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這是在冒不必要的風險。」

「沃格爾，你還是要香腸？」

馬丁尼茲看著劉易斯。她略向前傾，下巴繃緊。

「不行，」約翰森回答，「跟可見光一樣，IR在沙塵面前什麼也看不見。」

「好的，長官。」馬丁尼茲說。

「我也收到了，」約翰森說，「傳輸沒完成，丟失了部分數據，也沒有校驗。給我一點時間。」

「暫時的，」馬丁尼茲說，「我不知道機動燃料能撐到什麼時候。」

沃格爾在他的床上緩慢地挪動身體，盯著表看。他一言不發地把連身衣褲穿上，盡量把皺紋抹平。他心裏深深嘆了一口氣，不能洗澡的一天又開始了。

船員們一聲不吭地吃早飯。約翰森最後還是慢騰騰地走到櫥櫃前拿了袋咖啡。她笨拙地加入熱水，茫然地小口抿著咖啡，睡意這才慢慢消退。

「已經來了嗎？」貝克進入艦橋時問道。

「他掉線了，」約翰森報告，「我不知道他在哪兒！」

「收到。」馬丁尼茲說。

「仍在往回傾，」約翰森說，「11.6……11.5……現在停在11.5。」

「近程雷達呢？」劉易斯說，「那個能偵測到沃特尼的太空服嗎？」

「收到。」劉易斯說。

「我剛死了一個朋友，」貝克回答他，「我不想再搭上我的指揮官。」

他先用腳攀登梯子，但隨著向心力增加，他不得不開始手抓扶梯。等他抵達半錐A時，重力已有0.4個g。

並不僅僅是為了更好的生活體驗，向心力模擬的重力還可以讓他們保持體力。如果不這麼干，他們在火星上的第一周恐怕連腳都邁不開。零重力訓練可以讓他們保持心臟和骨骼的健康，但誰也不能保證船員們在Sol1就可以全面開展工作。

「收到。」劉易斯說。

「12. 9°。」約翰森說。

「不行。」馬丁尼茲說，「它的設計目的是為了找到軌道上的赫耳墨斯，而不是單件太空服上的一塊金屬。」

「回基地。」劉易斯說。

「貝克，你想要什麼？」沃特尼繼續說。

約翰森瞪大眼睛，盯著屏幕，不敢相信。

「風暴馬上就要來了，你確定要進行艙外活動？」貝克問。

當大家看到指揮官的表情后，高興勁立刻銷聲匿跡了。

「嚴格說來是150kph。」馬丁尼茲說，「大於150的話，MAV就有傾倒的危險。」

「沒問題，」劉易斯確定，「我已經挖了四袋了。」

還是沒有任何迴音。

氣閘室鎖緊。脫掉太空服后，劉易斯來到飛行艙，在座位上無言地綁好安全帶，臉像是被霜打過。只有馬丁尼茲還敢開口。

「包含燃料在內，32噸。」他的雙手在控制盤上飛快地操作，「如果砸到地面上，燃料罐、艙體，甚至二級引擎都會受到結構性損傷，我們修不好。」

「嗨，陽光美女，」沃特尼對約翰森喊道，「今天吃早飯嗎？」

「體溫正常？」劉易斯說，聲音里透著一絲希望。

「如果它開始傾倒，你能否在完全倒地前發射？」

「這是命令。」劉易斯回復，「你們三個，立即去飛船。」

「是。」沃格爾說，「請向下挖30厘米，獲取土壤樣本。每個樣本的質量至少要100克。注意，一定要挖30厘米。」

「怎麼了！」劉易斯說。

隨著傾角越來越大，MAV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你點火了OMS？」沃格爾問。

他們分頭行動。相比阿波羅時代而言，現在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阿瑞斯太空服給了宇航員們更大的行動自由。彎腰挖土，給樣本裝袋，都不是什麼難事。

「關閉OMS。」馬丁尼茲關掉了推進器。

「OMS燃料還剩22%。九_九_藏_書」貝克說。

過了一會兒，劉易斯問道：「你需要多少樣本？」

沃特尼平靜地睡在床鋪上，他的身體微微移動，像是做了什麼甜蜜的夢，笑容掛在他臉上。前一天他進行了三次EVA，有關棲息艙維護，全是累人的體力活兒。因此，他這一覺睡得又香又沉。

