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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念 「文膽」之死

文念

「文膽」之死

1944年9月,蔣介石在重慶的一次講話中,提到了那一句流傳至今的話:
陳布雷的文筆,確實得到了國共兩黨的一致認可。1941年,周恩來託人給陳布雷帶話:
「恩來先生我也衷心敬佩,可惜共產黨里像恩來先生這樣的人太少了。」

1947年,陳布雷曾向自己的浙江同鄉毛翼虎分析過他自己所認為的「勢力」二字:
第一,要讓世人知道張楊二人犯上作亂的狼子野心;
陳布雷一開始以「不熟悉事變經過」為由推辭,但蔣介石再三表示只能由他寫才放心。結果這篇文章耗費了陳布雷的大量心血,卻遲遲不能完稿。在蔣介石的再三催促下,陳布雷交出第一稿,蔣介石不滿意,回去改了再交,蔣介石仍不滿意,再改——這在陳布雷的「作文」生涯中是很罕見的。
國民黨和共產黨之間的對決,隨著抗日戰爭的結束,很快就到來了。
而他在給蔣介石的《上總統書》中寫的是:
第四,陳布雷更是從自己的身上,感受到了國民黨不可挽回的崩潰。
「對布雷先生的道德文章,我們共產黨人欽佩有加,但同時希望你的筆不要為一個人服務,要為全中國四萬萬人民服務。」
蔣介石本人非常滿意,但不知他是否知道陳布雷所經受的折磨。陳布雷在後來的日記中寫道:「余今日之言論思想,不能自作主張。軀殼和靈魂,已漸為他人一體。人生皆有本能,孰能甘於此哉!」
1936年12月12日,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爆發。陳布雷本來是要跟隨蔣介石去西安的,卻因為在洛陽時生病沒能同行。「西安事變」爆發后,陳布雷當時的心情不是感到慶幸,而是感到後悔——當時沒能和蔣介石在一起。
但陳布雷拒絕了——他說他的志趣不在官場,還是想回上海當記者。
雖然沒有確切證據證明,這個講話文稿是出自陳布雷之手(但可能性極大),但陳布雷自己立刻做出表率:鼓勵自己的一個侄兒和兩個兒子報名參軍,奔赴前線。
作為陳布雷的機要秘書,蔣君章想了想,替陳布雷請了個假。
蔣介石當時很不高興,但沒有強求。
但讓陳布雷感到痛苦的事,還遠沒有結束。
「今生今世休再作此妄想,倘不死心歸順,願提刀勒馬一戰耳!」
第三,對陳布雷打擊更大的,是蔣介石對他的信心。
可以說,陳布雷經此一步,成了蔣介石身邊最重要的「幕僚長」。
全國上下團結一致抗日,這讓陳布雷精神大振,鬥志昂揚。在抗日戰爭時期,當年那支「驚雷之筆」又復活了,陳布雷寫了大量激勵國人堅持到底、抵抗日寇的文章,如名篇《告入緬將士電稿》《駁斥近衛東亞新秩序》《告空軍將士書》《抗戰周年紀念告全國軍民書》等。
在這個時期,最讓陳布雷糾結的,就是抗日的問題。
蔣介石最信任的「文膽」陳布雷自殺了。
從個人意願來說,陳布雷當然是主張積極抗日的,但從他所處的職位而言,卻必須服從蔣介石的意志:隱忍,退讓,攘外先安內。
作為蔣介石的幕僚長,陳布雷也是對此深信不疑的。但事實的發展過程,卻出乎每一個人的意料——戰爭開場才打了兩年多,國民黨軍隊已經處於崩潰邊緣。

