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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們想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捉弄奧菲莉婭,特別是拉厄耳忒斯、波洛尼厄斯、哈姆雷特。為什麼她不反抗呢?她們也有那樣的姐妹嫁給了那些狗娘養的雜種,對不起,說髒話了。你都無法相信她們遭的是什麼罪。
我們站在穆羅特酒吧,要了啤酒。接下來是一場小型教師座談會。有人提到長相不錯的女教員,甚至適合結婚的學生,我們轉了轉眼球。如果我們是高中生,哪還有什麼不會做的呀?提到愛惹麻煩的孩子時,我們口氣嚴厲。那個該死的孩子要再說一句,就得祈求轉校。我們都痛恨權威,痛恨那些從辦公室跑來監督我們、聽課、叫我們應該做什麼和怎麼做的人,痛恨那些待在教室的時間少得可憐、對教學一竅不通的人。
哦,是嗎?什麼書?
是的,但是什麼也沒發生呀。
邁考特先生,這本書沒有列在數學大綱里。
他們抱怨沒了書,還對我說,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他們就罷課,給學校一個教訓。他們用胳膊肘推來推去,還眨眨眼,心裏明白我知道這隻是一個逃避上學的借口,而不是表示對我的擔心。
哦,是嗎?
《紅字》,書屋裡還有成噸的《紅字》
索羅拉先生坐在桌子後面一邊吸煙一邊看《麥田裡的守望者》。他叫我等著,自己翻看著書,然後搖了搖頭,放下書。
索羅拉先生說他不想干涉,但是我該告訴他,我是在教英語呢,還是在教歷史。我對他講了我沒辦法讓孩子們看任何書。他說我不應該聽他們的,就對他們說:不管你們是不是喜歡,都要讀《紅字》,因為這裡是高中,這就是我們要做的。就這樣。如果你們不喜歡,就會不及格。
一本書,哥們兒。
是的。
哦,女孩們,女孩們,這兒有朱麗葉、麥克白夫人,奧菲莉婭、葛楚德。
第二天,索羅拉先生帶著助手西斯特德小姐來到了教室,一張桌子一張桌子地走過去,抓起《麥田裡的守望者》,扔進兩個購物袋。要是哪張桌子上沒有那本書,他們就要求學生從書包里拿出來。他們數了數購物袋裡的書,對比了出勤人數,威脅說四個沒有交書的學生會遇到大麻煩。舉起手來,那四個還沒有把書交出來的人。沒有人舉手。走出教室的時候,索羅拉先生對我說,下課後馬上到他辦公室,而不是一分鐘后。
我給他們念:溫斯頓香煙味道好,像……他們把句子說完。
我們當中沒有一個人遵循偉大的美國之路:小學、中學、大學,然後在二十二歲開始教學。鮑勃·伯格德在德國打過仗,可能還受過傷,他不會對你說那些事。克勞德·坎貝爾在海軍服過役,從田納西州大學畢業,二十七歲時出過一部小說,教英語,和第二個妻子有六個孩子,後來獲得布魯克林大學的碩士學位,畢業論文的題目是《美國小說中的概念傾向》。他自己修理屋子裡的所有東西,配線,修管道,做木工活。我看著他,想到了哥爾德斯密斯關於鄉村教師的幾行詩:到處都是奇迹/那個小腦袋裡存著他所有的知識。克勞德甚至還沒到基督受難時的年齡:三十三歲。
小零錢交了上來。我用校長助理的電話給圖書公司打電話,因為書屋裡到處都是《賽拉斯·馬納》和《地球上的巨人》,再讓學生買書是不合法的,為此我省下了十美分。
一個年輕老師可能順便過來。他剛大學畢業,拿到教師資格證,耳邊仍迴響著大學教授單調乏味的講話和自助餐廳里的閑聊聲。如果他想討論加繆和薩特,以及存在先於本質還是本質先於存在,就得對著穆羅特酒吧的鏡子自言自語。
當女孩們想排演《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時候,男孩們打著哈欠,答應了她們的請求。這是一個女里女氣的浪漫故事https://read.99csw.com,直到茂丘西奧在打鬥中死去,告訴全世界他的傷勢。
我又念:你不知道黃色跑哪兒去了……他們把句子說完。

「生存還是毀滅」是每個人都牢記的段落,但當他們背誦這一段的時候,我不得不提醒他們這是哈姆雷特在考慮是否要自殺,而不是煽動他們動武。
我又說了一遍:莎士比亞。教室里一片害怕的表情。我覺得自己被拉到了懸崖的邊緣,腦子裡有個東西在說:你怎麼能從塞林格轉到莎士比亞呢?
