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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諾門坎戰役 摧枯拉朽的反攻

第一章 諾門坎戰役

摧枯拉朽的反攻

「我命令你立即組織發起進攻,不惜一切代價拿下敵軍的陣地,你能完成嗎?」
「你現在是師長了,馬上到前線,把日軍的陣地拿下來!」
田中少尉卻並不買賬:「謝謝,既然軍部命令突圍,那就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了,不再麻煩軍部了。我立即返回前線向師團長傳達軍長的命令。」之後敬禮轉身離開,帶著幾個敢死隊員重新返回戰場,把一群高級人才晾在了那裡。
8月21日,蘇軍的兩路坦克裝甲部隊已經在敵後勝利會師,前沿日軍部隊全部陷入蘇軍坦克部隊的包圍之中。為了徹底切斷日軍的補給,朱可夫使出了釜底抽薪的陰毒一招。派出總預備隊第二〇三空降旅乘隙空降甘珠爾廟,一舉摧毀了位於該地的日軍後勤基地。這一招可謂一下子打在了日軍的死穴上,前線日軍陷入了彈盡糧絕的極端困境。連隱藏在10公裡外的日軍重炮部隊也因無炮彈可用,只能無可奈何地作壁上觀。
停戰協議簽訂之後的9月24日,日軍收屍隊終於發現山縣武光大佐的屍體和被燒剩一個角的第六十四聯隊軍旗。軍旗的發現讓關東軍長出了一口氣,這樣第六十四聯隊就不用被撤銷了。
植田大將到前線還有一件大事要辦,那就是給英勇負傷的天皇陛下的女婿盛厚上尉授勛。很快,一架專機從海拉爾的豪華病房裡接來了盛厚上尉,並直接送到了將軍廟。植田司令官親自高聲宣讀了關東軍司令部的嘉獎令,並將一枚一級武功勳章親手綴在了殿下的胸前。
從植田司令官、磯谷參謀長等高官到服部、辻政信等作戰參謀,對大本營此舉無不是既憤慨又傷心:這分明是不信任關東軍,有意給我們難堪啊!事實上來說,這個表面上看起來擴大了的編製也毫無意義,一下子破壞了之前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指揮系統和協同關係,等於在第二十三師團和關東軍之間又空降來一個軍長,弄這一出,儼然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這軍長還是新來的,對前線的情況並不了解。作為剛提拔的軍長,荻洲立兵中將也不能不裝樣子到前線看看,還要順便做出一些重要指示。讓人想不到的是,荻洲的指示恰恰和之前植田大將的指示相反,小松原也不知道聽誰的才對。兩人見了幾次面,互相之間都不冷不熱,似乎有點互不買賬的樣子。
傍晚時分,終於有好消息傳來,左右兩翼反攻部隊均前進了2~3公里,就這兩三公里已經耗盡了日軍的所有力量。參加左翼反擊的第七十二聯隊兩個大隊只剩下7名軍官和87名士兵,指揮官小林少將右腿被坦克火炮炸斷,倒地后險些被潰兵踩死,幸虧被一名軍醫發現,拚死將他救出,他才不至於魂斷諾門坎。
「師長同志,進攻還有什麼問題嗎?」
山縣武光第六十四步兵聯隊的殘餘力量會同野炮兵第十三聯隊殘部一起駐守在巴爾夏嘎爾高地上,已經陷入蘇軍的三面包圍。8月27日,蘇軍正式發起進攻,炮擊從清晨持續到下午。15時,蘇軍出動10輛坦克和500名步兵向高地發起了進攻,坦克在距離日軍戰壕還有800米的位置停下來,不斷地用火炮向日軍的工事射擊。強烈的炮擊打塌了許多工事,很多士兵因此被活活埋在裡邊。面對兇猛的日軍,蘇軍也不敢靠得過近。在坦克炮火的支援下,蘇聯步兵一直攻到了離日軍核心工事只有80米左右的位置,開始用手榴彈攻擊工事中的日軍。日軍的頑抗持續到了天黑,害怕黑夜的蘇軍退了下去。日軍又可以多活一夜了。
