地躍下,鑽進了路邊的玫瑰花圃,纖細的影子一閃而過,隨後在夜色中消失了。
國王浮起一絲慘笑:「他們清理了一切……」蓁寧大腦飛快地運轉:「我設法帶您離開。」國王搖搖頭:「帶平策走……」
唯一的一次,他被她逼得實在沒有辦法了,他對她說:「我沒有辦法保證未來。」
回房間換好了禮服,蓁寧踏入晚宴的大廳。侍者檢查了她的邀請函,然後推開宴會廳的門,熱鬧的音樂和談笑聲頓時傳了出來。侍衛微笑道:「晚上好,女士。」
蓁寧現在終於明白,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決定了所接受教育的方式。他是接受正規的王室教育長大的,讀的是精英公學,他的家庭極度的自由和富裕,他卻願意在成人之後回國,進入以嚴苛和殘暴而著名的銀翼大隊接受訓練。這段時間杜柏欽雖然不說,但蓁寧也明白他這樣一直給她打電話,肯定是犧牲了僅有的一點休息時間。
「嗯,美極了。」蓁寧順著她的手勢,側了側臉望向窗外,宮殿上方懸挂著白獅藍盾的君主旗,這說明國王今日在宮殿內辦公。
蓁寧一杯接著一杯地喝酒,有些微醺的恍惚,腦中有景象一幕一幕地湧來,她沒有想過,還有機會見到他。
詹姆斯馬上答:「直升機登記在環球高爾夫球場名下,目前這個高爾夫球會正在接受我們的調查,如果球場沒有這架飛機,那麼證件很有可能是偽造的。」
「嗯。」杜柏欽點點頭,忽然又猶豫了一下,「書房除外。」蓁寧愣了一下。
儀錶盤閃著幽幽的藍光,他看了一眼身畔女子依然如薔薇一般甜美的臉頰。
杜柏欽輕輕地笑了一下,摘下了腕表,難得好脾氣地問:「我們可以先吃晚餐嗎?」
蓁寧笑了笑:「殿下,有什麼話不能在晚餐時說?」
她有三個哥哥,從小到大每一個追求她的男孩子,都被她的哥哥們嚇跑了。
蓁寧不慌不忙地擱下酒杯,跟隨前面的女士順從地往大廳的中央走去,她低垂著頭,避開了墨國軍人的視線,她在心底暗自估算了一下時間,看這個大規模搜索的情況,公主應該暫時擺脫了追蹤。
跟平時在遊客簇擁時華麗的換崗表演相比,那個敬禮的姿勢太犀利了。
伊奢立刻停住了動作,士兵退開,露出了站在人群后的那個年輕男子。
杜柏欽說:「公主找不到,周一議會將提交一份報告,針對此次卡拉宮內的變故進行處理,如果處理結果不太壞的話,首相要出席眾議院質詢會議。」
詹姆斯回頭,用略帶調侃的語調道:「嘿,首相先生在門外等著呢。」
蓁寧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客廳里一棵高大的聖誕樹上已經掛滿了禮物。在餐廳里見到杜柏欽,蓁寧站到他的身後,親昵地揪了揪他頭上稍顯凌亂的頭髮:「聖誕快樂。」
「發生了什麼事?」
這幾年來他都是處於隨時隨地待命的工作狀態,幾乎全年無休的高強度和充滿緊迫感的服役生活,令他每日累得倒頭即眠,再沒有心思追憶往昔。
停車場的士兵雙腳併攏,利落地向他行了一個軍禮,電子門「嘀」的一聲,地下二層的停車位緩緩移上來。
墨撒蘭,首都康鐸城,被國家地理雜誌評為世界上最值得去的五十個旅遊勝地之一,旅遊手冊上寫著:一個以盛產石油和花卉而富庶的國家,一個受到神明眷顧的人間樂園,一個存在於二十一世紀的童話國度。
「不累。」杜柏欽說,「抱歉,你聽煩了?」
車子駛入信嘉花園大道。
蓁寧朝著地毯上倒著的男人跑去,跪在地板上伸出手指探他的脈搏,跳動得很劇烈,他還活著,蓁寧著急地問:「陛下,公主殿下呢?」
