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縮了縮脖子。冰咖啡來了。我加入糖漿和鮮奶油，用吸管喝了一口后，抬頭望著七美。
我很快就找到了「Humpty Dumpty」。木製的格子店門上坐著一尊木雕人偶，蛋形的木腦袋上有鼻子有眼，身上還穿著三件套的條紋西裝。
現在已是黃昏時分，澀谷到處都是下班的人群。
「為什麼？昨天我在新玉川線跟梨紗道別時，她還背著那個小肩包。我是沒看過她的包，但記事本應該也在裏面吧。梨紗沒回過公寓的話，你是不可能看到記事本的。」
「……嗯。」
「對。」
「兩種可能？」
「現在還不算特別。」
身穿牛仔褲和黃色無袖洋裝的少女坐在靠里的第二張桌子前。我進店時，她似乎也認出了我，微一揚手朝我打了個信號。她的桌上擺著冰咖啡的玻璃杯，旁邊是一個隨身聽。
「……」七美瞪著我，「連這種事也要告訴你嗎？」
「胡說——這不可能。」
七美搖搖頭。
「嗯。」
「回了家的？」
「但梨紗在記事本上寫了你的電話號碼，一整頁紙上就只有這一個號碼。通訊錄里反倒沒有上杉先生的名字。」
「為什麼？」
「我為什麼要撒謊？」
「跟她一樣，在偏僻的鄉下。我是一個人來東京的。」
「現在該輪到我提問了。真壁小姐
九九藏書，你昨天和前天都是在梨紗房裡過夜的？」
七美頭也不回地走向出口。我抓起賬單和她留下的錢，補上自己那杯冰咖啡的金額，跑向櫃檯。將皮夾塞回褲兜時，我的手指碰到了一個小小的硬物。
七美皺起眉，看著身邊的牆壁。牆上掛著小畫框，畫里是《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一個場景：愛麗絲撞見瘋帽子先生、三月兔和睡鼠在舉行瘋狂茶會。
「剛才你說我撒謊，可我確實沒有。真有人撒謊的話，那也應該是你。」
七美表情僵硬地瞪著我，忽地拿起擱在腳邊的包，把桌上的隨身聽塞進去，又取出了皮夾。她反扣賬單，掏出一杯冰咖啡的錢放在上面，隨即站起身。
「為什麼？」
「但是！」七美大叫起來，隨即她意識到了這一點，不知所措地垂下目光，「但是……我昨天一直在梨紗的公寓里，一直在等她啊。我不知道怎麼辦好，想去找個旅館住，可我討厭住旅館的感覺，又覺得必須趕快找間公寓安頓下來，所以就一直待在屋裡看公寓出租信息。她沒回來過，一次也沒有。你騙人！她沒回來過。」
「我也想見她。你一出現梨紗就辭職了。梨紗究竟在哪兒？」
「啊……抱歉，我可不是要打探你的隱私，只是——」
感覺真壁七美是個好強的女孩。九九藏書一頭亂翹的細波浪卷短髮，粗眉毛，寬下巴。這長相就像有人故意搞破壞，從一張美女的臉上抽掉了一點東西。
「那就是第二種了——你對我撒謊。」
「……」
七美深吸一口氣。
「什麼樣的？」
「是的，測試還在研發階段的遊戲。她做的就是這個評測工作。」
「是前天嗎？」
我點點頭。
「是什麼樣的遊戲？任天堂的紅白機還是別的什麼？」
「看來只有兩種可能了。」
「對外保密？」七美盯視著我，「上杉先生也是打零工的評測員？」
「騙人！」七美惶恐地看著我，「你幹嗎撒這種謊？」
「我知道這行為不妥。只是有一次我去她家玩的時候，她出門把鑰匙忘在房間里了。當時她是從門框上方拿出備用鑰匙開的門，還對我說這是秘密。所以我就是用那把鑰匙開門進去的。梨紗回來后多半會嚇一跳，還會生氣吧。不過我是打算道個歉，然後求她收留我過夜的，所以就……」
「嗯，昨天她還好好地上了班，今天早上突然打電話說要辭職。」
「不，不是問你老家，你在東京應該也有住處吧？公寓呀出租房什麼的。」
「你一次也沒離開過房間？」
「我在桌上放了張紙條，寫的是『擅自進屋非常抱歉，回來後會向你好好解釋』。這次出來