「你能完成剛才我說的任務嗎?」
儘管費盡了千辛萬苦,14個大隊還是臨時拼湊出來了。不過這14個大隊經過第一天的激戰損失嚴重,沒有一個大隊是滿編的。反擊部隊被分成左、右兩翼。左翼以第二十三師團第七十二聯隊和第六十四聯隊的一部為主力,還有原獨立野戰炮第十三聯隊的官兵。這些炮兵的火炮已經基本上被摧毀,剩下的幾門炮也因為沒有炮彈成了擺設,完全失去了炮兵的作用,現在只能當步兵使用了。這一路由第二十三師團步兵旅團長小林恆一少將指揮。右翼部隊以第二十三師團的第七十一聯隊和第七師團第二十六、第二十八聯隊為主力,由第七師團步兵旅團長森田范正少將指揮。第六軍參謀長藤本鐵雄少將也親自趕到現場督戰。
蘇聯、外蒙古聯軍的計劃是,以步兵為主的中央集群進攻並牽制正面的日軍,南、北兩個裝甲機械化集群從兩翼迂迴包抄,對日軍實施圍殲。
軍長爛醉如泥不省人事,剛從前線倉皇跑回來的參謀長驚魂未定,司令部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這時候從外邊衝進來一個年輕人,上前就粗暴地搖醒了沒人敢驚動的荻洲軍長:
地面的衝突暫時停歇,但空中小規模的零星格鬥一直在持續。朱可夫命令空軍在大反攻之前要不斷出動對日軍進行襲擊,消耗日軍已經日漸衰弱的空中力量,提前掃清來自空中的障礙。7月29日,20架蘇機襲擊了日軍的前線機場,日軍第二十四戰隊中隊長可兒才次少佐剛剛執行任務回來,飛機著陸后還沒走出機場,就被當場炸死。王牌飛行員這樣窩囊地死在地面上,估計可兒少佐一定是死不瞑目了。在當天傍晚的又一輪空襲中,第一戰隊中隊長原田文雄少佐又機毀人亡。8月2日,蘇軍50架戰九九藏書機再次襲擊將軍廟機場,日本最優秀的飛行軍官、曾任關東軍航空主任的第十五戰隊隊長安倍克己大佐戰死。兩天之後,剛剛得到補充的日本第二十四戰隊再次在沒有預警的情況下倉皇起飛應戰,隊長松村黃次郎中佐的指揮機遭受重創強行著陸,松村中佐身受重傷。日本空軍的人員和戰機損失已經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
「日軍的反擊很猛烈,我軍傷亡巨大……」
朱可夫也清楚日軍星期天安排軍官輪流到海拉爾度假的慣例。他翻看了日曆,8月20日就是星期天。事實正如朱可夫所料,戰後統計,在8月20日這天,在200公里之外的海拉爾,風流快活的日軍軍官超過了總數的40%。
作為參加過日俄戰爭的老軍人,植田大將一貫看不起俄國人。他真沒想到,關東軍傾其所有還是沒能打垮老毛子,反而被對手打得鼻青臉腫,所以他認為有必要親自到前邊看看去。在小松原中將的陪同下,植田大將檢閱了各作戰部隊的歡迎隊列,並對前線的攻防發表了一番重要講話。光玩虛的也不行,為了補充前線的損失,植田下令將第七師團第二十七聯隊的兩個大隊和一個炮兵大隊調到海拉爾作為第二十三師團的預備隊,來自奉天的第一獨立守備隊也劃歸第二十三師團指揮。這說明儘管打了敗仗,但關東軍總部和植田大將本人對小松原還是非常信任的。
荻洲中將來到諾門坎前線之後也沒有覺察到蘇軍反攻的準備。前線觀察報告說蘇軍正在大規模地修建過冬營房,有限的幾次空中偵察也只看見蘇軍長長的運輸車隊在廣闊的原野上賓士。荻洲中將立即相信了前線小松原一夥做出的結論:蘇軍正在做過冬的準備。對蘇軍車隊忙個不停,荻洲給出了一個他認為完全科學合理的解釋:諾門坎的冬天極為嚴寒,最低氣溫常常低於零下40攝氏度,要想在諾門坎過冬當然需要大量的禦寒物資,蘇軍運送物資那是一點都不奇怪的呀。於是,荻洲放心地回海拉爾去了,他甚至沒有取消軍官周末輪流度假的命令。你們要過冬,我們也輪班瀟洒一下吧。他不知道蘇軍的那些運輸車隊運送的不是修建營房的物料,而是蘇軍準備反擊的作戰物資。
