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亮出手機里的照片。

照片里，一名生著鳳眼、穿著亮面黑西裝、頂著牛郎頭的男子，正面對著鏡頭。

既然她有地方住，對母親的接濟也沒有中斷，就不可能沒有收入。這表示鈴木陽子一定有工作。

「那男人長什麼樣子？」

「這個嘛……」

「我想應該是吧，他整天都在家。當然，也有可能是個人工作者……不過，我聽過他大吼『有工作了不起是不是』，所以八成沒工作。」

詳細檢查「Will Palace國分寺」的屍體（應該說肉塊）后，他們檢驗出微量的三唑侖，這是很容易取得的強效安眠藥的主要成分。

有些女人為了逃離不合理的掌控，會不惜殺害男方。雖然殺人於法不容，但有些人的確已走投無路，若不先下手為強，恐怕必死無疑。

算了，記不得鄰居的正確居住期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然而，其他搜查員去三鷹市打聽時，獲得的結果卻都跟綾乃的相同：鄰居只見過鈴木陽子，從未見過她的丈夫河瀨干男。這地址果然是煙幕彈，河瀨干男八成不住在那裡。

看來，鈴木陽子當初確實與河瀨干男在那幢公寓同居，也被河瀨干男毆打過。

「咦，嗯，對啊。」

「特種行業？您知道詳細的工作內容嗎？」

「這位鈴木小姐在2009年1月到11月之間住在這裏，對吧？」

「您跟鈴木小姐有來往嗎？」

河瀨干男死後，鈴木陽子又與兩名男子結婚，當了兩次寡婦，八成是為了詐領保險金而殺人。

綾乃再度發問。

井上將咖啡一飲而盡，托著餐盤起身，綾乃也應聲跟上。

「我懂了。」九九藏書綾乃點頭。

這樁案子或許也是類似的情況，不過……

遠方傳來電車賓士的聲響。

「對對，就是這個人。她以前住在我隔壁。啊，我想起來了。鈴木小姐，鈴木小姐，她的門牌上好像就是寫著『鈴木』。」

此外，屍體的DNA與綾乃從Q縣「常春庄」帶回的臍帶DNA一致，屍體的身份被正式確認為鈴木陽子。如此一來，目前所知的案件關係人中，只剩下八木還可能活著。

「那年在震災發生前換過執政黨，還有邁克爾·傑克遜也死在那一年。」

科學搜查研究所在今天早上的搜查會議上提出了幾項報告。

他是撞死鈴木陽子最後一任丈夫的人。假如將一連串的離奇死亡案件視為連環保險金殺人案，那麼他就是最後的犯罪執行者。

「我還順便告訴他『上一任房客自殺了』，結果，那天鈴木小姐回來后，隔壁傳來『搞什麼鬼』『想害我丟臉是不是』之類的怒罵聲……呃，我是不是不應該告訴他？這樣好像很對不起鈴木小姐……」

