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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傳承 第十五章 傳承的特點

第三部分 傳承

第十五章 傳承的特點

當然沒有任何記錄顯示英國將具體的承諾寫進了他們簽訂的投降協定。推測荷蘭的代表人根據施托伊弗桑特的命令推動了部分條件的敲定,這是具有合理性的。如果真的是這樣,這裏就有充滿諷刺的轉折。保護在殖民地出現的獨特社會的個人權利和自由,這正是范·德·鄧克要爭取的也正是施托伊弗桑特在職17年間所反對的。現在,面對著他曾堅決、頑固地支持的西印度公司管理的終結,施托伊弗桑特似乎有了轉變。如果他自己的領導風格不能夠拯救這個地方,那麼范·德·鄧克的遠見——政府致力於支持自由貿易、宗教自由和地方政治代表形式——在未知的未來為這個地方的居民提供了最好的保護。如果這是施托伊弗桑特在最後時刻思考的,那麼問題就是:為什麼?答案的一部分可能是,雖然殖民地在他擔任領導人的這段時間一直十分混亂,但他關心這個地方和這裏的人民。他的一些殖民者可能對提案產生了異議,但他顯然是有感情的。答案的第二部分是,施托伊弗桑特了解權力。如果他必須放棄殖民地,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殖民地有多種發展方式,讓其中一些地方遵循殖民地人們的意願,而不是讓英國人決定殖民地的發展方式。這個結果既不是他個性的反轉,也不是完全的割裂,而是一種妥協,為施托伊弗桑特與殖民者長期以來的鬥爭畫上了一個充滿諷刺意味的句號。
當施托伊弗桑特交出曼哈頓殖民地的時候,美利堅起源的神話已經逐漸成形。從17世紀60年代起,一小部分新英格蘭牧師便開始吟唱父輩、祖父輩的讚歌:先驅們勇敢地乘風破浪而來,穿越荒野,開始新的生活。從始至終,牧師們創作的故事都充滿了《聖經》的特色。在他們謙遜的敘述中,他們的祖先正是上帝的選民,而美利堅(即新英格蘭)正是上帝的應許之地。一個世紀之後,到了革命者這代人,故事就成了神話。約翰·亞當斯就是第一批清教徒的後代,他也崇敬清教徒,將他們視為美利堅神話的始祖。
與此同時,尼科爾斯對於自己敲定的協議感到很高興。他沒有開一槍就獲得了眼下具有巨大價值且在未來也擁有難以估量的價值的東西。所有英國的領導人似乎都意識到了這項成就的前景。「我看到曼哈頓島上的城鎮居民對我們的國王俯首稱臣,」在簽署了協定之後,約翰·溫思羅普說道,「通過在荒蠻處安置陛下的臣民,陛下的國土得以擴展。」尼科爾斯迅速寄了一封信給公爵,基本上是在誇耀自己的成就,宣稱紐約是「公爵在美利堅城鎮中最好的一個鎮子」,並且預測在五年內,它將成為英國和北美貿易流中的一個主要港口。
當出生在德國的紐約人雅各布·萊斯勒(Jacob Leisler,30年前,在施托伊弗桑特手下當了西印度公司的士兵)明顯認為會得到出生於荷蘭的英國國王的同意,於是領導了一小部分加爾文主義激進分子佔領了城市時,兩個長期對立的國家王室之間的跨政治關係在曼哈頓產生了迴響。結果威廉並不感興趣,萊斯勒的叛亂安靜地結束了,據歷史記載,萊斯勒和一個夥伴因為叛國受到絞刑並被斬了首。
你可以將目光從這個憲章上移開,從它背後粗魯的、好爭鬥的,大多數人依舊說荷蘭語的社會移開,直接看改革及之後的時期。1787年費城,在制憲會議上,紐約代表團是對給予聯邦政府巨大權力的文件最不屑的。之後在奧爾巴尼的會議上,紐約州領導人決定只有將一個關於個人權利的具體法案附在憲法上,他們才會認可這個憲法。26個堅持這一點的人中一半是英國人,一半是荷蘭人;新成立的州已經成為一個遠近聞名、招惹爭議的地方,它多元化的代表團爭取個人權利的悠久歷史足以說明該州的堅持不懈。
當然,1791年頒布《權利法案》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一個世紀前占統治地位的荷蘭領導的殖民地在其中發揮了什麼作用。當時沒有任何荷蘭時期的書面歷史——距離發掘出仔細記錄著范·德·鄧克為曼哈頓人民的利益發聲的文件還有幾十年的時間。