森田范正少將也向岡本參謀長發出了類似的質問。參謀長的答覆是:「司令官命令進攻,那就得進攻下去。」森田少將憤慨地反問:「官兵都死光了,拿什麼進攻?」
山縣聯隊可沒有騎兵聯隊的好運氣。逃離高地后他們很快被蘇軍發現,蘇軍迅速派出坦克和摩托化步兵一路追殺。到了29日下午,山縣大佐和伊勢大佐發現身邊只有4人了:山縣聯隊的副聯隊長和旗手,以及一個傳令兵和一個步兵。山縣和伊勢兩人燒掉軍旗之後,與兩名軍官一起選擇了自殺。兩名士兵守著長官的屍體挨到天黑,之後趁夜尋隙逃出了蘇軍的天羅地網。
日軍的拚死進攻也使蘇軍付出了重大的傷亡代價。很多高地已經被蘇軍炮火轟得寸草不見,變成了一座座光禿禿的焦土堆,但是殘餘的日軍士兵依然死戰不退,使得蘇軍的步兵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重大的傷亡代價。膠著的戰況使得在前線指揮部觀戰的朱可夫焦急萬分。他接到了攻擊前線一個師長的電話:
幸運兒肯定還是會有的,他就是獨立野戰重炮兵第七聯隊聯隊長鷹司信熙大佐。雖然他的聯隊全軍覆沒,只有大佐一人孤身逃回,但由於和天皇有很遠的親戚關係,鷹司大佐只是落了個革職回國反省的處分。
就在日軍暫停進攻,舔舐傷口之時,對面的朱可夫終於耐不住寂寞了。早在7月中旬日軍不斷增兵的時候,朱可夫已經著手籌劃對日軍實施一次絕地反擊。他清楚,要想徹底打垮狂妄的日本人,不能指望四平八穩、慢慢悠悠的持久戰,蘇軍必須畢其功於一役,發動一場排山倒海的大反攻,才能讓日軍徹底斷了北進的念頭。當今世界危機四伏,歐洲隨時可能爆發大規模的戰爭,朱可夫知道,要是這一仗能夠打得漂亮一點,偉大的斯大林同志就一定不會再「清洗」自己了,那今後就會有更大、更多的仗可打。此時他還不知道,在斯大林心裏,已經在盤算如何與希特勒一起去瓜分波蘭了。
「辻君請息怒,我現在就組織,由年輕的參謀組成敢死隊去營救小松原師團長好嗎?」
恰在此時,小松原師團長的專屬副官田中少尉沖了進來,向荻洲軍長呈上了小松原師長的絕命書。田中代表師團長向軍長表示,小松原將軍決定在前線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絕不苟活。荻洲酒也好像清醒了一點,前線的戰鬥已經陷入絕望,如果再堅持下去,第二十三師團只有全軍覆沒這一個結果。他知道一個師團被敵軍全殲對於大日本帝國陸軍意味著什麼,於是迅疾下令:「命令第二十三師團實施突圍,軍部立即組織敢死隊負責接應、救援。」
很快,前線的消息再次傳來,這個師的攻擊依然是畏畏縮縮,朱可夫再次拿起了電話。
「司令員同志,我軍傷亡很大,敵軍又發起了反攻,能否暫時後退休整一下?」
本來這樣的儀式放在前線陣地上效果更佳,但是那裡不時有蘇軍飛機的轟炸和炮兵的襲擾。殿下已經受傷了,不能再有任何閃失,只好在將軍廟這地方湊合一下吧。接受勳章之後,駙馬爺很快又乘坐九九藏書同一架飛機永遠離開了讓他痛苦難忘的諾門坎前線。
植田信任小松原並不代表東京也相信他。眼看前線沒有一點起色,大本營決定擴大建制,在諾門坎前線成立第六軍,司令部就設在離諾門坎最近的海拉爾。隨著新調集部隊的陸續到來,前線的部隊總數再次超過了8萬人。大本營不相信小松原有指揮這麼多人馬的能力,於是調原駐關內宜昌的第十三師團師團長荻洲立兵中將任第六軍司令官。此舉讓小松原感到跟吃蒼蠅一樣難受,卻也無話可說,誰讓你之前連打敗仗呢?
