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俯滾轉機動完畢，22秒後分級。」

「沒問題，」毛里斯說，「我很高興能幫上忙。」

「我敢肯定沃特尼能省出來四天的食物，對付營養不良。」特迪看著科勒醫生說道。

他皺起眉頭，望向遠方。

「就位。」

所以，里奇必須計算很多航線。他所得到的信息只有一個25天的時間窗口，伊里斯有可能在這期間的任何時候發射，他只能為每一天設計一條航線。

「助推器從哪兒來？」諾姆·敏問道，他負責大氣返迴流程。

「QAM3。」

「啊！」上升飛行主管叫道，「航控，我們收到一個很大的進動！」「什麼？」米奇問道。與此同時，各種警報響起，燈光閃過整個控制台。

「他說得對。」科勒醫生確定地說，「四天沒進食的情況下，他將無法站立，更不可能操控漫遊車。另外，他的精神狀況將會急劇惡化。到那時，就算是保持清醒，對他來說都很有難度。」

「很遺憾，不成。」科勒說，「他目前的卡路里攝取量已經少到極限了。實際上，就他的體力工作量而言，他已經吃得太少。接下來只會更糟。很快，他的食譜上將只有土豆和維生素補給。他已經儲存了部分高蛋白包裝食品供後期食用，但營養不良只是時間問題。」

「地面遙測顯示偏離航線200米。」

「正在努力，航控，」回應道，「機載系統出問題了。」

「不是，是為了我手頭別的事情。」里奇說。

安妮站到講台上，調整好麥克風的位置。「發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她說，「伊里斯即將發射，預定時間為早上9點14分。

他把這個也記了下來。「所以，如果我們略過檢查和測試，將會有1/40的幾率導致任務失敗？」特迪問道。

「有足夠加班的話，我能將裝配時間縮短到兩天，包括將飛行器從帕薩迪納運送到卡納維拉爾角的時間。但檢查時間沒法縮短。檢查本來就是基於時間的。我們進行檢查，以及二次檢查，並在兩者之間留夠觀察時間，看是否有畸變或彎曲情況。如果將間隔時間縮短，檢查本身也就沒有意義了。」

「鷹眼3號土星飛行器，」布魯斯說，「它預定於下個月發射。NASA將其推遲，這樣我們就有助推器了。」

「那還用說？」布魯斯說，「但只有這架助推器的推力夠用。這同時也是我要說明的第二點：我們只有一次發射機會。如果發射失敗，馬克·沃特尼就死定了。」

「就位。」

「收到，休斯敦。」來自佛羅里達的發射控制總監回應，「CLCDR檢查所有站點，人員已到位，系統準備完畢。」他無線電道，「給我發射或不發射指令。指令是？」

回應是「發射」。

「嗯。」他說。

「這個……我當然沒意見，」邁克說，「但是你必須先把指定的工作完成。我兩周前就跟你要過這些衛星調整的數據了，但是你到現在還沒給我。」

幾百萬公里之外，赫耳墨斯號的船員們都擠在約翰森的工作台附近，聆聽著。兩分鐘中繼延遲不是問題。他們沒有援手之力，也無須即時作出反應。雖然屏幕上只有聲音波形，但約翰森仍舊緊盯著不放。貝克絞著雙手。

「海拔1500米。」

預料之外的重量遷移並沒有直接導致災難發生。所有系統在設計時都考慮到了最壞的情形，每個系統都完美地應對了這一變化。雖然進行了一點微小的航道調整，飛船仍繼續向軌道飛去，這些都是由高度成熟的軟體自動完成的。

「我會的。」

「我……呃……我不確定，也許一半？」

「15天。」布魯斯回應，「如果再有15天，我確定能按時交貨。」

「遺失信號，航控。」

另外，由於伊里斯是艘無人飛船，其加速度未設上限，艙內的超重是任何人類都無法承受的。NASA為這些蛋白質方塊作了超重試驗，但沒有作水平同步擾動。如果有更多時間，他們一定不會省略這一步驟。