將殖民地視為美利堅熔爐的誕生地的觀點已經醞釀了一段時間。在過去的幾十年裡,科學家一直在關注新英格蘭和弗吉尼亞之間的一大塊地方,並將這個地方稱為「中部殖民地」(The Middle Colonies)。隨關注而來的是人們對於這個地區給予國家的一切的感謝,帕特里夏·博諾米(Patricia Bonomi)是美利堅近幾十年來頂級的歷史學家之一,她寫到中殖民地是「美利堅宗教多元主義的誕生地」,「這裏的宗教多元主義是西方世界中最複雜的」。宗教多元主義引發了17世紀文化多元主義,來自不同背景的人聚集在一起琢磨出了一些新東西,在新尼德蘭消失一個世紀后,它又引發人們的討論。1782年,法國出生的讓·埃克托爾·聖·約翰·德克雷弗克(J.Hector st.John de Crèvecoeur)寫了《來自一位美利堅農民的信札》(Letters from an American Farmer),這是最早描述美利堅社會和文化的作品,在他發問的時候,他腦海里想的正是這個地區。
還有許多如同故事一般的傳奇。風俗、傳統和慣例伴隨著美利堅多元化現象,從原來荷蘭的領地傳播開來。正是在荷蘭的殖民地上,美利堅的工人第一次抱怨「老闆」;正是在這裏,美利堅兒童第一次期待「聖誕老人」(St.a Claus,18世紀70年代早期,《里溫頓的紐約地名詞典》上是這樣拼寫聖誕老人的,上面記錄了這個聖人的節日被古代荷蘭家庭的後代慶祝,就像慶祝他們平常的節日一樣)的到來;正是在這裏,美利堅人第一次吃「曲奇」和「捲心菜沙拉」。當然,沒有什麼比曲奇更沒有意義的了,但之所以提到它是因為它無處不在。從大蕭條到艾森豪威爾時期,藍色碟子上https://read.99csw.com的捲心菜沙拉都是一道特色菜。在數不清的烤肉野餐中,它經常被放在烤豆子旁邊,被打包放進小塑料碗里,解除漢堡和薯條快餐的膩味,雖然它經常被忽略或者被默默地吃掉,但它顯示了曼哈頓殖民地無處不在的存在感。在考慮曼哈頓的貢獻時,我們不應該看隱蔽的角落,而是應該看眼前的東西。我們不可能在後院埋著的荷蘭蒸汽管中找到它,但是可以在任何城市的電話本上,Singh,Singer,Singletm,Sinkiewicz那頁找到它。
也許這段非凡歷史——30年裡,島嶼和周圍的殖民地五次易主的主要結果是它迫使它的居民固化了他們的身份。哪一個歐洲勢力掌握最終的控制對於曼哈頓居民來說變得沒有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自己種族群體之間的關係和他們與貿易者、運貨商以及與世界其他地方的親人之間的關係;重要的是他們的權利,無論是誰獲得了對這塊地方的控制權,他們都要發出聲音,堅持獲得相應的尊重,這確保了各個小群體得以繁榮起來。
很遺憾,我們不知道談判的細節,因為彼得·施托伊弗桑特方的一個舉動——如果是真的——可能表明他和殖民者,特別是和阿德里安·范·德·鄧克漫長鬥爭中的一個逆轉。國王親自給尼科爾斯下達了密旨,授權他告知荷蘭殖民者「他們可以繼續享受他們所有的財富(除了堡壘),享受他們在和我們進行商品交易時候的自由」。但是施托伊弗桑特似乎指示他的人向對方施壓以獲得明確的保證,並如願得到了。談判的結果被稱為投降協定,是一份了不起的文件,其中還包含——後來被《紐約市憲章》拓展——在任何其他英國殖民地都沒有的權利保證。「這裏的荷蘭人應享受宗教信仰自由」,其中寫到。人們可以自由來去。貿易將不受限制:在任何情況下,「荷蘭的船隻可以自由駛到這裏」。最了不起的是,只要殖民地的政治領導人發誓對國王效忠,就可以「留任原職」。將來「曼哈頓鎮」還選出代表,而這些代表,將在公共事務中擁有自由發言權。它預示了《權利法案》的出台,甚至規定「曼哈頓居民區附近不駐紮軍隊」。

有可能這種不同尋常的自由是約克公爵親自授權的,他之前宣稱他希望曼哈頓所擁有的「豁免權和特權要超越我其他的領地」。如果詹姆斯確實是這些條款的幕後推手,那麼他確實配得上用他的頭銜命名這個地方。他的想法是,島上的居民應該被允許維持他們的生活方式,也正是因為這樣當地的事務可以正常運轉。人們必須明白對於17世紀的人來說,紐約這個新城市是多麼奇特,它的居民有著各種各樣膚色、說著各種各樣的語言,以各種方式祈禱的人們也並存。白廳的英國領導者肯定意識到了這個一水之隔的島嶼的獨特性,他們可能對它感到疑惑,但同時也明白這是使當地得以正常運轉的原因之一。
