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們到底能給我們什麼呢？」朱濤問，「我們貢獻了一個助推器，事實上還為此取消了整個太陽神計劃。」

他一邊消化剛剛聽到的一切，一邊出神地盯著前方。

「只要我能證明是你搞的，我一定會找出理由把你幹掉。」特迪威脅他。

「這正是我們太陽神的發射日期。」

「還有事嗎，小朱？」郭明問道。

「無論是誰給了他們機動航線，」米奇說，「也只是把信息告訴他們而已，是劉易斯決定照此執行。如果她讓個人情緒影響判斷，那她就是個屎一樣的指揮官。事實是，她並不是屎一樣的指揮官。」

「發射準備得怎麼樣了？」

「你跟別人提起過嗎？」

「航控，遙測。」有個聲音說。

「你這樣做沒準會把全體船員都搭進去，」特迪反擊他，「你想過這一點嗎？」

布倫丹在半夜1點到早上9點之間負責任務控制中心，在這個崗位上表現優異將確保他得到下一次晉陞。已經有傳聞指出，他將擔任阿瑞斯4任務的候補航控，並有可能在阿瑞斯5計劃里當頭兒。

「無論簽署什麼協議，關鍵點肯定都在於美國人要怎麼補償我們。」朱濤說，「國務院方面一定願意以此來作為政治籌碼，跟美國政府談判。」

「里奇，你的確很難纏。」

一陣死寂。

「謝謝主任，很高興回到北京。」

「我們可以讓劉易斯——」米奇又說。

「什麼樣的話呢？」

「我沒有朋友。」

「因為這是一個秘密會議？」米奇猜測道，「電子郵件里說我甚至不能讓助理知道。」

「補償是沒有意義的，」郭明說，「這是一個耗費巨資的項目，國務院方面一直頗有微辭。他們要是能從這個協助中得到好處，一定會積極促成此事，但我們反正是沒希望再造一個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米奇？」特迪質問他。

「我明白了。」特迪說，「所以，現在檯面上有兩個選項，給沃特尼送去足夠的食物好讓他撐到阿瑞斯4抵達，或是讓赫耳墨斯現在就回去接他。兩個方案都需要太陽神，所以我們只能二者選一。」

「MAV怎麼了？」米奇問。

「這真的可行嗎？」馬丁尼茲問道。

「但是我們人在船上，」劉易斯說，「不管他們幹什麼，我們都能取消掉，對嗎？」

「我能跟誰說？」

特迪嘆了口氣。「還是跟風險有關，」他說，「伊里斯2的風險只關乎一條命，里奇·布內爾方案卻得把他們六個人都搭上去。我知道里奇·布內爾更容易成功，但成功率也沒有六倍那麼大。」

「能，有太陽神就行。」文卡特說，「我們的發射目標是近地交會，這顯然比發射飛行器到火星上要容易得多。」

「也就是說你沒有任何證據。」

「我有個電腦問題，」沃格爾解釋道，「能勞駕你幫個忙嗎？」

郭明笑了，「他們要給我們的，是只有他們能給的。」

「我……我看不懂，航控。」回應者很困惑，「這並不算是狀態，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大家齊刷刷地看著劉易斯。

「我怎麼知道？」文卡特說，「朋友？」

「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機動。」他看著屏幕，「這玩意非常複雜……太複雜了……」他突然剎住話頭，「Sol549！？」他喊道，「我的老天！」

「這樣的話，大家都解套了！」米奇笑道，「你不能幹掉那些執行NASA政策和計劃的人，劉易斯也不會有事。哪有什麼叛變？也許沃特尼還能獲救。皆大歡喜！」

「……在這之後，任務將在211天後進入地球軌道。」沃格爾最後說道。

米奇一屁股坐進特迪辦公室里的沙發，把雙腿蹺在面前的咖啡桌上，微笑著看著特迪。「你想見我？」

「為什麼『埃爾隆德』就是『秘密會議』？」安妮問。

「哦，你好。」約翰森在電腦屏幕前抬起頭來。

「讓我看看。」她說。

「我們知道是你乾的，」特迪厲聲說，「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但是我們知道是你把航線機動發給了他們。」

