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

我有人說話了！

「這取決於沃特尼，」文卡特說，「我們能調動的只有攝像機。他可以在鏡頭前把字條舉給我們看。但是，我們怎麼把信息傳過去就有點棘手了。」

「謝謝你，總統先生，」特迪對著電話說道，「謝謝你打電話過來，我會將你的祝賀傳達給全體工作人員。」

米奇敲了敲辦公室開著的門。

每半小時回答一次是或否，這樣下去可不行。攝像機可以360°旋轉，而我有不少天線。現在得做一個字母表。但我不能從A做到Z，26個字母再加上我的問題，一共就是27張卡片繞著登陸艙，每張卡片只能得到13°左右的視角。就算JPL將攝像機的方位指得非常精準，我還是有很大可能搞不清他們所指的字母。

「幾天！？」安妮喘著粗氣，「現在所有人都在關注這事，我是說全世界。這是阿波羅13號以來最大的新聞。你他媽給我一張照片！」

大家頓時沉默了一會兒。提姆說：「你知道他是開玩笑的，對嗎？這本該是個不錯的玩笑。」

結論就是：我必須使用ASCII，電腦就是用這個來管理字母的。每個字母都有一個0到255之間的代碼來對應。0到255之間的數字可以用十六進位值來表達。通過十六進位值，他們可以給我發送任何字母，包括數字和標點符號，等等。

他們知道我還活著！

「抱歉，還沒有，」他回答，「登陸艙還沒有跟旅居者號恢復通訊，我們沒有任何辦法直接和它聯絡。」

「她是這次任務的系統管理員。」傑克堅持，「我們現在要做的正是她的本職專長。」

「多得很，」他回道，「但我們都盯著這個黑屏幕使勁看呢，它比從火星上傳回來的照片要有意思得多。」

他又指向另一位記者，「繼續。」

他們想讓我在漫遊車的電腦上運行hexedit，打開位於這個目錄下的文件/usr/lib/habcomm.so，往下拖，直到屏幕左側的編號為2AAE5，將此處的位元組換成NASA下一個訊息即將發送過來的141個位元組序列。完全明白。

他掛了電話，把它放到桌角，和桌子邊緣齊平。

「你能讓探路者號和馬克的漫遊車直接通訊？」

「謝謝，」她說，「你們和旅居者號聯絡上了嗎？」

「給我說說。」文卡特說。

平靜是好的。

「別偏題，傑克。」文卡特打斷他。

在修復探路者的這段時間里我一直在想象，當這個時刻到來時，我會怎麼慶祝。我以為我會上躥下跳、歡呼，也許還會摔個狗啃屎（誰叫這整顆星球都是我的敵人呢），但實際上卻不是這麼回事。當我回到棲息艙，脫下EVA太空服后，我坐在泥巴地里哭了起來。我號啕大哭了好幾分鐘，像個孩子。最後我總算平靜下來，開始輕輕抽泣，心裏感到一陣深深的平靜。

「我猜猜看，」特迪說，「你想告訴船員們沃特尼還活著。」

他正準備繼續工作，手機響了。他對著天花板大聲地抱怨了一聲，抓起手機。

「為什麼？」

「謝謝。」傑克坐到提姆身邊，那原本是文卡特的位置，「嗨呀，提姆！」

「上帝啊，這個流程可真夠複雜的。」文卡特說。

「呃，」傑克說，「你不是應該手舞足蹈嗎？」

「半小時前，我們剛收到高增益回執信號。」他面向擁擠的媒體說道，「我們立即給探路者號發出指令，讓它拍一張全景照片。我們很有希望得到沃特尼的某些訊息。有問題嗎？」

「好，告訴他們。」特迪說。

我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個計劃實在是太瘋狂了，但最後居然成了！我可以再次和人說上話了。三個多月來，我一直是史上最孤獨的人，現在這個記錄到頭啦。

