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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諾門坎戰役 最大規模的炮戰

第一章 諾門坎戰役

最大規模的炮戰

這邊忙得不亦樂乎,那邊朱可夫也沒有躺著睡大覺。戰役的規模在不斷擴大,不說別的,僅前線抓到的日軍俘虜就來自十幾個不同建制的部隊,況且日軍沒有絲毫要收兵的跡象。蘇軍偵察機在空中可以看到,從將軍廟到前沿陣地布滿了日軍的宿營帳篷,前往海拉爾的鐵路線上運兵專列綿延不斷。這一切讓朱可夫預感到,日軍在諾門坎絕不會輕易罷手,他迅速將前線的情況發給莫斯科的伏羅希洛夫元帥。
其實植田司令官也正在為如何保護好駙馬爺而殫精竭慮,聽到駙馬負傷的消息植田是又驚又喜。驚的是駙馬爺畢竟是金枝玉葉,身嬌肉貴,在自己手下有了損傷,難免對自己的前途產生負面影響。喜的是這下可以名正言順地將他撤下前線了,這樣既保存了皇家的榮譽,駙馬爺今後也不會再有性命之憂了,受傷總比被打死好。很快,一架小型飛機降落在諾門坎前線,頭部擦傷的炮兵中隊長盛厚上尉乘坐這架專機迅速飛離了危險之地。
士兵甚至將軍的死亡事小,駙馬爺負傷事大。從駙馬來服役就擔驚受怕的聯隊長三鳩一郎大佐急得也顧不上向內山和小松原彙報了,直接越過好幾級電告了關東軍司令官植田大將,哀求將駙馬爺速速調到其他非戰鬥部隊去。
窮酸日本人居然敢跟自己玩炮戰,氣得朱可夫差點哭了。他立即下令將在日軍重炮威脅下的蘇軍重炮後撤。蘇軍的重炮均有專門的牽引車輛,移動靈活,且重炮部隊都設置有多個預備陣地,一個陣地遭到炮擊時可以迅速轉移到另一處陣地。朱可夫還下令前沿炮兵觀察哨測出日軍重炮陣地的方位,同時指示坦克裝甲部隊尋找日軍炮擊死角隱蔽自己,隨時準備反擊日軍步兵的進攻。
炮戰進行到第三天,日軍最後的3000發重型炮彈也打完了。不僅前線炮彈告罄,日軍在滿洲的重型炮彈儲備已經消耗了3/4,剩下的炮彈不足5000發,還分別儲存在旅順等不同的地方。關東軍緊急調派運力往諾門坎前線運送炮彈。經過一個星期的搶運,到達前線的炮彈也僅夠配備給每門山炮15發、重炮10發。真打起來,這點炮彈連一個小時都支撐不了,炮兵的戰鬥力至此已經基本耗盡。
看著這些碩大無比的鋼鐵玩意兒陸續來到,小松原頓覺腰桿又硬了不少,這可都是大日本帝國陸軍壓箱底的寶貝呀。
悶頭撅腚死挨炮這算啥事呀?各步兵聯隊紛紛要求小松原命令炮兵進行反擊,給步兵減輕點蘇軍火炮的壓力。但炮兵部隊拒絕還擊,內山少將的理由很充分,盲目還擊不但不會取得好的效果,反而會暴露自己的炮兵陣地,招致對方有的放矢的打擊。還有一個原因,內山沒好意思明說,日軍的炮彈數量十分有限,尤其是那些重炮炮彈本來就沒多少,一枚一枚都要用到最關鍵的地方去,絕對容不得一點浪費。實際上,資源貧乏的日本就是欺負欺負貧弱的中國還威風一些,面對軍事大國,根本打不起消耗戰。
笑容還沒綻放就迅速凝結,很快又變成了驚訝。日軍前沿觀察哨發來了新的消息:蘇軍坦克和運輸車輛仍在不斷渡河。小松原立即追問:難道蘇軍浮橋這麼快就修復了嗎?哨兵回答說,浮橋沒有修復,也沒有人去維修浮橋,只看見蘇軍的車輛貼著水面就開過來了,根本沒有看到橋。這一下小松原呆住了,他怎麼也想象不到,蘇軍那幾十噸重的坦克怎麼可能貼著水面開過河來,難道老毛子使用的是水陸兩棲坦克嗎?