「我們是不是要作什麼重大決定？」布魯斯·吳問。

「不行，航控，」遙測控制人員打斷了他，「這不是偏航，而是他們主動調整了航線。測量儀器上傳數據顯示，他們有意進行了27.812°的旋轉。」

「呃……」約翰森考慮了一下，「赫耳墨斯有四台冗餘飛行電腦，每台連接三套冗餘通訊系統。只要任何一台電腦從任何一個通訊系統接收到一個信號，任務控制中心就能接管。我們不能關掉通訊系統，否則就會失去遙感和制導，更不能關掉電腦，因為需要它們來控制整個飛船。我必須在每個系統上單獨關掉遠程超馳……它是操作系統的一部分。我必須從代碼層面……我想我能做到。」

大家都沉靜下來思考。

特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是沒有，暫時還沒有，但我們正在下功夫找。」

「好吧，把這件事藏在你的帽子底下。」

「真的嗎？」米奇說，「這真的是我們目前最值得花功夫做的事情？要我說，眼下我們有一個近地補給飛船要計劃，還要幫助沃特尼前往斯基亞帕雷利，我們要操心的事情多得很。」

「進來。」郭明很高興這時候有人打攪。

郭明，中國國家航天局主任，正在查看桌子上堆積如山的文件。過去，中國想什麼時候發射火箭都可以。而現在，由於受到國際協議的約束，他們必須事先通知其他國家。

「我不想撒謊，」她說，「我真心想這麼干。但這個決定沒那麼簡單。這個方案是NASA明確否決的，我們這是活生生的叛變。這個詞我不是隨便用的。」

「失去這些船員當然是一場大災難，」文卡特說，「但即便如此，我們也不會失去赫九*九*藏*書耳墨斯。它可以接受遠程操控，只要反應堆和離子發動機還能正常工作，我們就能指揮它飛回來。」

「Sol549？這怎麼可能？」布魯斯問，「即便是伊里斯也要到Sol588才能著陸。」

「把中國宇航員送上火星。」

「夥計們，」他說，「這將是有史以來製造的最貧民航天器。只有一個方法速戰速決，那就是省掉著陸系統。」

「這隻是一個比喻。」

「收到，航控……信息已發出，最快回復時間為3分4秒。」

「是的，」劉易斯確認，「這就是我們現在要決定的。如果我們採用這個機動航線，就等於迫使他們發射補給飛船，否則我們必死無疑。我們有機會倒逼他們這麼干。」

人人都知道，布倫丹·哈齊很快就要當任務的頭兒了。

「她是任務指揮官，」米奇說，「生死攸關的決定正是她該死的職責所在。」

「CAPCOM，提醒赫耳墨斯已偏航。遙測，準備校正航線——」

「關於拯救沃特尼。」

「所以你起了這個名字，『埃爾隆德』？」安妮追問。

「嗯，」朱濤說，「有個事情，你聽說過伊里斯飛行器嗎？」

「晚上好，約翰森。」沃格爾說。所有船員的作息時間一致，現在已經快到睡覺時間了。

「一切都在有序進行，沒有延誤。」

「特迪一到我就會跟大家解釋。」文卡特說。

他把雙手背在身後。「美國人民也許會感情用事，但他們的政府可不會。美國國務院絕不會僅為了一個人的性命，就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幾秒鐘后，她說道：「這不是jpeg文件，而是個ASCII文本文件。看上去……呃，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不過，似乎是一堆數學公式。」她靠向屏幕，「這些你看得懂嗎？」

「晚上好，主任。」來人是他的下屬，朱濤。

「他怎麼離開火星呢？」馬丁尼茲問。

「我們製造伊里斯只用了63天時間，這已經創造了歷史。現在，我們要在28天內再造一個。」

「悠著點，莽漢。」劉易斯道，「你我都是軍職，很可能我們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軍事法庭。對於其他人而言，我估計你們再也別想上天了。」

「我們就這麼干吧。」貝克說。

「如果我們這麼干，」沃格爾說，「在太空里待的時間就會超過一千天。對於一輩子來說，這也足夠了。我不需要再上天了。」

「我不同意，」特迪說，「我們現在必須討論哪條路最安全，因為這事關我們得賭上多少條性命。每個方案都有很大的風險，但是，給沃特尼送去補給只用冒一個人的生命危險，而里奇·布內爾機動方案卻得押上六條命。」

「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特迪對手下的智囊們說，「我決定選伊里斯2方案，里奇·布內爾機動方案出局。」