班上大多數人都同意這個觀點,儘管他們不想早上醒來時發現自己的父親不是真父親。有些人希望自己有其他父親,他們的父親太可惡了,讓他們上學、看愚蠢的書。
它沒有一口井那麼深,也沒有一扇門那麼寬,可是這一點傷夠要命了。
好吧,我開玩笑地說,我們看莎士比亞。

一隻手舉了起來。莎士比亞時期就有美洲,她可以去。
根據學校大綱的規定,我們還得看《紅字》,那就容易多了。我會講新英格蘭地區的政治迫害、控告、癔症、絞刑,講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德國,以及整個國家是如何被洗了腦。
好吧,那就莎士比亞。除了你們自己決定的事,沒有更深層的含義,也沒有考試。所以,在這張紙上寫上你們的名字和要付的錢,我們就會拿到書。
所以,我不打電話。最好不打。吵兩次架毫無意義,一次在電話里,另一次在我回家后,還不如坐在熱烘烘的酒吧里討論重要事情來得輕鬆。我們都認為老師受到三條陣線的阻擊:父親,學生,督導。你要麼有外交手腕,要麼就叫他們親你的屁股。老師是唯一不得不每四十五分鐘就對鈴聲作出反應,並開始戰鬥的專業人員。好了,全體同學,坐下。是的,你,坐下。打開你們的筆記本,不錯,筆記本。我在說外語嗎,孩子?不能叫你孩子嗎?好吧,我不會叫你孩子了。坐下。成績就要下來了,我可以把你放到福利救濟人員的名單里。好了,叫你父親來,叫你母親來,叫你他媽的整個部落來。你沒有鋼筆嗎,皮特?好吧,這兒有支鋼筆。再見,鋼筆。不,菲利絲,你不能要通行證。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來一百次月經呢,菲利絲,因為你想去見埃迪,然後消失在地下室。在那兒輕易地脫一次褲子,埃迪那急躁的哥們兒向前一衝就決定了你的未來。你就要開始一次為期九個月的小冒險,最後以哀求埃迪最好和你結婚告終。然後,機關槍就會瞄準他的下額,他的夢想就完了。所以,我是在救你們,菲利絲,你和埃迪。不,你用不著謝我。
今晚我在布魯克林區會有麻煩。本來我應該和艾伯塔一起到一家叫「近東」的阿拉伯餐廳吃飯,自己帶酒。但是現在快七點了。如果打電話給她,她會抱怨,說等了幾個小時了;我像我父親一樣是個愛爾蘭酒鬼。她不在乎我是不是在斯塔滕島待一輩子。再見。
我對他們說,這本書講一個波士頓的年輕婦女和一個不是她丈夫的男人有了孩子,惹上了麻煩,我沒告訴他們這個男人是誰,以免毀了整個故事。他們說才不在乎誰是孩子的父親。一個男孩說有人從來就不知道父親是誰,他的一個朋友就發現父親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父親。他的親生父親死在了朝鮮,而他和繼父一起生活。那是個不錯的傢伙。所以,誰在乎這個波士頓女人?