rｅad•99cｓw.cｏｍ我也留了。」「你接近我有什麼目的？」
「還？也就是說，今後有這個打算？」
七美瞪大雙眼。
「梨紗是今天說要辭職的？」
「今天梨紗辭職了？」七美抬起頭，像是要擺脫我的話題。
確鑿無疑。昨天梨紗在看不見外面的箱型車裡，從小肩包中取出皮夾，用百元硬幣刮開了窗上的塗料。那個小肩包正是束口型的，奶黃色，有細帶。
我在她對面坐下，指著她的冰咖啡，對過來送水的服務員說：「我也要這個。」
「嗯……」
「你幹嗎？」
「誰知道呢，但我只能這麼想了。」
「你想跟她商量的要緊事是什麼？」
「……」
「我是上杉。」
「上杉先生和梨紗是什麼關係？」
「是什麼樣的工作？」
「所以我很特別？」
「……嗯，是束口型的，配著細帶子。」
「等等，你說小肩包？是什麼樣的？」
「真壁小姐，你說過你跟梨紗是同學對吧。」
這是家小店，橫窄縱長。左邊是一溜吧台，右邊並排放著四張小圓桌，每桌只有兩個座位。
「不，不是市面上常見的那種。遊戲還在研發階段，是對外保密的。怎麼說呢，總之我不能把詳細情況告訴你。」
「什麼意思？」
「你的志願也是成為設計師？」
「……」
「這是實話。我有九*九*藏*書必要撒謊嗎？」
「我是真壁七美。」她微微欠身。
「我是有這個懷疑。」
「我看到梨紗昨天背著那個小肩包。」
「關係？」我不禁失笑，「她打工的地方也是我工作的地方，就這點關係。」
「你一直待在梨紗的住處？」
「你是今天早上從小肩包里找出梨紗的記事本看的吧？」
「梨紗知道你要來嗎？」
我把冰咖啡往旁邊一推，手肘撐在桌上說道：「那梨紗是回了家的。」
「怎麼說呢……」我一時語塞。
「擅自開鎖？」
「……嗯，算是吧。」
「我要回去了。」
「是不是奶黃色、軟皮的？」
「以前住的地方不能再待了。」
「……」
「聽說她給公司打了電話，突然說要辭職，公司方面很傷腦筋呢。」
「為什麼？」
「字條？」
七美直視著我。
「——離開過。中午我抽出兩小時去附近的房屋中介公司看了一眼，晚上又在澡堂待了一小時左右。不過我出去時都留了字條的。」
真壁搖頭說：「因為我是突然登門的嘛。不過，我討厭在公寓門前瞎逛，就決定進房間等她。」
「一是梨紗在你外出時回過家，雖然看到了你留的紙條，但不想見你，所以又出去了。」
七美點點頭，視線落在自己的咖啡杯上。
我的腦中頓時亂成了一團。
「胡說八道！梨httpｓ://rｅａｄ•9９ｃｓw•ｃoｍ紗不是那種人。」
「這就意味著至少她昨天回過公寓。」
「目的？你這話問得奇怪。我應該說過吧，我想見梨紗。」
「可是，這也太奇怪了。」七美的視線轉回到我身上，「梨紗昨天和前天都沒回公寓。」
「嗯，我想從事廣告設計。不過，梨紗說她已經不喜歡廣告設計了。」
「之前有個遊戲公司在招評測員，她說會去應聘。是不是這個工作？」
她拿烏溜溜的大眼睛挑釁似的看著我。「能先問個問題嗎？」七美開口道。
我抬眼望著七美剛離去的出口，把賬單和錢往櫃檯上一擱，奔出了咖啡店。
「真是胡扯。」
「跟你沒法談。」
小小的金色圓耳環。是梨紗落在更衣櫃里的東西。當時我撿起來放進了褲兜，後來以為弄丟了……
「你家在哪？」
「總之我一直在等梨紗。我猜她可能跟男友在一起，因為是暑假嘛，可能去哪裡旅行了。但是我那樣趁她不在擅自進門，心裏實在過意不去，就想著能不能聯繫上她。只是，我又不認識她男友。所以，雖然覺得不太好，我還是打開她的小肩包看了。包里有記事本——」
掏出來一看，是耳環——
「我想等她一回來，就向她解釋……總之，我有事要跟她說，所以就去了她的公寓。」
「我哪裡胡扯了？這話由我來說才對。說，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