「一號團隊負責建造外殼、制導系統，還有推進器。只要它能抵達火星就行。在條件允許範圍內保障系統的安全性。噴霧推進器應該是最好的選擇。還需要一個高增電台，這樣才能與其通訊，還有標準衛星導航軟體。

「講，遙測。」布倫丹道。

「主任，你聽過我開玩笑嗎？」

「但我們拚死也要搏一搏。」文卡特惱火起來。

布魯斯點了點頭，「你聽到了，沒有著陸系統。我們需要制導系統在航程中進行調整。但是它一旦抵達火星，就會直接撞向地面。」

「文件在哪兒？」她一邊敲著鍵盤一邊問。

「你必須參与決策。」文卡特說，「我們現在還沒下決定，要在內部秘密研究各種細節。有些消息可能會泄露，而你要長袖善舞，負責搪塞各種疑問。」

「我剛才還蠻期待他能衝上來揍你呢。」她打斷話頭。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他們不知道我們能幫上忙。」郭明說，「就算我們不幫這個忙，也沒有人知道我們有這個能力。」

沃格爾將赫耳墨斯的位置和方向與預定軌道進行了對比，和往常一樣，並無偏離。除了擔當這次任務的化學家，他還是一名卓越的天體物理學家。導航這件事對他來說確實簡單得有點可笑。

「赫耳墨斯偏移航線。」

「百分百確定！」里奇向他微笑。

「酒泉怎麼樣？」郭明問道，「很冷吧？」

「很高興認識你，」文卡特說，「我能為你做點什麼，里奇？」

「放輕鬆點，米奇。」特迪說。

「之前，」特迪說，「你提到過要有補給飛船與赫耳墨斯對接。這一點我們能做到嗎？」

「嗯，」郭明說，「我打賭NASA能對付這個限重。既然如此，他們為什麼沒有聯繫我們？」

「有點冷，不過還湊合。」朱濤說。

「耶穌，」安妮道，「你們中間肯定沒人在高中時跟女生睡過覺，有嗎？」

「太陽神？」里奇哼了哼，「沒用的。你們不可能在一個月內造出火星飛行器。」

「做什麼？」

「開始機動的窗口時間將在39小時后結束。」

「我們的總重量是941千克，至少得包含300千克食物。大家幹活兒吧！」

「我們將盡全力去完成。」布魯斯說。

「現在就可以，」她說，「出什麼問題了？」

他看著最後那條要求，哼了一聲。「荒謬。」他咕噥道。太陽神沒有任何戰略或軍事價值。這隻是艘無人飛船，在地球軌道上停留不會超過兩天，之後會飛向水星和金星之間的太陽軌道。它將是中國第一個太陽軌道上的研究太陽的專業飛行器。

里奇從桌上抓了一張紙遞給文卡特，臉上掛著孩子般的笑容。「就在這兒！」

特迪身子前ｒeａd•９9csｗ•ｃｏm傾，「跟我們詳細說說，文卡特？」

「放狗屁輕鬆點！」米奇說，「每次一有事情發生，你們首先惦記的就是瞞著船員。一開始你們瞞著他們沃特尼還活著，現在你們打算繼續瞞著他們有辦法救他了。」

「當然。」她說。

郭明站了起來，揉著下巴。他踱了幾步，說：「我們真能把太陽神送去火星？」

「準確說，是3235公里。」文卡特說，「但這並不是天方夜譚。他曾駕駛漫遊車去過探路者號著陸點，跑了一個來回，加起來也有1500公里了。」

「如果我們決定幫忙，接下來會怎麼樣？」

「你在玩我們嗎？」安妮叫道。

「沒錯。」文卡特說。

「喔，你是說赫耳墨斯叛變？」米奇無辜地說道，「對了，你想想看，用這作為電影片名還真不賴，赫耳墨斯叛變，這片名真是絕了。」

「埃爾隆德，」布魯斯說，「埃爾隆德之會，出自《魔戒》。就在這次會議上，他們決定銷毀至尊魔戒。」

朱濤安靜地坐著，看著他的上司。

「成功率大得多。」文卡特確定地說，「由於延遲是在次秒級水平，我們可以直接從地球上控制飛行器，而不是通過自動系統中繼。到了對接的時間點，馬丁尼茲少校可以從赫耳墨斯上對其進行遠程操控，使延遲降到零。赫耳墨斯的船員完全可以對付各種突發小問題。此外，飛行器也無須再進入行星大氣，補給品也不必承受300米每秒的衝擊。」

