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兒童學習(6)

兒童學習(6)

但男孩子仍然設法學會了求愛。過去,甚至最近,農村中許多姑娘在出嫁之前就已懷孕。這種婚前的性經驗是不屬於人生大事的「自由領域」。父母議婚時也不太在乎這些事。但在今天,就像須惠村一位日本人對恩布里博士講的那樣,甚至連女佣人都受到了必須保持貞潔的教育。進入中學的男孩被嚴禁與異性有任何交往。日本教育和輿論都在竭力防止兩性在婚前的親密接觸。日本電影把那些對年輕婦女隨便表示親昵的青年看作是「壞」青年,而所謂「好」青年則指那些對可愛的少女採取在美國人看來是冷酷甚至粗野態度的青年。對女人表示親昵,就意味著這位青年「放蕩」,或是追逐藝伎、娼婦、咖啡女郎的人。
男孩子雖然不像女孩子那麼嚴格,也要通過實例和模仿接受細緻的習慣訓練。習慣一旦「學會」,就不能有任何違反。進入青年期,男孩的生活中有一個重要領域主要是靠他自己的主動性:長輩從不教他求愛的習慣。家庭禁止一切公開表現性|愛的九*九*藏*書行動。而從9歲或10歲起,沒有親屬關係的男孩女孩就完全不同席。日本人的理想是雙親要在男孩對性感興趣之前為他訂下婚約。因此,男孩接觸女孩的最好態度是「害羞」。農村常常用這個話題取笑男孩,讓他們總是「害羞」。
妻子沒有同樣的特權。對丈夫保持忠貞是她的義務。如果被勾引了,只能悄悄偷情。日本婦女很少能隱瞞私情不被發現。神經過敏或心緒不寧的婦女被認為患有 「歇斯底里」症。「婦女最經常遇到的困難不是社會生活,而是性生活。很多精神不正常的婦女以及大多數歇斯底里症患者,顯然是由於缺乏性協調。婦女只能靠丈夫的意願來滿足性|欲。」須惠村的農民認為,大多數婦女病「始於子宮」,而後蔓延到頭部。丈夫如果只迷戀其他女人,妻子就會求助於手|淫。從農村到上流家庭,婦女都秘藏有傳統的手|淫工具。在農村,生過孩子的婦女可以很隨便地談論性。當母親之前,她是一句關於性的玩笑九九藏書也不能說的。這種玩笑隨著年齡的增長充斥在男女混雜的宴會之中。她們甚至會配合猥褻小曲的節拍,搔首弄姿,毫無顧忌地大跳艷舞。「這種餘興必定引起鬨堂大笑。」在須惠村,村人到村外迎接服役期滿回鄉的士兵時,婦女們會女扮男裝,互相開著下流的玩笑,假裝要強|奸年輕的姑娘。
稻垣鉞子從6歲起就由一位博學的儒者教授漢文經典:
到藝伎館是學習情事的「最好」方法,因為「藝伎會教你,男人只需悠然觀看」,不用顧慮自己笨手笨腳,也不指望能跟藝伎發生性關係。不過能到藝伎館去的日本青年並不很多,他們多數是去咖啡館去看男人怎樣親昵女人。但這種觀察跟他們在其他領域的訓練不是同一類型,男孩有很長時間擔心自己這方面的笨拙。性行為是他們生活中無需由長者親手指導而學會的極少數領域之一。有地位的家庭在年輕夫婦結婚時會交給他們《枕草子》和繪有各種姿態的畫卷。正如一位日本人所說: 「看書就可以學會。九_九_藏_書好比庭園布置,父親並不教導如何布置日本式庭園,但你上了年紀就會學會這種嗜好。」他們把性行為和園藝都看成是到時候看書就能學會,雖然大部分日本青年是通過別的辦法學習性行為的。總之,這方面他們不依靠成年人的悉心教導。這種訓練差異使青年深信,性屬於另一領域,與人生大事無關,根本不需要長輩親自指教。這是一個可以自由控制的領域,儘管他也時常迷惑,惴惴不安。由於這個領域跟其他領域有不同的規則,男子結婚後完全可以毫無顧忌地在外面尋花問柳,並不認為侵犯了妻子的權利,也不會威脅到家庭關係。
杉本夫人描寫她的祖母時,言簡意賅地說明了日本父母態度的顯著特點:
祖母態度安祥,她希望每個人都按照她的想法去做。既無叱責,亦無爭辯,但祖母的希望像真絲一樣柔軟卻堅韌,使她的小家庭保持著她認為正確的前進方向。
女孩必須遵守各種各樣的約束,這種義務要她們自己直接承擔,無須父母強制。父母不會https://read•99csw.com對女孩進行體罰,而是平靜而堅定地期待,希望女兒按照要求來生活。下述事例是這種教養方法的一個極端例子,值得加以引用。它說明了女孩所受到的那種不甚嚴厲、似有特權的教養的特點,是一種無權威的壓力。
這種「像真絲一樣柔軟卻堅韌」的「希望」之所以能夠收到如此好的效果,原因之一是每種工藝和技術的訓練都非常明確。女孩子學到的是習慣,而不僅僅是規則。幼兒期的正確用箸,進入房間時的姿態,以及成年後學習茶道和按摩,無一不是由長輩手把手地教授,反覆不斷地練習,直至嫻熟且成為習慣。長輩們從不認為孩子們到時候就能「自然而然地學到」正確習慣。杉本夫人描寫她14歲訂婚後如何學習伺候未來的丈夫用餐。在此之前,她一次也沒見過未來的丈夫。丈夫在美國,她在日本的越后。在母親和祖母的監看下,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親自下廚做幾樣據我哥哥說是松雄(未婚夫)特別愛吃的菜。我假想他坐在我身旁,為他夾菜,並總是九_九_藏_書勸他先吃。我學習關心未來的丈夫,使他感到愉悅。祖母、母親也總是裝作松雄就在眼前似地問這問那。我也很注意自己的服飾和動作,好像丈夫真的在房間里。如此這般,讓我學會尊重丈夫,珍視我作為他妻子的地位。」
在整個長達兩小時的授課中,除了雙手和嘴唇之外,老師紋絲不動。我坐在老師面前的榻榻米上,也得同樣紋絲不動地端坐。有一次上課時,不知道什麼地方不合適,我稍微挪動了一下身子,屈起的雙膝角度稍有偏移,老師臉上立刻微微露出不滿的驚愕神情。他輕輕合上書,慢條斯理但是很嚴峻地說:「姑娘,你今天的心情顯然不適合學習,請回房間去好好思考思考。」我羞得無地自容,但是毫無辦法。我先向孔子像行禮,接著向老師行禮道歉,然後畢恭畢敬地退出書房。我小心翼翼來到父親跟前,跟平常下課後一樣向父親報告。父親很吃驚,因為時間還沒到。他似乎不在意地說:「你的功課學得這麼快啊!」這句話簡直就像喪鐘。直到今天,想起這件事仍有隱痛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