不試試看,她不會甘心。
杜柏欽頭也沒抬:「讓秘書給他多倒一杯咖啡,請麗貝卡先進來。」
伊奢上尉往前踏了一步,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女士?」
蓁寧下午睡了一個小時,然後在酒店花園的咖啡座閑坐,待到夜幕降臨了,才起身回房間,回去時正好經過旋轉樓梯大廳,幾個音響師在調試一架鋼琴,夜晚的狂歡才真正準備開始。
杜柏欽靜靜地看了她兩秒,擰著眉頭的他總會讓人有種壓迫感。
蓁寧這才是真正地被嚇到了。
蓁寧點了點頭。
「是他!」一聲壓不住的尖叫冒了出來。
杜柏欽忽然伸手,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臉頰,溫柔地說:「留下來。」
司三正從內廳走出,見到他:「殿下。」
蓁寧說:「今天下午有位美艷女郎來找你。」
他們認識差不多一年後,蓁寧進過他在佛德時住的公寓,她記得那間高檔公寓,設施齊全,有河景和花園,可裏面絕對沒有跟航空有關的任何東西,她一直認為他是一個普通的物理系學生,跟他周圍一起做實驗趕報告的同學沒什麼兩樣,唯一比較明顯的區別就是他從來不戴眼鏡,視力特別好。
蓁寧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戴納將平策接過來:「嘿,我們得走了。」
後來蓁寧托同學打聽到了他的學院,他如果出現在教室,她會溜進去跟他說話。有時候他在圖書館,她也會識趣,乖乖地在一邊做她的功課。事實上杜柏欽根本不搭理她,很長一段時間里,他從未對她有過任何回應。
這一帶是外使館區,一路皆是獨門獨幢、開闊恢宏的歐式建築。這一條街區是封閉的,遊客在兩個街區之外就會被禁止進入。
杜柏欽這才看清楚,這個華國女孩有一雙如星星般閃爍的眸子。後來他們做了一段時間的朋友,但沒談過戀愛,因為他不敢。
杜柏欽面容稍稍緩和:「成交。」
過了一會兒,杜柏欽從辦公室打電話回來:「蓁寧,別擔心,只是讓你出入方便一點。」
杜柏欽朝她示意:「你先出去。」
詹姆斯點點頭,正要領命而去,杜柏欽又接著說:「請讓麗貝卡進來見我。」
「誰知道呢,不過那位英俊的先生是誰?」
這個大帥哥把她從雪地里拔起來之後,那一次的聖誕節冬令營後續的所有活動中,她都一直在偷偷看他,他卻冷若冰霜,熟視無睹。有一次早晨在餐廳吃早餐,蓁寧取咖啡的時候站在他的身邊,轉過頭目不轉睛地看了他幾秒,居然把他的臉看紅了,蓁寧端著咖啡趕緊溜了。
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開始振動,蓁寧不動聲色地朝四周望了一眼,手在屏幕上輕輕一按遮住了來電,走到人少一些的地方才接了起來,低聲一句:「喂。」
女孩子的口吻略帶嬌俏:「真的嗎?那後面那位呢,那位神秘先生是誰?」
束蓁寧聽到這個名字,背部肌肉瞬間繃緊,她小心地觀察周圍的環境,聲音卻還是平穩的:「是。」說話間她已轉身朝樓上的套房走去。
蓁寧跳下來開始搬沙發,名貴的義大利胡桃木傢具十分沉重,蓁寧心裏焦急不堪,咬著牙吃力地挪開了一道縫隙,隨即擠了進去,側身用肩膀撞開了那個暗門。
她從圖書室走出,看到司三在客廳招呼客人。