「遙測，這有沒有可能是測量儀器的誤報？」

「什麼？」

「你能把它關了嗎？」劉易斯問。

「應該可以。」文卡特說，「船員們也許需要進行一些常規維修，但對他們來說，都不在話下。別忘了，赫耳墨斯原本就是為執行五次阿瑞斯任務而設計的，目前它才運轉到設計壽命的一半。」

「我當然在乎。」特迪回應，「我真是受夠了你耍小屁孩脾氣。你愛怎麼使性子是你的事，但我們還要當成年人。我們不是在演電視真人秀，風險更大的方案並不總是最佳方案。」

「馬上著手，航控。」

她站了起來，繞著桌子緩慢踱步。「我們這麼乾的先決條件是所有人都同意。在你們回答之前，想清楚後果。如果我們搞砸了補給飛船對接，所有人都得死。如果我們搞砸了地球引力加速，也都玩完。

「里奇，」文卡特打斷他，「你能不能直接跟我簡單說說到底是什麼事？」

他轉身在白板上畫了一個簡單的組織結構草圖。「我需要兩個團隊。」他說道。

「哦，對不起，我是不是有點難纏？」里奇問道，「我跟人打交道不太行。有時候我的確有點難纏，我希望人們跟我直說。話說回來，太陽神是至關重要的。實際上，我的方案也離不開它。不過，火星飛行器？噗，得了。」

他小心填寫表格里的每一個數據，確保發射時間和飛行軌道都清楚明了，與此同時又要儘可能地「保守國家機密」。

「特迪，要是論風險級別的話，」文卡特說，「米奇是對的。撞擊方案是高風險。它有可能撞不上火星，也有可能在進入火星大氣時燒毀，更有可能因為撞擊過猛毀掉所有食物……我們估計成功率只有30%。」

「很好。」郭明笑了笑。

里奇看著亂七八糟的紙堆，嘆了口氣。「我的摘要寫得很酷的……」

「早上好。」特迪走進會議室，跟大家打招呼。他坐了下來，雙手按在桌上。「有人知道這個會議的議題是什麼嗎？」他問道。

「是什麼？」約翰森問道。

「那我們到底要不要這麼干？」約翰森問。

「與赫耳墨斯近地對接的成功率很大？」特迪問。

「搞什麼鬼？」布倫丹一下子變得結巴了，「CAPCOM，問他們在搞什麼鬼。」

他迅速掃過NASA認為有必要上傳的訊息，挑那些最有意思的先看，必要的話就回信。他的回郵將會緩存下來，在下一次約翰森和地球之間通過衛星中繼時一起發過去。

「收到，航控。」

沃格爾彎下腰去，看著文本。「看得懂，」他說，「這是為赫耳墨斯設計的航程機動，叫『里奇·布內爾機動』。」

幾秒鐘后，他回復道：「好。」

「說，航控。」制導控制人員回應道。

「沒錯。」約翰森回他一個微笑，「我想是的。」

他從會議室里沖了出去，把門狠狠地摔在身後。

「這是有史以來最昂貴的飛船，」特迪說，「我們造不起第二艘了。如果有什麼不測發生，船員們都會犧牲，整個阿瑞斯計劃也跟著完蛋。」

「並非如此，」郭明糾正道，「只是很困難。如果事情上升到外交層面，那就永無解決之日。我們最好能把它限定在科學界，太空局對太空局。我要叫個翻譯過來，打個電話給NASA的局長。我們之間先達成一個共識，然後再分別找各自的政府來把事情敲定。」

「你確定嗎？」劉易斯問道，「你能把它關掉？」

「好吧，米奇，」特迪說，「你已經表達了你的意見，我們也洗耳恭聽了。現在大家繼續討論。」他轉向文卡特，「赫耳墨斯能在計劃外再航行533天嗎？」

「太陽神將在28天後發射。如果能按時發射，我們的有效載荷將會在Sol624抵達火星，也就是沃特尼食物耗盡的六個星期之後。NASA目前正在研究方案，來延遲他的斷糧時間。

「我有問題，」安妮說，「我到底在這裏幹嗎？這些問題聽上去就該是你們這些宅人討論的。」

她的雙手在鍵盤上舞動著，屏幕上的窗口飛快地打開關閉。「肯定是個壞的jpg字頭，」她說，「很可能是在下載的時候損壞了。讓我用二進位編輯器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關於什麼的摘要？」