「攝像機如何？」

極其無聊。而且，當你手裡沒有筆的時候，還相當具有挑戰性。

「你還真是個討厭鬼，提姆。」傑克說。

「沒錯，」特迪表示同意，「我們離將沃特尼接回家又近了一步。」

「那當然！」傑克滿面春風，「說到數據管理，軟體工程師們全都是狗娘養的人精九九藏書。」

「棲息艙邊緣！」布魯斯指著屏幕叫道。

「非常好，」米奇說，「赫耳墨斯一切正常。JPL的進展讓每個人都精神煥發。今天可真是個天殺的好日子！」

「你好？」他盡量保持語氣輕鬆。

「太好了！」她說，「那我等著。」

「我是來找你的，卡普博士。」

「謝啦。」她說。

「還有一條訊息。」提姆說，他指著屏幕上新出現的一部分圖像。

「目前我們有人正在給漫遊車軟體寫補丁程序，整個文件最小也有20兆。用那套『說+拼』程序，我們平均每四秒才能給沃特尼傳輸一個位元組，至少要整整三年不間斷的通訊才能把全部補丁文件傳過去。很顯然，這肯定不行。」

擠滿人的房間里頓時爆發出一陣掌聲和歡呼聲。文卡特狠狠地拍了下他身邊一位不認識的技術人員的後背，布魯斯在空中揮舞著拳頭。

「那你就讓他下次在你們拍照時站在旁邊。」安妮堅持。

米奇愣住了。「這麼爽快？」

現在已經入夜，今天沒訊息了。明天，我會把這些代碼輸進漫遊車，接下來就交給JPL的那幫宅了。

傑克咧嘴一笑，繼續說：「我們的確不能打補丁，但是沃特尼可以！我們可以將數據傳過去，然後由他在漫遊車裡手動輸入。」

「這是唯一的選擇。棲息艙的無線電徹底報廢了，但是漫遊車上還有專門跟棲息艙，以及其他漫遊車通訊的設備。問題在於，為了整合一個新的通訊系統，任何一方都要運行相應的軟體。我們可以遠程升級探路者號，但肯定對付不了漫遊車。」

「打補丁需要多長時間？」文卡特問。

傑克前腳剛走，一個女人又來到文卡特桌前。

「對。好吧，是這樣，探路者號有一套操作系統更新流程，所以，它的軟體，我們想怎麼改都成。」

「曉得啦。」

耶。花了我一分鐘。「可以黑掉漫遊車跟探路者號對話。準備接收長訊息。」

「你他媽正在用一台攝像機跟他說話，照張相有什麼難的？」

「有事？」文卡特說。

「我更想要《星球大戰》的。」他轉身準備離開，「當然，只要原版三部曲。」

「是啊，關於那個，」米奇說，「你大概也猜到我為什麼會過來。」

「不夠。」安妮說，「新聞界正從我嗓子眼裡挖照片呢，還有我的屁股。兩面夾擊，文卡特！他們就要在中間會合了！」

「吉爾·霍布魯克，BBC。32分鐘的通訊延遲，外加一個旋轉平台作為聯絡方式，這樣的對話速度肯定會慢得要命，是嗎？」

「它工作了！」文卡特對整個屋子的人宣布。

「得了，得了，」安妮說，「反正我要在最短時間內拿到他的面部照片。」

要怪就怪那些70年代電視劇吧。

我回到棲息艙，將訊息另行保存，以備將來參考，然後寫了一條短訊息回到攝像機前。一般來說，將便簽紙釘在這兒之後，我就會離開。但這次，我站在攝像機前，雙手豎起大拇指，便簽紙上寫著：Ayyyyyy！

「這對我們有什麼用？」

「必須再等幾天。我們正打算讓探路者號和漫遊車電腦相連——」

「所以，」文卡特說，「你們能讓探路者號向漫遊車發出訊息，但是不能讓漫遊車接收和應答。」

「有新消息嗎，提姆？」

每個船員都有一台筆記本，現在我手上有六台可九*九*藏*書以使用。準確點說，我曾有六台，現在我只有五台。我以為筆記本電腦直接拿到戶外不會有太大問題。不就是電子元件嗎，對不？短時間內它還是可以保溫的，再說，它又不需要空氣什麼的。

最後我用了攝像機。我有很多專門為火星任務設計的攝像機。在那些位元組信息傳送過來的時候，我在沙地上寫下來，馬上照一張相，回頭再去棲息艙里轉抄。

「基本上是瞬間的事。」傑克答道，「沃特尼今天早些時候已經把黑客代碼敲了進去，我們已經確定它可以工作。我們剛剛更新了探路者號的操作系統，也沒有問題。接著又將漫遊車的補丁發了過去，探路者號會將它無線電廣播出去。只要沃特尼執行補丁文件，然後重啟漫遊車系統，我們就應該能連上。」

