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慾望

慾望

「這是什麼意思?」
收音機放在馬桶水箱上,這會兒安德魯斯姐妹組合正在唱《抱緊我》。她們的聲音像太妃糖一樣甜膩。他想把她們拉開,在完美的和聲里聽到她們各自的嗓音。
「你也不再吸了呀。幹嗎提這個?」
「現在你要記住。」他說,「拍賣會上你要是看到想要的東西,別太激動。你一舉手,那就是出價。你只有特別特別想要一個東西的時候,問了我以後才能舉手。可不能隨便舉手。要把自己想成趴在戰壕里的士兵,戰鬥正在進行。」
他起床,套上一件保暖襯衣。他往窗外看,看到樹枝搖晃。《老農年鑒》預測這周末下雪。他希望那時不要下,那樣開車送布賴斯回佛蒙特就麻煩了。到羅賓家有兩英里的路,掃雪機是不經過的。
羅娜還抓著洗臉池,她大笑起來。她穿著綠白條的小內褲,長長的白色睡衣掛在脖子上,就像運動員在更衣室里把毛巾搭在身上那樣。
「我也不知道。電視沒什麼可看的,孩子從沒參加過拍賣會。」
「他在幹什麼?」他對她說,「我聽不到他的動靜。」
「反正是假的。」他兒子說,把那張紙揉成一團。B.B.看到上面出現了一朵大向日葵,下面有一棵冷杉。
B. B.皺起眉頭。他手裡有一杯酒。他把冰塊沉到杯底,兩個人一起看冰塊浮上來。布賴斯湊過來,把手伸進酒杯,還按了一下冰塊。
我們可以住在一個像佛蒙特的家的房子里,只是不在佛蒙特,不下雪。
「布賴斯——那是你媽媽拋下我們一走了之的時候。那是一封寫給她妹妹的信。她跟她商量讓她來陪我們,但她妹妹跟羅賓一樣是個昏頭的人。你媽媽走了兩天了,警察在找她。我發現那封信的時候還能怎麼辦?」
「放下。」他低聲說,語氣盡量平靜。房子里現在很吵,他懷疑那個十來歲的少年是否會聽到。他認為要是沒有第三方在場,他很有可能說服布賴斯離開小狗。
他們在靠後的位置找到了三個挨著的座位。
B. B.把洗碗劑的藍白色晶體撒在洗碗機里,關上門。他按下兩個按鈕,仔細聽著。
剪刀尖滑了一下。既然已經剪壞了,布賴斯就沿著對角線,把時代廣場上的人對半剪開。他看看窗外,一隻松鼠在偷鳥食筒里的穀粒。反正那些灰鳥個頭太小,看起來什麼也不用吃。
我們可以結婚,養一隻狗。
他的兒子瞪著他看。
半是畫,半是信,B.B.見布賴斯用手緊緊按住那張紙的中間,意識到這點。
B. B.伸手去擦乾他兒子的眼淚,或者至少是摸一摸,但布賴斯跳了起來。她錯了:羅賓大錯特錯了。布賴斯是她的翻版——而不是他的——是羅賓說「讓我一個人待著」時的翻版。
「爸爸,我看不見。」布賴斯說。
布賴斯把椅子往後推。「麥迪不會再把頭髮剪短了。」他說。他在哭。「她會是瑪德琳,而我就是要跟她一起生活,還要養一百隻狗。」https://read.99csw•com
羅賓寫給她妹妹的信上說,她不愛B.B.了。還有,她也不愛布賴斯,因為他長得像他爸爸。她是這麼說的:「讓一模一樣的人彼此相對吧。」她跟一個天然食品飯館的廚師跑了。給她妹妹的那封簡訊——她也分明給她打過電話了——就寫在一張飯館宣傳單的背面,宣傳單上列出廚師走後一周的菜單。淚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流,他站在空空的卧室里——是什麼讓他進屋去的?——讀起甜點的名稱:「豆腐蜜桃糊!」「格蘭諾拉燕麥覆盆子餡餅!」「澳洲堅果棒!」