「我知道你很關心宇航員們，但他說得沒錯，你他媽就是個孬種。如果你還有點種，我們就還有機會救沃特尼。」

「你這個孬種。」米奇說。

「在我的共享文件夾里，文件名是『kinder.jpg』。」

謠言滿天飛，有人說這是一個全新的太空探索計劃，還有人擔心可能會取消阿瑞斯4和阿瑞斯5計劃，但大部分人都認為其實是在探討阿瑞斯6。

「送一堆廢鐵給沃特尼有什麼用？」傑克問。

「就算我們每件事都做得完美無缺，也要將任務期延長533天。533天未經計劃的太空航行，會發生各種意想不到的問題。飛船的維護工作將是個麻煩事，有可能出現我們修不好的損傷。如果這個損傷是致命的，我們都得死。」

「謝謝你，沃格爾。」劉易斯道，在這之前，她已經在沃格爾找她時聽過一遍了。但約翰森、馬丁尼茲和貝克是第一次聽到，她給了點時間讓他們消化。

「當然，」特迪說，「否則我們豈不是跟白痴無異。」

「沒錯，主任。他們用了兩個月時間加速趕製伊里斯號，由於太匆忙，導致發射失敗。」

「這簡直是瘋了！」傑克說，「這樣落地的速度會大到無法想象！」

「斯基亞帕雷利！」米奇瞠目結舌，「那可是在3200公里之外！」

「赫耳墨斯的船員們會怎麼想？」安妮打破沉默，問大家，「他們會不會對多出來的……」她很快心算了一下，「533天有什麼意見。」

「制導，航控。」布倫丹說。

「當然。」米奇聳肩，「但是，要是我不願意冒風險去救人，那我……」他想了一會兒，「好吧，那我豈不是就成了你？」

「你怎麼知道的？」安妮要發飆了。

「我們已經有辦法救他了，」特迪說，「只不過現在討論的是另一個方案。」

馬丁尼茲靠在牆上，雙臂交叉，露齒而笑。其他人則沉默下來，思考指揮官方才的一席話。

「啥？」

「那是他們的問題，」郭明說，「我們最多也只能提供助推器。我們的火箭都是從酒泉發射的，怎麼也不可能把一艘800噸的火箭運去佛羅里達吧。」

文卡特掃了一眼摘要，越往下看，眼睛睜得越大。「你確定？」

「不好意思，你說啥？」傑克·特里夫結結巴巴地問。

赫耳墨斯的船員們一般會在一處名叫「休閑區」的地方享受片刻閑暇。這兒基本上就是個空房間，有一張桌子和六把椅子。它的重力優先度較低，大體|位於船體中部，大概有0.2個g。

郭明等著他說話，但他既沒有說話，也沒有起身告辭。

「一點沒錯。」文卡特說。

「呃，卡普博士？」里奇把頭伸進文卡特的辦公室，「你有一分鐘時間嗎？」

「可行，」沃格爾點頭，「我推算過，數值沒有問題。這是個完美的航線，令人驚嘆。」

「好的，」劉易斯說，「如果我們下決心這樣做，要準備些什麼？」

「惡意代碼？」貝克笑了，「所以……你打算當黑客？」

「不，」約翰森說，「遠程超馳的優先權比船載控制要高。它默認災難發生，來自飛船的控制指令已不值得信任。」

「太空本就危險，」米奇厲聲說，「但我們就是干這行的。如果你腦子裡總想著安全，該去的地方是保險公司。還有，你別忘了，要搭的也不是你的命，船員們自己能決定到底該走哪條路。」

「好的，」劉易斯說，「聽上去我們可以這麼干。但是我並不想面對面給大家壓力。大家再等24小時。在此期間，任何人都可以改變主意。只需要私下告訴我，或是發郵件告訴我，我就會終止這個方案，也絕不會告訴其他人是誰決定退出。」

當他試圖打開附件時，系統提示他文件無法讀取。

「只有你覺得這是個把戲，」米奇伸出一根手指，「我估計安妮會跟媒體通報，我們現在選擇了這條有風險的機動航線，她絕口不會提什麼叛變。」

朱濤站了起來，「對對，」他微笑道，「阿瑞斯5的船員還未遴選，我們可以堅持上一個中國船員，由我們來選拔和訓練。NASA和美國國務院一定會同意這個方案。可是，我們的國務院呢？」