在一盞落地燈的光線之中,蓁寧回過頭,他深藍色的外套已經脫了,淺藍色襯衣筆挺,衣領上的三顆星星閃閃發亮。
杜柏欽很乖地應了一聲:「晚安。」
歐洲各大品牌出的最新款香氛,一般每一季她都會仔細看一下。她伸手接了過來:「謝啦。」
風澤敏捷地跳開了,嘴上沒停:「還是這麼凶!怪不得沒有男朋友!」
電話在十一點多時響了起來,蓁寧撲過去趴在床上,按了接通鍵:「嗨!」
「是的,幾個小時前,十分震撼。」蓁寧說,「皇室宗親,銀翼飛官,閃閃發亮的頭銜。」
新娘子在舞池的中央,周圍都是賓客,蓁寧順手拿過一杯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清爽的氣泡酒一喝下去,淡淡的果糖甜味在唇齒間蔓延,她緩緩地放鬆下來。
杜柏欽放低了聲音:「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蓁寧瀟洒利落地笑道:「謝謝。」
蓁寧點點頭,側過身去,將國王印鑒悄無聲息地放進戴納的外套口袋,戴納對她點了點頭。
「誰?」
蓁寧手一抖,琥珀色的液體在玻璃杯中輕輕一晃。她聽到了。
「好,今天來的客人不知道為啥都特別喜歡同一個味道,茉莉香味的都賣完了。」
蓁寧在房間里應道:「不了!」
杜柏欽將調查報告放入車前的置物櫃里,隨後發動車子。
杜柏欽加深了笑容:「我會向你求婚的,很快,我發誓。」蓁寧早上起來看到窗檯的光線,枕邊好像還留著他的吻。聖誕假期也留不住他,他一早就起來開會去了。
蓁寧靜靜地想了想,只問:「如今局勢可穩定?」杜柏欽答:「很快。」
從他在范堡羅航展看到對著他手舞足蹈的那個女孩子開始,他就知道,他此生都不需要和她解釋他對眷屬的虧欠,因為她一定會理解他對飛行偏執般的熱愛。
他是空軍現役軍官,伏空軍事基地距離首都康鐸有差不多兩個小時的車程。平日里,他要駐防、作訓、飛行,他的工作對他的體能和專註力都有極高的要求,如果他在軍事基地,蓁寧從不主動打擾他。有時候杜柏欽打電話過來,蓁寧沒有接到,回撥過去,也多數沒有人接,所以一般都是杜柏欽聯繫她,有時沒說兩句,他突然拋下一句「對不起,有任務」,然後就掛斷了。
杜柏欽回來時看到了將府的派對邀請函,答道:「嗯,是我老師的女兒。」
她返身回去繼續看書,直到用人過來喚她:「束小姐,廚房裡的湯已經按您的吩咐熬得差不多了,您過去看看可好?」
那一年倫敦的冬天冷極了,她從蘇格蘭回來,卻發現那間公寓乾淨得如雪后的齊爾維河,恍恍惚惚地過了一個多星期,她終於徹https://read.99csw•com底接受了他消失無蹤的事實。
蓁寧看著他臉上的神色,這是他在公開場合時的狀態,他不笑的時候,眉宇之間總是透著一絲冷漠。
蓁寧對他點了點頭:「司先生。」蓁寧隨著他穿過門廊,往屋子裡走。
宅內的用人都很懂得分寸,她需要安靜時,就不會有一個人出現在她眼前,整幢房子安寧舒適。
杜柏欽說:「知道,你回去之後,我看過你家鄉的地圖。」
庭院後面有一條長長的山路蜿蜒而上,沿途種滿了桉樹和橡樹。
黑色的影子又退了下去。
蓁寧忽然回頭,一腳踹向他的膝蓋,惡狠狠地說了一句:「朋友?這就是你那樣對待朋友的下場!」
蓁寧用臉貼了貼公主的臉頰,說:「保重,寶貝。」
車行駛了四十分鐘,到了市區的中心,穿過綠樹成蔭的大道,鴿群在噴水池邊振翅飛起,夕陽照射在一排尖尖的金色宮殿屋頂,莊嚴肅穆的金色皇宮,一長排的屋頂和夕陽交相輝映,凝固成一片炫目的美景。