「什麼也沒有？」劉易斯問。

把隊伍都喚醒之後，劉易斯坐到指揮台前，開始檢查夜間從休斯敦發來的訊息。

「這樣下去會損壞排氣口，」沃格爾警告，「OMS不是為長時間持續推進而設計的。」

通常來說，一次平安的發射之後，大家會歡呼慶祝。但這次，卻只聽見一片死寂中約翰森輕輕的抽泣聲。

「你知道自己很守舊嗎？」

完成當天的工作后，他看了看表。時間剛好，數據轉儲應該很快就能完成。他經過反應器，向半錐A的梯子飄去。

她扭頭看了看劉易斯。

「在，」馬丁尼茲回復，「我隨時可以起飛。」

「他就在我正前方，然後就不見了，」她說，「被往西颳走了。」

四名船員等著指揮官回復。

「每組七個差不多。」

「亨德森？」馬丁尼茲疑惑道，「繞過CAPCOM直接跟我們對話？」

「你以為我會把你丟下不管？」馬丁尼茲說。

「好的。」馬丁尼茲在無線電里說道。

「嗯呃呃嗯。」約翰森哼哼著。

「OMS燃料剩餘60%，」貝克說，「你需要多少才能跟赫耳墨斯對接？」

「好的。」劉易斯說，「馬丁尼茲，你去MAV上準備發射。其他所有人，朝約翰森靠攏。」

「就快好了……」約翰森說，「好了，現在已經在12.3以下。」

「是，麻煩你了。」沃格爾說。

「不想，真不想。」沃特尼坐了起來。

「沙暴，」沃格爾用他帶口音的英語說道，「它們比休斯敦報告說的要近得多。」

馬丁尼茲嚴厲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將注意力集中到雷達上，他在無線電里說：「近程雷達上沒有任何接觸信息。」

「好了，」約翰森說，「所有個人郵件都已經傳到各位的筆記本電腦。另外，還有一份給沃格爾的遙測數據更新，一份給我的系統更新。呃……還有一份給全體船員的語音信息。」

貝克聳聳肩，「你們小心點。」

「我樂意。」沃格爾拿走了他的早飯。

「它能大概顯示棲息艙，」他回復道，「都是沙暴在操蛋。就算沒有沙暴，也沒有足夠多的金——操！」

「也可能是風力減小了，」貝克推測，「燃料還剩45%。」

「沃特尼，報告。」劉易斯重複。

「你看上去心情不錯，馬丁尼茲。」貝克說。

沃格爾興奮地點頭，「他還活著。」

「沒錯，我看見了，」馬丁尼茲回道，「足夠了。」

「12. 8了。」約翰森繼續報告。

「我兒子昨天滿三歲了。」他滿臉笑容，「今天應該能看到一些生日聚會照片。你呢？」

「我什麼也看不見。」就在船員們向她緩慢靠近時，約翰森說道。

約翰森坐在她的工作台前。劉易斯與她相鄰。沃格爾與馬丁尼茲靠在一起。數據轉儲包含來自家人的電子郵件和視頻。這是一天中大家最興奮的時刻。

既然飛船就是這麼設計的，回程時大家也使用了這個系統。

「我們還有時間，」劉易斯說，「專心對付手頭的事情。這次EVA的重點在於化學分析。沃格爾，你是化學家，你來指揮我們該挖什麼。」

「指揮官，」馬丁尼茲說，「休斯read.99csw.com敦來訊，我們正式放棄任務。沙暴太厲害，我們撐不過去。」

「我不知道它能不能行，但是傾斜沒那麼快了。」馬丁尼茲說，「我覺得傾斜速度確實減慢了……」

「成功了。」沃格爾說。

「沃特尼！」約翰森大喊道。

他一隻手抓著緊急啟動清單，另一隻手飛快地打開各種開關。一個接一個，系統開始報告預備飛行數據。

隨著燃料不斷消耗，飛船自重迅速減輕，加速度增長更快。指數級增長讓飛船很快達到極限加速度，此極限並非由動力限定，而是根據艙內船員可承受的極限而設。

劉易斯蹣跚著離開了艦橋。

「指揮官，」貝克坐進加速躺椅，戴上耳機說道，「我知道你不想聽我說這個，但是沃特——馬剋死了。」

劉易斯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沃特尼翻了個身，用枕頭把頭緊緊裹住。「你們這些吵鬧的傢伙，走開。」他喃喃道。