不愧為陸大的「軍刀組」成員,一邊的辻政信立即發出了深度偵察命令:「讓偵察兵認真察看蘇軍坦克的運動軌跡,如果運行軌跡是直的,那就說明它們藉助的一定是橋!」
此前斯大林的戰略重點一直在歐洲。聽了伏羅希洛夫的彙報,斯大林意識到,假如諾門坎作戰就這樣僵持下去,其大部分精力和一些軍隊主力將一直被牽制在遠東,反而會影響到歐洲方面的部署。看來唯一的辦法是繼續增調部隊,發起一場徹徹底底的大反攻,讓日本人在諾門坎徹底認敗服輸。
從7月3日開始大規模的戰事不到半個月,日軍就損兵折將,特別是兵器裝備,如坦克、裝甲車、飛機、火炮的損失已經到了無法承受的地步,戰前儲備的彈藥等物資也幾乎消耗殆盡。仗打到這個份兒上,小松原明白光憑自己現有的力量想守住都難,肯定無法組織起新的攻勢。在接到進行休整的命令后,他一邊布置組織防禦,一邊硬著頭皮請求關東軍給予增援。
小松原無奈只能表示服從。他也在為自己找退路:都是你們的主意,我不過是按你們的說法執行而已,就是打輸了也不能怨我。
在此前的戰鬥中,蘇軍坦克80%的損失,是日軍步兵的肉彈攻擊引起使用汽油的發動機油箱著火造成的,朱可夫為此早就請求莫斯科儘快將更換的柴油發動機運往前線。在休整期間,來自國內的柴油發動機終於來到諾門坎前線。前線的機械修理營開始日夜加班,趕在新戰鬥之前順利地完成了坦克發動機的更換工作。不但如此,蘇軍還在坦克的要害部位加裝了鋼絲網,這樣日軍士兵再也無法輕易將反坦克手雷或集束手榴彈投進蘇軍坦克的要害部位了。
這也是朱可夫安排的積極防禦措施之一,利用蘇軍遠程火炮不斷攻擊日軍的後方目標。蘇軍150毫米加農炮的射程遠達30公里,足可以打到位於將九_九_藏_書軍廟的日軍前線指揮部。將軍廟之前幾乎每天都會遭到蘇軍遠程火炮的打擊,但造成如此嚴重傷亡的還是第一次。
命令剛發出不久,蘇軍的坦克已經連沖帶打地開到跟前了。到底是領導水平高,酒井大佐一眼就看出沖在最前面的那輛坦克有點特別,其他坦克只有一根天線,而這輛卻有兩根,裡邊肯定是個當官的。酒井立即下令敢死隊集中攻擊這輛特別的坦克。
已經被打得沒了多少脾氣的日軍炮兵也慢慢學精了,每打出去一發炮彈就立即撤離炮位,因為這會立即招來蘇軍幾十發炮彈的回擊。一邊的步兵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派人來請求炮兵,拜託你們千萬別打了,以免招來對手更猛烈的打擊,快去一邊擦汗歇歇吧。
矮小粗壯的日本炮兵開始滿頭大汗地將一發一發炮彈塞進重炮熾熱的炮膛,對著可能是蘇軍炮兵陣地的地方狠狠進行著射擊。冒煙的黃銅彈殼在炮兵陣地背後堆得像小山一般,連內山自己都數不清打出去了多少炮彈。由於東岸地勢低於西岸,日軍的炮兵等於是在仰攻,82門炮中能夠打到河西岸蘇軍炮兵陣地的只有46門,所以很多炮彈都打到河裡去了。哈拉哈河裡的魚蝦鱉蟹這次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加上目標也不確定,這樣的炮擊當然不可能取得令人滿意的效果。偵察氣球傳回的觀察報告說,射擊效果不太理想,擊毀蘇軍重炮10門。正打得興起的內山少將臨時決定炮火射擊延長一個小時。
高台下的日軍聽得上面槍聲大作,知道戰況激烈,更加拚命地往上沖,但衝上去之後,又紛紛變成屍體跌下高台。酒井大佐看到人上去很快變成死屍掉下來,知道情勢不妙,這時隆隆的坦克聲已經開始由遠而近地傳來。經驗豐富的酒井大佐一聽這聲音,便知道敵人的坦克不在少數,他當機立斷,下令停止向高台衝鋒,命令敢死隊準備肉搏敵軍坦克,同時派出傳令兵,請求東岸的重炮進行炮火支援。