杜柏欽忽然俯過身,將她一把拉進懷裡,她跌坐在他的身上。杜柏欽將頭埋進她的秀髮里:「謝謝你。」
蓁寧的心輕輕地一跳,迅速反應過來:「具體情況?」
蓁寧看到一排一排的雕花大門寂靜無聲,只有大狗在花園中慵懶地散步,車子一路順暢地進入了街區深處。
過了好一會兒,杜柏欽的右手按在了左手手腕上,緩緩地說:「你長大了。」
這是有些年份的房子了,但裝飾得硬朗大氣,傢具也都是現代的,走廊的牆上掛有一張黑白色調的老式墨撒蘭航空圖。
她話語里有嘲弄的意味。
那一次她心情鬱悶,於是喪心病狂地把攢的零花錢全部拿出來買了頭等艙機票,上機后她就開始喝酒,把自己喝暈了埋頭猛睡,落地時空乘還特地來問她需不需要幫助,實際上她清醒得很,自己去取了行李,在出境口狠狠地跺了跺腳,把所有的沮喪踩碎了留在身後,走出機場大廳時看到了三哥,三哥把醉醺醺的她扛回了家。
一輛車從廣場大道緩緩駛向大門,那是王室廚房總管的車輛,穿著黑色制服的士兵上來檢查證件,瞳孔探測儀對準司機發出「嘀」的清脆響聲,今晚的士兵似乎有些慌張,急急忙忙地揮手放行。
她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凌晨一點,蓁寧離開了宴會。儘管發生了一次小小的意外,但參會的藝術家們似乎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一場派對下來,人們依然興緻盎然。她緩緩地踏上台階朝樓上走去,她在任何情況下都會讓自己保持清醒,但今夜破例喝了很多酒。
蓁寧對著他眨了眨眼:「嘿,我也許會不愛你,但絕不會因為你喜歡飛行而不愛你。」
他掌心的溫度很高,熱度一直滲透進她的皮膚。
杜柏欽站起來,似笑非笑地說:「咖啡不錯?那再坐一會兒。」說完,他取了外套,徑直往門外走去。
蓁寧後來想,也許他當時已經知道他很快會離開她,所以由著她胡鬧。轉念想一想,也許他今晚根本就沒認出她來,估計早已把她忘了。
蓁寧問:「你母親現在在哪裡?」
兩個人都換了素服,手裡拿著玫瑰,姬懸說:「我陪媽媽去教堂。」
伊奢上尉依然穿著一身軍裝,微微躬身向她致意,十分客氣地說:「束小姐,我是柏欽殿下的侍衛,奉殿下的命令,誠意邀請束小姐到信嘉公寓一敘。」
他們認識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蓁寧從未關注過他的身份,一開始她甚至以為他是一個華國人,墨撒蘭富有的華國人的後代不少,加上他又會說華文。直到有一次,她看到來接他的車,是掛英國王室牌照的路虎車。
他在布羅姆利滑雪中心,看到一個穿著黃色滑雪衣的身影一路尖叫著失控地飛速滑過去,然後四仰八叉地狠狠摔倒在雪地中。
轎車轉過一個彎,在街區深處的一幢白色房子前停了下來,隨後車門被人拉開:「束小姐,歡迎您。」
蓁寧正默默地出神,忽然聽到杜柏欽在她身邊開口:「蓁寧,如果我現在求婚,你會不會覺得太快?」
這個國家也許在明早就會翻天覆地,今夜人們卻依舊沉醉在夢鄉。酒店房間里的電話是凌晨四點多響起來的。
「不能問是吧,」蓁寧摸摸鼻子,然後笑嘻嘻地換了話題,「那天你不是問我冬天還去不去滑雪嗎,我查了一下,最近的滑雪場在北澗雪山,特別近,但我這麼多年居然沒有去過。嗯,你知道北澗雪山嗎?」