不過,長時間以來,多元文化觀點的力量不可否認。而它的內涵——寬容在如今的重要性更甚之前。2001年9月,恐怖襲擊摧毀世貿中心,震驚全世界,它不僅打擊了美國的金融中心,而且還影響到了下曼哈頓那數平方英畝,曾經被稱為新阿姆斯特丹的地區。一種事物從另一種事物中發展出來,這個事實證明寬容依舊是一種力量。但願,它依舊是進步社會的基石。讓寬容發展,證明寬容可以發揮作用,這是第一批曼哈頓人集體才智的產物。
清教徒相信舊世界已經向邪惡投降,他們是上帝派來拯救人類的,在一個新的國度里建立新的社會,在這樣的例外論中誕生了美利堅人的信仰,他們認為美利堅社會類似於被傅油聖化了。在1845年,記者約翰·奧沙利文(John O'Sullivan)宣稱「據吾等昭昭天命之義,盡取並支配神賜之洲,以大行託付於我之自由權利與聯邦自治」,他首創的這句話將被用於在整片大陸上傳播「天命論」。在20世紀初,伍德羅·威爾遜(Woodrow Wilson)總統拓展了「天命論」的內涵,將其傳播至整個世界。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威爾遜宣布美利堅因「其人民的才智和國力的上升」以及「有其他國家沒有的遠見」,已經不僅成為「人類歷史上的決定性因素」,還成了「世界之光」。
我們可以用在此地區首先生根的傳奇來支持這種聯繫。比如,在理查德·尼科爾斯佔領紐約並且熟悉了他允許居民所維持的荷蘭風俗后,他發現有一種公務員特別有用。殖民地有一種法律公務員,他的工作是代表政府公訴。英國系統中沒有這樣的官員,在那個時候,罪案受害者或者其親戚負責上訴。這種荷蘭公務員可以使司法系統運行得更加有效。尼科爾斯也設置了這種職務——最初的英文記載中叫這種法律工作者為schout——而且它很快傳播到其他殖民地。這一職業最後被稱為地方檢察官,成為美利堅地方政府的標配。(阿德里安·范·德·鄧克剛好是美利堅第一批「地方檢察官」之一,他原來的職位就是倫斯勒斯維克殖民地的治安官。)1975年,耶魯法學教授A.J.賴斯(A.J.Reiss)在關於公務員歷史的一篇文章中說道,「美利堅公共起訴人第一次出現是在荷蘭建立新尼德蘭的時候」,「歷史證據十分清楚地顯示,1664年,在這片區域被約克公爵佔領時……已經穩固確立的荷蘭公共起訴系統被保留下來」,「歷史紀錄顯示,『schout』這一職位在美利堅最初13個殖民地中的5個殖民地確立了下來」。九九藏書
所以阿德里安·范·德·鄧克的夢想以一種他從來沒有想象過的方式變成了現實。正如他所希望的,他為這個地方爭取到的社會結構融入了荷蘭的寬容和多樣性,而作為回報,島嶼如他預言一般快速發展,來自歐洲的殖民者源源不斷地融入。但他沒有預言到的是,英國人很喜歡這個現實並保留了這個社會結構,這為未來產生空前的能量、活力和創造力提供了支持。
當佔領的消息傳到查理國王那裡的時候,他立即寫了一封信給法國。他的姐姐亨利埃塔是奧爾良公爵夫人,路易十四的小姨子(有時是情人)是他最親密的知己。「您將聽到我們佔領新阿姆斯特丹的消息,新阿姆斯特丹就位於新英格蘭附近,」他歡快地寫道,「這個地方對於貿易來說十分重要,是一個非常好的鎮子。」荷蘭人對這個荒涼的小島進行了不起的改造,國王寫道,「但是我們勝過了他們,現在這裏叫作紐約」。
殖民地影響傳播的路徑也部分證明了其深遠的意義。從他們在德拉瓦河的定居點開始,「森林芬蘭人」清理了到達阿巴拉契亞山脈的道路,芬蘭人、瑞典人、荷蘭人和其他先驅者沿著這條路旅行,一路上他們將小木屋增添到美利堅的文化傳奇中。但是擴張的主要道路是向北的。曼哈頓島成了一代代移民通向美利堅的大門,正因如此,荷蘭殖民地的傳奇被放大。走下小船,人群熙熙攘攘,他們從那不勒斯、漢堡、勒阿弗爾或者利物浦到來,每個人呼吸的空氣和他們啟程前呼吸的完全不一樣。空氣中的味道正符合他們的希望,有一種複雜的、令人興奮的香水味,其中還有濃重的、強勁的、新鮮的、席捲了整個大陸的味道,預示著滿是富有希望的未來。這種氣味被工廠油料和汗水味加重,又因波蘭熏腸和意大利麵醬以及馬糞、鋸屑、屠宰場的味道而變得濃重起來。新來的人浸泡其中,這種前途光明的味道,這種將各族人民融合到新世界的味道,他們將其稱為美利堅的味道。之後他們四散開來,而這種味道一直伴隨著他們。他們去了哈德遜河上游,那裡於17~18世紀的意義,正如同密西西比河於後來時代的意義:生命線、商業和旅行的大道。