饅頭說

蔣介石當時一言不發,拂袖而去。
「『勢力』這個詞要分開來看,一個是形勢,一個是力量。按照力量來說,國民黨無論是陸軍,無論是空軍,都遠遠超過共產黨。但是形勢的話,那很難說了,形勢越來越不對了,形勢變化了。」
1933年,陳布雷的政治生涯邁出了關鍵一步。
「各單位互不接洽,互不配合,互相拆台;黨的高級幹部中有人對黨國前途喪失信心,未能集中精力以紓危艱;有人公開散布失敗情緒,在總統府的門口竟問別人『你有沒有準備』?準備什麼?準備後路還是準備投共?甚至有個別黨國中堅,在此多事之秋,以國家委以的重任持敷衍、推諉的態度……」
邵力子力主將全部事實向社會公布,「警惕黨人」,「警惕社會」。隨後,在九*九*藏*書11月18日的《中央日報》上,國民黨官方承認了陳布雷的自殺:「……兩醫官判斷布雷先生系服安眠藥過量,其心臟已於兩小時前停止跳動。」陳布雷自殺是毫無疑義的,因為他給蔣介石,給家人,給同事寫好了遺囑,交代後事。
陳布雷在推辭了好幾次后,向蔣介石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的初願,是以新聞工作為終身職業,若不可得,願為公之私人秘書,位不必高,祿不必厚,但求對公能有涓滴之助,機關重職,非我所能勝也。」
在那幾年裡,無論是在《天鐸報》還是後來去《商報》擔任主編,陳布雷憑藉自己充滿激|情和預見性的評論,大力擁護辛亥革命,反對封建帝制,在上海乃至全國報界聲名鵲起。
11月15日,陳布雷的遺體在南京的中國殯儀館崇敬堂進行了大殮。在大堂的正中央,高懸著蔣介石為陳布雷親筆寫的匾額:「當代完人」。
於是,蔣君章找來陳布雷的副官陶永標,一起想方設法弄開了陳布雷房間的門——然後,就看到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陳布雷:
大概9點半的時候,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陳布雷被發現自殺后,蔣介石第一時間就趕到了現場——雖然一言不發,但他取消了當天要參加的所有會議。
于公于私,陳布雷都全力支持國民黨的「最後一搏」。
在陳布雷的房間里,人們後來發現了他寫的多封遺書。
但到了上午10點,陳布雷依然沒有從房間里出來。
第二,陳布雷自己心裏也知道,國民黨從士氣上已經垮了。
沒多久,陳布雷就拿出了一篇《告黃埔同學書》。
陳布雷的悲劇,甚至還延續到了他的子女一輩。
陳氏現年59歲,體力素弱,心臟病及失眠症由來已久,非服藥不能安睡。最近數日略感疲勞,仍照常辦公,不以為意。不料竟因心臟衰弱,突告不起……
1948年11月12日晚上,陳布雷忽然變得非常健談,與幾位秘書聊了很久,從辛亥革命一直談到眼前局勢,說完便徑直上樓。
倘使我是在抗戰中因工作關係(如某年之七月六日以及長江舟中)被敵機掃射轟炸而遭難,雖不能是重於泰山,也還有些價值。
這是一份要表明蔣介石「暫緩抗日」意圖的報告,卻和陳布雷的本意相悖,幾度修改之後,終於成文。
1948年11月13日的早晨,秋高氣爽。
也正是因為如此,「陳布雷」這個筆名在當時名聞遐邇,人們稱他為「布雷先生」乃至「布公」,清末著名的詩僧八指頭陀曾贈詩曰:「迷津喚不醒,請作布雷鳴。」
1926年,盛名之下的陳布雷,被一個人看中了。
陳布雷再沒有經濟知識,也知道國民黨政府準備「濫印鈔票」了,而這顯然是一條加速滅亡的絕路。
……
這一年,在蔣介石的再三邀請之下,陳布雷終於決定出仕——擔任南京國民黨中央黨部書記長。
「如果放棄尺寸土地與主權,便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那時便只有拼民族的生命,求我們最後的勝利。」
面對當時已頗有威嚴的蔣介石,潘公展的神態舉止比較拘謹,且目光閃爍。而陳布雷癟嘴,頭髮蓬亂,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一點給蔣介石留下了比較深的印象。
他的命運,終於和蔣介石,和國民黨捆綁在了一起。
按蔣介石的規劃,抗戰結束后的半年之內,就可以徹底消滅八路軍和共產黨。
1948年初,毛澤東寫的《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擺到了蔣介石的案頭上。蔣介石自己都感到,中共提出的各種策略和政策,都恰好戳到國民黨的痛處。蔣介石遂召見陳布雷,表示為什麼中共能有這樣的文章,而國民黨所謂人才一堆,卻沒人能寫出直擊共產黨要害的文章?
1948年11月11日,早已精神衰弱,長期失眠的陳布雷受到了「最後一擊」。
而且,陳布雷的身份特殊——他是蔣介石的筆,他必須將蔣介石的這個思路充分闡述出來,動之以情,說服眾人。