8月20日凌晨2時45分,蘇軍前鋒部隊接到了進入攻擊陣地的命令。5時45分,隨著朱可夫一聲令下,蘇軍數百門大炮對日軍的前沿陣地開始了地毯式的猛烈轟炸,日軍綿延40公里的前沿陣地剎那間籠罩在一片濃烈的煙火之中。先前已暴露炮位的日軍高射炮陣地首當其衝,頃刻之間所有的防空指揮部、高射炮、高射機槍全都飛向天空,為空軍之後的大規模空襲掃清了障礙。
對著新接電話的參謀長,朱可夫說道:
8月中旬,七三一部隊的山下健次大尉帶領病原菌檢查班來到海拉爾,通過檢驗病員糞便的方法最終確認,前線大量士兵染髮的怪病的根源,就在於自己之前投放的傳染病菌。
8月23日凌晨3時,執行反擊任務的日軍士兵紛紛爬出被炸得破爛不堪的工事,趁著夜色向蘇軍的陣地摸去。留在指揮所的小松原很快便聽到前線傳來激烈的槍炮聲,可部隊的進展情況毫無消息。反擊部隊沒有派回通信員,自己派出去的通信員也一個都沒回來。他只能根據槍聲判斷前面激烈的戰鬥還在持續。
「很好,你現在是師長了,立即執行任務吧!」
「你作為一軍之長,難道就會叫你的師團長去送死嗎?小松原師團長現在正在以身報國,你作為軍長就只會喝酒嗎?你不知道你的職責嗎?你怎麼能見死不救?」年輕人的聲音越來越大,連帳篷外的那些參謀都聽到了,實在聽不下去的藤本參謀長跑了進來。
成功將部屬帶出蘇軍包圍圈的井置中佐還沒有在軍營中坐穩,關東軍總部便派來了兩名和他相熟的軍官。不是來慰問,而是勸他「為國盡忠」。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剛剛脫離險境,獲得安全保障之後的井置實在不願就此了結自己的生命。兩位好友就開始苦口婆心地勸說,談話進行了整整一夜。事已至此,井置也不想讓好友為難,天快亮的時候,他對準自己的太陽穴開了一槍,他的兩個朋友才心滿意足地回去交差了。井置中佐並不孤獨,那邊同樣原因被逼自殺的還有第八國境守備隊隊長谷部理睿大佐。
姜還是老的辣,還是第七師團師團長園部和一郎中將有先見之明。派出的幾個步兵聯隊將軍旗全部留在了駐地齊齊哈爾。儘管人都留諾門坎沒回來,但第七師團仍是一個建制完整的師團。園部中將也很快在第二年的3月到了中國的武漢,接任岡村寧次就任了日第十一軍的第二任司令官。
朱可夫規定,直到大反攻到來的兩天之前,所有部隊一律不準進入劃定的進攻出發地域。同時要求蘇聯軍官必須換上士兵的服裝提前潛伏到前沿勘察地形,熟悉分配給自己的陣地和進攻方向。
「保證完成任務!」
兩人都非常興奮,但辻少佐發現酒井大佐的一條左臂已經沒了。酒井告訴辻政信,這樣打下去,明天就不會再有一個活人了。辻少佐拿起水壺,給酒井倒了一壺蓋水。喝過水的酒井大佐感激涕零:「實在太感謝了,謝謝你,也謝謝你這杯水。」辻政信忍不住又給他倒了一壺蓋,酒井說什麼也捨不得再喝。在辻政信的連連勸說下,酒井感動得淚流滿面,淚水滴在壺蓋里,酒井邊哭邊喝下了這「蓋」珍貴的「聖淚水」。
「很困難,朱可夫同志。」
看到藤本參謀長的話沒有一個人附和,辻政信怒吼道:「你們都在這裏歇著吧,我作為關東軍少佐作戰參謀,我自己去!」
關東軍司令官植田大將得知第六軍大部隊陷入蘇軍包圍的消息后大驚失色,急忙召集參謀人員研究如何調派兵力增援諾門坎前線。一群作戰參謀的研究結論是,以日軍目前的機動能力,即使立即下令增援部隊出發,離前線最近的部隊至少也要一個星期才能到達諾門坎,遠的最少要半個月,可謂遠水解不了近渴。在補給完全斷絕的情況下,要求第六軍堅持戰鬥一個星期無疑是不現實的。這幫參謀竟然還攛掇植田司令官,提出改變前線被動局面的最好辦法就是用更加堅決的進攻來打開敵軍的合圍。已經束手無策的植田只好電令荻洲立兵,不能坐以待斃,要儘快從被包圍的部隊中抽調儘可能多的部隊組成反擊兵團,重點攻打南路的蘇軍,力圖打破敵人的包圍。
