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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 分裂 第二十一章 污印

Ⅱ 分裂

第二十一章 污印

數十艘戰艦及城市塔台發訊過來,想知道船上狀況。許多火炬船、驅逐艦在周圍警戒。我決定開啟對內的閉路頻道,對全船發言。
我不禁提高警覺。這個污印是不是利用了體制的漏洞,替自己殺死主人的部下找到了某種借口?
我被憤怒推動,穿著機甲的腳跟朝鋼質地板連蹬三下。無視死在眼前的同胞的那些人終於回頭,注意到穿著殺人機甲的我和塞弗羅。
「我有夥伴。」
「直接飛進艦橋。」
藍種顯得猶豫不決。「太空在上,你們這些蠢蛋。」剛才讓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女藍種罵著,她推開一人,用自己的數字刺青鏈接系統,某個顯示器上出現全息投影,證實了我的顧慮:有幾名金種率領小隊,正準備攻入艦橋。
由金種率領黑曜種、灰種組成的三支小隊,一支攻入維生系統室,另一支攻擊後方五公里船尾處的引擎室,還有一支等在艦橋外面,準備攻堅。我們將會面對四名金種、六名黑曜種,還有十個站在後面正在裝填彈藥的灰種。
艦橋與後方連接的隔板忽然發出低沉的嗡鳴聲,燙得發紅,灰色強化鋼板中間出現瞳孔似的洞,不知來者是黑曜種還是灰種,但大概是由金種領隊,想搶回控制權。不過突破隔板需要一點兒時間。
「上蒼垂憐……」
塞弗羅跑了回來。
我解開頭盔上前。我的確想要這人當部下。
裘利家族?這名污印大概是背叛奧古斯都獲得的獎賞之一吧。
「難得變這麼大嘛。」
「你不是軍事執行官,卻奪下這條船。是怎麼辦到的?」
「所有先鋒號船員請注意,本艦此刻起更名為『帕克斯』,意即拉丁文中的『和平號』。」我故意戲劇化地停頓半晌。所有美好的音樂、舞蹈,甚至比賽,都要醞釀出足夠的緊張感,才能引爆真正的高潮。
「幸會,拉格納。你沒有徽章,也就是說你沒有主人?」
他循環播放現場的錄像。畫面中,橙種、藍種將武器庫搜刮一空,灰種也出面協助。有些人愣在一旁,看著同伴遭受攻擊,仍不知所措。無論那六十一名金種怎樣攻擊,都無法壓下反抗的浪潮。低等色族帶著武器穿梭通道,人數越來越多。然而,最積極的不是藍種,而是在機棚擔任工人或技|師的橙種,當然還有灰種……我發現一個熟悉的面孔,是模擬戰結束時與我們一起逃命的下士,他率領約二十人闖進金種套房,還算客氣地制伏敵人。其他的地方可沒有這麼平和。
「誰想要這艘船?」我用認真的語氣問,一面踢開一具屍體,踏上高台,望著底下各就崗位的藍種。他們不敢與我目光交會,有兩個年紀應該不比我大的女孩,青色的臉龐慘白,像是早晨的雪花,沾上淚痕與塵埃,蔚藍眼睛外圈的眼眶發紅,眼珠布滿血絲。她們親眼見到朋友死去,我卻趾高氣昂,好像取得了什麼極大的勝利。迷失自我似乎比想象中容易。
「噢,我都要瞎了。」塞弗羅低聲說,「戴羅,快點兒,不然他就要改變心意了。」
他試著用機甲手掌朝我比髒話,不過機械手指沒那麼靈巧。我開始發號施令,要藍種準備將運輸機接入軍艦機棚。他們各自回到崗位,根據我的吩咐行動,九-九-藏-書看來是非常忠實地聽命於我。但船上其他區域是什麼狀況?應該還是有人只承認最高統治者,或是先前的金種指揮官。我不會愚蠢到以為船上所有人都有同樣的思維,但我必須先整頓他們。
「該來的還是會來。」我說。
「我是戴羅·歐·安德洛墨德斯,火星奧古斯都家族的槍騎兵。我已在戰爭中奪下本艦控制權,本艦現在歸我所有。依據聯合會艦隊戰爭規範,各位的性命也是我的所有物。關於這點,我感到相當抱歉,因為各位可能都得陪我赴死。
「我沒時間對你們吼,你們都受過高等教育,很清楚這根本不是你們自己的船,只是幫那些發號施令的金種操作。現在,那個金種就是我。所以,艦長到底還在不在?」