他們的臉耷拉得更長了。教室里充滿了呻|吟聲和唏噓聲。邁考特先生,我姐姐上了一年大學后輟學了,就因為她看不了莎士比亞。她能說義大利語什麼的。
當我把《名利場》發給麥基職高我教的三年級學生時,教室里一片呻|吟聲我們https://read•99csw.com為什麼要讀這本愚蠢的書呢?我告訴他們這是一本關於兩名年輕婦女——貝基和阿米莉亞與男人的奇遇的書。但是,我的學生們說這本書用那麼古老的英語寫成,誰看呀?有四個女孩看過這本書,說它很美,應該改編成電影。男孩們假裝打哈欠,說英語老師都一樣,就想讓你看那些舊東西,這些對修理汽車或破空調又有什麼幫助呢?嗯?
我知道,索羅拉先生。
邁考特先生,那是我唯一看過的書。現在那個人把它拿走了。
一隻手舉了起來。為什麼奧菲莉婭不跑到美國來呢?
莎士比亞?
另一個人發現了哈姆雷特那句獨白:「生存還是毀滅。」很快,教室里都是發表激昂演說的哈姆雷特。
老師是班長的班長,並通過任命「監督班長」來減輕自己的責任,或者任命「爭議班長」。這些班長得解決指責其他班長干涉自己工作之類的爭端。因為在樓梯上和大街上都可能出事,爭議班長是最危險的工作。
我們花了三個星期,艱難地讀完了《名利場》。每天,我都努力激發鼓勵他們,拖著他們進行討論。如果你是一名十九世紀的年輕婦女,會怎麼在這世上立足?但是他們不在乎。有個人在黑板上寫著:貝基·夏普摔死了。
這些老師對記筆記和筆記本的結構都有規定。負責筆記本的班長在教室里走來走去,檢查格式是否正確:頁首寫上學生姓名、班級、課程名稱和日期。月份要拼寫出來,不能寫數字,必須拼寫出來,學生可以藉此練習拼寫,因為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懶得不會拼寫月份的人,比如商人和某些人。事先規定了頁邊距,而且書寫不能潦草。如果筆記本不符合這些規定,班長就會在學生的成績單上記上過失。當成績單交給老師的時候,你就受苦了。絕不留情。
發書的時候,他們抱怨起來。又得和這些舊東西打交道了。我們還以為你是個不錯的傢伙呢,邁考特先生,我們還以為你會不一樣。
嗨,那是什麼?
我那些看莎士比亞的學生或許有幸讓教務主任當他們的老師。她一定會比我有條理,也更有可能發現更深層的含義。
我對學生說:莎士比亞或《紅字》,國王與情人或者一個有小孩的波士頓婦女,你們挑。如果看莎士比亞,我們就排演他的戲劇。如果看《紅字》,我們就坐在這兒討論更深層的含義,然後做他們留在教務辦公室里的試卷。
你在說什麼哪?美洲一直存在。你認為印第安人生活在哪兒呀?