陳布雷和陳誠,堪稱蔣介石一文一武兩大親信
九-九-藏-書
陳布雷當時對國內局勢的評述和對革命的理解,得到各方面的高度欣賞:國民黨方面,孫中山稱他寫的文章,比國民黨辦的報紙宣傳革命更有成績;共產黨方面,當時中共領導人蕭楚女曾專門致函《商報》,稱主筆(即陳布雷)具有「革命精神」。著名報人鄒韜奮曾在《生活》周刊上評價陳布雷:「我國現今第一流政論家。」
第二,要讓世人知道自己是怎麼感化張楊二人的;
人生總有一死,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
而陳布雷的家人也罕有地見到了陳布雷發火的一幕——他枯坐在書桌前,許久不能寫下一字,拿著筆在紙上亂塗一氣,最終憤怒地把自己心愛的毛筆給戳斷了。
陳布雷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句傳話,而是說:

蔣介石率眾祭拜陳布雷。後排左起第一人為李宗仁,中為何應欽,最右者為于右任

2

而陳布雷的嫡親長孫陳師孟,在台灣又成了當年陳水扁的得力幹將,脫離了國民黨,加入了民進黨,大力鼓吹「台獨」……
陳布雷自己也知道,當時的人心,已經不在國民黨那裡了。
而陳布雷大殮的這一天,正是他自己的生日。
1948年7月,為了挽回已如脫韁之野馬的通貨膨脹,蔣介石在廬山召集新任行政院院長翁文灝、新任財政部長王雲五、中央銀行總裁俞鴻鈞等人,開會商定幣制改革,由中央銀行發行金圓券。
蔣君章急忙喊來包括蔣介石專用醫生在內的三位大夫。幾針強心劑打下去,陳布雷依然沒有任何復甦跡象。在場的人都意識到了一個事實:
兩個月後,《西安半月記》附加了宋美齡的《西安事變回憶錄》終於問世,重印30餘次,成為暢銷書。
蔣介石為什麼要見陳布雷?因為出於形勢的需要,蔣介石越來越希望自己身邊能有個得力的新聞秘書。
在陳布雷的葬禮上,他的好友,國民黨的另一個理論家和「筆杆子」戴季陶號啕大哭,說不理解陳布雷為何要選擇走輕生這一條路。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
第三,要讓世人知道自己是怎麼化險為夷的。
他自己的遺書,是這樣寫的:
唉,百無一用是書生。
但他的矛盾與痛苦,也由此開始。
後來的情況,大家都知道了:陳布雷用自己家的家當兌換的金圓券,最終成了一堆廢紙。而當初存在銀行的100億元法幣,最後只值幾千元金圓券。
陳布雷還寫了多封遺書,給朋友,給夫人,給秘書。他還特地叮囑,自己遺留下來700元金圓券,其中拿300元給自己的副官陶永標——那個時候,300元金圓券只能買一石米了。