門板隨時會被破壞,火花跳入,表示鑽頭已經鑿穿鋼板,熔解的金屬液滴在地板上,燙出泡泡。藍種嚇得瘋狂顫抖。塞弗羅與我戴好頭盔,擺開架勢,準備再次展開廝殺。嘔吐物的臭味又滲進鼻腔了。我叫藍種躲到通訊室,那裡比較安全。
勝負早已註定。兩名金屬巨人,面對毫無頭緒的血肉之軀,簡單得就像鐵手劈開西瓜。我從沒感覺到殺人如此輕鬆,卻突然驚覺我在戰鬥中常控制不住自己。當你在生死交關之際,面對這些負責作戰的色族時容不下模糊地帶或道德束縛。我的抉擇比起入學式時更容易。何況,我並不認識他們,也沒見過他們的兄弟姐妹。因此,我用機械手臂一一將他們推往下一個世界。
「你為什麼這麼做?」我問,「是因為討厭裘利家嗎?」
「我的朋友會駕駛運輸機從三號機棚進來。拉格納,去救他們,算我欠你一分恩情。」
我爬過幾堵牆上被我撞出的洞,回到艦橋。現場一片混亂。船員死命抓住東西,不想被拋入太空。一個金種女孩撐不住,從我身旁翻出去。紅燈終於亮起了。系統偵測到氣體外泄,啟動緊急隔離層,包覆這片區域。我背後的破洞慢慢被堵住,但我出手卡著——塞弗羅來了!塞弗羅的手臂機甲與金屬板互刮,發出嘎嘎聲飛撲而來,我在千鈞一髮之際鬆手,隔板「轟」一聲緊閉,艦橋與軍艦的其他部位隔絕起來了。完美。
艦長活著,是一名儀容整齊、有些溫吞的男子。他的身形十分乾瘦,臉上開了一道創口,好像覺得很痛,一直打著哆嗦,鼻子抽啊抽,遲遲不敢放下手。好像覺得要是不按住傷口整張臉就會散架。如果納羅叔叔在場,絕對會痛罵他是個該去吃屎的娘娘腔;如果伊歐在場,可能會比較委婉。而我則是走到他面前,語氣盡量平和。
我太會殺人了。我比塞弗羅高明很多。而我相當震撼。
身邊有個訊號燈忽然亮起,我本能地響應。雷鳴般的嗓音傳來,震進我骨子裡。看不到影像。
他另一手直探金種頭盔,金色護甲在通道燈光照耀下閃閃發亮。女金種扭動身體想逃,卻像被獅子咬住的土狼,污印輕輕一扭就結束了她的性命。他將女金種輕輕放在地上。在殘忍殺敵後,卻變得溫柔。塞弗羅忍不住後退一步。
藍種面面相覷,開始恐慌,不斷嘀咕著什麼。污印。巨大的恐懼壓在我肩頭九*九*藏*書。塞弗羅與我四下張望,彷彿擔心怪物就躲在某個角落。剩下的鋼板越來越少,不斷一片片往內剝落,像發著紅光的爛水果。
「塞弗羅,你不要這樣蹦蹦跳跳。」
我通過畫面看見運輸機進入機棚,不過狀況很糟,差點兒墜毀,上面還黏著兩台蛭附機。此時號叫者一定正在努力擊退敵軍。他們現在還能勉強抗衡,一旦先鋒號上的黑曜種與灰種過去助陣,必定寡不敵眾。
拉格納不懂得掩飾怨恨,他的恨意冰冷,猶如他出生的寒地。
殺戮結束,污印的身上多出十幾個傷口。現在只剩一個金種,她持銳蛇戳向前。污印的黑色胸甲被開了個洞,但他身子一扭,將銳蛇卡死在身上。女金種將銳蛇化為鞭子,卻被污印趁機抓住。
我們儘可能保全藍種。艦橋空間不小,但持有投射或能量武器的黑曜種和灰種不多,這是一定的。怎麼會有人從觀景窗撞進來?兩名女金種亮出銳蛇,勉強對我們構成威脅。其中一名高大寬肩,另一名的表情很豐富,衝過來時臉面上寫滿絕望。銳蛇能輕易砍開星戰機甲,但塞弗羅在遠處發射脈衝機關炮,兩個女子的神盾系統超載,能量繼續打向身上的脈衝護盾,連人帶護甲一同熔解。就是因為這樣,金種才必須控制戰爭技術。只要你還是人類,不管什麼色族,面對高科技兵器都只是俎上肉。
「我收下你的污印,拉格納·佛勒洛。」我戰戰兢兢,伸臂穿過門洞,與對方握手。因為我穿著機甲,所以手和他的手一樣大。我用從他手掌染上的血,在自己額上畫了一道血痕,「同時,我承接你的負荷與重擔。」
革命的第一絲火花在沉重的死寂中亮起。塞弗羅湊到我身旁:「真是激勵人心。」
神?在片刻的詭異沉默中,我赫然驚覺:對方沒用擴音器。我剛才就該意識到擁有這種冰冷沙啞的腔調的是什麼人物。我記起自己對於對方文化的了解,斟酌響應說:「我是太陽之子,戴羅·歐·安德洛墨德斯。」
黑曜種和金種毫無反應。一些灰種想幫忙,但自己也無能為力。等到氣壓、供氧量恢復,低等色族早已斷氣。我忘不了他們的面孔。是我害死了他們。我所做的這些事使得多少家庭破裂了呢?