懷著對清教主義毋庸置疑的尊敬,「當然這是應當的」,以及對清教主義對美利堅命運的影響的估計上,我依舊要冒風險坦率地表達我的不同觀點。那些自以為是的人在一切場合都堅稱我們社會和政治機構中所有值得稱讚的特點都要追溯到「清教徒祖先」和他們的後代身上,甚至到了令人作嘔的程度。對傑出的英格蘭殖民先鋒的溢美之詞已經成為風尚。在這種情況下,了解其他美利堅殖民者的歷史,發現還有其他人的行為和產生的影響值得在我們國家歷史上書寫一筆,這其實幾乎是一種解脫。對弗吉尼亞的「老自治領」,這樣一個比新普利茅斯還要早12年的殖民地方隻字不提,在我看來,為了還原歷史真相,關於荷蘭產生的影響及其特徵應該被公正地提出來,他們是最早探索並對紐約和新澤西海岸進行殖民的人。
這就是為什麼曼哈頓殖民地起源的故事這麼重要。它的影響面是如此之廣,對它做過於具體的斷言或定義都是具有風險的,所以才有了我在這裏的謹慎嘗試:在曼哈頓的幫助下,全局才能調動起來。這當然不是顯而易見的:施托伊弗桑特統治的小鎮子和大都市沒有相似之處,更別說現在這個爆發成大國的國家——說他們有相似之處就如同說橡子和橡樹有相似之處一樣——但是原始的殖民地做出了貢獻,並且這些貢獻依舊在那,融入了曼哈頓和美國。
但所有這些都沒有說到關鍵點上。荷蘭殖民地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在航線上設立了曼哈頓這個地方,它是一個開放和自由貿易的地區。一種新的精神盤旋在島嶼上空,這是與新英格蘭和弗吉尼亞完全不相容的精神,可以直接追溯荷蘭在16~17世紀進行的寬容辯論以及笛卡爾、格勞秀斯和斯賓諾莎的心智世界。是的,在哈德遜河谷的城鎮有人保留著荷蘭傳統,但那大多是對英國佔領的反抗:和任何地方的少數族裔一樣,他們鞏固根基,產生自我意識,保衛和發揚自己的傳統,甚至在19世紀的時候,來自尼德蘭的遊客到了美國說「低地荷蘭語」的地方,卻不能理解他們在說什麼,那是在兩個世紀之前黃金時代遺留下來的口語。實際上,荷蘭最早殖民者的後代身上最具有諷刺意味的一點就是,他們通過最終融入美利堅文化,向他們的遺產表達了最真誠的敬意。
如果想要故事不僅僅局限在英國人佔領了美洲,就需要首先意識到「荷蘭人」沒有離開。之前來自歐洲各地的人在曼哈頓、長島、德拉瓦河南岸,被英國人先命名為「阿爾巴尼亞」[原文如此]后叫新澤西的曼哈頓河流那邊安家糊口,當地人沒有任何理由在施托伊弗桑特交出他的殖民地后離開他們的地盤。實際上,在紐約港口,來自荷蘭共和國的載滿各種各樣歐洲殖民者的船絡繹不絕(直到17世紀80年代,阿姆斯特丹的司法人員還是會漫不經心地忽視政權交替,在移民文件上繼續使用「新尼德蘭」或「新尼德蘭的紐約」這種用語)。在https://read.99csw.com接受施托伊弗桑特的投降后,理查德·尼科爾斯成了紐約的第一任地方長官,他和他的繼任者實際上鼓勵人們與他們長期以來的敵人進行貿易。他們甚至通過任命知名的荷蘭商人在他們的經濟議會就職來加強聯繫。那是因為這些第一批英國地方長官很快發現自己的處境很尷尬,但是也發現這個令人如坐針氈的地方在世界貿易中所處的位置甚至比倫敦還重要。紐約被英國佔領后很快就成了全球一個獨特的地方:它是唯一直接與世界兩大貿易帝國對接的城市。切斷和阿姆斯特丹大貿易公司的聯繫如同斷送他們長期以來追求且正在迅速積累的財富。城鎮裏面的貿易商、麵包師、釀酒者、酒吧老闆、走私者和騙子與地方長官不謀而合,他們感受到了其中的力量:他們的島不再是荷蘭的殖民地,也不是英國殖民地。它有自己的未來。
什麼是美利堅人,這是個新興的民族?他要麼是歐洲人,要麼是歐洲人的後代,他們血脈中那種奇怪的混雜,你在別的國家是找不到的。我可以告訴你,在一個家庭里,祖父是英國人,祖母是荷蘭人,他們的兒子娶了一個法國女人,他們的四個孫子娶的妻子也來自不同的國家。這樣的人就是一個美利堅人,摒棄了他所有古老的偏見和習慣,並從他所擁抱的新生活模式、他服從的新政府以及他掌握的新等級中獲得了新的觀念和習慣。他被接納進我們偉大母親寬廣的懷抱,成了一個美利堅人。在這裏,來自各個國家的人被融合在一起,成為一個新的種族,他們的努力和後代將有一天在這個世界引起巨大的改變。