下一個班的學生對剛才那個班的學生很好奇。為什麼每個人都在看這本書呢?如果那麼好看,為什麼他們不能看呢?我提醒他們,他們是四年級學生,而剛出去的那個班是三年級。是的,但是為什麼他們不能看那本小書,而要看《遠大前程》呢?我對他們說,他們可以看,但是得掏錢買。他們說只要不叫他們看《遠大前程》,他們可以掏錢買任何東西,任何東西。
我對他們說,他們得去查字典。表示反對的人同意去圖書館,第二天回來彙報結果。
他警告我要小心,這會讓我在年度表現考核報告中得到令人不滿意的評分。我們不想那麼做,對不對?他會在我的檔案里放一張紙條,作為我們此次會面的記錄。如果不久的將來沒有出現進一步的情況,那紙條就會拿掉。
日復一日,我努力把希特勒、麥卡錫和新英格蘭地區的政治迫害聯繫在一起,試圖軟化他們,讓他們讀《紅字》。家長打來憤怒的電話。這個對我們家孩子講麥卡錫參議員的傢伙是幹什麼的read•99csw•com?叫他滾蛋。麥卡錫參議員是個好人,為他的國家而戰,像機尾射手喬。
啊,邁考特先生,我們必須討論那些舊東西嗎?這個叫霍桑的傢伙根本不知道怎麼寫作,我們沒法理解。你總說要寫得簡潔,寫得簡潔。為什麼我們不能看《每日新聞》?他們有好作者,寫得簡潔。
酒吧里還有關於某些高效能幹的老師的談話。我們都不喜歡他們。他們的班級都是那麼井井有條,讓他們一節課接著一節課地哼著小調。在這些班裡,每次活動,課程的每個部分都有負責的班長。班長迅速走到黑板前,寫出今天上第幾課和課程的題目:第三十二課,運用虛懸分詞的策略。這些老師因他們的策略而出名:教育局喜歡的新詞兒。
家長們可不這麼想。你對我說那孩子是在屋子裡唱歌嗎?家長不想讓孩子看這種垃圾。
發書的時候,有人在第一頁里發現了「屎」這個詞,教室里隨即一片寂靜,那是一個你絕不會在英語課教材里找到的詞。女孩們用手捂住了嘴,咯咯笑著。男孩們看著令人震驚的書頁,也偷偷地笑。當下課鈴響起的時候,沒有出現眾人向門口蜂擁而去的情景。我不得不叫他們離開,另一個班的學生要進來了。
對老師來說,星期五是快樂的一天。離開學校時,包里裝滿了要批改的作業和要看的書。這個周末,一定要改完所有沒改沒打分的作業,不能像馬德小姐那樣堆在柜子里,結果幾十年後讓一個年輕老師抓住這些作業,使班上的學生忙碌起來。把這些作業帶回家,倒上一杯葡萄酒,在留聲機上放上艾靈頓公爵、桑尼·羅林斯、赫克特·柏遼茲的唱片,決心努力看一百五十篇學生作文。你知道有些人不在乎老師怎麼處理他們的作業,給他們一個像樣的分數就行,讓他們過得去,繼續教室里的生活。另外一些人將自己看成作家,希望老師批改自己的作業並給個高分。羅密歐們希望你對他們的作業發表評論,並在班裡大聲朗讀,他們就可以沉浸在女孩羡慕的目光中。那些不在乎作業怎麼處理的學生有時候會對同一個女孩感興趣。口頭威脅會從一張桌子傳到另一張桌子,因為他們不善於書面表達。如果一個男孩是個不錯的作家,你就得小心,不要過多地表揚他,因為樓梯上會有發生事故的危險。那些不在乎作業的學生痛恨好好先生。
他們的臉耷拉下來。啊,上帝,不,其他班的孩子對我們說那又是些舊東西。
邁考特先生,我們接下來看什麼?

我用不及格來威脅他們。如果他們拒絕看這本書,這門課就會不及格,就畢不了業。大家都知道,女孩們可不願和高中沒畢業的人約會。
我們花了兩天時間從這五部劇作《羅密歐與朱麗葉》、《裘力斯·凱撒》、《麥克白》、《哈姆雷特》、《亨利八世(第一部)》中摘取了少量的語學生們帶頭,我跟著,因為沒有別的事可做。各種各樣的言語傳遍了樓道和學生自助餐廳。
我的學生們還是抱怨,直到有個人喊了起來:靠!對不起,邁考特先生,我說髒話了,但是這個傢伙說「各位朋友,各位羅馬人,各位同胞,借你們的耳朵用一下」
女孩們舉起手。邁考特先生,男孩們有了這些偉大的語句,但是沒有適合我們的。