敵人死光了。我轉頭看著艦橋上的藍種。「艦長還在嗎?」
他攤開染紅的巨大雙掌,穿過門板上的洞。離子刀縮回去,銳蛇還卡在他的肋骨上。
「這些船隻在打造之初就裝置能排出所有人員的設計。這是為什麼?並非我們不相信各位的忠誠,相反地,我們一直倚賴著各位。此時此刻,船上還有……」我瞥了藍種傳來的名單,「六十一名金種。他們效忠的對象是最高統治者,但我與最高統治者是敵對關係。換言之,這六十一名金種不會服從我,必定會用盡手段,破壞這艘船或攻進艦橋。他們會使喚各位、濫用各位的忠誠,完全不顧慮會不會害死大家。這些人,以及他們對我的私怨,將導致各位永遠無法再見到你們所愛之人。
架好的鑽頭是自動運轉,還沒停下來。鋼板中央已經出現一個大洞,透過那個洞,可以看見各種凄慘的死狀,鮮血不停噴洒在發紅的門九*九*藏*書上。
但我從他語氣里聽不出一絲一毫的諷刺意味。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那雙黑色瞳孔認得我嗎?污印從小到大都只能使用軍備,無法接觸其他科技用品。這麼說來,拉格納應該不可能看過我。可是,他還是伸出手等我承認他。
「你現在很安全,」我說,「只要不要輕舉妄動。」
「各位將獲得我的充分授權,以我自身和火星首席執政官尼祿·歐·奧古斯都的名義,准許各位制伏或殺死以往的金種上司,並取用他們的武器,對抗想摧毀這艘船的外敵。請各位現在就行動。只要一有遲疑,他們就會取走各位的性命!我可以從艦橋看見最先挺身而出的人,身為各位的新任指揮官,我將會給予他獎勵,火星首席執政官亦同。我已經開啟船上所有武器庫,請各位把握時間,儘快反抗暴君!」
「聽得見嗎?」
污印撞進那二十人之中,兩把發著白光的離子刀自手掌護甲伸出,長達三尺。殿後的灰種被他肩膀一撞,貼著牆壁,骨頭都散了。接著,他開始展開真正的殺戮,場面血腥到連我都忍不住別過臉。
「諸位的人生都被歸類,限定在一項工作上。可能是電子,可能是太空航行,可能是炮擊敵人,又或者擔任警衛、維修燈管或武力維安等。而我的職務是征服敵人,我進過以此為主要修習任務的學校。在學校里,有人會教導我們各種侵略、搶奪、佔領敵人戰艦的方式。在課堂上我學到的是:攻下敵人的艦橋后要立刻將船清空。」
「在動了,」塞弗羅自言自語,「哇,戴羅,你快看。」
他咧嘴而笑,露出泛黃的牙齒。主通道上回蕩低沉的戰嚎,彷彿海上的暴風雨。我覺得高興,同時也感到恐懼,更多出不少疑問。我剛才到底接下了什麼東西呢?