杜柏欽說:「既然這樣,明早的會議我不去了。」梅傑挑挑眉:「你什麼時候去過?」
他握著玻璃杯子,一絲冰涼蔓延開來,他不禁微微搖頭,露出了一絲自嘲的微笑,沒想到他竟然會情怯至此。
蓁寧下車,一個年約四十歲的穿著傳統墨撒蘭寬袍的男子朝她鞠躬行禮:「我是柏欽殿下的侍從,敝姓司。」
魯魯高興地叫了一聲,嗖地躥進花園的深處,沒影兒了。
此時那雙眼睛的眼底發紅,細細的血絲蔓延,想必是一夜未睡。蓁寧轉移了目光,敷衍道:「好極了,你呢?」
杜柏欽將外套遞給廊下的用人,低聲問了一句:「我的客人呢?」用人禮貌而恭謹地應答:「司先生正招待著,在圖書室。」
杜柏欽手握著駕駛盤:「你是否介意我的家庭複雜?」
杜柏欽俯身端起茶几上的水杯,索性坐在沙發上,慢慢地喝了一口。
音樂早已停下,賓客們在士兵的指揮下站成一排。
一樓餐廳的窗帘被拉起來,落地窗卻開著,花園裡紅薔薇醉人的香氣隨夜風飄了進來。
男人華貴的絲綢睡袍被揉出一團皺褶,臉上是扭曲的痛苦表情,用盡全力地指了指沙發后的一面牆。
「畢業一年多后,回家鄉開了一間小店鋪,做了幾款精油。」蓁寧托著頭想了想,感嘆了一句,「時間過得真快啊,你呢?」
蓁寧打了個哈欠,衝著他擺擺手,回去睡覺了。
他的家族歷史跟墨撒蘭獨立史緊密相連,杜沃爾家族是皇室宗親,杜柏欽的曾祖父曾追隨拓摩一世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率領國民獨立自治,杜柏欽的父親——也就是後來的康鐸公爵,是墨撒蘭歷史上最偉大的人物之一,統領墨國三軍近十年,卻在十八年前因為接受軍事法庭調查,自此退出墨撒蘭軍政界,這個家族一度在墨撒蘭銷聲匿跡,直到長子進入軍隊服役,並因優異的表現被擢升將軍,這一情況才有所改變。兩年前杜柏欽在卡拉宮接受了國王勳章,這才令人想起他背後的家族昔日的幾分榮光。
蓁寧側過頭閃躲,可是她又如何能敵得過這樣一個男人的懇求?
攝政大道的十字路口燈光閃爍,杜柏欽忽然打轉方向盤,車子掉轉一個方向,往城外開去。
從康鐸的市政區出發,經過金融中心區,轉入高速公路,過了半個小時,蓁寧的視野漸漸變得開闊,路邊是大片的花田,在冬日陰沉的天空下只剩下稀疏的細枝。
「誰說我跟著你了?」蓁寧對著他笑得賴皮,然後伸手指了指路旁的那幢黃磚砌就的古典鐘樓建築,「我宿舍就在這裏。」然後趾高氣揚地拖著箱子走了進去。
蓁寧對著後視鏡里的男人鄭重地點了個頭,隨後一腳將油門踩到底,車子掉頭,朝著康鐸的北城區飛奔。平策在副駕駛座上蘇醒過來,蓁寧對她露出一個笑容:「親愛的,你爹地遇到了麻煩,我們要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去。」
首相大人將手中的文件推給他:「死亡調查報告出來了。」
話沒說完,他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他並不是經常在家,全墨撒蘭共有十二個空軍基地,有時還需要聯合海上的作戰部隊,但如果不涉及保密,司三基本每天都會和蓁寧通話告知一下他的行程。在康鐸,蓁寧從不會覺得悶,首都有太多美麗的公園、博物館、藝術館。
杜柏欽細細地凝望她的臉,跟校園時期相比,她看起來長大了一些,剪短了頭髮,臉上的嬰兒肥褪去了一些,一雙眼睛仍然亮晶晶的。
