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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說處理屍體很麻煩,換句話說,他殺過人。
這個人沒救了。他心中某個重要的部分,大概已毀壞殆盡。
「呃,我……」你停下腳步。不,應該說不小心停下腳步。
但分手談何容易?你連提都不敢提。萬一說出口,搞不好會被打死,而且你也不知道要逃去哪裡。
憐司帶你到牛郎俱樂部后,美男子們一一現身,對你甜言蜜語,猛獻殷勤。
既然無法逃離暴力,與其苦惱,不如接受。
你頓時潸然淚下,不能自已。

可是你辦不到。
咦?這男人是誰……
憐司的父親容易發酒瘋,他小時候常被喝醉的父親家暴,直到十六歲才離家出走。
「搞什麼鬼!你居然讓我住在這種地方!想害我丟臉是不是?」
「啪!」你的左臉遭到一陣重擊,頭猛然一偏。
「跟我一起住吧!」你毫不猶豫地說。
「只要殺掉那個男人就好了。然後用他的命換錢。」
粗壯的手臂輕而易舉地將你抱起來拉入車中,「砰!」車門猛地關上。
圓胖男一邊掐著你的脖子,一邊衝刺。
「是啊,那又怎樣?」
頭上傳來話音。是小純的鬼魂,他在你昏迷前出現過一次,如今又在靠近天花板頂端的地方來回遊動。
據說月底的選舉將是日本首度正式的政黨輪替,最近每個電視節目都在探討此事。憐司口沫橫飛地說:「這次想取得新政權的政黨是反日組織的首腦,絕對不能進行政黨輪替!」
你只在意一件事:憐司的酒量。他每天都會喝酒精濃度為百分之二十五的燒酎,有時甚至會喝一升。
「憐司,你不會再打我了吧?」你擠出聲音問。
「你要不要幫我殺一個人?成功的話我付錢。」
如果公司的休息室空著,連續上班的應|召小姐可在公司過夜。
恐怕你也無法阻止憐司使用暴力。
好痛。好痛苦。好可怕。
你被綁架了。
他身旁的駕駛員是電棒燙男。看來,綁架你的共有四人。
憐司沒什麼存款,醫藥費跟生活費都由你支付,不過這一點你早有心理準備。
好痛。好恐怖。好痛苦。別打了。別打了。別打了。
「零用錢我給你。把錢還她!」

你發出動物般的號叫聲。那根本不像你的聲音。
其實你們的對話內容沒什麼營養,只是你也別無所求。此時的你需要的並非驚奇與發現,而是慰藉。
「哈嘎!」
他不會遵守約定的。只要跟他在一起,你就會一再挨揍。
引擎熄火,副駕駛座上的圓胖男朗聲說「走吧」,三白眼男也應聲說「好」,隨即打開車門。
「太棒啦!太棒啦!太棒啦!」
還是說,只要我拚命反抗,你就願意放我走?
你拐過轉角,看見一輛黑色麵包車停在狹窄的路邊。
從你發現自己沒死的那一刻起,從你發現自己活下來的那一刻起,殺人的決心倏然從天而降,落入你腦中。
你的嘴巴被捂住,整個人被牢牢地壓在後座的椅背上,弄得你發疼。
你差點昏倒,但還是努力保持鎮定,立刻叫了救護車。
我真是個超級大傻瓜。
扣除母親的生活費跟卡債,你賺的錢仍綽綽有餘。從前你將閑錢拿來購物,如今你的錢都花在憐司身上。
你還來不及意會,鬼魂又繼續往下說:「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機制,能用人命換錢。姐姐,你不是比一般人更熟悉那種機制嗎?」
這天早上,你如常下班,身體沉重得彷彿血管中塞滿了淤泥。重度勞動果然吃力,夏天工作比往常更耗體力。
憐司再度舉起手。

「過去!」

你毫不畏懼地注視三白眼男。
啊,這就是傳說中的「狩獵應|召」?
發出潺潺流水聲、蜿蜒流淌的神田川河畔有個被鐵絲網圍起來的露天停車場,憐司就在那裡,傷得不成人形。
你抵達公司所在的公寓時,天空彼端已透出微微的魚肚白。
「我只會在你遭遇危機時出現。」
你接受了憐司的邀約,前往他任職的牛郎俱樂部「Blue Moon」。
踏入辦公室后,只見等待處空無一人,只有一名年輕的男員工在看電影DVD。「幽會人|妻」主打二十四小時營業,不過早上幾乎不會有人打電話來,應|召小姐們也都下班了。
房租跟生活費都由你支付,因此,這點反駁也很合情合理,憐司聽了卻更加生氣。
憐司摸摸你的頭。
在他人眼中,你只是憐司的提款機,事實上也沒錯。然而,這其實是你「自己的選擇」。以前你選擇買衣服,上美容沙龍,現在你選擇花錢「和憐司談戀愛」,兩者並無二致。
每個月接濟母親固然是你的重擔,但血親可不是說甩就能甩開的;至於憐司,他就只是個與你非親非故的燙手山芋。
這男人在說什麼?
你的神志逐漸模糊。
你一邊聽,一邊思忖:對了,我好像聽某個男人說過,他從小被父親家暴,導致十六歲時離家出走。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他不屑地將錢扔過來,幾張皺巴巴的紙鈔落在你面前。