三個月後,戴季陶于廣州服安眠藥自殺。
其實從1926年初開始,因為一直撰文讚揚當時代表先進力量的國民黨,陳布雷就已經進入有關人士視線。那一年的11月,陳布雷的堂兄陳屺懷向陳布雷轉達了一個信息:有一個人想見你。
倘使我是因工作實在緊張,積勞成疾而死,也還值得人一些之可惜。
蔣介石後來在一次會議上講話,他說曾有人勸他,要孔祥熙、宋子文、陳立夫、陳果夫和宋美齡一起拿出5億美元來充入國庫。蔣介石當時大光其火:「宋子文有什麼錢,嗯!孔祥熙有什麼錢,嗯!至於夫人,那就更沒有錢了。所以,這個,散布這個言論,不管怎麼說,只會給黨九-九-藏-書國帶來危害,有利於共產黨!」
而陳布雷提出的建議是:先派可靠的部隊包圍上海,然後再利用上海的幫會勢力打頭陣。
但是,沒有一個政黨是從來沒有走過彎路的。陳布雷心愛的女兒陳璉在抗戰時期就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最終在1967年的「文革」風暴中因家庭出身受到衝擊,含冤跳樓自盡(后被平反);最小的兒子陳礫也是共產黨員,同樣在「文革」中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到「文革」結束后才被平反(后做到《中國日報》總編輯,中共十三大、十四大代表)。
「鄂事成敗之問題,關係吾四萬萬同胞之生死;鄂事萬一無幸,期吾同胞無萬劫回復之日。」
潘公展的回答是:「總司令自有妙策。」這句話答了等於沒答。
「如果戰端一開,那就是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
1911年,也就是中國天翻地覆的那一年,21歲的陳布雷畢業於浙江高等學堂,隨後實現了他的夙願——進入上海的《天鐸報》,成了一名記者。

1

那個時期,陳布雷的文字,立論客觀,分析透徹,但同時又充滿著熱血激|情,氣勢如虹。比如他在揭露袁世凱欲稱帝時寫過這樣的句子:
「我想安靜一下」,就是陳布雷留下的最後遺言。
第二件事,他會後從廬山回南京途經上海時,回到家裡,讓夫人王允默把家中的金器、銀器都整理出來,去兌換金圓券,並表示「我們要帶頭遵紀守法」。
更重要的是,蔣介石還話中有話地說:
蔣君章在後來的口述回憶錄里說:布雷先生在兩天前就關照我,不要讓他見客。連11月12日的孫中山誕辰紀念活動,他也沒有參加。
據說那天陳布雷情緒激動,脫口而出一句話:「人家的文章是自己寫的!」
這兩件事也給了陳布雷很大的觸動:
陳氏前晚與友人談話后,仍處理文稿,一切如恆,就寢為時甚晚。昨晨,隨從因陳氏起床較晚,入室省視,見面色有異,急延醫診治,發現其脈搏已停,施以強心針無效。
於是,陳布雷最終出任了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秘書長。

8

1931年的「九一八事變」爆發后,蔣介石覺得身邊需要處理的事情越來越多,於是在1933年設立了「侍從室」。
國民黨當時給出的陳布雷的死因,是心臟病突發。

4

陳布雷說自己不想當官,最想做記者,但在時代洪流的裹挾之下,每個人都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更何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知識分子?
第一件事,他堅持把當時中央宣傳小組的100億元法幣經費存入了銀行——當時有人勸他換成黃金避免貶值。
六十老人得此極不榮譽之下場,只有罪愆,別無話說。
這篇講話的起草人,就是陳布雷。
「武昌起義」爆發之後,陳布雷連寫10篇《譚鄂》,按天發表,在當時上海很多報紙稱武昌起義軍為「逆軍」的背景下,對起義進行大力的頌揚。他在文章中指出:
一個是報業大亨史量才,他最後被國民黨軍統特務暗殺在路上。
回憶許身麾下,本置生死於度外,豈料今日,乃以畢生盡瘁之初衷,而蹈此極不負責之結局,書生無用,負國負公,真不知何詞以能解也。夫人前並致敬意。
一個是一代軍閥孫傳芳,他最後被自己下令斬首的人的女兒刺殺。
陳布雷有8個子女,他曾明令子女一個都不允許參与政治,所以陳布雷雖然是國民黨高官,但8個子女竟然沒有一個是國民黨黨員。
這兩個人一生的故事,包括最後的歸宿,都有很多可寫的地方。
第一,陳布雷是切身感受到國民黨的腐敗的。