直到1908年,一位猶太移民被國家的可能性、力量、先進性以及他在美利堅大熔爐般的社會中看到的打破舊恨的希望所陶醉,寫下了一個劇本,這個被叫作《大熔爐》的劇目連續上演了136周(當然是在百老匯上演)。「大熔爐」這個詞在那時才被納入詞典,但劇本的作者伊斯雷爾·贊格威爾(Israel Zangwill)描述的是一些已經醞釀了很久的東西。當然,像「熔爐」和「多元化主義」這樣的詞語從很久以前就變得名過其實並且廣受爭議。移民是應該拋棄他們舊的種族劃分,還是將這種種族性保留下來,和主流文化保持一定距離?很快,問題就變成了「什麼是美利堅人?」或者就此而言,「什麼是英國人?」「什麼是德國人?」或者「什麼是義大利人、以色列人、土耳其人?」在多元主義的社會,爭論是普遍存在的。
關於荷蘭殖民地對美利堅做出重大貢獻的這個觀點早已說過了。E.B.奧卡拉漢和約翰·布羅德黑德這兩位19世紀紐約的歷史學家,對荷蘭淵源十分熟悉,他們看到了這段被忽略的歷史的意義,但是他們的觀點被無視了,在某種程度上是因為美利堅當時正沉浸在對清教徒起源的懷念中。布羅德黑德代表紐約州在歐洲待了四年,其間他在荷蘭和英格蘭收集了成千上萬份關於紐約起源的文件(關於阿德里安·范·德·鄧克的海牙任務就是從中發掘的)。在這之後,布羅德黑德在19世紀40年代和50年代紐約的上流社會發表了一系列講話,講話中他列舉了被遺忘的荷蘭殖民地傳奇。在報刊上,他被嚴厲地責難,而且他提出國家除了新英格蘭清教徒以外還有其他祖先的觀點也被嘲笑。在回應布羅德黑德的觀點時,一名新聞記者的態度表明美利堅人從17世紀英格蘭所繼承的反荷蘭的偏見在19世紀依舊存在。他認為這實在是荒唐,像美利堅這樣一個偉大、強大的國家竟然是通過「學習荷蘭省這樣一個只有風車、土地貧瘠得只適合當燃料的狹隘的地方的政策……」布羅德黑德寫了一篇強硬的回應,但似乎沒有被發表。文章開頭是這樣的:
在曾經是奧蘭治堡皮草交易站的奧爾巴尼,他們一路向西,進入莫霍克河谷。19世紀早期,在那裡,工業時代的政治家們發現了荷蘭先驅者兩個世紀前就知道的事情:未來和發展就在河谷的西邊。1825年,在歷時八年的大型工程完成後,一條長360英里的溝渠被開鑿了出來,穿越了整個荒原。早在1634年的冬天,哈門·曼德茨·范·登·博加特在他首次進入易洛魁地區,進行那場充滿危險的探索時,就已經探索過這片荒原。伊利運河對國家的改造是美利堅歷史的一個基本組成部分。它開放了大陸內部,增加了人口,將重心由農村轉到了城市,幫助美利堅成為工業強國。美利堅得到了改造,第一代曼哈頓人從他們島上看到的未來在一路高歌中成為現實,無數的人和商品如洪水般湧入曼哈頓。來自歐洲和其他世界各地的人集中到這個島上,然後沿河而上,向西到達運河。隨著商業之路擴展到大陸的核心地帶,十字路口的居民點變成了城市,在漫無邊際的黃昏風景中,城市的燈光一閃一閃,每一處——托萊多、克利夫蘭、底特律、布法羅、密爾沃基、芝加哥、格林灣——都聚集著建立這個城市的種族群體。
許多遺產不見蹤影,因為經過幾個世紀的混雜和喧囂,他們已經被掩蓋、改造、嵌入其他更大的系統了。這是合乎道理的:我們不能期待它們在近三個世紀中依然保持原始的模樣。相反,我們應該這樣認為:如果一樣東西是有用的、大家需要的,它就會成為融合的一部分。聖誕老人就是一個絕佳的例子。他是一個戴著主教帽子的苗條傢伙,荷屬曼哈頓的兒童在聖尼古拉斯節的前夜都會期盼他的到來。按照慣例,他在孩子們的鞋子里留下糖果,但是有時候[正像近一個世紀的繪畫里,科內利斯·杜薩爾特(Cornelis Dusart)的「聖尼古拉斯慶典」中那樣]也將糖果放在掛在壁爐架的襪子里。當非荷蘭裔家庭接納他時,他的影響力變大,其他文化傳統也一點點地嵌入慶祝儀式;媒體[在《哈伯斯周刊》湯姆斯·納斯特(Thomas Nast)的動畫里,聖誕老人變胖了,他的鬍子變白了]和公司的廣告(白邊紅衫與可口可樂20世紀30年代標誌性的廣告宣傳相呼應)改造了他的形象,而他最終的模樣是複雜的拼接,完全變成美利堅人的樣子,他生根于施托伊弗桑特和范·德·鄧克的曼哈頓。