「是的。」米奇說。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製作0到9，以及A到F的卡片。這樣一來，環繞攝像機的卡片一共是16張，外加問題卡。17張卡片，每張有21°的空間，這就容易多了。

文卡特來到頭戴耳機、負責通訊控制的人面前，「你叫什麼名字，我最好的朋友？」

「下面是重點，」傑克賣關子，「漫遊車目前的做法是將信號解析為位元組，然後識別棲息艙發過來的信息中包含的特殊序列。這樣的話，其他無線電波就不會對回家信號產生干擾。如果位元組序列不匹配，漫遊車就會無視。」

「我知道，」文卡特說，「我能幫什麼忙？」

傑克正站在門口，說道：「沒那麼緊急。」

提姆聳聳肩，「管理層還真不好說。」

「瑪緹·維斯特，NBC新聞。」瑪緹說，「所有設備正常運轉之後，你們打算怎麼跟沃特尼溝通？」

「目前的通訊數據里都有些什麼？」文卡特問。

「這聽起來能行……」文卡特說。

「上線了，FYI。」

「都是些梗概。硬體自檢。有很多『無效』系統，因為它們都在沃特尼拆掉的面板上。」

我的紙不是很夠。這些卡片本是用來給標本做標籤的。我有大約五十張卡片，可以正反面都用上。如果還是不夠，我可以畫掉老問題，循環利用。

「我們拼出訊息，20分鐘之後才能照相，這時沃特尼早就回棲息艙了。」

特迪轉了轉座椅，看著窗外的夜空。他打量著群星中的那個昏暗的紅色小點。「堅持住，沃特尼，」他說，「我們來了。」

「Ayyyyyy！」安妮模仿道，「他幹嗎要這麼做？」

「可——」安妮話還沒說完。

「好吧，所以呢？」

「現在情況如何？」文卡特問。

「我一罐健怡可樂也找不到，是不是沒了？」

「你有我們收到的那些便簽圖片，用這個也行。」

美聯社負責來記錄這一非凡時刻的攝影組被擠得貼在後牆上，完全無法脫身。其他媒體只能老老實實地接收美聯社的畫面，等待正式的新聞發布會。

老天爺。好吧……

「他就說了這麼多。」文卡特聳聳肩。

「想都別想。」文卡特說。

文卡特又彎下腰，「這個上面寫著『指這裏表示是』。」

「你選文卡特人在帕薩迪納的時候跟我提這個，這樣他就沒法跟你爭辯了。」

「你要照片，現在已經有了，別八婆了。」他把電話抵在肩膀上，現在，比這場對話更讓他關心的是眼前的摘要。

「是的，」文卡特說，「我也不知道後勤部門啥時來填滿這台冰箱。」

文卡特走上JPL新聞發布廳的講台，露齒而笑。

「你下次該試試升級一個Linux伺服器。」傑克說。

「是的，健怡可樂沒啦，」文卡特頭也不抬地說，「我也不知道後勤部門啥時來填滿這台冰箱。」

「凱西，從你開始。」文卡特指著CNN記者說。

整點剛到，訊息來了。

當然，我還不一定能獲救。但是我將不再孤單。

「火星地表……」文卡特看著像素線慢慢填滿，「更多地表……」

「因為我們全部能調動的就只有攝像機平台，這是唯一可以移動的部件。僅憑這個平台的旋轉功能，就有很多辦法可以把訊息傳過去，但是我們現在沒法告訴沃特尼。他必須先想出辦法，然後來告訴我們，我們會跟著他的思路走。」