此時的你,並不知道牛郎店改為清晨營業,也不知道他們故意換上便服,鎖定應|召小姐,「假搭訕之名,行拉客之實」。
他的話語取代了高級香檳,帶給你至高無上的慰藉。你認為只要有他陪在你身邊,再怎麼嚴苛、討厭的工作,你也能咬牙撐下去。
那些原本深信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後來才發現地球竟然繞著太陽轉的人,大概就是這種心境吧。
三白眼男數著錢,尖聲笑道。
孩子氣的三分頭男捂著你的嘴巴,整個人重重地將你壓在椅背上。
你的下半身忽地感受到一股衝擊,你知道他進入了。
你以為身體要裂成兩半了。當然,你的身體沒有裂開,意識也沒有斷線,唯有疼痛與苦楚持續折磨著你。
一、二、三、四、五、六——那隻手有六根手指。
「你說停就停?」「瞧不起老子是不是?」「臉都被你丟光了!」

「我早就知道?什麼意思?」
此時你跟同事還不熟,下班時沒人陪你走到車站,你只好拖著鉛塊般沉重的身體,獨自走在清晨的歌舞伎町。
殺掉憐司?
意識稍微清醒了些,你感覺到有人在輕拍你的臉頰。
你的陰|部周圍沾著半乾的精|液,這大概是圓胖男的傑作。
除了生理期,你從不翹班,拚命賣身以維持新生活的家計。
「這是你活下來的獎勵。」

他的辱九*九*藏*書罵與拳打腳踢,如豪雨般落在你身上。
你將內褲揉成一團塞入超市購物袋,緊緊打了個死結。
從前也是嗎?我記不得了。不過,現在的確是危急關頭。
身體恢復知覺后,你才發覺自己一|絲|不|掛地倒在床墊上。
你全身上下無一倖免,隔天痛得無法上班。
「我的桃花全都是爛桃花。」
身體疲累,腰就挺不直,視線自然往下垂。
遭警方大力掃蕩的歌舞伎町中,那些隱沒在檯面下、在周圍討生活的性工作者,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遭到綁架、搶劫,甚至強|暴——你聽過類似的犯罪傳聞,公司也叮囑過你們務必小心,但你萬萬沒想到,這種慘事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時機到了吧?」
淪陷的最大因素是經濟狀況。開始在應|召站上班后,你的經濟狀況好轉了。
「殺掉他就好了。」
清醒使愛情逝去,徒留懊悔。
你條件反射地伸手抵擋,卻擋也擋不住,整個人彎成「ㄑ」 字形飛了出去。你的腰撞上桌子,桌上的杯子掉下來摔了個粉碎,聲響聽起來異常刺耳。


與其如此,你寧願不要看見真相,寧願不要清醒。
剛入行時,光是工作一整晚,就讓你身心俱疲。你深深地體會到性工作其實是嚴苛的肉體勞動。
「別死!」
電視劇跟漫畫里經常出現肚子被毆而昏倒的橋段,現在你知道那是假的了。人沒那麼容易失去意識。疼痛、苦楚與反胃的感覺,從你的傷處流竄至全身。
就在你這麼想的瞬間,圓胖男伸手扣住你的脖子。
他說:「貴的酒會讓我想起當牛郎的日子,很討厭。」所以他都喝些瓶裝廉價酒。酒錢不貴,但你擔心他喝出病來。
「姐姐,那我來發表政見好了。我的政見就是『我會救你』。」
圓胖男揚起嘴角。
憐司摟著你的肩,溫柔地安慰你,輕撫你的頭。
「啊!」
你對這輛車沒印象。車窗上貼著反光隔熱膜。
接著,你聽見了聲音。
啊,對了,這就是所謂的「人只是一種自然現象,沒有道理可言」啊。
憐司再度哭著道歉,向你保證「下次絕不再犯」。
他說,在日本的外國人早就集結成反日勢力攻佔了日本媒體,民眾都被洗腦了。
憐司皺著那張尚未消腫的臉,哭了起來。
然而,你不想逃走,也不想費力掙扎。
不過,憐司的個性本來就很大男子主義,你認為既然他有力氣發怒,至少代表他的身體已經康復了。


「噢噢噢噢噢!」遠方傳來野獸的咆哮。
說時遲那時快,麵包車的門猛然打開,四隻手伸出來抓住你的身體。你下意識地想大叫,但還沒來得及出聲,嘴巴已被一隻手捂住。
「剛下班?」他問。
圓胖男一|絲|不|掛,全身毛茸茸的,彷彿野生動物。烏黑的體毛從他的胸口延伸至腹部、胯|下,陰|莖垂軟,好似一條細長的蛇。
你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全身冒汗。怦咚!怦咚!你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大聲。
你暗自嘀咕著走過布告欄,忽地聽見了久違的鬼魂呢喃。
但沒救就是沒救。
追本溯源,最後只能怪自己不該被生下來。然而,出不出生本來就由不得你,所以你無從怪起。
「哇,你沒事吧?」