但是,這不是《紅字》里的故事,我說。

哦,不,不要更深層的含義,英語老師總是講更深層的含義。
《麥田裡的守望者》兩天後到來。不管有沒有交錢,我都把書發read•99csw.com給了他們。有些學生沒有交一分錢,而其他人交的錢也不夠買書,但足夠讓我維持到發工資的那天。到時候,我就可以還圖書公司的錢了。
莎士比亞,我們在看莎士比亞。
他們交上來幾分零散的硬幣。當他們用拇指翻開那本書,《莎士比亞的五部偉大劇作》哀叫起來:天哪,我看不懂這古英語。
拿著黑板擦到地下室去拍打粉筆灰的班長,必須首先承諾承擔這項重要的工作不是為了偷著抽根煙或者和心儀的男生或女生發|生|關|系。校長已經在抱怨地下室里的活動太多了,想知道那兒都發生了些什麼。
索羅拉先生帶著新任的教務主任波普夫人來聽我的課。他們微笑著,沒有抱怨這本莎士比亞的書,儘管它並沒有列在大綱里。下學期,波普夫人將接替我教這個班。我提出申訴,到教育主管那兒出席聽證會。我說那是我的班,我已經開始讓他們看莎士比亞了,想下學期繼續教。教育主管否決了我的申訴,原因是我的考勤記錄做得不規範,質量不高。
家庭作業由班長收發,考勤班長負責填寫考勤本上的小卡片,收缺課和遲到的請假條。無法提交書面假條會讓你更受苦。絕不留情。
如果一個學生賄賂班長被抓到,會馬上報告給校長。校長在他的檔案里記上一筆,令他聲名掃地,並警告其他人:這樣的污點會成為從事金屬板製造、管道工程、自動機械及任何職業的障礙。
我想起自己身無分文,這引發了《麥田裡的守望者》和《莎士比亞的五部偉大劇作》的閱讀行動,並改變了我的教學生涯。我身上有四十八美分,夠坐渡船和地鐵回家,但是沒有吃午飯的錢,甚至連在渡船上喝杯咖啡的錢也沒有。我對著班上的學生脫口而出,說如果他們想看一本沒有大詞和長句子、關於他們這種憤世嫉俗青年的好書,我可以滿足他們,但是他們得掏錢買。每個人一美元二十五美分。從現在開始,可以分期付款,所以,如果有五美分、十美分或者更多,可以交上來。我會在一張紙上記下你們的名字和錢數,今天就到楊克斯的科爾曼圖書公司訂書。學生們絕不會知道我會用這一口袋的零錢吃午飯,可能還會到隔壁的穆羅特酒吧喝杯啤酒。當然,我不會告訴他們,否則他們會大吃一驚。
斯坦利這麼說。
有些學生因為能書寫家長和醫生開具的假條而出名,並以此換取自助餐廳或者遙遠的地下室里的報答。
哪兒?哪兒?全班的學生都想知道頁碼。教室里的男孩們都大聲朗讀著馬克·安東尼的演說,還伸出胳膊大笑起來。
我唱:我的啤酒是萊茵金啤,干啤酒……他們在結尾處伴以叮噹聲。
我們開始看《享利八世(第一部)》。所有的男孩子都想成為亨利、豪斯伯、福斯塔夫。女孩們再次抱怨除了朱麗葉、麥克白夫人、奧菲莉婭格特魯德女王外,沒有適合她們的東西。看看她們的結局吧。莎士比亞不喜歡女人嗎?他一定要殺死所有穿裙子的人嗎?
他們不喜歡這本書?
對了,邁考特先生。這書里有孩子和妓|女在酒店房間里的場景。
我已經接到十七個家長打來的電話。你知道為什麼嗎?
靠,你們不看莎士比亞。
有發書和收收據的班長,處理上廁所通行證和簽到簽出單子的班長,有把教室里所有東西按字母順序排列的班長,有在垃圾戰中沿過道拿著垃圾桶的班長,有裝飾教室的班長,把教室裝點得明亮活潑,校長甚至帶來了日本和列支敦斯登的來訪者。
我的學生們不會,他們永遠都不會被洗腦。不,先生,在這兒,他們永遠都無法逃脫懲罰,永遠不能那樣愚弄我們。
男孩子們說事情就是這樣,女孩子們反駁說她們很後悔沒有看《紅字》,其中一個女孩看過那九_九_藏_書本書,對其他人說海絲特·白蘭是多麼愛她漂亮的寶貝女兒珠兒,而孩子的父親是個心腸古怪的人,死得很慘。海絲特對整個波士頓採取報復行為那不是比可憐的奧菲莉婭好得多嗎?她隨波逐流,神經錯亂,自言自語,到處留情,不是嗎?