科勒點了點頭。

米奇把目光投向大屏幕，黑屏上是大大的白色字體：LOS。

發射架鬆開，助推器底部騰起雲狀煙火，速度一開始很慢，但越來越快。附近觀景的人們發出一陣陣歡呼聲。

「就位。」

「脈衝信號丟失。」另一個聲音喊道。

「我需要一些使用超級電腦的時間。」里奇說。

「海拔2500米。」

米奇揉著下巴，盯著中央屏幕，上面是發射台的實時視頻轉播。冷卻流程所形成的雲霧繚繞的水汽將助推器環繞其中，鷹眼3依舊固定在側面。

「稍等。」特迪打斷他。他站了起來，理了理夾克。「各位，我完全理解你們的處境。我們有流程規範，省略其中一些流程將帶來風險，風險意味著給你們的部門造成麻煩，但現在不是各掃門前雪的時候。我們必須把風險承擔起來，否則馬克·沃特尼就死定了。」

米奇將耳機摘了下來。「我們已經設置好了控制中心，」他說，「我將親自監督發射，然後將航行和登陸工作移交給文卡特的人。」

米奇無心去聽助推器的怒吼聲，也無心去看大屏幕上壯觀的火箭升空圖景。「平衡？」他喊九_九_藏_書道。

「這是不是你能預計到的最糟情況？」特迪邊問，邊在筆記上記下來，「還是說你有可能拖到更晚？」

「二十次發射中會有一次。」

「確定，航控。收到來自火箭的脈衝信號，但沒有飛行器的。」

「我們已經連軸轉了。」

「這裏也是。」除了警報聲，房間里一片寂靜。

JPL航天器組裝中心，又稱「潔凈房」，是火星探險史上幾乎所有知名航天器的幕後英雄。水手號、維京號、勇氣號、機遇號、好奇號，等等等等，全都誕生於此。

「FSC。」

儲藏這些食品的單元原本十分密實，絕無一絲余留空間，但現在，這些濃縮的軟泥卻有了晃動的空間。

「現在是Sol122，」布魯斯說，「我們要在Sol584將飛行器送到火星。也就是說，還有462個火星日，相當於475天。」

「地面？」米奇問。

特迪將他那疊文件最上面的一頁翻過去，放在旁邊。「助推器情況如何？」

「米奇，」特迪對飛行總監說，「發射準備得如何了？」

「衛星中心呢？」米奇問。

「一旦斷糧，多長時間之後他就會餓死？」特迪問。

「完全丟掉了飛行器？」他問道。

布魯斯·吳與幾百名工程師一起坐在JPL的餐廳里，從一台大投影儀上觀看實況轉播。他們已經為伊里斯付出了全部心血。有些人顯得坐立不安，找不到舒服的姿勢，還有些人緊握雙手。現在是帕薩迪納時間早上6點13分，每位員工都在這兒。

「沒有衛星信號。」

「假設他到時仍有充足水分，撐三個星期沒問題。比一般的飢餓耐受時間要短，但是別忘了，在這之前他已經因為營養不良而消瘦了。」

「很好，謝謝你。」特迪說。他將視線轉向布魯斯·吳，此人正站在他背後，一雙血紅的眼睛盯著他。

「這裏也是LOS。」

當班的組長擰緊最後一個螺栓。在他取下扳手之後，工程師們忍不住集體鼓起掌來，很多人熱淚盈眶。

偏移中心的載荷對剩餘的四個螺栓施加了不平衡的衝擊力，而那個有瑕疵的螺栓正好承受了最大的力度。很快，它也斷了。自那以後，剩餘的三個螺栓很快都斷裂了。

「我在休假。」里奇頭也不抬。

「裏面有迪斯科嗎？」有人問道。

第二級點火時，整個航天器受到巨大震動。由於第一級的巨大自重已被卸掉，這次加速的效應極為可觀。300千克的軟泥猛地撞在容器的后側，集中衝擊了伊里斯的邊緣，而這裏恰是正常情況下不可能出現高質量分佈的區域。