米奇站了起來。「那很好。謝謝。」他離開了辦公室。

好，冷靜一下。

「不可能。」

「現在方便嗎？」米奇問。

「文卡特是物理學博士，提姆，」布魯斯說，「你不需要跟他解釋通訊時間有多長。」

「我現在無法確定，」文卡特說，「在火星上待了那麼久，任何問題都有可能出現。」

「我們可以用更短的通訊時間快速把事情搞定。」傑克說。

文卡特的眉頭皺了起來，他那個極度渴求睡眠的大腦顯然在短時間內接收了太多信息，有點吃不消。

開始工作！

我用的沙皮爾記號筆要比卡片耐用得多，墨水不是問題。但我必須在棲息艙里寫卡片。不知道它們用了什麼迷幻配方來製作墨水，但我敢肯定，這東西在火星大氣下會汽化。

「你的嘴還真夠貧，提姆。」文卡特說。

「我只是總監，」布魯斯謙虛地說，「要感謝的是把這些傢伙全都收拾妥當的人。」

「我們最樂觀的推測是他把它帶進了棲息艙。登陸艙的信號無法穿透棲息艙的帆布，跟旅居者號建立通訊。」他指著另一位記者說，「那邊，你的問題是？」

「你說的數據，量有多大？」

「沒問題啊，」文卡特說，「慢慢來，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打擾。」走過來一個男人。

「啊？」文卡特抬起頭。他搖了搖頭。「對不起，我整宿沒睡。」他吞了一大口咖啡，「你是哪位？」

時間在沉默中慢慢流逝。

「進來，米奇，」特迪說，「坐吧。」

「沒錯。理想情況是，我們讓這裏的信息以文本形式直接顯示在漫遊車的屏幕上，沃特尼也可以通過文本直接跟我們通訊。這需要對漫遊車的軟體進行調整。」

鼓掌聲淹沒了整個房間，然後馬上沉寂下來。「他說了什麼？」有人問道。

「傑克。」提姆說。

「我壓根就不該跟你，或文卡特，或任何人來討論這個問題。我是飛行總監。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應該由我來下決定。但你們倆跳了出來，直接越過我下決定。這些不談也罷，我們當時的協定是：如果有希望，就告訴他們。現在的確有希望了。我們建立了通訊，想出了營救他的計劃，並已付諸實踐。還有，他的農田讓他有足夠長的時間等待補給。」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不能告訴他們？」

「我需要一張沃特尼的照片。」

那麼，我怎麼才能知道那些值跟字母的對應關係呢？約翰森的筆記本電腦是個信息寶庫。我知道她一定在裏面什麼地方保存了ASCII表。每個電腦宅都會這麼干。

我剛穿好太空服準備檢查登陸艙，就看到高增益天線的角度正對著地球！探路者號絕沒有任何辦法知道自己在哪兒，也絕沒有任何辦法知道地球在哪兒，唯一讓它找到地球的原因就是它收到了信號。

它工作了！

文卡特湊近屏幕，「他說……『我會在這裏提問題——你們收到了嗎？』」

文卡特沉默了一會兒。「傑克，我要給你們全組每個人買一套簽名版的《星際迷航》大事記。」

攝像機拼字的時候，我得盯仔細點，它每次只傳過來半個位元組。一看到一組數字，就得馬上對照我做的ASCII表，這才是一個字母。

「任務中心情況怎麼樣？」特迪問。

文卡特轉向布魯斯，「天殺的，布魯斯，這回你可真是從帽子里變出兔子來啦！幹得好！」

「我們想出一個通訊方案。」

之前我一直將字母寫在沙地上，但這次，我需要把那些數字放到可以移動的平台上。我的第一個想法是：用筆記本電腦！

「為什麼呢？」瑪緹問。

你有沒有抄寫過141個隨機位元組，每次只抄半個？

「我肯定會的！」文卡特滿面笑容，「但是現在，我要跟我最好的新朋友說兩句！」

「對搞電腦的人來說他也一點都不搞笑。」

天啊，它工作了！

文卡特嘆了口氣。「要是我們沒ｒead•９９csw•cｏm法更新漫遊車的軟體，你來找我還有什麼意義？」

「嗨，安妮，很高興跟你說話。休斯敦那邊情況怎麼樣？」

不太明白他們說的「長訊息」是什麼意思，但我估計得作好準備。我在整點到來前15分鐘就位，掃平一大片沙地，找了根最長的天線桿，這樣我就能夠得更遠。

我不想丟掉任何字母，所以就用杆子把每個字母都寫在沙地上。從接收位元組、轉換字母，再到把它寫在沙地上，還真得花上好幾秒的時間。有時候當我轉頭去看攝像機時，就會漏掉一個數字。大部分情況下我能根據上下文猜出漏掉的是什麼，但有時候也只能放棄。