調動這樣的重炮部隊,可不像現在玩網路遊戲,胡亂圈一下,一拉就過去了。由於日本牽引車輛非常缺乏,重炮出動還大多依靠畜力牽引。一門150毫米榴彈炮在硬土地上還需要16匹馬才能勉強拖動,到了諾門坎這種鬆軟的沙土地帶,加上一倍的畜力還不夠,一個炮兵聯隊需要上千匹的馬才能保證最基本的機動。150毫米榴彈炮一枚炮彈的重量就是30多公斤,再算上觀測、軍械、糧秣、衛生、器材、維修等分隊,理論上一個重炮聯隊至少要有3000匹牲畜才行。一時間,諾門坎戰場上雲集了上萬匹牽引重炮的戰馬。偽滿洲國所有官員都接到了一個緊急任務,強征所有能徵到的馬匹送往前線,一些官員的坐騎都被迫捐了出來,改為走路上班。馬也不能只拉不吃,每天又憑空增加大量的馬匹草料,令負責後勤的輜重部門叫苦不迭。
在指揮部看到這驚人一幕的小松原氣得差點把望遠鏡都摔了,破口大罵,內山這個烏龜兒子王八蛋簡直愚蠢至極。他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白天的攻擊簡直就是一場謀殺」。當前線各步兵聯隊指揮官知道落在他們頭上的重型炮彈乃是拜內山少將所賜之後,一個個氣得向天發誓,戰後一定要將內山少將送上軍事法庭。內山少將家的女性眷屬也得到了無數前線士兵的集體問候。
為了彌補反坦克火力的不足,關東軍還將第一師團和第七師團所有的速射炮統統調往諾門坎,第七師團第二十八聯隊剩餘的兩個步兵大隊也調往前線,這樣第七師團2/3的部隊都已到位,可以正正經經地稱為第七師團了。同時派往諾門坎的步兵部隊還有駐海拉爾和奉天的四個獨立旅團和一個偽滿洲國騎兵旅團,一時間,日軍部署在諾門坎前線的軍隊達到8萬人。
蘇聯空軍的肆無忌憚讓植田大將憤懣不已,他親自給參謀總長閑院宮載仁親王發去電報,請求再次越境對蘇軍的空軍基地進行襲擊。此時,在中國戰場,日軍剛剛侵佔了南昌,即將開始進攻長沙。參謀本部恨不能在諾門坎的戰鬥馬上停下來。載仁親王親自嚴令關東軍不得擅作主張越境轟炸。
7月18日,關東軍在諾門坎前線召開了會議,討論下一步的作戰方案,會議上,炮兵和步兵很快發生了激烈爭執。小松原主張仍以步兵夜襲為主要攻擊手段,炮兵負責火力壓制和支援。而關東軍炮兵司令內山英太郎少將則主張以炮兵攻擊為主,等炮火將蘇軍陣地完全摧毀后再由步兵去打掃戰場即可。第二十三師團的小林少將等步兵指揮官支持小松原,重炮旅團指揮官畑勇三郎少將又站在內山一邊。兩派各執己見,會議吵成了一鍋粥。
到了晚上,雨收雲隱,月朗星稀。蘇軍的轟炸機趁著夜色也來湊熱鬧,又有不少日軍士兵被炸死在黑暗之中。
英雄帶出來的部隊肯定不會是孬種。雖然指揮官陣亡,蘇軍坦克旅卻沒有顯現出任何慌亂,反而因為旅長的陣亡變得更加勇猛,更加同仇敵愾。那些日軍肉彈很快被蘇軍打壓成一堆堆肉泥。肉彈防線的崩潰使得聯隊主力馬上暴露在蘇軍坦克的眼皮之下,束手無策的酒井只能指望內山少將的重炮支援了。
河西距河岸不到400米就是一片高台,這片廣闊的高台比河岸地帶至少要高出40米。乘勢衝上西岸高台後的日軍立即看到了極其恐怖的一幕:高台上600多輛聯九-九-藏-書軍坦克、裝甲車一字排開,剛剛衝上高台的日軍士兵還沒來得及看清蘇軍坦克的模樣,就被坦克和裝甲車上的機槍像割麥子一樣掃倒。
此時,正好一架日軍偵察機在戰場上空飛過,及時發現了這一誤炸,急忙呼叫內山的炮兵停止射擊。但由於蘇聯實施了無線電干擾,內山根本聽不清偵察機在叫什麼。他還以為是自己炸得很完美,空軍在給自己加油喝彩呢,當下激動不已地繼續給炮兵下達了加量攻擊的命令。
