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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時的日本(3)

戰時的日本(3)

因此,日本軍部充分利用了全體日本人對天皇的崇敬。他們把「天皇恩賜」的香煙分賞給部下;在天長節時,率領部下遙向東方三拜,高呼「萬歲」;在「部隊日夜受到轟炸時」,和部下一起共誦天皇的「軍人敕諭」,「奉誦聲在森林中回蕩」。他們號召所屬官兵要「免除聖慮」,要「以崇敬之心報陛下的仁慈」,要「為天皇而獻身!」但是,這種對天皇意志的遵從卻又是一把雙刃劍,正如許多日本戰俘所說,日本人「只要天皇有令,縱然只有一桿竹槍,也會毫不猶豫地投入戰鬥。同樣,只要是天皇下令,也會立即停止戰鬥」。結果,讓軍部措手不及的是,日本天皇真的下令了。
一切救援行為,對倒霉蛋的一切幫助都能深深地感動美國人。比救人更加英勇的,就是成功地救人了。日本人的勇敢則排斥這類救援。甚至我們在B29轟炸機和戰鬥機上配備救生器具,日本人也斥之為「膽小鬼」。他們的報紙、廣播反覆談論這個話題,只有視死如歸的https://read.99csw.com冒險才是高尚的,小心謹慎則屁用不頂。這一態度在對待病員及瘧疾患者的時候表達得十分明顯。這些士兵在他們看來是廢物。醫療服務非常不足,甚至不足以維持正常的戰鬥力。日本人對物質主義的蔑視在這裏起了重大作用。軍官教導士兵,死亡本身就是精神的勝利。而我們這樣對病患者的照顧,好比轟炸機上的安全設備一樣。反而成了對英雄主義的干擾。在日常生活中,日本人也不像美國人那樣慣於光顧內外科醫生。在美國,對傷病患者的憐憫要遠遠地勝過對其他福利設施的關心,這一點幾乎連那些來美國旅遊的歐洲人也經常談論。而日本確實無動於衷。戰爭中日本軍隊中沒有一個受過訓練、能夠在戰火中搬運傷員的救護班,我們用前線救護所、後方野戰醫院,以及遠離前線的康復醫院組成的醫療系統,在日本軍隊中並不普及。對醫療品補給就更加令人慨嘆了。在緊急情況下,傷病員乾脆被殺https://read.99csw.com掉。尤其是在新幾內亞和菲律賓,日本人常常不得不從有醫院的地點撤退,他們根本沒有在被圍前預先轉移傷病員的習慣。結果,負責的軍醫往往在臨走時先將傷病員全部槍殺,或是傷病員自己用手榴彈自殺。
瞧,在戰時日本人對政府,對大本營,以及對他們的直接上司都能作出評判,並沒有無條件地按等級制行事。然而,惟獨天皇不受批判。天皇的至高無上在近代才得以確立,為什麼會如此受到尊重?這個問題我們會在稍後的篇章中予以解答。
背叛希特勒的將軍表示不滿的戰俘,都認為戰爭責任必須由最高的戰爭唆使者———希特勒來承擔。而日本人相信,皇室與軍國主義及侵略戰爭是兩回事。
天皇與國家政策可以分開,但天皇和日本是分不開的。「日本沒有天皇就不是日本」,即使日本戰敗,天皇也不能受譴責。顯然,日本一致認為天皇超越一切批判。而美國習慣於認為凡是人就不能免受懷疑和批判。如九*九*藏*書果不了解事實,就會認為那些俘虜在胡扯;事實上,一些審訊戰俘的老手,也根本未能在每份審訊筆記上寫下「拒絕反對天皇」的字樣,———全體俘虜都拒絕反對;即使那些與美國合作的俘虜同樣拒絕;對天皇最激烈的言辭不過是「這位天皇即位可能是個錯誤」,還有 「他是個性格軟弱的人」,或者「也許皇室遜位可以使日本婦女得到自由,如同美國婦女享受的那種自由」。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在戰爭中暴露出來,就是日本獨特的對戰爭中人員損失的態度。當美國把海軍勳章授給台灣海峽機動部隊指揮官喬治·愛斯·麥肯因將軍時,日本的無線電報對此表現極大的驚訝,態度十分耐人尋味。內容如下:
那些頑抗到底的日軍俘虜,把他們的極端軍國主義歸根于天皇,認為自己是在「遵奉聖意」,是為了讓「陛下放心」,「為天皇而獻身」。然而,反對這次戰爭的人,也同樣把他們的和平主義歸之於天皇;稱天皇為「愛好和平的陛下」,「始終是一位自由九*九*藏*書主義者,是反對戰爭的」,「是被東條欺騙了。」「在滿洲事變時,陛下表態反對軍部。」「戰爭是在天皇不知道或沒有批准的情況下發動的。天皇不喜歡戰爭,也不允許讓國民捲入戰爭。天皇並不知道他的士兵受到怎樣的虐待。」這些證詞和德國戰俘完全不同。德國戰俘,包括那些對
向司令官約翰·愛斯·麥肯因(原文如此———譯者注)授勛的官方理由並不是他擊退了日軍。尼米茲的公報已宣稱他擊退了日軍,但麥肯因受勛的理由是,他成功地救了兩艘損壞的美國軍艦並把它們安全地護送到基地。這件小報道的重要性在於它並非虛構而是實際發生的事,希望你們了解這一奇特事實:在美國,救了兩艘軍艦就能授勛。
對天皇的無限忠誠,對其他所有人和機構則加以批評———兩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日本的報刊雜誌或戰俘的供詞中,有不少對政府和軍隊指揮官的指責。對他們直屬的指揮官,尤其是那些不能與部下一起共命運的人,戰俘們破口大罵;對坐飛機逃跑,撇read.99csw.com下士兵讓他們頑抗到底的行為非常痛恨。並非大眾缺乏辨別善惡的能力,日本戰時的報紙、雜誌曾經指責政府沒有做到位,甚至抨擊政府限制言論自由。1944年7月,東京一家報紙刊登的一篇有新聞記者、前國會議員、日本極右政党參加的座談記錄,便是最好的一例。其中有位發言者說:「我以為振奮日本民心的方法很多,但其中最主要的一條就是言論自由。近幾年來,日本國民不敢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心裏想說的話。他們害怕說出來會受到責怪。他們滿腹狐疑,卻還表面應付,變得膽小如鼠。這樣,絕不可能談什麼發揮全體國民的力量。」另一位發言者對此更進而加以發揮道:「我幾乎每天晚上都和自己選區的選民座談到深夜,就各種事情徵求他們的意見。但他們卻唯唯諾諾不肯開口。言論自由完全被否定了。這對激發人們鬥志沒有一點兒好處。在所謂戰時特別刑法和治安維持法下,國民怯懦無能,簡直像封建時代的老百姓一樣。因而能夠發揮的戰力,現在卻仍沒有發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