他們將會回到火星。

「好吧，」文卡特說，「你有什麼高招？」

「怎麼做到？」米奇問。

「前不久我想到一個主意，也研究了很長時間。」他把那堆紙都倒在文卡特的桌上，「讓我先找到摘要……」

「太陽神助推器，主任。我們的工程師計算過了，它有足夠的燃料可以飛一次火星入軌，到那兒大概需要419天。」

他沿著狹窄的通道向下走去。船員起居區正對著不停旋轉的船殼，其目的是為了最大化地模擬重力。約翰森的門開著，一如既往。

「CAPCOM請講。」布倫丹回應。雖然身處同一個大廳，但他們始終通過無線電來聯繫。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文案工作。

「這個，」文卡特開始，「如果他們決定執行『里奇·布內爾機動』，現在就要開始加速，以維持他們的速度並在此基礎上更快。他們不會進行地球入軌，但是會靠近地球以利用地球引力來調整航道。在此期間，他們將與從地球發射的補給飛船對接，從而獲得延長航程所需的物資。

電腦對航線清楚得很，它完全知道何時該調https://read.99csw.com整飛船角度，好校正離子發動機的方向。此外，它對飛船的實時位置也了如指掌（通過計算飛船和地球、太陽的相對位置得知方位，通過船上的原子鐘來計時）。

特迪仔細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停了下來，該說的都說完了，他們要的是一個答覆。

「放狗屁！」米奇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怒斥道，「你這隻是在自我催眠那個撞地的玩意能成功，這樣你就不用冒風險了。你要把他晾在外面風乾，你這個狗娘養的龜孫子！」

「找到了！」里奇興高采烈地抓起一張紙，但很快又消沉下來，「噢，不是這張。」

「撞擊方案？」米奇說，「真有人認為那個方案可行嗎？真有人相信？」

安妮安靜地把自己的東西收進公文包。

「CAPCOM，打開日誌文件，查看之前的航線偏移記錄，看一下這麼大的航線改變是不是因為有人下了指令，只是沒有告訴我們而已。」

「我們先討論，然後由特迪來拍板。」文卡特說，「據我所知，沒有別的辦法。」

「941千克，主任。」

特迪望著她。「不好意思，安妮，」他說，「我能說什麼呢？有時候睾酮主導了……」

大家都走了之後，劉易斯又單獨待了一會兒。她看到他們臉上都掛著微笑，四個人都是如此。離開火星后這麼久，他們終於回歸了原本的個性。她心裏很清楚，沒有人會改變想法。

「不，主任，」朱濤說，「它太重了。它的大型隔熱罩讓它成為我們迄今為止最重的航天器，因此助推器得非常強勁才行。如果載荷小一些，就能送去火星。」

由於赫耳墨斯仍在90光秒之外，即時語音通訊顯然不切實際。在離地球足夠近之前，除了媒體關係，赫耳墨斯仍然依靠文本進行通訊。

文卡特皺著眉，看著自己剛才還整潔無比的桌面上鋪滿了好幾十張列印紙。

「掠過有什麼用？」布魯斯問，「他們沒有任何辦法讓沃特尼離開火星地表。」

「見你的鬼，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

「為什麼搞得這麼遮遮掩掩的？」貝克問。

「我必須搞點偽裝。」文卡特說。

「啊，多謝。」

他在NASA這個大型官僚機構里的升遷速度已經達到了極限。此人以工作勤奮著稱，在所有下屬眼中都是一個技能與領導力俱備的強人。

「當然，」郭明皺起眉，「很棘手。那個可憐的傢伙要餓死了。」

來自妻子的一封郵件引起了他的注意，標題是「unsere kinder」（我們的孩子）。郵件並無正文，只有一個圖片附件。他的眉毛挑了起來。首先，「kinder」應該大寫。作為不萊梅一所語法學校的老師，海倫娜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其次，他們之間一般會用親昵的「die Affen」來稱呼他們的孩子。