儘管剛剛淋了幾番炸彈雨,構築在曠野上的土木結構工事已經被炮火掃平,但是日軍仍然依託用工兵鐵鍬挖成的簡易單兵掩體誓死抵抗。蘇軍的坦克裝甲部隊根本不理會那些用輕武器射擊的日軍步兵——那是留給炮兵、步兵的後續大餐,而是分開南北兩翼,專挑沒有高地依託、鬆軟沙土地上的散兵線衝過去。這些地方本來就屬於警戒陣地,防守力量非常薄弱,所以蘇軍南北兩路坦克裝甲部隊很快便撕開了日軍的防線直插後方。
關東軍司令九*九*藏*書部也相信了荻洲中將的判斷,在8月12日下發了《諾門坎事件處理綱要》,其主旨就是要求做好持久戰的準備,以便在嚴冬季節確保既得戰果。此時離漫長冬季來臨的10月已經不遠了,有事咱明年春天再說吧。
3個小時的炮火準備之後,日軍前沿的火炮陣地觀測所、通信站等固定軍事設施全部從地面上消失。8時45分,總攻的信號彈升上了天空,蘇軍南、北、中3個攻擊集群傾巢而出,在強大的炮火支援下向日軍的防線發起了全線進攻。
朱可夫回身對司令部的一名上校參謀說:
計劃抽調的部隊共有14個步兵大隊,總數約15000人。因為大內參謀長陣亡,原來的第七十一聯隊聯隊長岡本德三大佐剛剛接任參謀長職務。之後接任的聯隊長長野榮二大佐又在戰鬥中身負重傷,繼任聯隊長就換成了森田徹大佐。森田徹開始向老聯隊長訴苦,說你的老部下就剩下1800人了,如果再抽調兩個大隊去參加反攻部隊,剩下的仨核桃倆棗肯定守不住現有陣地,而參加反攻的部隊恐怕沖不了多遠也會全部「玉碎」。岡本如今所處的位置已經不一樣,他對森田徹的唱衰甚為反感,立即斬釘截鐵地回答:「為了帝國皇軍的榮譽,即使全體玉碎也要進攻,哪怕是前進兩三米也好。」
長出了一口氣的小松原回頭一看,參謀長岡本大佐不見了。仔細尋找才發現,原來參謀長被蘇軍炮火掀倒的牆面壓在了下邊。幾個參謀趕緊上去七手八腳把參謀長拉出來,岡本比植田司令官還慘,兩條腿都斷了。為了保住性命,當夜,軍醫部部長村上德治大佐用手電筒照明,給參謀長截了肢。比起之前當場戰死的大內參謀長來說,岡本算幸運了——儘管這幸運也不過是多活了幾個月。
山縣大佐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除了身邊的炮兵聯隊長伊勢高秀大佐,他的師團長也在挂念著他。要說小松原中將也絕對夠哥們兒,得知山縣的窘境之後,他把身邊的殘餘部隊集合起來數了數:第七十一聯隊500人,第七十二聯隊40人,獨立守備隊250人,工兵聯隊300人,師團通信隊50人,加起來就有了1140人,帶上他自己就1141人了。雖然明明知道這支部隊出去也頂不了什麼用,但作為戰場的指揮官小松原只能這麼做,也必須這麼做。他準備親自帶著這些部隊去營救山縣的被圍部隊。由於已經無法通過無線電與山縣取得聯繫,兩支日軍互相之間都不知道彼此的位置和行動計劃。
身邊馬上就有壞消息傳來,指揮部直屬衛隊報告附近發現蘇軍裝甲部隊,大驚失色的小松原急忙呼叫空軍支援。很快第二飛行集團的12架九七式轟炸機飛到了指揮部上空。這些難得一見的空中力量卻沒有攻擊蘇軍的坦克,卻一通炸彈把指揮部僅存的十幾輛汽車一一炸毀后揚長而去。氣得小松原破口大罵。
井置中佐召集全體軍官開了個會,並在會上傳達了小松原師團長「死守到底」的指示,這一命令立即得到了所有軍官的一致反對。在彈盡糧絕的情況下,只要蘇軍一個衝鋒,這支100多人的小隊伍便會瞬間消失。大家都清楚突圍才是唯一的活路,但是誰都不想說出來。
為了確保反擊的突然性,反攻作戰計劃要做到絕對保密,只有朱可夫和他的政委、參謀長以及作戰部部長4人知道。也不對,知道的還有一個人,所有戰役的計劃、命令等作戰文件都由司令部一名專門的打字員列印。前線將士都是在總攻開始前3個小時才知道即將發起的總攻。