這天憐司似乎心情不好,中午一起床就臭著臉,然後開始喝酒。
看來,他常逛的網路匿名留言板給他灌輸了這類想法。
「哦,還活著啊。」圓胖男露齒而笑。
初次聽聞憐司身世的你,對他寄予無限同情。
「不要——」
與仰賴前夫山崎的薪水過活,去保險公司上班、和上司芳賀談不拘泥於形式的戀愛相比,你寧可為憐司鞠躬盡瘁,做牛做馬,唯有他的感激能深深地滿足你。
在即將斷線的意識之中,你聽見了一個聲音。
然而,不久你就清醒了。不,你是被打醒的。
他哭著向你保證,沒想到隔周就毀約了。
你在床墊上跪坐,自己解開胸罩扣子——你母親似乎也做過類似的事情。
圓胖男雙眼圓睜,撲哧一笑。
原本你擔心憐司的健康,後來轉念一想:遇到那種慘事真的很可憐,既然他喜歡喝酒,就讓他喝吧。
他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白臉。
逃離暴力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分手。
憐司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小票券。
一條橘紅色金魚出現在你漆黑的視野一隅。
圓胖男遞給你罐裝濕紙巾。
鬼魂乾脆地說道。
主治醫師說他沒有生命危險,然而,複雜性骨折的部位日後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你覺得很不合理,建議憐司報警,但他死都不肯答應,還揚言:「條子怎麼能信啊!不要害我丟臉!」
「對!就是這種幹勁!很好,再來!千萬不要放棄,直到最後都要賣力掙扎啊!」
你們在明治大道分別,接著你一面閃躲牛郎店的皮條客,一面穿越歌舞伎町,獨自走向車站。
昏迷前的記憶,逐漸在你腦中蘇醒。
圓胖男笑著扣住三白眼男的肩膀。
圓胖男態度強勢,三白眼男只好不甘心地點點頭,摸摸口袋。
你心中那個「可憐而無助的情人憐司」早已消失,搖身一變成了「把你當成沙包的恐怖小白臉憐司」。
「救救我……」
憐司每天都守著筆記本電腦,不過只有一開始是在認真找工作,漸漸地,打電動和逛網頁的時間越來越長,最後變成整天盯著網路匿名留言板。
這條公寓與綜合大樓櫛比鱗次的巷弄平時就很安靜,清晨更是萬籟俱寂。路上只有你一個人,從明治大道傳來的微微喧囂更凸顯了巷弄的寂靜。
你還來不及回神,就被圓胖男推倒在床墊上。
男員工不疑有他,點頭同意。
只見圓胖男聲淚俱下地慘叫道:「全毀了!踐踏拚命抵抗的人才有價值啊!這下全都毀了!」
「拿去。」
在「幽會人|妻」上班不久,你遇見了那傢伙——牛郎憐司。
「可是……」
你第二次來訪時指名憐司,他當場邀你出去約會。你喜滋滋地答應了,然後被憐司迷得暈頭轉向,無法自拔。

這次他生氣的原因,比上次更微不足道。
「你聽好,別吵!」
你捂著肚子,還沒說完「不要打」,就又被踹了一腳。
此處是視覺死角,路人無法從馬路上一窺究竟。這裏雜草叢生,水聲淙淙,或許附近有河流。
「抱歉了,小妞,陪我們一下吧。」
從憐司的掌心傳來了某種感覺,它深深滲入你的腦中,使你宛如久旱逢甘霖。
「為了保衛日本,我們必須把在日外國人一個個趕出去!」這九-九-藏-書種恐怖的言論,他竟能若無其事地說出口。
他到底在鬼扯什麼?
同居三個月後,憐司對你不再滿懷感激,反倒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挑你毛病。
跟他結婚?請他當家庭主夫?不可能。
為什麼他們要綁架我?我要被帶去哪裡?
尊嚴?你不就是打算踐踏我的尊嚴嗎?
三分頭男就是不肯鬆開你。
「辛苦了。用這個擦一擦,把衣服穿上。」
「等我一下。」
至於另一個人,你對他的第一印象是孩子氣,巨大的身軀配上一張娃娃臉,稚氣未脫。他留著三分頭,眉毛很粗,穿起運動服活像高中運動社團的學生。
「你氣色不好啊,是不是出來夜遊,喝酒喝太凶?」
「小妞,你膽子不小嘛。好啊,還給她。」
意識漸漸模糊時,你以為自己死了——但你沒有死,你活下來了。
因此,不少牛郎會在店外跟顧客見面,發|生|關|系,介入私人生活,對顧客虛情假意。
他沒有解釋究竟為何起爭執,只說公司開除了他,還把他從宿舍趕了出來。受了這麼重的傷,公司的人卻一次也沒來探望他,當然也不打算付慰問金或醫藥費。
你一頭霧水,而圓胖男則口沫橫飛地接著說:「還有,你不是在賣身嗎?不是專業的性工作者嗎?怎麼可以輕易讓人白嫖啊!要有尊嚴啊!你要認真、拚命抵抗才行啊!」