特迪掃了一眼擁擠的會議室。NASA所有的關鍵人物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這種情況很少見。他整理好一疊事先準備的筆記，將它們整齊地放在面前。

「就位。」

這句話的意思是啟動事故調查流程。

里奇·布內爾在一棟安靜的建築里啜著咖啡。他剛在自己寫的軟體上跑了最後一次測試。測試過了。他舒了口氣，又陷進椅子里。他瞅了眼電腦上的時間，搖了搖頭，凌晨3點42分。

「……3……2……1……」

「Prop2。」

小搖擺還造成了載荷失衡，促使軟泥擠向儲藏單元的邊緣，如此又加重了失衡問題，擺幅也隨之變大。

「就位。」

「航控，」無線電里傳來聲音，「美國海軍rｅad•９９cｓw.ｃｏm史托頓號驅逐艦報告發現殘骸從天空墜落，地點與伊里斯失聯方位一致。」

「制導。」

「你需要超級電腦來計算衛星常規軌道調整？」

「邁克，」他寫道，「附件里是伊里斯的航線規劃，每天一條。我們應該馬上進行評審和檢查，以便它們可以正式通過。你猜對了，我在這兒待了一整晚。

文卡特凝視著窗外，遠處是航天中心。這座容納了迄今為止人類最尖端科技的航天中心，仍無法避免今天發射的失敗。

「你能讓它上軌道嗎？」

集合起來的JPL各部門頭頭兒紛紛皺起眉頭，揉著眼睛。

倒計時還剩最後15秒，電視機前的所有人都翹首以盼著。計時控制人員開始口頭倒計時。「15……」她說，「14……13……12……11……」

「超過了我們所能接受的限度。」他說，「不過加速計已經在調整了，並計算了新的重心。制導電腦正在調整引擎的推進口進行反制。我們還能對付。」

「我們手上也不是什麼都沒有，」他最後說道，「我們有不少原本為阿瑞斯4前期補給任務準備的組件。我們可以偷點出來，這能節省不少時間。此外，我們這次只送食物，它們板實得很。就算我們有大氣再進入問題，飛行器以高速彈跳著陸，食物也還是食物。

「休斯敦，這裡是控制中心，我們已準備好發射。」

「就位。」

「伊里斯的重力現在是7g。」有人說。

「一切都得推倒重來。」布魯斯繼續說，「我們的著眼點是食物。除了食物，其他任何東西都是奢侈品。我們沒有時間製造一個動力方案完好的著陸器。它必須彈跳著陸，也就是說，裏面裝不了什麼貴重的玩意兒。原本計劃的那些東西，現在全得說拜拜。」

他的手機響了，還是妻子，顯然是擔心他。他沒接，讓她給語音信箱留言去吧。他現在沒法面對她，沒法面對任何人。

「QAM1。」

「媒體？」特迪轉向安妮。

「搖擺變劇烈了。」上升飛行主管報告。

「上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米奇厲問。

毛里斯靠在牆上，使勁捏著下巴。「這麼說吧……裝配本身實際上只需要大約三天，另外十天是為了測試和檢查。」

他打住了。

米奇雙手抱頭。「收到。」他說。

「我每天都為媒體更新動態，」她靠向椅背說，「現在所有人都清楚，如果任務失敗，沃特尼就死定了。自阿波羅11號以來，公眾還從沒對一艘飛船的建設產生過如此高的熱情。CNN的《沃特尼報道》的收視率在過去兩周里一直是同時段最高的。」

過了片刻，米奇追問：「再次核實？」

特迪指了指他，對大家說：「有些人可能不太認識他，這位是從卡納維拉爾角趕來的毛里斯·斯特恩，他是鷹眼3項目原計劃的負責人，目前負責伊里斯的現場發射。很抱歉讓你臨時換貨了，毛里斯。」