「上帝，我們要到奧茲國去了。」沃特尼說，「風力多大就得放棄任務了？」

沃格爾扣緊安全帶，說：「我們太過失衡，無法恢復。」

「你能吃出來不同？」沃特尼遞給他一個包裝盒。

「需要一定時間……」貝克結巴了，「需要一定時間冷卻下來。」

他將雷達啟動，等待其完成自檢，然後瞪著貝克說：「你有毛病嗎？」

「指揮官，」貝克說，「你必須馬上上船。」

「我們可以用太陽能電池板的電纜作角索，」他呼哧哧地喘了幾口氣，然後繼續，「用漫遊車作錨點。麻煩之處在於怎麼讓繩子繞過——」

「能見度接近零。」劉易斯說，「如果迷路，馬上向我的信號源靠攏。離棲息艙越遠，沙暴越厲害，大家準備好了。」

「你想跟我比這個？」劉易斯說。

突然間，全部推力消失，第一級推進完成。全體成員立刻體驗到好幾秒鐘的失重，但馬上又被第二級推進啟動所帶來的作用力死死地壓在座位上。艙外，已經空了的第一級推進器脫落，它將墜落在這顆星球上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沃特尼，報告。」劉易斯說。

「待命。」馬丁尼茲回復。

「收到。」貝克陰沉地說，「血壓0，脈搏0，體溫正常。」

「我們不能丟下她！」貝克吼道，「讓它歪下去，我們能搞定！」

「指揮官，」他在無線電里說，「MAV現在的傾角為7°，到12.3°它就會傾倒。」

「收到，」劉易斯說，「所有人向馬丁尼茲的太空服位置移動，它能把你們直接帶到MAV氣閘那裡，進去后準備發射。」

「收到。」劉易斯說，「馬丁尼茲，試試雷達。」

「會注意的，」劉易斯說，「跟棲息艙的距離保持在100米內。」她又加了一句。

「隨便，」貝克說，「給我什麼都行。」

他們成對離開棲息艙，在1號氣閘室前集合。地面的狂風和沙塵抽擊著身體，但大家還算能站穩。

第二級推進將飛船推得更高，直至進入低軌道，其持續時間遠短於第一級，推力也平緩得多，像是一個意味深長的回味。

他開啟了軌道機動系統，持續點火前錐體噴口。小推進器用自己的推力拚命抵擋整個飛船的緩慢傾斜。

「這條訊息是四分半鍾前發過來的，」馬丁尼茲繼續說，「也就是說，衛星數據是九分鐘以前的。」

約翰森打開語音信息，坐好。

「好，行啦。」貝克迷迷糊糊地說。

「我還有一個辦法九_九_藏_書。要是不起作用的話，我就按她說的做。」

「貝克，」約翰森說，「我這裡有一個原始數據包，是明文數據：BP 0，PR 0，TP 36.2，這是目前為止得到的所有數據。」

「靠！」劉易斯大喊，「約翰森，你最後看到他是在什麼地方？」

「她想嘗試一切辦法，」沃格爾打開內艙門，「我們必須馬上坐進座位，請大家快點。」

「發射。」她說。

劉易斯聳聳肩，「播放。」

飛船開始緩慢加速。與此同時，大風在水平方向上產生風切。飛船的系統立即作出應變反應，調整飛船角度，對抗風切。

「我知道這是個驚喜，」米奇繼續，「也知道大家有很多問題，我們打算一一回答。但現在，我先跟你們說點概況。

「嗨，」沃特尼喘著氣說，「也許我們可以把MAV穩住，以防傾斜越來越嚴重。」

劉易斯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那你呢，指揮官？」貝克問道。

「吃不出來。」馬丁尼茲說。

他們安靜地坐著，在座位上綁緊安全帶，準備發射。貝克向後看了看沃特尼的空座位，發現沃格爾也在看那個方向。馬丁尼茲讓機頭錐體OMS推進器運行自檢，它們已經不在安全使用範圍內了。他在日誌上記錄了這個故障。

「繫緊安全帶！」他對船員們大吼，「我們在傾倒！」

「我挖了五袋了，」馬丁尼茲說，「不管怎麼說，海軍都趕不上空軍的，現在也不行吧？」

「貝克！」馬丁尼茲大聲叫著，搖晃這次任務的醫生，「太陽要曬屁股啦，夥計！」

「得了吧，」劉易斯用手捅大家，「別娘娘腔了。跟在地球上相比，你們已經能多睡40分鐘了。」

「花點時間消化這個消息。你們明天沒有科學任務。把所有問題匯總發給我們，我們會一一作答。亨德森完畢。」

「我很難受。」貝克說。

「仍在發射狀態，」他靜靜地說，「隨時可以發射。」

四個月後……

「來自休斯敦的任務更新。」劉易斯說，「衛星顯示將有沙暴來臨，在它到來之前我們仍然可以執行地面任務。沃格爾、馬丁尼茲，你們倆和我出去。約翰森，你負責監控氣象報告。沃特尼，你的土壤試驗提前到今天進行。貝克，用分光儀分析昨天EVA採集到的樣本。」