「很好,對,就是這樣!再用力點!用力掙扎!你也不讓步,我也不讓步!這就是戰鬥的本質!這就是生存!想活著就得戰鬥!好,我也要上了,喝!」
街上的喧囂聲消失了。
你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憐司卻沒有停手。
圓胖男不可一世地說道。
「想到家裡有那傢伙就覺得煩。」
「天啊!憐司!」
這原本是一件好事,但你萬萬沒想到這個「每天酗酒、散發仇恨言論的男人」居然真的動手打你。
受暴的後勁尚未從你身上褪去,你的身體發燙,頻頻顫抖。
前方傳來粗啞的聲音。
我要死了——
事已至此,只能認命了。你決定把這件事當成加班,只不過不但沒錢賺,還被搶了個精光。總而言之,你想盡量減輕痛苦,早做早解脫。


行駛幾十分鐘后,車子停了下來。
這種「意圖掩蓋流氓味」的車子在這一帶很常見,因此你沒多想,徑直走過那輛車旁——
「過來。」
在你即將喪命之際,暴力之雨停歇,換成了另外一陣雨。
你真心這麼想。
「咦?麻里愛,怎麼了?你要在公司過夜嗎?」
「好久不見。」
你渴望得到讚美。
你的眼睛彷彿被蒙上了一層黑紗,連眼前的圓胖男都看不見。

「幸好你沒死,不然處理屍體可是很麻煩的。」
「小姐,你沒事吧?」
你甚至考慮過要照顧憐司一輩子。
然而,唯有右手掌還殘留著後遺症,無法自由運用手指。如此一來,他無法正常使用筷子,只能用湯匙與叉子進食。
背部又挨了一記重擊。
「王八蛋,還想騙我!以前有人在這裏自殺對不對?」
組合屋的天花板與圓胖男進入你矇矓的視野。
「現在你是怪我了?!因為我沒賺錢,所以沒資格挑房子是不是?」
憐司在你家白吃白喝白住,不工作也不找工作,每天只會喝酒上網。
只是,察覺真相不代表能扭轉情勢。
是否不應該向憐司提議同居?可是當時是情勢所逼。還是說,不應該接下那通電話,搭救憐司?可是他那般絕望地向你求救,誰能忍心拒絕?那麼,是否當初不該跟著憐司去牛郎店?但你那時非常渴望慰藉。那就是不該在應|召站工作了?可是那時……
別說吵鬧了,你根本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這男人在車上搶走了你的皮肉錢,而且還嘲笑你。不把這筆錢要回來,你誓不罷休。
這股前所未有的劇痛使你窒息。
不想乖乖認命?不想被強|暴?那還用你說。可是,綁架我的不就是你們嗎?
「你在說什麼啊,我要怎麼做才能辦到?」
「我、我受傷了,沒辦法動……你……快來……」
那天你第一次上「全天班」,從傍晚工作到清晨。
其中一人有雙三白眼,嘴邊還長著一圈鬍子,年紀大約三十好幾,綁著馬尾。
他的淚水帶給你一種奇妙的快|感。
杜鵑丘的套房容不下兩個人住,於是你搬進東中野的兩室一廳一廚公寓,邀憐司來住。
憐司有雙漂亮的鳳眼。當時你尚未了解夜店街的生存之道,身心俱疲時遇上男人的溫柔關懷,簡直讓人無法招架。
汗水讓你的體溫直線下降。
此處應該還在東京都範圍內,只是比較偏僻荒涼。
說穿了就是如此,但你依然搖搖頭說:「沒這回事。」
你的情緒逐漸簡化。
三分頭男鬆開手,放開你的嘴巴與身體。

你的腦袋異常清醒,你覺得自己彷彿脫胎換骨,如獲新生。
不久,原本被動接受慰藉的你開始採取主動,不自覺地自掏腰包開了一瓶香檳。
與不喜歡的男人上床很噁心。這條路雖是你自己選的,但其實你百般不願。整晚逼自己咬牙做不想做的事情,也難怪渴望別人的認同。

你大吃一驚,趕緊打電話向公司請病假,搭計程車前往憐司指定的地點——高田馬場站附近。
「這樣啊,辛苦了。看來你工作很認真。」

他剝下你脫到一半的胸罩,也一併脫掉你的內褲跟塑身褲。
進入浴室后,你打開蓮蓬頭。含有老公寓獨特鐵鏽味的冷水不久后變成了飄著鐵鏽味的熱水。
他甩我巴掌——剛回過神,你的肚子又挨了憐司一記重拳。
三分頭男拉住你的手,你毫不抵抗,乖乖下車。
圓胖男已套上襯衫,一旁還有三白眼男、三分頭男與原本在車上的電棒燙男。他們三人似乎鬆了一口氣。
由於前任房客自殺,因此房租遠低於市場價,但你決定瞞著憐司。
沒錯,時機到了。
我不行了……
下午,你一邊準備外出,一邊辯解似的咕噥著:「今天有客人提早預約,好煩。」
屋子約有十疊大,後面有個小廚房,地上鋪著灰色地毯,窗帘全都拉著。除了牆邊的兩個小柜子,室內沒有任何稱得上傢具的東西,房間正中央則有一張大床墊。
「咦?」
你終於明白了。

將你拉入車裡的,是兩個穿著運動服的男人。
三分頭九-九-藏-書男跟三白眼男沒脫衣服,在門口把風。
你決定先回公司一趟,借浴室沖個澡。你可不想帶著胯|下的癩蛤蟆精|液搭電車。
辛辛苦苦賺來的皮肉錢不僅被搶走,而且還被恥笑,天理何在?
他們帶你來到一幢大建築物的後方,建築物大如工廠。
你覺得自己的胸口彷彿正被狠狠地割開,體內的靈魂也被硬生生地搗爛。
憐司只會用手機上網、傳訊息,從未接觸過計算機,於是你幫他全部設定好,也教了他基本的計算機使用方法。從前在客服中心學來的技巧,此時竟然派上了用場。
他的嚴重暴力行為硬生生地打醒了你。
什麼跟什麼啊!