「它能再回軌道嗎？」米奇說，「超低地球軌道呢？我們還有可能——」

「呃，」毛里斯變得有些結巴，「你的意思是我們略過檢查？」

「我怎麼會知道？」布魯斯說，「我又沒機會抬頭看窗外。」

「這場營救行動有沒有費用上限？」另一位記者問道，「有些人已經在質疑到底花費多少才是盡頭。」

「PTO。」

「海拔1000米。」有人說。

「收到。」米奇檢查倒計時，「這裡是飛行中心，我們將按時發射。」

他開始給老闆寫郵件。

「太棒了！」里奇笑了，「我現在就開始休假。」

「你能將其縮短多少？」

「AFLC。」

布魯斯揉了揉眼，嘆氣道：「我們已經忙活了29天，也就是說，現在只剩下19天了。在這之後，發射現場還需要13天將其組裝到助推器上。我們至少落後了兩周。」

邁克聳聳肩，走開了。

「好吧，」特迪又記了一筆，「讓我們變出15天來。」

「你相信神嗎，文卡特？」米奇問道。

「我現在完全不能跟它通話，左右通道全部失靈。」

「實際上也沒那麼糟。相對於計算赫耳墨斯航線的痛苦來說，這不算什麼。我知道每次一提數學你就嫌煩，所以讓我總結一下：對付赫耳墨斯的離子多重引擎的持續弱推力，遠比對付那些預補九-九-藏-書給飛行器的強勁點推力要難得多。

「關注度高是件好事，」特迪說，「這能幫我們從國會獲得緊急撥款。」他看了一眼站在入口處的人。「毛里斯，多謝你這麼急趕過來。」

「里奇。」邁克說。

「就位。」

「噢，我不回家。」里奇埋頭繼續計算。

「13秒後分級。」

「實在是不幸，地球和火星當前的相對位置很不好。算啦，要是想簡單——」

「我們落後于進度了，」布魯斯疲憊地搖了搖頭，「已經儘可能快了，但還是不夠。」

「里奇。」邁克的聲調提高了。

「每次發射都有失敗的可能，」安妮沒有正面回答，「但我們希望一切順利。卡角的天氣晴朗，氣溫適中，發射條件很完美。」

「至少5個rp，在墜落。」

特迪從VIP觀察室里看著士氣低落的任務控制中心。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吐了出來。他悲傷地看著那個藍色文件夾，裏面有他花了很多心思寫出來的祝賀發射成功的發言稿。他將藍色文件夾收進公文包，掏出紅色文件夾，裏面有另一篇演講。