7

蔣介石對陳布雷下達的要求很明確:
想來想去,毫無出路,覺得自身的處境與能力太不相應了,自身的個性缺點,與自己之所以許身自處者太不相應了!九九藏書
但剛剛出仕的陳布雷,隨即遭遇了蔣介石人生的第一次下野。為了表示與蔣介石同進退,陳布雷也同時辭去了職務。
盧溝橋事變,最終逼盡了蔣介石所有的後退餘地。1937年7月17日,蔣介石發表了著名的「廬山講話」:

陳布雷
其實,寫陳布雷的故事,挺痛苦的。因為必須從中體會一個知識分子從充滿自信到迷茫彷徨,從氣勢如虹到悲觀失望的全過程。
當時與會人士一致猜測:敢對蔣介石提出這種建議的人,只可能是陳布雷。
蔣君章早上起床,先是打了一套太極拳,然後坐在辦公桌前看報紙。
隨後蔣介石問了兩個人一個問題:「怎麼應對上海的工人運動?」
但國民黨從上到下的腐敗之風,早已一發不可收拾。1943年,還在抗戰時期,時任行政院副院長孔祥熙悄悄塞給陳布雷一個信封,陳布雷滿面通紅地退還給了孔祥熙。後來有人告訴他,信封里塞的居然是一張100萬元的銀行本票。陳布雷當場就大嘆:「腐敗!腐敗!」
1948年11月14日出版的《中央日報》,在第二版以三欄長題這樣報道陳布雷的死訊:
但我卻幾乎沒有猶豫地選擇了陳布雷之死。
11月12日,蔣介石在大會上公開朗讀了這篇當時著名的對日政策演說,其中那段文字,似乎能讓人咀嚼出主筆人內心的艱澀:
但是,被張學良護送回來的蔣介石,很快給陳布雷出了一道難題:要他寫一部記錄「西安事變」經過的《西安半月記》。
而今我是為了腦力實在使用得太疲勞了,思慮一些也不能用,考慮一個問題時,終覺得頭緒紛繁,無從入手……
真正讓陳布雷「解脫」的,其實是「七七事變」。
這篇洋洋洒洒的長文,無論是文風、氣勢,還是文字里流露出的情感,完全符合蔣介石的要求。於是,蔣介石當即提出:希望陳布雷留下來為自己工作。

而這篇講話中最有名的那句,就是:
「和平未至完全絕望時期,決不放棄和平;犧牲未到最後關頭,決不輕言犧牲;和平有和平之限度,犧牲有犧牲之決心,以最後犧牲之決心,為和平作最大之努力。」
「文膽」一詞,是褒義詞,一般指給國家領導人撰寫各種文告和講稿的;也指為人剛正,文采斐然。但熟悉國民黨歷史的人都知道,一般說起國民黨的「文膽」,是特指一人的。
蔣介石原來的秘書是邵力子,但邵力子已多次流露出親共的思想,蔣介石不想用。他本來想起用當時的《商報》社長陳屺懷,但陳屺懷覺得自己比蔣介石大了一輪,做秘書不合適,於是就推薦了自己的堂弟陳布雷。
其實,蔣介石怎會說他?但陳布雷總是在想,蔣介石是不是在針對自己。

陳布雷當時的身份是中央政治委員會代秘書長以及總統國策顧問。他雖然不懂經濟,一言沒發,卻在會後做了兩件事。

3

其實,放在我面前的有三個題材供選——都和「死亡」有關。
上樓前,他關照秘書:「不要讓任何人打擾我,我想安靜一下。」
陳布雷,原名陳訓恩,浙江慈溪人——沒錯,是蔣介石的老鄉。
面對這些困局,陳布雷也做過掙扎,也試圖勸諫蔣介石,一是爭取和共產黨和談,二是拿出些具體的辦法來拯救黨國。
陳布雷做的官,從某種意義上說,其實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巴結他的人成千上萬。但他一直衣著樸素,自己從不搞特權,家中會客室只有三張舊沙發,配給他用的汽車,從來不準家人使用。
天下最大之罪惡,孰有過於「自暴自棄而自了」者,我此舉萬萬不可為訓,我覺得任何人都可以鄙視我!責備我!對國家對家庭都是不負責任的行為。read.99csw.com