你體內湧現一股暖流,這奇妙的滋味使你內心的陰霾一掃而空。
「不,我只是想借用下浴室而已。」
他好可憐。
早一秒也好,真想早點洗乾淨。


憐司到旁邊的自動販賣機買來礦泉水,然後遞給你。
又下雨了。暴力之雨與淚雨。
好冷。
你沒有撿錢,反而看著圓胖男旁邊的三白眼男說:「我不要這一萬塊,叫那個人把他偷走的錢還給我。」
「不要打了!」你終於喊出了聲。
「我們送你去葛西車站,你從那裡乘車回家。一萬夠吧?」
你緩緩張開雙眼。
跟強盜要錢簡直就是魯莽,但不知怎的,你一點都不害怕。

「我老爸怎麼看都是酒精中毒,只是死不承認罷了。大白天就喝酒,心情不爽就打我出氣,痛毆我一頓后,還會突然哭出來,跟我說『抱歉,請原諒我』啊!有沒有搞錯啊!如果我一直待在那個家裡,要不就是我被我爸殺掉,要不就是我殺了他。」

圓胖男將一張萬元紙鈔扔到你面前。
你提心弔膽地度過了一段日子。盛夏已盡,時間進入8月下旬。
不幫他怎麼行呢?
好痛苦。
「這怎麼好意思?陽子,真的很謝謝你,我只剩下你了。」
你在公寓的走廊上與兩名剛下班的應|召小姐碰個正著,由於沒有私交,你們只是對著彼此默默點了個頭,然後各走各的。
花錢找罪受,真是豈有此理,但你覺得憐司生氣的模樣充滿了男人味。
同一時間,你大口喘氣,嗆得咳了好幾下。
你決定早點出門。

你原本以為自己會被那傢伙殺掉。
歹徒的目標是應|召小姐而非應|召站,因此,只要受害者忍氣吞聲,事情就會不了了之。受害的應|召小姐幾乎不會報案,而應|召站和在其背後撐腰的暴力組織也不想自找麻煩,所以不會追查歹徒,更不會收拾善後。
你拾起散落在床墊上的內衣褲與衣服,匆匆穿上。

用他的命換錢?
他搖頭晃腦,圓臉上浮現出青筋,汗水飛濺到你臉上。
你覺得自己快死了。
你完全豁出去了。
1月中旬,春節剛過不久,你接到憐司的電話。你從未聽過他用如此窩囊的語氣說話。
想從早上剛下班的性工作者身上攫取金錢的不只是牛郎,還有人以更直接、更暴力的方式搶奪錢財,那就是「狩獵應|召」。
你咽不下這口氣,好想大哭大鬧一場。
據憐司所言,他在網路留言板上看見了「真相」,也學會了愛國與保衛國家的重要性。
牛郎店跟色情酒店、應|召站這類服務男性的店家不同,店裡採用「永久指名制」,顧客一旦指定牛郎,就不得更換。換言之,店家主打的並非一時的快|感,而是長久的關係,亦即高真實度的模擬戀愛。幾乎所有牛郎店都以這種方式賺大錢,證明它確實切中了許多女性的需求。
「我來逼出你的幹勁。」
三分頭男用力一推,你不禁踉蹌幾步,倒在床墊上。
你那句「噁心!」並沒有被任何人聽見,悄悄沒入尚未天明的新宿街頭。
而且,他壓得你喘不過氣,讓你的生活失去光彩,只留下賣身的痛苦與挨揍的疼痛。
就跟染上性病的情形一樣。你不該心存僥倖,因為風險真的很高,而且並非想避就避得掉。
萬一挨揍,就想想「其實他也受傷了」「最痛苦的人是他」,最好對自己的痛苦視而不見,並傻傻地相信「總有一天,我要跟他共組一個和樂的家庭」,這樣會好過許多。

你的手開始失去知覺,逐漸無力再抓住圓胖男的手臂。
麵包車的停車處旁有間小組合屋,圓胖男打開門鎖入內,三白眼男與三分頭男也帶著你走了進去。
直到此時,你才注意到圓胖男擱在膝上那隻略黑的手。
他出院時,你送了一台筆記本電腦慶賀他出院。這是你去新宿的家電量販店花三十萬買來的,據說是當下最好的機種。
憐司身受重傷,身上共有六處骨折、多處毆傷,送進醫院后便直接住院。
原來他知道!你暗吃一驚,點頭道:「嗯,算是吧。」
你受到了慰藉,深深的慰藉,濃濃的慰藉。
你蜷起身子,蹲下來背對憐司,以保護身體。
一段時間后,憐司終於能說話了。他在床上憤憤啐道:「那些傢伙真卑鄙。怎麼想都是他們的錯,公司卻跟他們同一個鼻孔出氣。」
你的背部感受到了行駛帶來的慣性。