「我要的是照片，結果來了張馮茲？」安妮朝文卡特發飆。

「我們在想，」傑克說，「這個黑漫遊車的計劃搞不好會太繁瑣，我們可能要跟沃特尼來來回回作多輪交流。」

平靜下來才能清楚地意識到，現在我有可能活下來了，得注意一下別在日誌里留下太多讓人看了尷尬的場面。我該怎麼刪除這些日誌呢？一時半會兒還真沒辦法……這件事稍後再來考慮。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布魯斯走上前來。「我們還得再等幾秒鐘。」他說。

「我知道你遲早會過來跟我談這事，所以我已經再三考慮過了。你去告訴他們吧。」

另外，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他們想讓我出現在下一張照片里。不確定原因。我穿著這身衣服，你根本看不見我身體的任何部分，即便是面罩，也反光得厲害。但他們想要我這麼做。

「是！」他們說，「是！」

「探路者號有兩個通訊系統。一個用來跟我們對話，另一個負責聯絡旅居者號。我們可以將第二個系統的無線電頻率改為阿瑞斯3漫遊車的頻率，還可以將其偽裝成來自棲息艙的信標。」

「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文卡特解釋。

「我們收到了什麼……是的……是的！是探路者號！」

「然後呢……」布魯斯問。

「快到這邊來，傑克，」文卡特說，「你今天肯定會變成一個忠實的提姆粉。」

這個房間原本是個會議室，JPL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辦公場所。整個房間里堆滿了電腦和設備，這會兒隨著大量人群擁入，愈發顯得擁擠不堪。

「我得有點東西，文卡特。」安妮說，「你們恢復聯絡已經整整24小時了，媒體們都已經瘋了。他們要給報道配圖。這張圖會在全世界的每一個新聞版塊上出現。」

他抱緊雙臂，「很好，我們和馬克建立通訊了。提姆，將攝像機指向『是』，然後每隔十分鐘取一次全景，直到他提下一個問題。」

今天早上，我起得比平時早一些。簡直就像是聖誕節早晨！我等不及要到8點才能跟大傢伙兒通話。吃了早飯，作了些沒必要的棲息艙常規檢查，百無聊賴地看幾頁波洛。終於到點了！

「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嗎？」

我用原天線陣列的一根杆子來撐住卡片，這還真夠諷刺的。

「這樣就行了？」

「最樂觀的推測是什麼？」

「別廢話了，文卡特。我需要一張照片。」

「這跟地球無關。」傑克說，「赫耳墨斯現在離火星7300萬公里，只有4光分遠。貝絲·約翰森是個極其厲害的程序員，她可以跟馬克直接溝通。」

傑克聳聳肩，「好吧，那就照原方案慢慢來。」

記者們齊刷刷地舉起手來，場面蔚為壯觀。

文卡特嘆了口氣，「我明天努力吧。」

「我們每小時只能發出一條訊息，而且只有當阿西達里亞平原面對地球時才行。」文卡特說，「我們絕不會為了讓他擺個姿勢站在那兒就浪費一條訊息。另外，他肯定穿著EVA太空服，你連他的臉都看不見。」

「有東西了，」提姆說，「來了，是全景圖。」

「謝謝。」米奇坐進那張上好的皮革沙發，伸手把耳機上的音量調小。

「我真不能這麼做，傑克，隊員們還蒙在read.99csw.com鼓裡呢。」

探路者號臨時控制中心散發著一股十分明顯的異味。通風設備原本就不是給這麼多人設計的，更何況每個人只要醒著就忙個不停，大家都沒空打理個人衛生。

「旅居者號會出什麼問題呢？」

「我們研究了老探路者號的軟體系統，找來一模一樣的電腦，以供測試。曾有個嚴重的錯誤差點把這個任務廢掉，當時發現那個錯誤的就是這種電腦。這個故事真的很有意思，最後發現其實是旅居者號的進程管理中出現了一個優先順序轉置，後來——」

文卡特使勁眨了眨矇矓的眼睛，把桌子上的文件整理好。他在JPL的臨時辦公桌其實就是休息室一角的一張摺疊桌。總有人進進出出來拿零食吃，不過好處也顯而易見，那就是離咖啡機很近。