英國歷史將光榮革命描述成一場「邀請」,在這次事件中,詹姆斯被驅逐,荷蘭的總督——奧蘭治的威廉和他的妻子取代了他的王位。其中有政治粉飾的因素。實際上,荷蘭的領導者——上述威廉的兒子,在范·德·鄧克身處海牙的時候嘗試發動一場政變的人——通過對英國諸島發動全面入侵結束了荷蘭英國的世紀之爭。超過20000人的軍隊襲擊了德文郡海岸的圖爾巴伊,一個月後,威廉高歌凱旋進入倫敦。荷蘭軍隊控制了白廳和所有其他權力中心,荷蘭總督登上英國王位。當時許多英國人認為所謂的「邀請」是徹頭徹尾的丟人,但是對於其他人來說,瑪麗(詹姆斯的女兒)是英國王位的假定繼承人,而對於威廉,他們再次得到了一個新教徒的國王,這使得事情變得情有可原了。
殖民地也對政治歷史的格局產生了影響。在范·德·鄧克的政治改革運動幫助鞏固了荷蘭殖民地社會的獨特特徵后,尼科爾斯的投降協定保證了英國將保持居民想要的權利和特權。1686年,簽署《紐約市憲章》(一些人認為這是現代城市的開端)的時候,它不僅將權利和特權說清楚了,而且還說清楚了他們的起源,承認了「古老城市的居民……享受……各種權利,自由特權和公民權」,這不僅來自它的英國統治者,還來自「荷蘭的政府領導者、將軍以及總司令」https://read.99csw•com
施托伊弗桑特請求獲得同意返回殖民地這個事實不能忽視。和范·德·鄧克一樣,但是通過一條完全不同的途徑,他也成了一名美利堅人。在英國佔領幾周后,他可能已經將兒子送走,讓兒子在加勒比海自己討生活(到庫拉索后,巴爾塔薩·施托伊弗桑特寫信回家,詢問家事並請求他的堂兄「照顧在曼哈頓的女兒們」並且「代我親吻、問候她們」)。但是美利堅是施托伊弗桑特的家,最終議會同意他回去了。他在剩下的日子里成了快速發展的殖民地的一名居民,一個有身份的農場主,一名祖父,一位被當地人稱作「將軍」的知名人士,他對於源源不斷來到的人來說是一個歷史之謎。他人生最大的諷刺就是在交出殖民地后,他終於獲得了其他殖民者的歡迎。他終於加入了他們,但不是作為一名新尼德蘭的居民。他死於1672年,享年62歲,身份是紐約人。
英國的接手讓人們腦海中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面:人們將迎接新的開始,舊人的東西被全部清走,房子里又堆滿新人完全不同的東西。但事實上這是一種自然的共存狀態。荷蘭和英國時代之間的延續是在1664年9月6日那個周六早上確立的。我們可以想象乾燥的大地上響起馬蹄的振動聲,12名騎馬者飛馳而來,向北到達大路,然後向西沿著鮑威利路,在彼得·施托伊弗桑特農場前面停下馬。也許他們停了一下,好呼吸郊區的空氣:這裏都是耕地,邊上是森林,其間有幾片鹽沼。(今天,同一片地方上有一個阿拉伯書報攤、一間葉門以色列餐廳、一個披薩店、一間日本料理店和一間猶太熟食店。)根據這種場合的先例,施托伊弗桑特和尼科爾斯都沒有出席之後的會議,但是每一個人都選擇了一些特派員去談殖民地交接的問題。施托伊弗桑特的特派員包括四個荷蘭人、一個英國人和一個法國人;尼科爾斯的特派員包括他的兩個助手和四個新英格蘭人,包括約翰·溫思羅普。
但是我們應該提出疑問。剛開始的殖民地並不都是英國殖民地,曼哈頓殖民地的多民族構成證明了這一點。眾所周知,荷蘭曾經在北美建立據點。但是在注意到這一點后,國家起源的神話立即將其視為不相關的部分而忽略掉了。它很小,它存在的時間很短,它並不重要。那不是我們,潛台詞如是說,而是別人,那些和我們不同的人的集合,他們有奇特的風俗和不同的語言,他們短暫地出現之後就消失了,只留下了痕迹。
我們在「中殖民地」這個標籤下所發現的,以及促使德克雷弗克寫下這些話的動力,正是荷蘭殖民地。此外,還有其他發揮作用的力量:賓夕法尼亞和羅得島殖民地也因宗教寬容而出名。但是荷蘭殖民地的影響更加廣泛,這樣的影響不是通過推理證明出來,而是從各個方面用證據來證明的。最簡單的一點是,美國最先形成多種族社會的地區正是荷蘭殖民地的所在地。

也許施托伊弗桑特離開談判桌的時候,心中還是得到了某些程度的滿足。但即便如此,也沒有什麼價值。他已經失去了他的殖民地,而且西印度公司還在他傷口上撒鹽,要求他回到阿姆斯特丹面對在投降過程中「玩忽職守」的指控。在船上經歷了艱辛的航行后(那艘船充滿諷刺意味的名字——「穿心號」——一定讓他暗暗地冷笑),施托伊弗桑特發現他的境遇或多或少和范·德·鄧克十多年前相似:在國會面前陳訴自己的案件,同時西印度公司對他進行侮辱謾罵(「玩忽職守或者背叛變節……可恥的投降」),不讓他返回美利堅,讓他一直在荷蘭被流放,使他和家人分離。施托伊弗桑特在失去殖民地后經歷了轉變的另一證據是,一些曾經譴責他專制統治的曼哈頓人為他辯護,現在說他是在竭盡全力保證殖民地的完整。