憐司那隻因後遺症而無法靈活運用的手,用來毆打弱者倒是挺利落的。
他明明選擇了死亡,居然還好意思叫你活下去。
「對不起,可是如果不住在房租便宜一點的地方……」
你對沿路的皮條客視而不見,徑直來到明治大道。
「你講什麼屁話!你可是被陌生男人綁架了,而且可能會被強|暴啊!你不想乖乖認命吧?不想被強|暴吧?」
只見年輕女性候選人海報的嘴唇開始顫動,緊接著變成一條橘紅色金魚,浮在空中。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你心裏大致有底。
某處傳來尖銳的話音。
然而,你對此毫不在意,認為憐司只要用自己的步調做想做的事就好。

你終於發覺大事不妙。
憐司的口頭禪是「不要害我丟臉」。如果你一陣子沒去店裡,他會突然打電話來罵你:「你在搞什麼,快來店裡找我!不要害我丟臉!」即使你去了,若是點了便宜的兌水威士忌,他還是會罵你:「喝什麼便宜酒,不要害我丟臉!」
你常常想,若是憐司消失就好了;若是能拿到一筆大錢,你就不必再賣淫了。
「我會乖乖聽話的,請你對我溫柔點。」
你換好內褲再度踏出公司時,已經是凌晨五點半了。
「哈哈,我的桃花運也read.99csw.com好不到哪裡去啊!」
「哼,有意思。」圓胖男在你面前盤腿坐下,「說來聽聽。」
你不禁認為自己接下了燙手山芋。
他用力掐住你的脖子,壓迫你的氣管,使你無法呼吸。
是小純的鬼魂。你死去的弟弟正衝著你大叫。
他的語氣中泛著一絲冰冷銳利的氣息。
追本溯源,最後只能怪自己不該被生下來。然而,出不出生本來就由不得你,所以你無從怪起。
三分頭男的呼吸略顯紊亂,但壓著你的力氣絲毫未見減弱。
通過眼角餘光,你瞧見了車窗隔熱膜外的灰色景緻。高樓大廈如跑馬燈般流逝而過,你不知道車子將駛向何方。
「不用急著找工作,慢慢來,你就用電腦打發時間,散散心吧。」
有一天,你一回家,憐司就對你大發雷霆。
「機會來了!你非活下去不可!水到渠成的時刻到了!殺掉那傢伙的條件湊齊了!」
你默默接過,用幾張濕紙巾擦拭胯|下。
憐司很感謝你,揚言說:「我要用這個找到自己能勝任的好工作。」你則認為只要憐司高興就好。
因為此時的你早已遍體鱗傷。情場失意,又被趕出職場,最後只能下海賣身,這讓你的心破了一個洞,唯有憐司能填補那塊空缺。
你的眼前一片矇矓。
「王八蛋,有工作了不起是不是?你在挖苦我嗎?」
他打開錢包,抽出裏面的紙鈔。這是你陪四個男人睡覺所賺來的錢,而且其中兩個是「來真的」,有一個(應該說是一隻)還不戴套內|射。
「搞什麼,只有這麼一點錢?」
他比你小七歲,今年二十八。這年紀不難找工作,可他是高中肄業,又沒有任何證照,而且受傷的後遺症導致他無法靈活運用右手,看來沒那麼容易找到「好工作」。
圓胖男一邊解開襯衫的扣子,一邊靠近你。
「嗯,我不會再做這種事了。我保證。」
總有一天,我要跟憐司結婚,然後我出門賺錢,憐司在家當家庭主夫——
接著,你向他求情。

