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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后的日本人(3)

投降后的日本人(3)

佔領工廠,繼續工作,增加生產,使經營者丟臉。在三井系統一家煤礦中,「罷工」的工作把管理人員全部趕出礦井,把日產量從250噸提高到620噸。足尾銅礦的工人在「罷工」中也增加了生產,並把工資提高了兩倍。
當然,不論管理政策是如何地具有好意,戰敗國的行政總是困難的。日本的糧食、住宅、國民再教育等等問題必然非常尖銳。如果執行那種不任用日本舊官員的政策,問題會更麻煩。軍隊複員是美國當局在戰爭結束前非常擔憂的一個大問題,由於保留了日本官員,這個問題的威脅顯然減輕了,但也並不容易解決。日本人深知這種困難。去年秋天,日本報紙以同情的語氣講道,對於那些歷盡艱辛的日本士兵,戰敗這杯苦酒該是多麼難喝。報紙請求他們不要因此而影響自己的「判斷」。一般來說,遣返軍人表現了相當正確的「判斷」,但失業和戰敗也使其中一些人參加了追逐國家主義目標的舊式秘密結社。他們動輒對他們現在的地位感到憤慨。日本人已九*九*藏*書不再賦予他們那種昔日的特權地位。在以前,日本傷殘軍人身穿白色衣服,街上行人遇見他們時都要行禮。入伍時村裡要開歡送會,退伍要開歡迎會,款以美酒佳肴,伴以美女歌舞,士兵會坐于首席。如今複員軍人根本得不到那樣的優厚待遇,只有家裡人安置他們。在許多城市及村鎮,他們受到了冷遇。了解了這種驟然變化對日本人有多麼苦痛,就不難想像,這些軍人會多麼喜歡跟昔日同僚相聚,緬懷過去那種名譽寄託給軍人的舊日本時代了。而且,他的戰友中可能有人會告訴他,有些幸福的日本軍隊已經在爪哇、山西、滿洲與盟軍重新開戰。他們會說:為什麼要絕望?他將再度打仗!
日本曾經戰勝過一個強國。在敵國最終投降,而且日本認為它並未嘲笑過日本時,日本作為戰勝者,曾謹慎地避免侮辱失敗的敵人。1905年俄軍在旅順口投降時,有一張日本婦孺皆知的著名照片。照片上,戰勝者和戰敗者的區別只是軍服不同,俄國軍人並沒read.99csw•com有被解除武器,依然佩帶著軍刀。根據日本人流傳的著名故事說,當俄軍司令官斯提塞爾將軍表示同意日方提出的投降條件時,一位日本大尉和一名翻譯帶著食品來到俄軍司令部:
日本人都知道,乃木將軍為斯提塞爾將軍的愛馬專程在住宅前院建了一所馬廄。據描述,它比乃木將軍自己的住房還要講究,將軍死後,馬廄成為了乃木神社的一部分。
美國取得最後勝利使日本人所處的環境再次發生了變化。如同日本人生活中的通例一樣,他們的最終失敗使他們放棄了此前所採取的方針。日本人的獨特倫理觀,使他們能夠自行消除積怨。美國的政策和麥克阿瑟將軍的對日管理沒有增添需要清洗的新屈辱,他們只堅持那些在日本人看來僅僅屬於接受戰敗的「當然結果」的事情,這種做法顯然很奏效。
美國的政策還允許日本人得到了發展的機會。國務院、陸軍部、海軍部三部聯合指令上明確寫道:
日本工人在許多產業中組織起來了。20世紀20年代及30https://read.99csw.com年代積極活動的農民組合也重新抬頭。對許多日本人來說,他們能夠主動地努力改善自己的生活環境,這就是日本在這次戰爭後果中有所收穫的證明。美國一位特派記者告訴我,東京一位參加罷工者盯著美國士兵喜氣洋洋地說:
今天日本的罷工與戰前日本的農民起義很相似,那時農民請願是因為年貢、賦役過重,妨礙了正常生產。它們不是西方意義上的階級鬥爭,沒有要變革制度本身的企圖。在今天,日本各地的罷工也沒有降低生產。罷工者喜歡採取的辦法是:
對於在民主基礎上組織起來的勞動、工業、農業諸團體,應鼓勵其發展並提供便利。
保留天皇更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這件事處理得非常好。天皇先訪問麥克阿瑟將軍,而不是麥克阿瑟將軍先訪問天皇,這件事給日本人上了生動的一課,其意義是西方人難以估計的。據說,在建議天皇否認神格時,天皇曾提出異議,說到讓他拋棄他本來就沒有的東西,感到很為難。他真誠地說,日本人並未把他九九藏書看作西方意義上的神。但是麥克阿瑟司令部勸說他,西方人關於「天皇仍在堅持神格」的想法,將會影響日本的國際聲譽。於是天皇勉為其難,同意發表否認神格的聲明。天皇在元旦發表了聲明,並要求把世界各國對此事的評論全部譯給他看。看了這些評論后,天皇致函麥克阿瑟司令部表示滿意。外國人在此以前顯然不會理解,天皇對發表聲明一事竟然感到高興。
次日,斯提塞爾將軍和乃木將軍如約會見。
除了斯提塞爾將軍的坐騎以外,所有軍馬已全被宰殺吃掉。因此,日本人帶來的50隻雞和100個生雞蛋受到了由衷的歡迎。
「日本『勝利』了!不是嗎?」
兩位將軍握手。斯提塞爾將軍讚揚日本軍隊的英勇……乃木將軍則稱頌俄軍長期的頑強防禦。斯提塞爾將軍對乃木將軍在這次戰爭中失去兩個兒子表示同情……斯提塞爾將軍把自己心愛的阿拉伯種白馬送給乃木將軍。乃木將軍說,雖然極其希望從閣下手中得到這匹馬,卻必須首先獻給天皇陛下。他相信這匹馬一定會下賜給他。他許https://read.99csw•com諾,如果那樣,他一定要像愛護自己的愛馬那樣加意愛護它。
有人認為,日本人自上次俄國投降后性格已完全改變,比如,他們在菲律賓的肆意破壞和殘暴是眾所周知的。不過,對於像日本這樣極易隨著情況而變化道德標準的民族而言,上述結論未必是必然結論。首先,敵軍在巴丹戰役之後並沒有投降,只有局部地區投降了。後來菲律賓的美軍雖然投降了,日軍仍在戰鬥。其次,日本人從未認為俄國人在本世紀初曾經「侮辱」過他們。與此相反,20世紀的二三十年代,幾乎所有日本人都認為美國的政策是「蔑視日本」,或者用他們的話來說,是「根本瞧不起日本」。他們對排日的移民法,對美國在朴茨茅斯和約及第二次裁軍條約中扮演的角色就是作出這種反應的。美國在遠東經濟中影響的擴大以及我們對世界上有色人種的種族歧視態度也促使日本人採取了同樣的反應。因此,日本對俄國的勝利和日本在菲律賓對美國的勝利,顯示了日本人行為的明顯對立的兩面性格:受過侮辱時是一面,反之是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