另一隻手舉了起來。因為那時還沒有美洲。它還沒有被發現。
我問他們還知道些什麼。教室里爆發出一片收音機和電視里的叮噹聲,證明了廣告的強大力量。我說他們都被洗了腦,他們都很憤怒。哦,不,他們沒有被洗腦,可以獨立思考,沒有人可以告訴他們該做什麼。他們否認曾經被告知該抽什麼煙,喝什麼啤酒,用什麼牙膏,儘管承認在超市會購買一些腦子裡存在的品牌。不,絕不會買一種叫蘿蔔的香煙。
是的,他們聽說過麥卡錫參議員,但是他們太年輕了。他們的父親和母親說他除掉了共產主義者,是一個偉人。
這就是酒吧里的談話,這樣的談話絕不會出現在教室里,除非老師完全失去理智。你不能不給來月經的菲利絲上廁所的通行證,否則恐怕會被抓到這個國家的最高法庭上去。在那兒,穿著黑色長袍的人,都是男人,會嚴厲地指責你侮辱了菲利絲和美國未來的母親們。
斯坦利·加伯哼著鼻子說,有了這些高效的活動,就沒有了講課的時間,學生們坐在座位上,受到完全的監督,舉止規矩,取悅老師、董事長、校長及其助手、主管、教育局、市長、州長、總統和上帝。這樣的學生到底是什麼呢?
斯坦利·加伯順便過來喝杯可樂,告訴我們,他經常覺得自己犯了個錯誤:沒有到大學教書。在大學里,你可以過著悠閑的生活,如果一星期上課超過三個小時,就會覺得自己是狗屎儒夫,認為自己在受難。他可以寫一篇關於十七歲就去世了的托馬斯·查特頓人生中期雙唇摩擦音的狗屎博士論文,那是大學里流行的垃圾。而我們這些人堅守在第一線,和那些不願意將腦袋從雙腿之間抬起來,以及那些腦袋掛在屁股上就心滿意足的督導在一起。
我希望能像其他老師那樣控制自己的班級,將經典的英美文學作品強加給他們。我失敗了,屈服了,釆取了輕鬆的方法,讓他們們看《麥田裡的守望者》。在書被收走之後,我躲閃了,跳著舞又開始讓他們看莎土比亞。我們看戲劇,過得開心。為什麼不呢?他難道不是最好的作家嗎?
如果大學教授討論《名利場》或其他東西,班裡學生都會打開筆記本,手拿著筆聽。即使不喜歡這本小說,他們也會因為擔心分數低而不敢抱怨。
另一隻手舉了起來。莎士比亞時期有美洲,奧菲莉婭時期沒有美洲。她沒法去。如果她在莎士比亞時期去了,那兒除了印第安人,什麼也沒有。奧菲莉婭在他們稱為房子的圓錐形帳篷里一定會不舒服。
邁考特先生,你遇到麻煩了?
你打算帶著包直接回家,卻發現星期五是喝啤酒和教師啟蒙的時間。一個臨時代課老師可能說過得回家陪妻子,卻發現鮑勃·伯格德站在考勤鍾旁,提醒大家重要的事情要先做。穆羅特酒吧只有幾步之遙,就在學校隔壁。到那兒喝一杯啤酒有什麼害處呢?就一杯。鮑勃還沒有結婚,可能不理解一個男人一杯啤酒下肚之後會有的危險,不得不面對妻子的憤怒。妻子在星期五晚上好好做了頓魚,卻坐在廚房裡看著油脂慢慢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