你出門上班時,隔壁的女房客問憐司:「你們這間房很便宜對吧?」接著就跟他爆料了。

你痛快地喝到快中午才結束,憐司送你到店門口,笑著說道。
「不行,我又沒地方可去。」

真是莫名其妙。
「我會給你很多很多錢!幫我殺人!」你大喊。
無論你多使勁,圓胖男的手依然牢牢掐著你。
「不想受傷就閉嘴!」
你硬著頭皮賣身,養活一個自己不愛的恐怖男人。
「正確說來,是你自己救自己,畢竟我活在你體內嘛。其實,你早就知道該如何脫困,我只是提點一下而已。」
他就是憐司,本名河瀨干男。
比如,你幫他去便利商店買便當,如果便當里有他討厭的香菇,他就會氣沖沖地大吼:「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不料,圓胖男卻皺緊眉頭,大吼一聲:「放屁!」
原本你就打算幫助他,這下子更加堅定了你的決心。
你動彈不得,只能將視線移向副駕駛座上那名轉頭看著你的襯衫男。他跟不倒翁一樣圓滾滾的,小平頭,黑髮中摻著几絲白髮。與在後座壓制你的兩人相比,他顯得年長許多。
你腦中閃現出那傢伙平時毆打你的片段。冰冷深沉的恐懼直直掉進你腹部深處。
你只會對樹里聊起憐司,偶爾向她抱怨。樹里說她的每任男友都會揍她。
然而,人高馬大的三分頭男壓制著你,你動彈不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飲恨。
他一如往常喝得爛醉,一邊怒罵,嘴巴還一邊噴出酒臭味。
於是,你看到的凈是路邊的空罐、煙蒂、揉爛的傳單之類的垃圾。
「嘿嘿,就算你叫破喉嚨,外面的人也聽不見。」
「算你倒霉,不過也算你活該,誰教你要賣肉。」駕駛座上的電棒燙男竊笑道。他叼著煙,似乎不打算下車。
或許他不是自願如此的;或許是酒精害了他;或許他並不想揍你;或許憐司也不樂見發生這般暴力與淚水的循環,這一切卻註定要發生在他身上。
「好了,開始吧。」
「是,也對。」
是否不應該向憐司提議同居?可是當時是情勢所逼。還是說,不應該接下那通電話,搭救憐司?可是他那般絕望地向你求救,誰能忍心拒絕?那麼,是否當初不該跟著憐司去牛郎店?但你那時非常渴望慰藉。那就是不該在應|召站工作了?可是那時……
接下來,你只看到憐司舉起右手。
懊悔是一種只會腐蝕內心的情感,毫無存在的意義——不,或許所有的情感都沒有意義。
一切不知持續了多久。感覺就像一輩子那麼長,你還以為自己會死在他手中。不過,實際上只過了幾分鐘。
薪水是當日支付,你也沒有記賬的習慣,因此,連你自己都不太清楚月收入有多少,但從每月的花費逆向推算,你的月薪大概是五十萬元。地下錢莊知道你收入穩定后,便不再刁難你,別說三萬元了,想借多少都不成問題。
因此,你以為他是真心關心你。
你沿著方才和琉華一同走過的歌舞伎町原路折返,並順路在便利商店買了內褲。蒼白瘦削的年輕打工仔面無表情地打著收款機,說著:「五百……二淑……日鹽。」聽了這口音,你才明白他不是日本人。你掏出千元大鈔,接過零錢與印有綠色條紋的購物袋。
三白眼男、三分頭男與電棒燙男驚訝地面面相覷。
「姐姐,別死!活下去!」
條件都湊齊了。動手吧。
算了,隨便你們。
你搖搖頭。
鬼魂發出啵啵的笑聲。
憐司說,他跟公司的前輩起爭執,所以被修理了(也就是被圍毆)。
三白眼男說,嗓音中帶著金屬般的尖銳。
「哦,請用。」
「我不小心氣昏頭了。對不起,原諒我。多虧有你我才能活下來,我卻恩將仇報。住這間房沒關係,我沒有任何意見。」
剛出院那陣子,憐司走路依舊一跛一跛的,不過一個月後,他已經恢復了八成,日常生活不成問題。
看來圓胖男地位較高,可能是老大,而電棒燙男、三白眼男與三分頭男則是小弟。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為了不惹他生氣,你搞得自己成天緊張兮兮的,生怕說錯話,做錯事。

為什麼我會落得這種下場?
途中,你經過了貼著競選海報的布告欄,上頭並列著數張陌生大叔大嬸的笑臉。
電話另一端的憐司顫聲說著。
那天下午,在新宿街頭,你在通勤途中聽見皮包里傳來手機鈴聲。九九藏書
鬼魂啵啵笑道。
反正怎麼反抗都沒用,既然如此,倒不如順著他的意,省點力氣。
你覺得事不關己。反正政黨輪替也不會改變你的生活,而且還會惹怒憐司,既然如此,你寧願不輪替。你從來不曾投過票,這次你也不會去投票。
「來我們店休息吧。有這個的話,三千元就能喝到飽。」
你不知道究竟該從哪裡開始懊悔才好。
電棒燙男發動引擎,車子動了。
果然,他們的目的不只是搶錢……
這個日夜顛倒的奇妙昏暗空間,給了你強烈而難以抵擋的慰藉。
酒瓶先飛了過來,接著拳頭也跟了過來。

男員工見你現身,便順口一問。
「只要那個會揍你的男人消失,然後再拿到一筆助你脫離火坑的大錢,問題就解決了,對吧?」
「對,就是壽險。」

你真的覺得噁心至極。
你覺得生活很充實。
他好久沒出現了。仔細想想,自從你認識憐司后,他便不再出現。
你慢慢起身。
他今天喝酒的速度比以往快,一直嘀咕著「可惡」「為什麼我這麼倒霉」「開玩笑」,火藥味濃厚,因為上周才發生過不愉快,你不想再刺|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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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錯愕萬分,問自己:為什麼要賣身養這種男人?
陽子——
遲來的麻痛感從你的左臉處逐漸擴散。
今天只有樹里跟你同路做伴。
聞聲,你抬頭一看,原來是一名穿著淺粉紅色針織衫與黑色外套的高大男子,正憂心忡忡地看著你。
「——喂,你還活著嗎?還活著就應個聲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憐司竟抱著你,一邊哭一邊道歉。他的淚水一滴滴落在你的後頸上。
你從未嘗過如此殘酷的暴力,肉體的疼痛逼得你不得不面對現實。