然後，他艱難地說出了任何一名飛行總監都絕不願意說出口的話：「地控，這是航控，鎖上大門。」

CNN的凱西·華納提問：「如果發射失敗，沃特尼還有別的資源可用嗎？」

「那麼，著陸日期是改不了的。」特迪說，「毛里斯，你能將伊里斯在13天內裝配到助推器上嗎？」

沃格爾紋絲不動地站著，眼睛瞪著地板。馬丁尼茲先是悄聲祈禱，但很快意識到沒必要掩飾。劉易斯指揮官遠遠地站著，雙手抱在胸前。

特迪坐在任務控制中心后的VIP觀察室里。他的職位允許他佔據最佳座位，前排正中。他手裡拿著一個藍色文件夾，公文包放在腳邊。

「里奇，說正經的，你必須先把工作幹完。」

螺栓折斷了。受力很快傳遞給其餘四個。最初的衝擊力已被抵擋，它們要對付的比那個已經犧牲的螺栓要容易得多。

「PTC。」

「有多嚴重？」

「就位。」

「好，」邁克說，「回家去，休息休息。」

「我知道大家都很忙，」特迪說，「感謝你們前來參加這次會議。我需要各部門有關伊里斯項目的情況報告。文卡特，從你開始。」

「內部重力急劇增大，航控。」

電腦傳來一聲提示。他瞥了一眼，是JPL的電子郵件。從探路者轉發來的信息：

「上一次我們對付『通常情況』是什麼時候？」特迪說，「97.5%比0好。在座有誰能想出更安全的方法來爭取更多時間？」

如果現場組裝人員當初有足夠的時間進行常規檢查，他們就會注意到其中一個螺栓有小瑕疵。這個瑕疵弱化了螺栓的受力，但在一般任務情形下，並不會導致災難。無論如何，如果他們檢查到這個瑕疵，一定會用另一個完美的螺栓替換它。

「點火序列開始。」

「飛行器已經脫離遙測視線範圍。」

里奇·布內爾巍然不動地繼續沉迷於他的軌道計算中，已經完全忘卻了時間概念。他沒有注意到周遭的同事們全都擠進有電視的大會議室去了。在他的下意識里，辦公室里似乎有點安靜得不太尋常，但他並沒有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鷹眼小組肯定要氣瘋了。」諾姆說。

「阿瑞斯4方面火大嗎？」特迪問。

「仰俯滾轉機動開始。」

「有點小搖擺，航控。」

「一個邊角項目，有些事我想好好確認一下。」

「繼續觀察。」米奇說。

在設計伊里斯號時，JPL考慮到了最嚴重的登陸失誤。與通常的食物包所不同的是，這次大部分食物都是方形蛋白質營養材料，即使伊里斯不幸未能正常拋出它的彈跳氣球，而是以超高速撞擊地表，這些食物也還能吃。

他又轉向科勒，說道：「想辦法讓食物能多維持四天。」

「已抵達安全放棄高度。」另一個人喊道。這意味著hｔｔpｓ://ｒeａｄ.９9cｓw•ｃｏm飛船即便需要墜毀，也可以墜落到大西洋中。

特迪把它記了下來。「那麼，這些找到的問題，有多大幾率會導致任務失敗呢？」

「當然，信很多，」文卡特說，「我是印度教徒。」

「計時。」

文卡特舉手讓大家注意，「記住，伊里斯實行的是彈跳著陸，他必須開著漫遊車，找上好幾天去取回食物。我估計要是你快餓死了，也沒法穩定駕駛一輛漫遊車。」

「隨時彙報。」米奇說。

「任務小組已經就緒。」文卡特看著手提電腦上的表格說，「阿瑞斯3和阿瑞斯4的預補給小組之間有些小小的地盤之爭。阿瑞斯3小組說應該由他們來執行，因為沃特尼在火星上，也就是說，阿瑞斯3項目還沒結束。阿瑞斯4小組則指出，這個飛行器本來就是他們貢獻出來的。我最後拍板由阿瑞斯3小組來執行。」

「有多劇烈？」米奇問。

那個無害的小搖擺是由混合燃料不平衡導致的，影響到了有效載荷。伊里斯本身緊緊地扣在助推器的最頂端，紋絲不動，但是艙內的蛋白質方塊卻沒那麼穩固。

米奇從上面看著上升飛行主管，「再說一遍？」

數千人聚集在卡納維拉爾角。現場觀看無人發射，這是有史以來人數最多的一次。他們在觀景台上聆聽著響徹全場的倒計時聲。

強有力的推力暫時消失，蛋白質軟泥自由地懸浮在儲藏單元中。只需兩秒鐘，它們就能再度伸展並固化，但實際時間只有1/4秒。

「是很不爽，但問題不大。他們接下來還有另外13個預補給任務要執行，壓根沒時間在這上面嘰歪。」

今天，這個房間里熱鬧非凡，工程師們正忙著將伊里斯號裝入特製的集裝箱。

「那還差的四天呢？」文卡特問。

「……6……5……4……」

「這些檢查經常發現問題嗎？」特迪問。

第一級燃料耗盡，助推器依靠慣性滑行了零點幾秒。與此同時，爆炸栓起效，第一級完全脫離。已成空殼的第一級開始墜落，第二級正待點火。

「那是2.5%，」文卡特插嘴道，「通常情況下，這已經是能讓發射倒計時暫停的幾率了。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經過63天的日夜奮戰，伊里斯完工了。