「他們根本不會猶豫，」米奇說，「一秒都不會。這也是為什麼文卡特會召集這個會議，」他瞅了眼文卡特，「他希望由我們來下決定。」

「不行，他們不可以。」特迪反擊道，「他們太過情緒化，不能介入這件事。你也是如此。我不想拿五條命賭一條。更何況，我們現在還有完全不需要這五人就能救他的方案。」

文卡特深吸一口氣。「我們有位航天動力學家裡奇·布內爾推算了一條航行方案，能讓赫耳墨斯回到火星。根據他的設計，赫耳墨斯可以在Sol549掠過火星。」

劉易斯俯身向前。「訊息里還寫了別的，」她說，「我們必須近地對接一個補給飛行器，而他則必須抵達阿瑞斯4的MAV站點。」

「這麼說毫無希望了？」朱濤問。

「訊息如下：『休斯敦，以下是諫言：里奇·布內爾是個錚錚鐵骨導彈人。』」

「如果不嫌我多嘴，」文卡特開口道，「我想問下你為什麼這麼選。」

「好，」特迪說，「大家聽好，對於這個問題，我們只當面談，或是電話談，不允許使用電子郵件。除了在座的各位，不得透露給其他任何人。我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在公眾輿論的壓力下，不得不選一個高風險的半吊子營救計劃。」

檢查完畢之後，他對引擎運行了一次診斷程序。功能極其完好。他干這些活兒的時候不需要離開起居室，任何一台船載電腦都可以控制整個飛船的全部功能，需要人親自下到引擎室進行檢查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聽上去沃格爾也同意了。」馬丁尼茲的嘴咧得更大了，「當然，我肯定是要去的。」

美國不需要遵守這個約定，郭明提醒自己。為了公平起見，美國會向公眾提前宣布他們的發射時間表，所以，實際結果也差不多。

「米奇……」文卡特說。

「沒錯，」布魯斯說，「即便有最理想的大氣層減速效應，它還是會以300米每秒的速度撞擊地面。」

「你說得不錯，我們的確有一大堆見鬼的事要做！」特迪怒容滿面，「你的小把戲玩完之後，我們現在必須把現狀硬吃下來。」

「那都是極其平坦的沙漠地形，」布魯斯插話，「去斯基亞帕雷利——」

「遠程超馳，」約翰森說，「它的功能在於對飛船進行託管，以防我們都死了，或是別的意外發生。他們可以從任務控制中心接管赫耳墨斯。」

不過，國務院方面堅持要求對所有發射進行嚴格保密，即便是那些沒有什麼秘九-九-藏-書密可言的也要如此執行。這樣的話，其他國家就無法從密級上推測哪些發射含有機密載荷了。

「我沒有帽子。」

「除了那個之外。」文卡特打斷他。

「如果你認為可行，」約翰森對劉易斯說，「我相信你。」

他看著滿屋子一臉震驚的人。

「收到，」布倫丹說，「說來聽聽。」

「應該不是太難。」約翰森道，「這是一個應急功能，並非安全程序，它並不能免受惡意代碼的攻擊。」

「是這樣，主任。」

「什麼玩意？」布倫丹問，「里奇·布內爾是哪根蔥？」

「這樣看來，」布魯斯問，「一個方案是高風險斷送一條命，另一個方案是低風險斷送六條命。老天，這要我們怎麼選？」

文卡特示意他進來。「你是？」

郭明咧嘴一笑，「你想想，當著全世界的面拯救美國人？中國宇航員上火星？讓中美在太空里平起平坐？國務院肯定不會反對。」

「二號團隊負責有效載荷。他們必須找到讓食物在直接撞擊中倖存下來的方法。如果蛋白質棒以300米每秒的速度撞上沙地，那它們就會變成蛋白質味的沙子。我們要確保食物在撞擊后還能吃。

幾秒鐘后，文卡特追了上去，說道：「我會讓他冷靜下來的。」

文卡特、米奇、安妮、布魯斯和特迪不久後進行了第二次會面。「埃爾隆德」項目的名頭在太空中心裏裡外外傳了個遍，神秘得不得了。許多人聽說過它，但沒有誰知道其真正含義。

「這應該由劉易斯指揮官來決定。」米奇說。

「好吧，現在是這樣的，」布魯斯對JPL的各部門頭腦說，「你們都聽說了太陽神，我們在中國的朋友打算幫我們再來一次，但這次更艱難。

米奇摩了摩後腦勺。「哇喔……549。這可比沃特尼斷糧要提前35個火星日，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有可能，」朱濤說，「但也有可能不會。」