搞什麼,到頭來還是要強|暴我嘛!
憐司說自己的父親「怎麼看都是酒精中毒」,但是他本人似乎也酒精成癮。
對憐司有更進一步的認識后,你才發覺原來他很愛面子,而且蠻橫不講理。在業界,這種人被歸類為「唯我獨尊型」。
你明知此舉不正常,卻仍堅決執行。
而一旦察覺真相,就無法再裝聾作啞了;一旦清醒,就無法再沉浸於幸福的夢境中。
你嚇得縮起身子。
一旦經濟狀況穩定,人就不會發現自己周遭的東西有多麼扭曲,這是不變的真理。
好痛苦!
沒錯。
「啥?」三白眼男威嚇一聲,朝你逼進一步,「王八蛋,有種再講一次!」
可是,有時還是會有飛來橫禍,你只能趕快蹲下身子以減輕傷害,等待暴力結束。
你奮力揮動四肢,雙手攫住圓胖男的手臂,拚命想掙脫。
事發的關鍵,在於憐司發現你們所住的房子是凶宅。
生日。被一隻像癩蛤蟆的客人內|射。笨女人說她要奉子成婚。癩蛤蟆的精|液從胯|下流出來。回公司洗澡后,在返家途中遭到綁架。狩獵應|召。四個男人。啊,對了,我被這個圓胖男掐住脖子強|暴了。
可是,誰知道居然會死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傢伙手下。
想想當時的你,怎麼會那麼傻,連這是拉客手法都看不出來呢?你打從心底相信,這位關心你的路人只是恰巧在當牛郎;至於邀你去店裡休息,也是出於一片好意。
快凌晨五點了,牛郎店的「日出而作」正式開始,為夜店街增添了許多活力。
如果你們有人願意救我,別說投票,要我做牛做馬也行。
「期待你下次再來,記得指名我。」
無實體店面的應|召站辦公室不會設在鬧區,而是設置在附近的辦公大樓或住宅區里。這種地方從凌晨到清晨通常都杳無人跡,是歹徒埋伏作案的最佳時機。
你直視這夥人的老大——圓胖男,問道:「你殺過人,對吧?」
你們從牛郎與顧客時代一路累積至今的情感,在此刻頓時冷卻、失溫、崩塌。
原來我被載到了這麼遠的地方?
起初憐司還算客氣,每天都不忘對你說「謝謝」「多虧有你,我才能活下來」。
這句話就是引爆點。
窸窸窣窣。你轉動眼球,望向聲響傳來的方向,只見三白眼男正在翻你的皮包。
你曾問他:「喝這麼凶,這樣好嗎?」沒想到他竟然板起臉大吼:「我很強壯,沒問題!」從此你再也不過問了。
「姐姐。」
他們對你讚譽有加,沒有一個人潑你冷水。「哇——」「這樣啊。」「原來如此。」「不簡單啊。」他們的嘴巴甜得不得了,還不時輕摟你的肩,摸摸你的頭,不忘在交談中摻雜肢體接觸。
「欸,小妞,你不爽的話就逃啊,用力掙扎啊。」
即使日後清醒,也已萬劫不復。
你在更衣間脫下內褲,上面沾著泛黃的精|液,發出腥臭味。癩蛤蟆的口臭與體臭霎時浮現在你腦海中。
可是,你不知道究竟該從哪裡開始懊悔才好。
什、什麼?
你覺得自己簡直無藥可救。
十天後,他出院了,可是不能回宿舍住,頓時無家可歸。他的父親住在神奈川的海老名市,但他堅持不肯回老家。
剛才好像有人說,算我倒霉?誰叫我要賣肉?對,沒有錯,可是你們說,我還有什麼路可走!王八蛋……
你將隨身攜帶的殺菌沐浴乳抹遍全身,反覆搓洗胯|下。不僅如此,你還將熱水的溫度調到最高溫四十二攝氏度,並將水量轉到最大。你一邊沖洗,一邊祈禱能將陰|道里的精|液與黏在身上的一切全都沖得一乾二淨。
細數過去的交往對象,你從沒遇到過他這種蠻橫的男人,這一點深深吸引著你,而他有時也會對你流露溫柔的一面,稱讚你「謝謝,你最棒了」,更是帶給你無上的慰藉。
而且,他變得很喜歡罵外國人(尤其是中國人和韓國人),動不動就把「如果是我們日本人」「身為一個日本人」掛在嘴邊。
「乾脆溜走算了。」
男子見你盯著他的手,賊笑道:「嘿嘿嘿,不錯吧?老天爺多給了我一根手指,跟太閣大人一樣。」
你撿起紙鈔。
看來,只有圓胖男老大會對你下手。
不過,一萬元用來搭計程車應該綽綽有餘。只是……
憐司倚著鐵絲網,如斷線的木偶般癱坐在砂石地上。他傷痕纍纍,衣服破破爛爛的,顯然挨過一陣痛打。原本髮長及肩的他,如今頭髮已被剃成狗啃般的三分頭,而且鼻青臉腫,口鼻血流如注。
此人肯定殺人不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