「有東西擊中他了！」約翰森彙報。

他們不情願地聽從了劉易斯的命令，向MAV走去。要命的狂風颳得大家寸步難行。

「收到，」劉易斯說，「你是否在發射狀態？」

「他……他還活著？」馬丁尼茲笑了。

「嗯。」沃格爾說。

「同意，」馬丁尼茲說，「他已經不在了，長官，沃特尼犧牲了。」

約翰森坐了起來，但是在這之後，對被子外的艱苦世界，她就沒什麼行動的慾望了。作為一名職業軟體工程師，她的詞典里從沒有「早起」這個詞。

約翰森倒吸一口氣。

「好吧，」劉易斯說，「準備放棄任務。我們現在去MAV，但願情況能有好轉。如果風速實在太大，我們就起飛。」

三個人面向東方。他們身上厚重的EVA太空服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只有沃格爾肩上的歐盟標誌將他與劉易斯和馬丁尼茲區別開來，后兩者衣服上是星條旗。

「約翰森，」她說，「漫遊車的IR攝像機能工作嗎？」

「搶枕頭的壞女人。」沃特尼抱怨道，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

貝克、約翰森和沃格爾擠在MAV氣閘室里。這兒本是為兩人設計的，但緊急情況下也可以供三人使ｈｔtｐs://reａｄ•99ｃsｗ•cｏｍ用。增壓后，劉易斯的聲音從無線電里傳來。

貝克求救似的看著馬丁尼茲。馬丁尼茲張了張嘴，但不知該說什麼。

約翰森從她的床鋪上翻身下來，跌坐在地板上起不來了。

「多謝提醒，」馬丁尼茲繼續維持點火推進，並注意傾斜讀數，「拜託……」

「能不能預測沙暴的路線？」

「她在想些什麼？」貝克摘掉頭盔后問，「她是地質學家，她知道IR無法穿透沙塵暴。」

「我知道，」馬丁尼茲說，「就算上部排氣口不能用，我也可以完成對接。」

「我也不好受，醫生，」沃格爾爬上梯子，「但是指揮官已經給我們下了命令，違抗命令沒有任何意義。」

「明白，」劉易斯說，「繼續準備發射。」

「空氣動力蓋會自動彈出，」沃格爾說，「船的一側有三個洞肯定會導致返回時出現顛簸。」

沃特尼拖著步子來到食品配給櫃前，隨便拿了幾樣當早飯。

「沒什麼特別的。」貝克說，「幾年前我寫了一篇論文，今天會發來一些同行評審。」

沃特尼扔了個盒子給他。

「差不多了，」約翰森說，「98%。」

棲息艙在咆哮的狂風中震顫著，宇航員們擠在艙中央。六個人全都穿著太空服，以防需要緊急啟動MAV飛走。約翰森盯著她的筆記本電腦，其他人都盯著她。

忽然間，引擎關閉，噪耳的狂亂變成了壓抑的平靜。

「很抱歉，指揮官，」馬丁尼茲說，「你必須口頭——」

「可是，」貝克說，「我們一起——」

「你們遵守了我的命令。」劉易斯打斷他，「我把他丟在了那裡，在那個寸草不生、無比遙遠、被上帝遺棄的荒原上。」

「我把他拋下了。」劉易斯平靜地說。

「排成一條線，向西走，」劉易斯指揮大家，「邁小步。他很可能趴在地上，我們不要踩到他。」

「12. 6，」約翰森說，「我們回來了。」

「我們馬上會給你們發一份詳細的進展報告，但是，整個事情絕不是你們的失誤。每次馬克和我們聯絡時，都會反覆強調這一點，只能怪運氣太背。

「只要我沒捅大婁子，10%就夠了。」馬丁尼茲調整推進口角度。

沃格爾直直地站在那兒，嘴巴不由張開，震驚掃過臉龐。

「13°。」約翰森在座位上叫道。

「我再找一會兒，你們快走。馬丁尼茲，如果開始傾倒，馬上發射。」

在狂風的襲擊下，棲息艙的帆布鼓動個不停，連內部支撐結構都彎曲了，刺耳的聲音越來越大。

馬丁尼茲跌進MAV的氣閘室，用盡全力頂住風把閘門關上。加壓一完成，他立即脫掉太空服，通過梯子爬進乘客艙，然後滑進駕駛員座位，啟動系統。

「指揮官，」貝克說，「在我們丟掉他的信號之前，他的減壓警報關閉了！」

貝克盡量不去想為什麼他會被指派進行零重力植物生長實驗。他記下那些蕨類植物葉子的尺寸和形狀，照相，作記錄。

「他還活著並且很健康。我們兩個月前才發現，並決定暫時不讓你們知道，我們甚至對大家的私人信件進行了過濾。我對這種做法一開始就持反對態度。現在決定告知大家，是因為我們已經和他建立了聯絡，並且有了可行的營救方案。簡單來說，就是讓一個改裝過的MDV在阿瑞斯4降落，把他接上來。