杜柏欽帶著她參觀房子時,她問:「是不是任何地方我都可以進去?」
蓁寧興奮地扒著車窗往外看:「我在外媒的新聞報道中,多次見過這一段風光。」
「康鐸天氣好嗎?」
身旁一位年長的女士趕忙扶住她的手臂,問道:「親愛的,你沒有受到驚嚇吧?需要喝一杯酒嗎?」
杜柏欽輕輕地說:「我沒想過讓你知道,這一切對你太複雜,欺騙了你,我很抱歉。」
愛琳幫她推箱子,兩個人上了車子,車往城中開去,愛琳問:「束小姐來過墨撒蘭嗎?」
「冷嗎?」
蓁寧不想再跟他進行社交式的寒暄了,說道:「殿下,有事嗎?沒事三更半夜來找老同學敘舊?」
「行啊,你愛我還挺深的吧。」
他熟悉的聲音穿越了悠長的時光,低沉而有磁性,帶著一點陌生尖銳的違和感,彷彿一枚釘子猝然而暴烈地刺入她的身體,釘住她最柔軟的那一根骨頭,令她全身動彈不得。
蓁寧在一樓圖書室,聽到門外車輛的喇叭聲,一下,又一下,很響亮。
一時無話,卻有絲絲甜蜜湧上心頭,兩個人竟都感覺到彷彿第一次約會一般的羞赧。
蓁寧笑著道:「是啊,我遇到舊情人,墜入愛河,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清晨,蓁寧拉開窗帘,從幾十層高的酒店窗戶看過去,濃濃的大霧鎖江,整座城市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杜柏欽坐進車中,翻開了那份關於束蓁寧的調查報告。
梅傑望了他一眼:「消失的公主怎麼辦?」
杜柏欽細細地看了看她的表情,問了一句:「這麼說……也沒有男朋友?」
一開始蓁寧還懷疑自己認錯了人,直到她聽到了他的聲音。
坐在桌子后的男人濃眉微皺,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調查國王辦公室和私人電話一周來的聯絡記錄,尤其是海外記錄。」
「再明白不過了,殿下。」
但每一次突然離開,他再打電話來,都會記得道歉。蓁寧很早以前就發現了,即使是以前對她極不耐煩的時候,他也會用冷漠的、彬彬有禮的語氣向她道歉:「抱歉,小姐,我對你沒有意思。」
杜柏欽下來替她拉開車門,扶了扶她的手臂,將她送入酒店大堂之後,他輕聲道:「晚安。」
蓁寧取過牛奶杯,問道:「什麼地方?」
這和多年前她告訴他的身世並無任何出入。
他盡量不讓自己去想象她回來時,發現他已徹底消失會是什麼反應。
蓁寧在店裡的后倉庫清點存貨,現在這個季節是淡季,但銷量也還不錯。
女孩子貼近同伴的耳邊竊竊私語。
蓁寧轉過頭,臉上神色比他還冷:「杜沃爾殿下,我持合法簽證來貴國旅行,閣下並無權利限制我的自由。」
她們說的大殿下,全名Bochin Dovear,墨國現任首相梅傑為首的內閣重要成員,墨撒蘭皇家空軍指揮部高級將領。
杜柏欽放下報紙,給她的三明治抹好沙拉醬:「去了你就知道了。」
蓁寧幾乎是在一瞬間,便捕捉到了那道目光。她的呼吸急促起來。
一個家庭在一個國家政權更迭的風雲詭譎之中,喪失了所有的尊嚴。
他的臉仍是她記憶中的樣子,一張華國人的面孔,黑髮,鼻樑很挺。蓁寧最喜歡的就是他的眼睛,白皙的內雙眼皮,眼尾略微下垂,有一種東方式的含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