「老天開眼了！」傑克說。

「報告表明成像儀沒問題。一旦條件允許，我們就會立即讓它拍個全景。」

「這就說明，在代碼內部，有一段程序是用來接收解析后的位元組的。我們可以在其中插入很短一段代碼，大約二十條指令，就可以在檢查合法性之前，搶先將解析后的位元組寫進日誌。」

在有人抓住機會提更多問題之前，文卡特就已經大步從側門離開了。他風風火火地回到那個臨時搭建的探路者號控制中心，從人群里擠出一條路來到通訊控制台跟前。

「棲息艙，」文卡特笑了，「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那是一條消息嗎？那是一條消息！」

「系統上線了。」提姆說。

「要是把面罩摘下來，他就死了。安妮，我必須走了，JPL有位程序員在這兒，事情很緊急。再見！」

「提姆。」他的視線沒離開屏幕。

然後我站好，等待著。

「沒錯，再告訴他怎麼編輯那些文件，還有，在文件的什麼位置插入這些指令。」

「沃特尼不是我唯一需要考慮的人，」文卡特說，「我還有五名宇航員正在深空中航行，我需要他們集中全部注意力在返航上。有個事實大家可能都沒意識到，純粹從統計學角度而言，他們五位比沃特尼的處境更危險。他在一顆星球上，而他們是在太空里。」

隨著圖像慢慢呈現，一張手寫的便條出現了，由一根金屬細棒懸在攝像機前方。

搞懂這句話死了我不少腦細胞。但這是個好消息！如果真能辦成，我和地球之間拖後腿的就只有通訊延遲了！我寫了一條新訊息展示給他們：收到。

但它立刻就死翹了。我還沒走出氣閘，屏幕就黑了。最後我想明白了，「LCD」里的「L」是「液體」的縮寫。我估計它要麼是凍結了，要麼是汽化了。也許我可以發一帖客戶反饋：「產品購買后帶到火星使用，立即停止工作，必須0分。」

隨著圖像漸漸傳送過來，大家都鬆了口氣，竊竊私語取代了原先的沉默。受限於這個老古董探測器的帶寬，圖像自左向右展開的速度比蝸牛還慢。

「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給沃特尼發去這20條指令？」文卡特問。

「是的，的確會很慢。」文卡特肯定地說，「現在是阿西達里亞平原的清晨，而我們帕薩迪納這裏才是凌晨三點。我們整晚都會守在這裏。今天的提問到此為止。全景圖稍後發布，有新消息我們會通知大家。」

「我們得到了馬克的消息！」文卡特向整個房間宣布。

「噢，」文卡特說，「我是搞物理的，不是搞電腦的。」

「絕對行！」傑克興奮地說，「首先，我們更新探路者號軟體，這樣它就可以跟漫遊車通話了。然後，我們告訴沃特尼怎麼黑掉漫遊車的軟體，加進去這20條指令。接著，我們讓探路者把新軟體傳送給漫遊車。漫遊車可以將相關位元組存儲在文件里。最後，沃特尼再親自將這個文件以可執行的方式運行。這樣，漫遊車就算給自己打上補丁啦！」

文卡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打算把地球和火星之間的距離給縮縮短？」

自從畢業舞會以來，我還從未因為一個「是」這麼興奮過！

「我們自動發送了回傳遙測信號，11分鐘后就能抵達那裡。一旦接收到該信號，探路者號就會立馬開啟高增益通訊。所以，22分鐘后，我們將再次接收到信號。」

「當然。」文卡特道。

「但是你來找我，說明已經有了解決方案，對嗎？」文卡特盤問，強壓住想要大吼的慾望。

「你見過馬克·沃特尼本人嗎？」

「這樣就行了！」

「傑克·特里夫，」眼前這位男子體型很瘦，臉色蒼白，「我在軟體工程部門工作。」

「什麼？」

探路者號特別控制中心本身就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在過去20天里，JPL的工程小組不分晝夜地組裝那些廢舊電腦，修復損壞組件，把所有東西聯網，安裝臨時開發的軟體，以便讓那些早就過時的系統可以接上現代版的深空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