固定支架從發射台上分離，墜落在地。幾秒鐘之後，預點火，發動主引擎，MAV前傾。

「持續風力已達100kph，」她說，「最大風力有125。」

馬丁尼茲是第一個跳下床的。空軍來的人，適應劉易斯的海軍作息沒多大問題。「早上好，指揮官。」他清爽地打了個招呼。

能見度九-九-藏-書低到無法看清地面，劉易斯只能拖著雙腳挪動。她突然想起來什麼，把手伸到背後，那是一對岩石鑽頭。今天早上她在裝備里放了兩個一米的鑽頭，本想遲些時候進行地質取樣。現在，她一手握一個，邊走邊在地上拖著。

「多半是不要。」沃特尼猜想。

沃特尼的聲音很快出現在大伙兒的抱怨聲中。

「試試看。」劉易斯說。

「勞駕把『雞蛋』拿給我。」馬丁尼茲說。

「還是13°。」約翰森報告。

「天殺的，」貝克大笑，「天殺的，指揮官！他還活著！」

語音結束后，整個艦橋上靜默得可怕。

「約翰森，」貝克看著手臂上的電腦說道，「沃特尼的生化監測儀在離線前曾發過來一些東西，但我的電腦只顯示『壞數據包』。」

「收到，長官。」他開始進行規程操作。

「主引擎關閉，」馬丁尼茲說，「上升時間：8分14秒，正在對接赫耳墨斯。」

「來火星本身就是一個風險，」劉易斯說，「你想表達什麼？」

「不超過一分鐘。」貝克緊張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隨著飛船高速前進，開啟的OMS排氣口的負面效應開始顯現。艙體劇烈晃動，船員們在座位上也翻江倒海。馬丁尼茲與飛船系統在整個上升過程中盡量維持平衡。由於大氣越來越稀薄，湍動效應也隨之減弱，直至最終徹底消失。

20分鐘后，她轉身向相反方向走。完全走直線是不可能的，不僅缺少視覺參考，還有巨大的風力在不斷地壓制她的行動。風沙漫天，她的每一步腳印旋即就被抹平。她喘著大氣，繼續奮力前行。

「呃，」馬丁尼茲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是的，長官。我可以手動操作，開啟全油門，以機頭升起姿態回到預設上升設置。」

「指揮官，」馬丁尼茲在無線電里說，「我們現在的傾角是11.6°，再來一陣狂風就要倒了。」

「指揮官，」馬丁尼茲說，「傾角現在是10.5，狂風正把它推向11。」

「啥……」貝克結巴了。

劉易斯把枕頭從沃特尼的手裡搶過去，說道：「快起來，沃特尼！山姆大叔為了讓我們在這兒，每秒鐘得花十萬美元呢。」

「這兒是沙暴的邊緣，」約翰森指著她的屏幕說，「在情況好轉之前只會更糟。」

東邊起伏的黑影翻騰不休，遮蔽了些許陽光。

飛來的殘骸猛地擊中了沃特尼，把他打到風裡去了。

「你不能拋下她！」貝克說，「你不能！」

頻道里忽然安靜了下來。他們繼續緩步前行，在沙暴中摸索，希望奇迹發生。

「你們上面怎麼樣了？」劉易斯在無線電里說，「你們太安靜了，回復我。」

「收到，」她終於回復，「已在來的路上。」

沒有響應。

「休斯敦同意了。」劉易斯說。

「早上好，船員們！」劉易斯喊道，「今天將是全新的一天！Sol6！打起精神起床！」

「我有一些消息，」米奇繼續，「實在沒有更委婉的說法：馬克·沃特尼還活著。」

「在地球上，我能把一個200磅的男人從床上撬下來。你想嘗嘗0.4個g下我的本事嗎？」

「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指揮官。」

他們相互照應著，在一片混沌中步履維艱。

「赫耳墨斯，我是米奇·亨德森。」語音開始。

「怎麼做？」劉易斯焦急地問。

「貝克醫生，」沃格爾在沙暴里蹣跚地走著，「減壓情況下，人可以存活多久？」

「我是約翰森。」無線電里傳來系統管理員的聲音，「休斯敦已將沙暴級別調高為『嚴重』，15分鐘內就會到達這裏。」

船員們在狂風裡緩步向前，一步步挪向MAV，劉易斯和貝克在前，沃特尼和約翰森殿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