令他吃驚的是,布賴斯把狗遞過去了,那個少年把它放回到箱子里。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走到紙箱邊上,往下看。
「我把盤子從洗碗機里拿出來了,它運轉正常。」布賴斯說,「我把盤子放檯子上了。」
「要不我們來玩假裝遊戲吧。」B.B.說,「咱們假裝有一隻獅子正朝你走過來,樹上有一隻獵豹,而你身前只有低矮的乾草。你是爬樹還是逃跑?」
「以前他來玩的時候,家裡到處是書,書里就有飛象。」她說,「我真高興他現在八歲了。那些荒唐的書。」
「別說那個。」他說。
「我們今晚要去拍賣會嗎,還是幹什麼?」布賴斯說。
「什麼《知識百科》?」
「那你要說什麼?」
「過來。」她說,「我讓你看看我能用我的手做什麼。」
她笑了,在浴盆里躺得更低一些,水到了她的下巴。她的頭髮挽到頭頂,脖子上堆滿泡沫,樣子像是愛德華時代的女子。魚瘋狂地游竄,劃開肥皂水面。她動了一下肩膀,給魚讓道,側過膝蓋,又轉轉頭。
「麥迪。」布賴斯說。
「我敢說你沒有十分錢,是吧,小可愛?」男孩對小女孩說。
他看著她進了浴盆。在她突出的股骨左側,有一道蠕蟲般的暗紅色傷疤,是她手術切除闌尾的位置。一個醫生認為是宮外孕,另一個十分確定是子宮開裂。第三個醫生——她的主刀醫生——堅持認為是她的闌尾,手術很及時,闌尾頂端已經穿孔。
「我從來沒聽過這種事。」B.B.說。絲瓜瓤從他腦海里跳出來,膨脹變大。他們醉醺醺的無法相信。他還是孩子的時候,有一次看到一個鄰居把一窩小貓淹死在浴盆里。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他肯定比布賴斯還小。還有葬禮:B.B.,鄰居的兒子,還有一個國際交流生一起參加溺死的小貓的葬禮。那家男人的妻子從房子里走出來,一條胳膊抱著母貓,從口袋裡掏出插在牙籤上的小國旗,遞給每一個男孩,然後回屋去了。她丈夫挖了一個坑,又往裡鏟土。他先是把小貓放在一個鞋盒棺材里,把棺材小心地放進他在一叢六道木旁邊挖的洞。然後他再把土填回去。B.B.現在不記得那個人的兒子的名字,也不記得那個東方交流生的名字了。小國旗是那種以前在銀行旁邊的冰https://read.99csw.com淇淋店通常插在聖代里的那種。
「你是怎麼了?」羅娜說。他們回到卧室里。
「都不。」布賴斯說。
他能聽到布賴斯在樓下輕聲講話。不用說,又在給麥迪打電話。那孩子在佛蒙特的時候,天天對著電話,告訴B.B.他有多想他;等他到了賓夕法尼亞了,他又想他在佛蒙特的家。電話費該是天文數字了。布賴斯總給麥迪打電話,羅娜的母親也常從紐約打來電話,羅娜從不願接電話,因為如果說到一些她沒準備好的話題,最後總會吵起來,所以她讓B.B.說她在睡覺,或者在洗澡,或者舒芙釐正做到最後一道工序。然後她整理好了頭緒,再給她母親打回去。
「別傻了,你會凍死的。」B.B.說,他伸手過去,摸到她的發梢。她戴了一頂紅色的安哥拉羊毛帽,壓在額頭上,看起來漂亮極了,但也像只有十歲。一個孩子的帽子,沒有化妝。她的發梢還是濕的。摸著她的頭髮,他後悔在她說了關於手的那句話后就走出了浴室。
B. B.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一美元紙幣,折好,放在男孩蹲著的位置前方的水泥地上。他握住布賴斯的手,他們走回座位,沒有回頭。