里奇抬起頭，「啥事？」

「問題不在於費用上限，」安妮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而在於有一名人類成員的生命正處於危險之中。如果你想從資金的角度來看，那別忘了馬克·沃特尼所帶來的任務延長時間本身的價值。他勇於求生的無畏精神使得他在火星上繼續生存，這些經驗帶給我們的收穫超過了全部阿瑞斯計劃之和。」

「發射之後，它將在軌道上停留至少三個小時。在此期間，任務控制中心將會收集精確的遙感數據，為接下來進行的火星變軌點火作準備。之後，任務將轉交給阿瑞斯3的預補給團隊，他們將在今後的時間里跟蹤飛行器的情況，它將在414天後抵達火星。」

「就位。」

邁克揉了揉眼。「好吧，算了。那些衛星軌道……」

「收到，休斯敦。」發射控制中心說，「按時發射。」

布魯斯聳聳肩，「如果不出任何問題，只會延期兩周。但是我們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伊里斯從隔熱罩里的支撐結構上滑了下來，掉在助推器的外殼上。

他抓起咖啡杯，去休息室續杯。

「QAM2。」

「掉到姥姥家去了。它現在繞長軸的進動高達17°。」

他起身站立。「地球和火星的相對位置不是很好，整個航程需要414天。將飛行器組裝到助推器上，外加檢查的時間，需要13天。也就是說，我們只有48天的時間來製造這個飛行器。」

「靠，」米奇說，「它被從減速器上甩下去了。」

「向他們每一個祈禱這次發射成功。」

「這25條航線所需的時間都是414天，相互之間的區別只是推力的時長和角度。燃料需求與軌道密切相關，不過都在鷹眼助推器的能力範圍之內。

「平衡良好，飛行總監。」有聲音立即響應。

「我……」科勒開口，「我不能建議——」

「給我一個數字。」特迪說。

「不，」特迪說，「我現在問的是這類檢查發現問題的頻率是多少？」

「LWO。」

米奇走向任務控制中心他的位置。十幾位控制人員忙前忙后，正在為最後的發射工作作準備。

他將目光轉向阿瑞斯3的醫務官，問道：「科勒醫生，我們能否降低沃特尼的食物攝取，讓配給撐更長時間？」

他掃視整個屋子，一張張毫無表情的面孔看著他。

「通訊！」米奇對通訊主管大吼。

毛里斯點了點頭。

「不成。」通訊控制回答。

「就位。」

他環顧房間，給大家一點時間消化。

安妮·蒙特羅斯在緊挨著新聞發布廳的私人辦公室里忙個不停。九台嵌在牆上的電視正在播放不同頻道的節目，每個頻道都在實況轉播發射中心畫面。她電腦上的國外頻道也在播放同樣的畫面。整個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雖然伊里斯由五個巨大的螺栓固定，但這股衝擊力卻全部集中在其中一個之上。螺栓的設計初衷就是為了承受巨大的力度，如有必要，甚至可以撐起全部有效載荷。但是，它並不能承受300千克脫離物質的突然衝擊。