「你委婉那我就是娘炮,白痴。」塞弗羅情緒高亢,拿機械手臂敲我大腿,結果竟敲出一個凹洞。他揚起眉毛,尷尬地看我一下:「該死!」
我在機甲裡頭,比他們高了將近一米。藍種的視線停留在我們殺出的那堆模糊血肉上。在他們眼中,我應該等同某個從噩夢竄出的怪物。我的機甲撞爛一半,臂上冒著火花,還握著鋒利的銳蛇。
一名身材豐|滿、膚色較深、骨架大得驚人的女子對眼前的一切露出不屑的神情。就藍種而言,她的身高相當突出。那顆與其他人一樣的光頭上也有天藍色數字刺青,而且不只有在頭頂和額側,還一路延伸到脖子與手掌。
「我覺得獨裁式的民主不算民主,」塞弗羅皺皺鼻子,「你還是有威脅要把他們丟進太空啊。」
不可以忘記自己是誰,我不斷自省。絕對不可以忘記。
身後那扇門又傳來噝吼,我轉身看見艙壁發紅,外頭的敵人已準備了攻堅鑽頭。我的腎上腺素大量分泌,雙手微抖,感到幾十雙藍色眼珠正盯著自己。門板被燒紅的區塊顏色越來越深,範圍也越來越大。時間不多了。
黑曜種會變成今天這樣,全是在「黑色叛亂」后發生的事。那是唯一一次真正動搖了金種統治地位的事件。因此,聯合會剝奪黑曜種原本的歷史與科技,完全終結了那一整個世代,然後再將新生的黑曜种放逐到各行星的極地,灌九九藏書輸古地球上北歐神話為藍本的新宗教,奉金種為神明。數百年後,我面前這個肉體能力明明在人類頂點的黑曜種,仍敬我為神。
「獨自一人?從深淵?」
觀景窗被強化鋼板覆蓋,強烈的外泄氣流停下,船員一個個起身,想要喘口氣,卻發現自己無法呼吸。氧氣都被吸進真空,只有金種、黑曜種和藍種有呼吸面罩。他們沒有太多表情,只能望著在艦橋工作的粉種、橙種因吸不到空氣而抽|動,彷彿一條條死魚躺在地上。一個男粉種想屏住呼吸,卻因此內臟破裂,咳出了血。藍種看見這個景象,終於露出驚恐表情。顯然是沒看過人死前最後的模樣。因為,就算遠方載著無數黑曜種或灰種的船化為火球,對他們而言也只是一個光點消失在雷達上。直到此刻,他們對於人類和生命的認知終於可以稍微調整一下了。
「神子安德洛墨德斯,我叫拉格納,是母親艾莉婭·雪雀所生的第一名污印;我有個兄弟,名為『靜者賽菲』。我們出生於女武神山錐,在龍脊以北、墮城以南,有許多翼魔盤旋。我曾毀滅水岸都市塔諾斯,現在前來,將污印獻給你。」
我們目光交匯。他開口——
「主通道上有沒有全息攝影機?」我問。
「同時,各位還要明白另一件事。在這艘戰艦之外,最高統治者很想知道船上發生什麼事,再過不久,她就會知道權杖艦隊的主艦被人奪走——也就是我。所以,她會要軍事執行官不斷用蛭附機派遣灰種與黑曜種上船,由金種騎士領軍來取我人頭,將各種阻礙全面消除。
我像顆砸進瓷器和玻璃的鉛球,撞壞了一台又一台顯示器和指揮台,還撞穿了艦橋的強化金屬牆,摔了大概有一百米才被艙壁攔住。我頭昏眼花,不知道塞弗羅在哪裡。我試著用數據終端呼叫他,但他咕噥著屁股怎麼怎麼了。可能真的失禁了吧。
我真的要尿在機甲里了。
「裘利家族將我們當成商品。」他說。我這才想起將黑曜種帶進深淵、供人買賣的確實就是維克翠家。黑曜種畏懼裘利家族的長矛貫日族徽。
原本戴著頭盔聽不清楚外面的聲音,但艙壁被撞出大洞后,真空狀態正呼嘯著,不斷吸出船上的人——嚴格來說,他們不是被吸出去,而是被船內的氣壓往外推。無論藍種、橙種還是金種,全一面慘叫一面滾進太空。只有黑曜種是安安靜靜地吸走。無所謂,太空終將讓一切靜默。
「聽得見。」我瞥向塞弗羅,暗忖說話者應該是用了擴音器,否則不會像在打雷似的。塞弗羅聳聳肩。他也猜不透:「你是?」
我打開面罩,讓嘔吐物流出,要他去角落取下代表階級的星形徽章。艦長顫抖到無法行走,塞弗羅直接上前揪下徽章,像抓住娃娃一樣把他提到半空。