日本空軍的誤炸反而取得了奇效。蘇軍坦克部隊遠遠望著一架架日本轟炸機向日本陣地俯衝投彈,這種出人意料的自殺戰術使得蘇軍一下子蒙了,不明白日本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蘇軍機槍手阿廖沙驚疑地問車長:「上尉同志,日軍飛機起義了嗎?」上尉聳了聳肩:「鬼才知道。」看到這邊已經被炸得稀里嘩啦,估計也沒什麼油水了,蘇聯坦克部隊遠遠眺望了一會,徑自走了。
朱可夫所做的第一件事,還是進行各種戰鬥物資的儲備。早在6月剛到諾門坎前線不久,他便下令兩個鐵路兵工程團和一個築路工兵營修築從蘇聯博爾集亞到外蒙古喬巴山市的戰備鐵路。這些部隊僅用了58天,便將鐵路鋪設到了324公里之外的桑貝子,蘇軍的補給線一下子縮短了一半。鐵路的通車使蘇軍的補給效率大大提高。朱可夫集中的那4000輛重卡和1400輛油罐車,從開戰到現在,二十四小時連軸轉就沒停過。到7月下旬,蘇軍總共給諾門坎前線搶運了6萬噸的各類物資。而同一時期內,日軍的馬拉車和牛拉車拼死拼活運到前線的物資只有可憐的1500噸而已,差距達到了40∶1。
小松原親自率領的救援隊於8月27日晚上21時出發,路上不幸遭遇蘇軍的裝甲部隊,一路且戰且走。當他們費盡千辛萬苦來到山縣聯隊原來駐守的巴爾夏嘎爾高地時,已經到了29日的凌晨5時,山縣殘部剛剛撤走兩個小時。
「一定能,朱可夫同志!」
蘇軍還特意在前線印發了一些小冊子,名字就叫「戰士防禦須知」,小冊子中介紹一些冬季如何加強防禦的技巧,還故意在空投的時候誤讓一些小冊子落入日軍手裡。
經過第一天的戰鬥,蘇軍成功實九-九-藏-書現了分割包圍日軍前沿各作戰單位的戰略意圖。這些高地在短短的時間里變成了一座座無助的孤島,守在上面的日軍很快就成為外無增援、內無糧草的孤軍。
8月31日,日軍的兩個轟炸機中隊向被團團圍在核心的第二十三師團司令部投下了食品和大量的反坦克手雷、手榴彈、機槍彈。小松原也不愧為久經沙場的猛將,他竟然帶著500名疲憊不堪的潰兵苦戰兩天兩夜,最後連續5次用手榴彈和手雷衝鋒殺開了一條血路,成功撤回了位於將軍廟的第六軍司令部。
右翼部隊更慘,他們衝進了蘇軍的坦克陣。此時蘇軍坦克已經全部改裝為柴油發動機,還加裝了一層鐵絲網,就連敢死隊的「肉搏」戰術對它也無可奈何。唯一能奏效的便是連人帶炸彈一起先埋伏在坦克的前進道路上,等坦克經過頭頂時再引爆炸彈同歸於盡。這種做法很容易被坦克的機槍手發現並消滅,也更容易被坦克碾成肉泥,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剛剛接任第七十一聯隊聯隊長的森田徹大佐——發動盧溝橋事變的罪魁禍首之一,就是在頭纏白布條充當敢死隊向蘇軍坦克衝鋒時被機槍打成了馬蜂窩。接替森田徹出任聯隊長的東宗中佐很快就發現,他的身邊已經空無一人,第七十一聯隊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四周都是蘇軍的坦克。絕望的中佐燒掉聯隊軍旗后舉槍自盡,第二十三師團第七十一聯隊至此全軍覆沒。在森田徹的身後,重炮兵聯隊長染谷義雄中佐自殺身亡。
8月28日天一亮,蘇軍對巴爾夏嘎爾高地的進攻再次開始。頭一天的情景再次重演。日軍的抵抗力也的確驚人,在繼續被狂虐了一天之後,蘇軍在傍晚的時候又退了回去。看來剩下的日軍又能再多活一夜了。
朱可夫建立了南部集群、北部集群和中央集群3個攻擊群。南部集群由步兵第五十七師、坦克第六旅、外蒙古騎兵第八師、摩托裝甲第八旅、坦克第十一旅的兩個坦克營、一個自行火炮營、坦克第三十七營和一個噴火坦克連組成。北部集群由坦克第十一旅、摩托裝甲第七旅、步兵第三十六師第六〇一團、外蒙古騎兵第六師和坦克第八十七營組成。中央集群是步兵第三十六師和第八十二師、步兵機槍第五旅和兩個炮兵團組成。總預備隊是摩托裝甲第九旅和空降兵第二〇三旅。參与進攻的部隊和裝備總計515架飛機、498輛坦克、385輛裝甲車、542門大炮、2255挺機槍以及士兵57000人。