他將耳麥戴上，看了rｅａｄ.９9ｃsw•cｏｍ一眼房間前方正中央超大顯示屏上的時間，然後打開耳麥說道：「我是飛行總監，開始發射參數檢查。」

但這次，事情似乎是反著來的。伊里斯需要一條軌道航線，但沒有人知道飛行器什麼時候發射。

「就位。」

「ACC。」

「就位。」

「沒有迪斯科。」安妮答道，房間里頓時鬨笑起來。

「Prop1。」

行星位置隨著時間而變動，為特定日期計劃的軌道航線只適用於那個特定的時間點。就算只相差一天，也會讓飛行器徹底偏離火星。

「我可以撥出加班經費。」特迪表態。

里奇思索了一會兒。「現在是不是休假的好時間？」他問。

從微觀視角來看，這些蛋白質方塊就是一些懸浮在濃厚植物油中的固體食物粒子。食物粒子被壓縮至原體積的一半大小，但植物油卻基本沒受影響。這就使得固體和液體的比例產生了巨大的變化，從而使整個聚合物顯現出液體形態。這個過程可以稱為一種「液化」，原本堅固的方塊體變成了一攤流動的軟泥。

「關於有效載荷，」一位記者問道，「我聽說裏面不全是食物？」

「目前情況良好，」毛里斯說，「但不是最佳狀態。鷹眼3本來已經預備發射。助推器從設計上來說，不允許長時間矗立和承受重力。我們目前正在給它添加支撐物，這些在發射前都要挪走。這麼做比把它拆下來要容易得多。此外，燃料對內儲存罐也有腐蝕作用，所以，我們必須將其抽干。與此同時，我們每過三天會對各個系統進行全面檢查。」

「有點兒小搖擺，機載制導系統已經接手。」

已經換班的技術人員從觀察台那邊注視著裝箱過程。最近兩個月，他們都沒怎麼回過家，用來倒班的地鋪就打在餐廳里。其中1/3的人此時應該在睡覺，但沒有人想錯過這個時刻。

「我們已無法獲得飛行器讀數，航控。」

文卡特靠在後牆上。他也曾是控制人員，但現在已經從一線下來了。如今他只能邊看邊祈禱。他的雙眼緊盯著遠處牆上的屏幕。但在腦海里，他所看到的卻是那些跳動的數字、變戲法似的倒班、公然扯謊，以及遊走在犯罪邊緣。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這個任務圓滿完成。只要任務成功，這些都是值得的。

一陣嘀嘀咕咕的不滿聲迅速塞滿整個屋子。「耶穌啊。」有人說。

「那麼，好吧。」他在筆記上畫了個圈，「加速裝配進程，略過檢查流程，為我們爭取到了11天。如果布魯斯能變個戲法讓飛行器造得再快一點，毛里斯還是有時間作部分檢查的。」

里奇·布內爾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電腦屏幕上。他的格子間里堆滿了列印紙、表格和參考書。喝乾的咖啡杯隨意地四處躺著，外賣飯盒在地板上堆得亂糟糟的。

「而且我們也不需要精確著陸。如果需要的話，沃特尼手上還有能行駛幾百公里的漫遊車。要做的就是盡量離他近一點。總之，這將是一個標準預補給翻滾著陸方案。我們要做的就是儘快把它造出來。大家行動吧。」

「沒錯，」安妮笑了笑，「我們在裏面添加了100克的奢侈品，其中包含馬克家人給他的手寫信件、總統給他的便條，還有一個裝滿各個時代音樂的U盤。」

「載具發射主管。」

「航線？」他繼續問。

「航線無誤。」

「……伊里斯補給飛行器升空。」計時控制人員說。

邁克嘆了口氣，「你知道嗎，里奇，我認為現在對你來說是個完美的休假時間。」

「就位。」

特迪又翻了一頁。「是時候拋出這個大問題了，布魯斯。伊里斯的進展怎麼樣？」

作為一名航天動力學家，里奇很少工作到這麼晚。他的工作是為各種指定任務精確定位軌道和航線。通常而言，這類工作應當是一項工程最早啟動的項目，其他所有項目都得基於所計劃的軌道。

「你在搞什麼鬼？」

「它在打轉，航控。」

「就位。」另一個聲音說道。

整個房間忽然安靜了下來。

「布魯斯，謝謝你飛過來。加利福尼亞最近的天氣如何？」

「你說的落後，是有多落後？」特迪問道。

「……10……9……8……7……」

壓抑的笑聲在屋子裡響了幾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