「我還是比你大一點兒。」
「很民主吧?」我悄悄問。
塞弗羅啟動隱藏在星圖後方的開關。這開關只有金種可用。藍種大驚失色,彷彿看見自家廚房水槽底下被埋了核彈。開關上的裝置掃描了塞弗羅的金種生物紋章,發出金光。只要輸入密碼,船殼各處就會有門打開,兩千多人將葬身真空狀態。
「我最早歸灰燼之王所有,后被饋贈給裘利家族。不過,read.99csw.com如今你拿下這艘船,就等於將我納為己有。」
一名黑曜種持動力長槍朝我們衝來,塞弗羅以金屬拳回擊。另有四人齊聲發出戰嚎,聯手攻來。塞弗羅迎上去,他穿著機甲,相當難得成了室內個子最大的人——他大概很興奮吧。我轉頭應付忙著找武器的灰種。
「威脅?我以為我很委婉了。」
原來我真的是收割者。先前的諸多疑問都被沖走。但是我的靈魂被鮮血玷污,留下了痕迹。
「調出引擎室、維生系統中樞,還有機棚影像。」我指示,她照辦。果然,金種帶著灰種陸戰隊與黑曜種,意圖佔領艦上各個要地。他們會竭盡所能從我手上奪回先鋒號,更危險的是,他們會進攻,甚至直接摧毀運輸機。這樣的話,野馬和我其他朋友要不是死亡,就是被擄。
我的左臂冒出火花。脈衝機關炮撞壞了,機甲內的手臂也疼得要命。我大概有點兒腦震蕩。現在我顧不得太多,在面罩里吐了出來。這氣味刺進鼻孔,我掙紮起身,至少右手還能動。護目鏡有點兒裂痕。我在被吸往艦橋時跌跌撞撞地前進。
門的另一側只剩污印,門板接近全毀。門上的洞大到能讓身體通過,污印收起頭盔,露出光頭和蒼白的臉孔。他有雙漆黑的眼睛,兩頰飽受風吹日晒,長了一層彷彿犀牛皮的繭。光頭上留了一綹長達一尺的白髮,垂在背後。
「你是神嗎?」
塞弗羅在一旁像個小鬼一樣不停對我竊笑。他可真像是巨大的金屬鎧甲里的小妖怪。摘下頭盔后他的臉更顯得小了。塞弗羅故意做出一堆手勢,想逗我笑場。我朝他搖頭,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很好,金種與黑曜種終於有點兒表情了。
「我過去見你和你的夥伴,神子。」
「感謝你,太陽之子。我萬分感激,並以我母親與她的母親之名,竭盡所能,效忠服侍。」
「神子,你是否願意接受我的污印?」他身子微微前傾,口吻中帶著一絲懇求,因為那古怪的擔憂而扭曲了嘴角。
銳蛇彈出,準備切割敵人。「快要有人來陪我們了。」我望向塞弗羅,他被全息顯示上的某個東西吸引了注意力。我吩咐藍種找掩護。
藍種驚呼,我們望向全息立體影像監視器,看見艦橋外的通道上出現不可思議的景象。它——不對,是「他」——從後方撲向正準備攻進艦橋的隊伍。雖然只有一名黑曜種,但比他我見過的任何人類更高、更大、更強壯。不只體形,他的動作也快得可怕,簡直是以肌肉和護甲組合而成的妖魔,從黑暗中衝出,到處肆虐。他的動作不像在跑,而是悠然流動。看起來極為不正常。他是人形的武器、人形的巨劍。狗見了會躲遠,貓看了會警戒大叫。這般怪物,原本只該存在於地獄。
「假使我將各位丟進外層空間,就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登船了。各位明白了嗎?你們是我的救星,同時,我也是各位的救星。我不願為了那六十一名敵人犧牲你們兩千多人的性命。我選擇這艘戰艦,因為我看重各位的本領,你們是聯合會選拔|出|來的精英中的精英。對我而言,你們不是用完就丟、隨時可替補的零件。因此,我請求各位,選擇我作為本艦的指揮官,不要順服那些看輕你們的金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