已經失去雙腿的岡本參謀長也榮幸地晉陞為陸軍少將,在醫院里他遇上了一群要求落實傷員待遇的滿洲傷兵。雙方為此發生爭執,一個滿洲老兵竟突然拔出戰刀,將岡本少將一刀砍死。第二十三師團參謀長岡本德三就此創造了一個紀錄:日本歷史上唯一被偽軍劈死的日本將官。
為了保證強大的攻擊兵力能夠迅速通過哈拉哈河,8月19日深夜,蘇聯工兵連夜在哈拉哈河上又架起了4座浮橋。
「你確信無法執行繼續攻擊的命令嗎?」
蘇軍的反攻日方並不是沒有人預料到。其間關東軍曾經接到了哈爾濱特務機關長秦彥三郎少將從蘇聯遠東地區內線得到的絕密情報。情報的內容是,莫斯科要求朱可夫在8月5日至8月10日對日軍開始總攻擊,朱可夫因為作戰物資尚未完全到位,要求推遲攻擊時間。與此情報相對應的是,前不久日本駐蘇聯大使館副武官土居明夫大佐經西伯利亞鐵路回國途中,曾發現蘇軍的兩個師和80門大炮正在運往前線。駐蘇聯使館也發來電報,認為蘇軍一定會在近期發動攻勢,可惜關東軍和第六軍對這些珍貴的情報置若罔聞。
要說荻洲這軍長,老酒也能當,他將抽調兵力執行反攻任務的命令原封不動地批發給了小松原,接到命令的前線日軍各部隊一片嘩然。一線部隊白天作戰,夜晚搶修工事,缺吃少喝,傷亡慘重,活著的也早已疲憊不堪。如果憑藉現有的堅固工事死守,或許還可以多支撐幾天。現在上頭要求大家離開工事,向蘇軍坦克裝甲車發起衝鋒,無異於以卵擊石,只會加速部隊的滅亡。
8月25日晚上,在前線督戰的第六軍參謀長藤本鐵雄少將撂下一句「我要回軍司令部去了」之後,率先離開,開啟了日軍潰逃的先河。但是也有例外,勇猛過人的辻政信少佐反而衝出了指揮部,帶領幾十個潰兵順著電話線去尋找可能已經不存在的第七十二聯隊的軍旗。在黑暗中,他們聽到了第七十二聯隊掌旗官原田少尉的呼喊聲,原來軍旗還在。辻政信派人將軍旗送回去,自己帶人繼續前行。他發現了自己「陸大」最好的同學、第七十二聯隊副官國本少佐的屍體。看著好友那已經焦裂的嘴唇,辻政信取出水壺在國本的嘴唇上滴了幾滴,算是讓同學到閻王那裡還能說出話。再往前面,辻少佐看到了聯隊長酒井美喜雄大佐。
相對於蘇聯、外蒙古聯軍的厲兵秣馬,對面的日軍卻十分悠閑。7月29日,關東軍司令官植田謙吉大將拖著一條笨拙的假腿,來到了諾門坎前線指揮部所在地將軍廟。這是諾門坎戰役爆發以來視察前線的最高級將領。
井置中佐明白,即使他能帶領大家成功突圍,作為聯隊指揮官,擅自更改作戰命令也是死罪難逃。所以大家還可以選擇,對他來講進退都是死。看著那些跟他出生入九_九_藏_書死的下屬,井置中佐在沉思良久之後,斷然下達了撤退的命令。為了這100多人能夠活下去,他毅然決定犧牲自己。8月25日凌晨,這支精疲力竭的百人隊伍告別了700具戰友的屍體,踏上了後撤的漫長征程。幾天沒吃沒喝,加上激戰,他們的力氣已基本耗盡,在突圍的道路上,後面的人必須抓住前面人的腰帶才不至於掉隊或失蹤。頗具戲劇性的是,他們一路竟然暢通無阻,趁著夜色奇迹般走出了蘇軍的包圍圈。這支100多人的隊伍,成了整個諾門坎戰鬥中逃出的建制最完整的日軍聯隊。
在戰鬥中左臂被炸斷的酒井大佐撿回一條命,9月12日被送往齊齊哈爾陸軍醫院治傷。躺在病床上的酒井大佐在獲知關東軍以最慘痛的失敗結束了諾門坎大戰之後,越想越窩囊,越想越氣憤。他在15日寫好了遺書,面向東方遙拜后,用僅存的獨臂剖腹自殺,並因此「喜」晉陸軍少將軍銜。
隨著空中巨大的轟鳴聲越來越近,由150架轟炸機和100架戰鬥機組成的龐大機群遮蓋了天空,炸彈如冰雹般從天而降,由小到大,很快在地面上騰起陣陣煙霧。護航的戰鬥機由於沒有戰鬥任務,也開始對著日軍的陣地來回掃射,一個個忙得是不亦樂乎。8時15分,蘇軍各型火炮又進行了新一輪的攻擊。8時30分,第二波空襲再次展開,炸得日軍頭都抬不起來,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