《天鐸報》
隨著戰局的惡化,蔣介石對國民黨的各方面工作越來越不滿,其中也包括宣傳工作。陳布雷曾向蔣介石表達過這樣的意思:國民黨的很多實際問題需要儘快改善,宣傳才能取信於民,否則問題不解決,怪到宣傳頭上,是不公平的。
蔣君章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陳布雷一般是早上8點就起床的。
部屬布雷負罪謹上
這個人,就是當時北伐軍的總司令,蔣介石。

那次談話之後,蔣介石單獨留下了陳布雷,希望他在總司令部暫住一段時間。
掌握實際軍權的蔣介石,在重新出山後,第一時間就邀請陳布雷再度出仕。

6

這就讓陳布雷非常為難,因為他知道,張學良和楊虎城「犯上」的目的並不是要「篡位謀反」,而是要「逼蔣抗日」。而且,在整個記錄中,隻字不能提周恩來代表的共產黨在「西安事變」中的斡旋作用。
……值此黨國最艱危之時期,而自驗近來身心已毫無可效命之能力,與其偷生屍位,使公誤計以為尚有一可供驅使之部下,因而貽誤公務,何如坦白承認自身已無能為役,而結束無價值之一生。
在國民黨方面的再三邀請之下,陳布雷啟程前往南昌,面見蔣介石——後來他才知道,那其實是一場「面試」。
……
後來他曾對人說起,陳布雷給他的遺書,他「不忍卒讀」,實在太傷感,說陳布雷的死,「等於砍了我的手和腳」。
……
「國家利益被犧牲了,個人利益被犧牲了,卻便宜了金融家。」
1935年11月,國民黨的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南京召開,蔣介石的外交報告交由陳布雷起草。
國民黨從上風一步步落到下風,位於神經中樞的陳布雷,全程經歷,所以他所能感知到的痛苦,更甚於外人。
「侍從室」是蔣介石最重要的幕僚機構,地位相當於清代的軍機處。「侍從室」下轄三個處,一處主管軍事和情報,三處主管人事考察,二處主管黨務和政治業務——出任二處主任的,就是陳布雷。

5

那天上午,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舉行臨時會議,在會上,蔣介石宣布經濟政策失敗,他表示將取消「限價政策」,轉而大量發行鈔票,發行總額將不以20億金圓為限。
電話是國民黨中央黨部打來的,催陳布雷先生快點去開會。
(中央社訊)陳布雷氏于昨日上午8時,以心臟病突發逝世。
「天哪!蠟黃的臉,睜開了的眼,張大了的嘴,而枕旁邊卻是一封給我的信,這是我平生所遇最大的晴天霹靂。是麻木了吧,一點沒有感覺,本能地立刻拉開他的被窩,撫摸他的手,是冰冷的了,又撫摸了他的腳,是僵硬的了,最後撫摸他的胸口,還有一點溫暖……」
陳布雷的自殺,給蔣介石也造成了極大的震撼。
然後,陳布雷接到了蔣介石的下一輪「面試題」:幫蔣介石起草一篇給黃埔軍校學生的文章。
那次和陳布雷一起參加「面試」的,還有另外一個人,叫潘公展(時任《申報》總編輯)

9

陳布雷重新陷入了痛苦之中。
1927年,蔣介石率北伐軍攻克南京,建立了南京國民政府。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國民黨都已具有「正統」的氣象,這對陳布雷這樣的傳統文人來說,還是有影響的。
但是,深知內情的邵力子卻發火了:「宣傳,宣傳,一生從事宣傳,到後來連老命都賠了進去,還要講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