「在這之後，他們將會沿著一個加速軌道飛向火星，並在Sol549抵達。正如我之前說的，只是掠過火星，和所有阿瑞斯任務都不同，他們會因為速度太快而無法入軌。餘下的航線將把他們帶回地球。他們將在掠過火星之後211天抵達地球。」

米奇把拳頭狠狠地砸在桌面上。

「我們能送過去的載荷有多大？」郭明追問。

「航控，CAPCOM。」他的耳麥里傳來消息。

沃格爾聳聳肩。「我將新航線輸入，然後執行，」他說，「還有什麼？」

「太空探索本身就極端危險，」米奇說，「我們不能指望在這裏討論出哪條路是最安全的。」

無論如何，這裏足夠坐下所有人，讓他們仔細思考沃格爾的發現。

「它必須減重……大量減重。我可以集合一屋子的人來研究這些問題，只要我們下決心走這條路。」

「那個項目已經在進行中了，」文卡特說，「是個孤注一擲的努力，不過——」

「我們有多長時間考慮？」特迪問。

「小朱，歡迎回來。」

「時間是大敵，主任。」朱濤回答道，「基於整個航程所需的時間，以及那位宇航員剩餘的物資，無論發射哪個飛行器，都必須在一個月之內進行。即便如此，他也會挨餓一段時間。」

「你這個該死的孬種，」米奇沒理文卡特，繼續說，「你只想止你的損，根本不在乎沃特尼的死活。」

「不可能，航控。我們同時在用衛星中心對他們進行追蹤，觀察位置與航線變化吻合。」

「因為他們還不知道，」朱濤說，「我們助推器的所有相關信息都是保密的。」

「伊里斯是點推進飛行器，」文卡特說，「赫耳墨斯的動力源是持續推進離子引擎，它一直在加速。此外，赫耳墨斯現在的速率很大。在他們當前的地球入軌航程期間，下個月必須減速，才能與地球速度相匹配。」

布魯斯跌坐在椅子上。「老天，」他緊張地說，「我們是科學家，看在基督的分上。我們在搞些什麼！」

「根據訊息的說法，」劉易斯解釋，「NASA拒絕了這個方案。他們更傾向於讓沃特尼孤身面對更大的風險，而不是讓我們所有人一起冒小一點的風險。把這塞進沃格爾郵箱的人肯定是個反對派。」

「真的？」里奇說，「真是個愚蠢的比喻。」

「把我算上！」馬丁尼茲笑道。

「不錯……」文卡特說，「麻煩事就在這兒，沃特尼必須抵達阿瑞斯4的MAV站點。」

「你在開玩笑嗎？」

除非電腦徹底癱瘓或發生其他嚴重事件，不然沃格爾滿腦子的天體物理學知識根本無從施展。

「是的，」文卡特說，「我們必須選一個方案。」

「簡單說吧，」文卡特打斷他，「這將是一個極其艱難和危險的旅程。但我們有許多聰明的科學家來幫助他改造漫遊車。此外，還會對MAV進行大改造。」

「現在是你的私人時間，」沃格爾說，「也許明天你當差時更方便一些。」

「所以，」馬丁尼茲說，「我們現在要討論的就是：要不要直接違抗NASA的命令？」

「有沒有人能查一查這個該死的里奇·布內爾到底是誰？」

「問她等於沒問，」文卡特說，「必須由我們來下這個決定。這件事生死攸關。」

「是個文件，一張圖片，但我的電腦讀不出來。」

「有來自赫耳墨斯的非計劃狀態。」

「等等，」米奇說，「特迪都不知道？」

郭明靠在椅子上問道：「你這唱的是哪一出？」

完成了今天的所有工作之後，他終於有時間來看郵件了。

「里奇，里奇·布內爾，」他把腳拖進辦公室，雙手抱著一沓亂糟糟的紙，「航天動力部門的。」

「只要裏面的食物沒燒壞，沃特尼就還能吃上。」布魯斯說。

「它的設計飛行高度是火星低軌道，」文卡特解釋，「但是赫耳墨斯只是掠過火星，因此MAV必須完全逃逸火星引力，才能實現對接。」

「馬上研究一下，在還有機會回到原航線之前，他們在新航線上可以待多久，到何時何地他們將再也無法進入地球軌道。」

「這『埃爾隆德計劃』是他媽什麼東西？」安妮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