這個想法存在誤區,並且一直存在了幾個世紀。過去有些人通過測試哈德遜河谷的荷蘭亞文化來確定殖民地的持續性。他們發現直到19世紀人們依舊在說荷蘭語,荷蘭歸正會依舊很強大。至今,奧爾巴尼周圍區域布滿的城鎮的名字——鹿特丹、阿姆斯特丹、瓦特弗利特、倫勒斯(以之前的倫斯勒斯維克殖民地命名,那是范·德·鄧克開始工作的地方)、科隆尼(也以倫斯勒斯維克命名,保持荷蘭語的拼寫方式)——加強了與荷蘭的聯繫。直到18世紀50年代,在那個區域的英國行政人員還需要找到說荷蘭語的人幫助他們和印第安人打交道,因為那依舊是部落居民唯一會說的歐洲語言。當然,還有偉大的美利堅殖民地家族——范布倫家族、羅斯福家族、范德比爾特家族,他們也可以根據他們的荷蘭祖先追溯到新尼德蘭時期。

然而,沒有人聽到布羅德黑德的聲音。要使這樣的說法成立的部分困難來自記錄殖民地的大量文件沒有被翻譯出來。在20世紀70年代,有兩件事發生了改變。第一件事是歷史學科走下了神壇。人們突然間對社會歷史和「多元文化主義」感興趣。另外一件事是荷蘭殖民地的記錄開始被翻譯。歷史學家開始呼籲重新評價美利堅起源這一塊內容。此時出現的一些學術論文的題目——「書寫與糾正荷蘭殖民地歷史」、「考慮荷蘭因素的早期美利堅歷史」——顯示了這一變化。這次重新評價涉及的許多歷史學家的名字可以在這本書的章節附註、參考文獻和致謝中看到,他們的作品也給了我許多參考。斯克裡布納(Scribner)1993年出版了重要的三卷本《北美殖民地百科全書》(Encylopedia of the North American),這部著作不僅特別關注了新尼德蘭,還特別關注了新瑞典。這標志著學術上關於殖民地和美利堅起源的觀點發生了變化。2001年8月,在我寫這本書的時候,《紐約時報》出版專欄關注荷蘭文件翻譯項目,其中寫到在荷蘭殖民地學家「吵了很長一段時間,要求得到學術肯定后」,風水輪流轉,現在「被擊敗的新尼德蘭所產生的影響獲得空前的關注」。九-九-藏-書
直到今天,他們依舊堅信的這一信仰,可以直接追溯到第一批清教徒。當第一批領導者的兒子——特頓·馬瑟、托馬斯·哈欽森、傑里米·貝爾納普、湯姆斯·普林斯——將他們的信仰寫成文字時,他們的故事馬上就有了讀者。當然,在這一種美利堅歷史起源的版本中,陳述者是英國人,聽者也是英國人。後來代代美利堅人都相信美利堅的起源是英國,而其他傳統是之後穿插|進來的。歷史正是這樣呈現的,不是嗎?剛開始的13個殖民地是英國殖民地,證據確鑿:我們說的語言,我們的政治傳統,我們的許多風俗,這一切太顯而易見了,我們都沒有提出過疑問。
但即使是這次,也還不是對這個島和它的貿易城市爭奪戰爭的終結。紐約名字的由來——約克公爵,在他哥哥的陰影下做牛做馬了25年,等到1685年查理去世,約克公爵繼承王位,終於獲得機會真正施行自己對帝國未來的建設藍圖。但是詹姆斯二世的統治幾乎即刻崩塌。因為他之前轉信羅馬天主教,英國領導者和大多數人懷疑他是天主教的傀儡;當他將天主教徒安排到重要職位上的時候,反抗爆發了。當傳出消息說王后懷孕的時候——這意味著天主教的後代正在孕育中——詹姆斯的統治變得岌岌可危。
然而,一些荷蘭的領導人,明顯認為這是一樁糟糕的交易。在簽署和平協議后才過了五年,就爆發了第三次英荷戰爭,荷蘭艦隊跨越大西洋開始炮轟英國的地盤。它攻擊了英國控制下的加勒比港口,潛入切薩皮克,燒毀即將駛入英格蘭的煙草艦隊。鮮為人知的是,1673年8月,荷蘭的船駛入了紐約的港口,正好是在施托伊弗桑特投降九年之後,奪回了曼哈頓。之後發生的事情發生了反轉:小型炮艇艦隊的荷蘭指揮官威脅要消滅城鎮,而在堡壘里,一個執掌大權的英國人焦慮地不知所措,因為他的武器和人手都不如荷蘭。英國投降了,荷蘭領導下的新政權成立了。英國軍隊排隊走出堡壘,就像當初施托伊弗桑特手下的荷蘭人一樣,那個曾經叫作新阿姆斯特丹後來又叫作紐約的城鎮現在獲得了第三個名字:新奧蘭治。整個殖民地被轉手了:之前被荷蘭人叫作貝弗維克,後來尼科爾斯就職后更名為奧爾巴尼的上游貿易小鎮現在叫作威廉斯塔德。文書工作還沒完成,整個事件又發生了反轉。重新執掌殖民地15個月後,荷蘭簽署了另外一份和平協議,將這塊地又還回去了。