「對。」他說,把漫畫書扔到地上,「對,我的孩子不吸大麻。我說的是去拍賣會。那你也想告訴我大象不會飛嗎?」
「我受不了這煙。」羅娜說,「我在車裡等你們吧。」
等我到B.B.的年齡,我就可以永遠跟你在一起。
「它以前出過什麼問題?」布賴斯說。
「十分錢摸一次。」男孩說。然後,他換了一種語氣,說:「再過一個星期左右,他們就開始吃東西了。」
「這是我兒子嗎?剛說了『別舔手指』,就把手指在衣服上擦。現在看他能不能記起小學學的《知識百科》上關於獵豹的事。」
「他在那一排里留下了一顆薄荷味的和一顆奶油味的,我吃了。」B.B.說。
「爸爸,它們也是拍賣的嗎?」布賴斯說。
她把《茱莉亞·查爾德的廚房》放在床頭柜上,拿起梳子,抓起一團頭髮。她梳著糾纏在一起的發梢,慢慢地。
「也許他只是照別人說的做而已。」
「當然。他自己要求來的,不是嗎?你看他的臉就知道他喜歡拍賣會。」
布賴斯站起來。B.B.頭一次注意到他兒子坐的金屬摺疊椅上用魔術記號筆寫著「帕姆愛大衛,永遠永遠」。他取下自己的圍巾,蓋在那些字上。他回頭看,確信布賴斯會在熱狗和飲料攤上。但他不在那兒,他還在仔細察看那些小狗。一個孩子跟他說了什麼,他兒子回答了。B.B.馬上站起來,走過去跟他們站在一起。布賴斯在掏口袋。
布賴斯眼睛下面有黑眼圈。B.B.有一次讀到過那是腎病的跡象。如果容易擦傷,則是白血病。或者,當然,你也可以只是走錯一步,就摔壞了腿。那次洗碗機管子堵住了,早上B.B.打開門的時候,髒水一涌而出——比油膩膩的盤子髒得多的水。
他下了樓。布賴斯坐在一張橢圓形的桌子旁邊,餐廳在那裡九_九_藏_書轉彎。窗檯的座位是圍繞著桌子打造的。他倆租下這棟房子的時候,這是裏面唯一一件兩人都不反感的傢具,就留下來了。布賴斯坐在一把橡木椅子里,額頭枕著胳膊。他前面是那本塗色書,一盒蠟筆,一個玻璃花瓶,裏面插著各種顏色的氈尖筆,歪歪斜斜的,像一束花。還有一疊白紙,剪刀。B.B.直到走到距離幾英尺的地方都以為布賴斯睡著了。然後布賴斯抬起頭。
他坐在床上。他脫得只剩短褲,身上滿是雞皮疙瘩。一隻鳥在外面聒噪,尖叫的聲音彷彿是正在被宰殺。它突然停下。雞皮疙瘩慢慢消失。每次他打開暖氣,都知道他到凌晨五點以後會一直後悔下去,屋子裡變得太熱,他又累得不想起床去把暖氣調低。她說那就是他們頭疼的原因。他越過她去拿偏頭痛葯。他把藥瓶放回到烹飪書上,乾咽下兩片葯。
「不能嗎?」
他爸爸站起來,吻一下他的頭頂。樓上的收音機還在響,然後是水流進浴池的聲音。
「你在伯靈頓的時候看了。」布賴斯說。
「我沒要說那個。」
「媽媽有個新鄰居,他兒子在紅皮隊。」布賴斯說。
「在那種情況下,人們沒法決定該怎麼做。」布賴斯說。
「你明白嗎?」B.B.說。
「兩毛五你可以抱到拍賣會完。」男孩對布賴斯說。
他的爸爸B.B.正站在門口抱怨,因為布賴斯這麼沉默,悶悶不樂。「我給你媽媽寫了好幾封禮貌的信,才讓她撒開手,給你一個星期。」B.B.說,「你到了這兒就癱作一堆。如果你必須要完成什麼大事,比如在滿壘兩人出局時擊球,那就麻煩大了。」
「一個拍賣會?什麼名義?」
「孩子也從沒吸過大麻。」她說著往胳膊上擦香皂。