井上點頭，啜飲了一口甜甜圈的附餐咖啡。

它熠熠生輝，發出孤傲而冰冷的光芒。

或許這位鄰居並沒有猜錯。

「好了，走吧。」

「若是能找到那個姓八木的男人，案情就明朗多了。」井上喃喃說著。

根據戶籍與住民票的記載，鈴木陽子於2009年11月與河瀨干男結婚，然後從中野區搬到三鷹市，在「三鷹Ester」定居。

女子抬起頭尋思半晌，接著說道：「感覺怪可憐的。她有個伴，不知道是她老公還是男朋友，好像是小白臉。」

井上九-九-藏-書也跟著停下腳步，仰望天空。

許多應|召站與色情酒店不會代扣所得稅，因此，稅務記錄一片空白並不足為奇；此外，急需用錢的女人，的確很容易選擇這類工作。

綾乃腦中的幾塊拼圖終於拼在一起了。

鈴木陽子先去「常春庄」探望母親並決定支付撫養費，之後才辭掉保險工作。她在急需用錢的時期失去了工作。

家暴啊。

「呃，嗯，大概吧。」

那間公寓的前一任房客自殺了，所以它其實是「凶宅」。

這幢公寓並非單身公寓，住戶大多都不是獨居，這名女子也和姐姐同住。

女子曾在走廊巧遇那名男子，若無其事地問他：「你們這間公寓很便宜對吧？」不料他完全不知情，表情甚為訝異。

他們在「Verde東中野」問了大約五名房客（包括隔壁的女房客），當中沒有人與鈴木陽子有來往，但所有人都記得與她同居的河瀨干男，也聽到過怒罵聲與慘叫聲。

這是鈴木陽子的第二任丈夫，河瀨干男。綾乃調查他的來歷后，知道他曾在歌舞伎町的牛郎店上班，於是從該處取得照片。

女子含糊地點點頭。

鈴木陽子的上一個住處是調布市西杜鵑丘的單身公寓。她跟第一任丈夫山崎離婚後，便搬到了杜鵑丘，那邊的鄰居沒提過同居人的事情。

結婚八個月後，即2010年7月，河瀨干男死於「三鷹Ester」附近三鷹市牟禮的路旁。生前被障眼法隱藏身形的透明人，死後障眼法也隨之失效，現出了原形。

「對對，還有我也聽過那個……鈴木小姐的慘叫聲。好可憐，她好像偶爾會被九_九_藏_書打，我看過好幾次她鼻青臉腫的樣子。」

「啊，對對對，就是這個人。不過，他的頭髮比這張照片里短。」

綾乃打聽完畢后，已經傍晚六點多了。東京的櫻花已落盡，白天時間變長，此時天空依然泛著淡藍色。

牛郎店的老闆說，河瀨干男跟資深牛郎起爭執，後來自己辭職了。

鈴木陽子住在這幢公寓里時，應該還沒登記結婚，那麼就是同居了。

綾乃決定先去東中野的甜甜圈店吃點東西再回去。

綾乃想起當初在金澤開往Q縣的那班特快車上，她也看過同樣的月亮。

綾乃的直覺告訴她，成功逃離一切的鈴木陽子，其靈魂就在天空彼端。

綾乃決定用當年的重大新聞來提示她。

「鈴木小姐一開始就跟這個男人住在一起嗎？」

「請問，您說他是小白臉，是指他沒有工作嗎？」綾乃問。

「大吼……」

女子忽然想起某件事，趕緊補充：「啊，對了，我曾經問過那男人房租的事——」

家暴並不罕見，如果加上檯面下的案例，夫妻、情侶之間的家暴發生率，其實遠高於世人的想象，而且多半都是女方受害。

「該怎麼說呢……遭受家暴或虐待的女性，確實有可能一時衝動殺了丈夫或伴侶。」

綾乃也喝起自己的咖啡——沒加牛奶也沒加糖。近來快餐店的咖啡變好喝了，黑咖啡喝起來也不錯。深黑褐色的液體在杯中波光蕩漾。

考慮到製造假車禍所需耗費的心力，涉案者可能不止鈴木陽子一人。

「方便聊聊鈴木小姐住在這裏的狀況嗎？憑印象回答就好。」

現在八木下落不明，聯合搜查總部正討論是否該將九-九-藏-書他視為嫌犯，進行公開搜查。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月亮很美。」

「小白臉？意思是說，她與男人同住？」

「哦——那我想應該就是吧。」

他們婚後都不曾出現在住家周遭，直到死後才橫屍在自家附近。

「奧貫小姐，你怎麼想？河瀨這男人的暴力行為跟本案有關嗎？」井上問。

女子趕緊搖搖頭。

綾乃聳聳肩。

「不，我沒問過她，只是她老是傍晚出門，早上回來，還有衣服、包包的款式……總之，她看起來就像是在應|召站或色情酒店之類的地方上班。這是我個人的猜測。」

她腦中靈光一閃，總覺得案情背後隱藏著更大的秘密。

她也不知道為何這想法在腦中揮之不去，簡直就像從天而降，毫無道理可言。

「我跟她沒什麼來往，而且她做特種行業。」

本案的被害人與加害人之間互有關聯，總部認為其背後勢必有一個犯罪集團。

奧貫綾乃一問，女子偏著頭說道：「呃，我也不確定。」

「是啊。」綾乃同意。

綾乃蹙起眉頭。

他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資深刑警，綾乃結婚辭職前就認識他了。他們在聯合搜查總部屬於同一組，井上平易近人，生著一張財神臉，完全沒有刑警的架子。他說由女性出馬比較好打聽消息，因此全權交由綾乃探口風。

「是啊。」綾乃搭腔。

「是不是這個男人？」

「怎麼了？」井上對凝望月亮的綾乃喊著。

哦，原來如此。

綾乃繼續補充。

八木德夫。

貓哭耗子假慈悲。

從前，綾乃在女性搜查班處理過幾樁此類案件。

策劃這起連環殺人案的，應該另有其人。九*九*藏*書

「如果只是想逃離暴力，其實只要殺掉河瀨干男就好。」

「看來她與河瀨干男在東中野同居。」坐在綾乃對面的井上一邊吃著傳統甜甜圈，一邊說道。

鈴木陽子想逃離的並非小小的家暴，而是更龐大的「什麼」。

「呃，個子很高，長得挺帥的……」

八木肯定知道詳細案情，但他應該不是主謀。從犯案形式推斷，如果案情持續擴大，下一個死的絕對是八木。他在這樁案件中恐怕只是執行者，他被主謀誘騙涉案，最後必定難逃一死。說穿了，他只是個可悲的共犯。

如果鈴木陽子辭去保險工作後轉行做特種行業，然後認識了牛郎河瀨干男，說來挺合理的。性工作者或女公關跟牛郎交往是常有的事，可能他們交往之後就搬過來同居了。

綾乃忽然覺得天空中有人在看她，於是停下來望向天空。

他們從JR東中野站搭總武線到市谷站，然後轉搭地鐵到櫻田門站。他們從四號出口走上地面時，天色已暗。

「說的也是。」

照稅務記錄來看，她離開新和人壽后並沒有收入，但那隻代表沒有代扣和申報所得稅的記錄。

「啊，今晚是滿月。」

一名年約三十五歲的女子看著鈴木陽子的照片，點頭說道。

根據住民票上的信息，新幹線東中野車站附近的「Verde東中野」是鈴木陽子第一次再婚前住過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