新到來的人清醒地意識到小島的荷蘭淵源,也注意到它對島上的一切繼續施加的影響——從門前有台階的三角房子到佔優勢的荷蘭語。但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發生了。隨著時間推移,荷蘭人的外在標誌成了區域淵源的同義詞。按照這個思路,當這些特徵隨著時間越來越弱化的時候,殖民地的重要性也弱化了。
曼哈頓島定居者的傳奇在神話和政治的層面之下,這些定居者將人們生活中長期存在的固有框架重新修改,創造出一個空間更廣闊的社會,在這個社會裡任何人都有上升的渠道。但是他們並非有意要做這些事情。這裡有促成殖民地形成的國家的寬容政策,但也有對它的無視或拒絕。這是一個既偶然又有計劃的社會。美利堅並沒有一個像清教徒神話的形成那般清晰的框架。同時,神話也有不好的一面:建立「山巔上的光輝之城」變成了「天命論」,它很容易就變成廉價的戰爭口號。第一批曼哈頓人到達這裏的時候,並沒有崇高的理想。不論是農民、製革工人、妓|女、車輪製造人、酒吧女侍、啤酒釀造者或商人,這些人來這裡是希望過上更好的生活。他們創造的地方有一種獨特的混亂,但是很真實,從某些方面來說,很現代。
但是1664年的投降不是兩個帝國在殖民地爭奪上的終結。曼哈頓易主點燃了第二次英荷戰爭,在這場戰爭中荷蘭佔領了英國從蘇利南的前哨至巴西北部地區(其糖料種植園十分具有價值),還有東印度群島的香料島如恩(Ran),而其他船沿著泰晤士支流麥德威河而上,讓英國艦隊大吃一驚。他們燒毀了英國一些最好的船,強迫英國白廳求和,通過這些方式,荷蘭報復了英國。在條約談判上,荷蘭政府在佔領地區上放了英國一馬:每一個國家保留自己的戰利品,而不是交換回來,如果范·德·鄧克知道荷蘭政府如此目光短淺,一定會悲傷地搖頭。
當然,清教徒將許多特點傳給了美利堅民族。他們務實、坦率、認真、虔誠。從亞當斯開始,美利堅人就十分推崇並努力效仿所有這些特徵。但是許多人都注意到,在近幾十年,人們已經不再推崇清教徒精神,他們也是一些妄自尊大的狂熱者。他們的政府是神權的。政府根植狹隘的土壤中。用一名傑出的新英格蘭牧師(曾為哈佛大學的校長)的話來說,信仰自由是「萬惡之首」。也有人說,「這是撒旦騙取無限寬容的詭計」。清教徒對異見的系統化打壓十分殘酷、不同尋常且致命。人們因是施洗者聖會或者貴格會的信徒,或者其他新教徒教派的成員而被認為是有罪的,經受結繩的抽打(「撕裂他們的肉體,讓他們飽受折磨」),帶上鐵「馬鎖」,被砍下耳朵。他們被抽打后又被綁在馬車上,從厚厚的積雪中拖行而過。「白雪和鮮血」匯成一幅生動的織錦。然後他們被弔死在眾目睽睽之下。一些人被弔死之後,裸|露的屍體被拿到大街上拖行。這些都不是大規模的「濫用私刑」,而是在官方零寬容的政體下法官下達的判決。之後,在17世紀80年代,出現了巫術狂熱,這正是歷史上最生動的因政教結合而產生危險的例子。
因此,作為英國北美財富中的明珠,殖民地和紐約沿著歷史的軌跡盤旋上升。很自然地,更多的英國殖民者紛至沓來,關於這裏多元化的人口構成和具有出人頭地機會的消息傳遍開來,法國人、德國人、蘇格蘭人和愛爾蘭移民也紛紛到來,以至於到1692年的時候,一個剛到來的英國軍官向他在英國的叔叔抱怨說:「我們在這裏最不開心的事就是這裏來自各個國家的人太多了,英國人是最小的一部分。」
這是不對的。首先,雖然在人口數量上,殖民地很快被新英格蘭超過,但它不是一個小地方。它覆蓋了東海岸整個中部地區,並包含一開始13個州中的5個。多虧了現在正在進行的翻譯和出版工作,我們所擁有的歷史性證據——書面記錄——穩步增加。但是我們如此重視荷蘭殖民地,很明顯是因為我們現在談論的不是藏在某個隱蔽角落、隱蔽山谷的或者在難以到達的峭壁上的殖民地,我們說的是曼哈頓。奇怪的是,為什麼曼哈頓作為大陸上具有重要地理位置的地方,充當歐洲和美洲大門的地方,它的殖民者卻沒有在未來成立的國家的歷史上留下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