前線死了那麼多人都稀鬆平常,可是一個小小的陸軍上尉居然因為受點輕傷就能得到如此的榮譽,而且有專機來回接送,植田司令官還親自頒獎,諾門坎前線的將佐們不禁面面相覷,都怪自己沒能娶上好老婆。
「難道是我把他逼上死路的嗎?我能有什麼辦法?」醉眼矇矓的荻洲中將自知理虧,倒是沒發火。
8月30日,再次殺入重圍的田中少尉竟然找到了小松原中將,還帶來了荻洲立兵中將「自行突圍」的命令。小松原與荻洲進行了最後一次通信聯絡,隨後砸毀電台,燒掉了密碼本。小松原還命令所有軍官將各自的軍銜肩章摘掉並銷毀。
「現在你不能在這裏喝酒,你應該組織敢死隊立即去營救小松原師團長!」
「請讓參謀長接電話。」
這樣挨下去早晚是死,山縣大佐和伊勢大佐於是商量決定,當晚趁天黑撤出戰鬥。23時,撤退命令下達到每一個士兵和傷員。此時的山縣還顯示出一名戰場指揮官應有的素質,他先安排組織傷員撤退,因此又耽誤了不少時間。29日凌晨3時,殘兵主力部隊的撤退才正式開始。
「好的,我現在告訴你,新師長馬上會趕過去。在這之前,你必須繼續堅決執行進攻命令。」
讓人意料不到的是,從諾門坎前線撤退下來最完整的部隊恰恰就是最早出場的第二十三師團的騎兵聯隊,現在的聯隊長是井置榮一中佐。在最後的戰鬥中,井置中佐率領他的騎兵聯隊駐守在一座高地上。由於他的騎兵聯隊只有800餘人,所以沒有抽調人馬參加「玉碎」反擊,只是奉命堅守自己的陣地,反而保存了不少力量。8月24日傍晚,這支日軍騎兵部隊只剩下110人。馬匹早已經打沒了,騎兵全部變成了步兵。
綜合前線的各方面情況,朱可夫向莫斯科建議,8月中下旬實施一次大規模的反攻,還列出了打敗日軍的必要條件,那就是雙方的人員和裝備對比必須不低於:步兵1.5∶1,機槍1.7∶1,炮兵2∶1,飛機2∶1,坦克和裝甲車4∶1。這就是不打無準備之仗的朱可夫的思路——集中優勢兵力一擊破敵。
為了麻痹日本人,朱可夫命令停止對日本人的無線電干擾,故意發出一些有關木料緊缺、水泥質量有問題的電報,同時調集大功率的音響設備到前線,將模仿打樁的聲音通過音響向外播放,造成蘇軍正在修築過冬工事和營房的假象。在坦克部隊調動時,蘇軍出動轟炸機進行低空飛行和射擊,用飛機的聲音掩蓋坦克的雜訊。蘇軍還大耍瞞天過海之計,故意將一些坦克的消音管拆除,讓它們在前沿陣地上來來回回地走動,使得日軍的前沿士兵對坦克的聲音習以為常。通過這一系列真真假假的手段,朱可夫成功實施了部隊集結,特別是坦克部隊的前線集結。直至進攻前夕,蘇軍坦克開始向前推進的時候,日軍前哨陣地的士兵才有所警覺,但日軍指揮部的值班軍官卻妄下判斷:「不用理他們,朱可夫總得讓他的部隊有點事干。」
戰爭已經打了兩個多月,一直都是日滿軍進攻,蘇聯、外蒙古聯軍防守。雖然日滿軍的攻勢如黃河之水一浪高過一浪,卻始終無法完全衝垮蘇軍的防線。兩次渡過哈拉哈河,不但未能在西岸站住腳跟,反而付出了巨大的傷亡代價。對於前線指揮官小松原來說,別提有多鬱悶了。
到8月26日,日軍的瀕死反擊已經被徹底擊潰。不但反擊部隊傷亡殆盡,沒被消滅的部隊也全部陷入蘇軍的包圍之中,僅存的陣地也岌岌可危。第六軍指揮官荻洲立兵中將收到的唯一好消息就是,儘管很多部隊被殲滅,但是還沒有一支成建制投降的部隊。此時的荻洲中將已經完全沒了主張,他斷然下達了一道命令,讓軍需部部長將配備給他的日本清酒換成烈性威士忌。然後自己坐在指揮部里一個勁兒地喝,喝完后逮誰罵誰。喝暈了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