布賴斯看起來似乎要哭了。如果他堅持想要一隻小狗,B.B.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本該由羅賓,他的前妻來應付的,但她很可能把狗送到動物收容所去。
「我跟死了一樣。」羅娜說。
B. B.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腳下的木地板多麼冰冷。空氣也是冰冷的。去年冬天他糊嚴了窗戶縫,今年他還沒有。現在他把一根手指抵在餐廳窗戶的一塊玻璃上。玻璃本該是個冰塊,他的手指如此迅速地變僵了。
「拍賣會你看怎麼樣?」他說,「你能把手放下不動嗎?那是我跟他說的重點——手放在大腿上。」
「你說:『水淹——』,你知道你說的什麼。我給浴盆放水,然後——」
「你不用給我看。」
「可能吧。就看羅娜頭疼能不能好了。」
「你在幹什麼?」B.B.說。
布賴斯在他家裡穿的那件紅色羽絨背心上擦出一條濕濕的水印。
「你在幹什麼?」B.B.說。
「抱一下小狗。」布賴斯說。他說著抱起那隻動物。小狗轉頭,把嘴伸進布賴斯的胳肢窩,眼睛是閉著的。布賴斯用空出來的那隻手遞給男孩一些錢。
「你看他在這兒開心嗎?」他說。
「你得把狗還回去。」B.B.對他兒子說。
「這給誰寫的?」B.B.說,對著信紙皺起眉頭。
「糟透了。」B.B.籠統地說,「那是幅畫嗎?」
「其實,」B.https://read.99csw.comB.說著抓住窗檯,「我覺得非常失控。」
「認真點。你只能跑走或是做點什麼。有已知的危險和未知的危險,你會怎麼做?」
「你怎麼了?」她說,「到這兒來。」
布賴斯坐在他爸爸家裡的餐桌旁,正在剪一張時代廣場的圖片。那是一本塗色書里的畫,但布賴斯對塗色沒興趣,他只想把圖片剪下來,這樣他就能看到它脫離了書是什麼樣。這張畫畫的是人們穿過喜來登—阿斯特酒店和F.W.伍爾沃思大樓之間的大街,也有其他的建築物,但人們似乎是在這兩棟建築之間走動。圖片是圓形的,造成貌似是畫在瓶蓋上的效果。布賴斯剪蓋子邊緣的部分最費勁,因為剪刀尖是鈍頭的。在他家,佛蒙特他媽媽家,他有真正的剪刀,也允許他品嘗任何東西,包括酒,而他同母異父的妹妹麥迪也比比爾·蒙蒂福特好玩多了,比爾住在賓夕法尼亞這兒他爸爸家隔壁,總是沒空玩。但是他想念爸爸,是他自己打電話要求到這兒來過春假的。
他上樓了。其實是,他到了樓梯前,開始往上爬,想著卧室里躺在床上的羅娜,還沒爬到樓一半的某個位置時,腎上腺素開始在他全身涌動。眼前一切都失焦了,然後開始跳動。他及時抓住扶手,讓自己站穩。過了幾秒鐘,第一波糟糕的感覺過去了,他繼續爬,假裝讓自己相信,像他這一生一直假裝相信的——這種衝動跟慾望是一回事。
「我要說他可能又吃了幾顆我母親送我的歌蒂梵巧克力。我吃了兩顆。他吃了一整排。」
「是啊。」B.B.說著蓋上馬桶蓋,坐下來。他拿起一本蝙蝠俠的漫畫,翻起書來。書被蒸汽弄濕了,他討厭那種濕乎乎的手感。
「大家都會生病。」他說,「並不是你的身體有意要害你。精神只是一個地方,在你的頭腦里。你看林登·約翰遜不是也做了闌尾切除嗎?記得他掀起襯衫給人們看傷疤,大家有多難過嗎?」
他們在拍賣會上買了一個檯燈。一個很好看的燈座,只要他們再找到一個燈罩,放在床頭柜上就正合適。現在它有一個卡紙燈罩,上面印的花束有了裂紋,開始褪色了。
「我才不關心什麼破拍賣。」布賴斯說。
「別舔那根手指。」B.B.說。
「你真不錯。看來我對洗碗機的糾結已經感染到家裡每個人了。」
她有一個浴盆玩具是他買給她的。一條快樂微笑的魚。你用鑰匙給它上發條,它就會在浴盆里一邊游著,一邊從嘴裏噴著水。
「萬一你想要一條土耳其祈禱跪毯呢,是你生平見過的最美麗最柔和的顏色?」B.B.在布賴斯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椅子後背呈倒三角形,座位是一個正三角。三角形上鋪了淺綠色塑料。B.B.在椅子上來回挪動。布賴斯看得出來他想要一個回答。
「她一定在準備去拍賣會。」B.B.說。「為什麼她非得在我打開洗碗機的那一刻洗澡?洗碗機轉得很不對勁。」B.B.嘆道。「手放在桌上別動。」他說,「這是很好的拍賣會練習。」
「只是一堆破爛。」羅娜說,「要是不好玩我們可以走嗎?」
「有什麼好笑的?」他說。
「為什麼九_九_藏_書?」布賴斯說。
「你看看他那玫瑰色的臉頰,他那憂傷的小丑神情的眼睛,就知道他從來沒吸過。」
「你在幹什麼呢?」B.B.說。
布賴斯把時代廣場的兩個半圓疊在一起。他雙手交叉擱在上面,看松鼠在鳥食筒邊嚇走一隻小鳥。天空是灰燼的顏色,有小片白亮的部分,那是太陽之前的所在。
「你跟死了不一樣。」B.B.說,「你又長了五磅。住院的時候你輕了二十磅,一開始你就偏瘦。他們拿什麼你都不吃。你把一個靜脈注射針頭從胳膊上拔|出|來。我告訴你,你當時都瘋了,我也不願意跟那個長得像唐托的大夫講話,他給你做了手術,認為你需要一個心理醫生。水淹大壩了,進浴盆吧。」
「你今晚想去拍賣會嗎?」他對羅娜說。
「你那時總是抽很多大麻。」他說,「看什麼都覺得可笑。」儘管當時他沒有跟她一起抽大麻,有時看到的事也很奇怪。有一天晚上,他的朋友謝爾比和查爾斯戲劇化地朗讀了布賴斯的一本叫作《伯特倫和怕痒痒的犀牛》的書。那一年聖誕羅娜的母親送了她一個絲瓜瓤。那時絲瓜瓤還沒有滿商店都是。他模模糊糊記得六個人擠在浴室里,看到漂浮的絲瓜瓤在水中脹大,歡呼雀躍。
羅娜滑下浴盆。「要是你連自己的身體不出狀況都不能指望,你還能指望什麼?」她說。

拍賣會在一個用兩隻木頭爐子取暖的穀倉里——一個在前頭,一個在後頭。走道上還放了幾個電暖器。B.B.、羅娜和布賴斯從穀倉後門進去,一個穿著紅黑相間的伐木工夾克的人在他們身後把門關上,他呼出的香煙味沖他們撲面而來。一個女人、一個男人和兩個少年在為一個大卡紙箱爭吵。顯然其中一個男孩把紙箱放得離電暖器太近了。另一個男孩在為他說話,男人的臉紅撲撲的,看起來好像要打女人似的。在他們爭吵的時候有人把箱子踢開了。B.B.往裡看,盒子里有六到八隻小狗,黑色的居多,它們扭動著身體。
「你要是像其他父親那樣,叫他上床,你就知道他會在床上。然後你又得擔心他是否在被子底下打著手電筒看書或——」
「喔。」他說,一時衝動伸手。他展開那張紙,儘可能把它抹平。波紋狀的樹幾乎筆直向上,有褶皺的鳥兒飛過天空。B.B.讀起來:
「什麼是獵豹?」布賴斯說,「你確定它們上樹嗎?」
「他們難過是因為他拎著狗的耳朵。」她說。
「我不讀別人的信。」
「該死的安德魯斯姐妹。」B.B.說,「我沒法把她們古怪的聲音從腦子裡趕走。」
「麥迪是你的妹妹。」B.B.說,「你永遠也不能跟麥迪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