二、蘇軍的坦克部隊始終是日軍進攻的一大障礙,在日軍坦克裝備沒有明顯改進之前,安岡戰車團暫時不宜再戰,以免造價昂貴的戰車白白損耗。言外之意就是說,坦克對坦克是打不過人家的,只能「破罐子破摔」地上人了。
經過對前線的詳細考察,磯谷參謀長做出了以下結論。
就在第一集團軍成立這一天,蘇聯空軍遠程重型轟炸機轟炸了滿洲腹地的富拉爾基鐵路橋等一系列戰爭要點,作為對日軍轟炸塔木察格布拉格機場的報復。富拉爾基鐵路橋是關東軍支援諾門坎前線後續兵站運輸的必經通道,空襲進一步加大了日軍在前線集結的難度,已經逐漸喪失空中優勢的關東軍無奈在滿洲首次實行了燈火管制。
夜幕降臨,戰事稍歇,日軍作戰會議也在前線指揮部很快召開。會議幾乎變成了步兵對炮兵部隊的聲討大會:各聯隊指揮官痛陳炮兵的無能,連敵人的毛都打不著,打自己人卻一打一個準。他們強烈要求炮兵應跟隨步兵的進攻往前同步移動,保證對步兵持續有效的炮火支援。
看到上邊第四條,小松原感動得無語凝噎——領導真是給面子呀。
6時30分,日軍炮兵開始進行試探性射擊,試圖引誘蘇軍重炮反擊以測定對方的具體方位。蘇軍也不是傻子,日軍炮火零零星星打了一個多小時,蘇軍的重炮依舊是不聲不響。只有前沿部隊的團屬迫擊炮和小口徑榴彈炮偶爾不服氣地回罵幾句。
三、目前的作戰部隊減員太多,已無法繼續執行攻擊任務,應從其他師團抽調有作戰經驗的部隊予以補充。
不過戰鬥還要繼續下去,有苦難言的小松原只好親自帶著司令部人員到各步兵聯隊進行慰問,安撫吃盡了雙方炮彈的士兵,重新激勵他們被自己人嚴重打擊的士氣。
以內山、畑勇為首的炮兵軍官雖然對步兵的指責心存愧疚,但對他們提出的要求卻不得不一口回絕。上午為了摧毀蘇軍炮兵陣地,一口氣用去5000發炮彈,下午為了阻止蘇軍反攻,又用去5000發,總計耗彈10000發。才打了一天時間,日軍全部炮彈儲備量的70%已經沒有了。前面已經提到,當天的炮戰已經使炮兵部隊損失了幾乎所有的牽引車輛和畜力,在機械或者畜力得到必需的補充之前,在鬆軟的沙土地上移動幾噸重的重炮談何容易。即使勉強能夠搬移,要在短短一兩天內完成構築既要隱蔽又要利於發揮火力的炮兵陣地也絕無可能。畑勇少將不耐煩地說:「構築火炮陣地,不像你們步兵那樣隨便在地上刨個坑蹲下就行了,一個晚上根本就幹不了。」
四、前敵總指揮小松原中將前一階段的作戰指揮沒有錯誤,應繼續予以鼓勵和支持。
炮兵決戰也輸得乾乾脆脆,已無還手之力的日軍無奈低下了頭。連一貫狂妄的辻政信都喪氣地說:「第一天我們打了敵人10000發,敵人回敬了我們30000發。」他要是知道朱可夫手裡還有20多萬發炮彈,不知道還會不會說出「皇軍一個師團打老毛子三個師」的豪言壯語。
儘管日軍炮擊效果不佳,但蘇軍陣地還是遭到了不小的損失,面對數萬日軍步兵近乎瘋狂的衝鋒,一時竟也難以抵擋。正當蘇軍前沿陣地指揮官準備下令暫時放棄一線陣地的時候,突然間,一排排重型炮彈在日軍步兵的衝鋒陣中連環爆炸,大片大片的日軍步兵被炸得血肉橫飛。內山的炮,打蘇聯人是遠了點,有點夠不著,打自己衝鋒的步兵倒是距離正合適。日軍步兵眼看著就要衝破蘇軍的防線了,卻被這突如其來的炮擊打得暈頭轉向。蘇軍前沿指揮官還以為得到了自己的重炮支援,當即放棄後撤,打算調集所有輕重火力一起開火。日軍步兵的第一次攻勢,就這樣在敵我雙方的聯合打擊下頃刻間土崩瓦解。
與雙方坦克之間的差距類似,與蘇軍的火炮相比,日軍不但在數量上盡落下風,在質量上也差了一大截。以加農炮為例,蘇軍最大射程可達30公里,日軍最大射程是18公里,其他中小口徑火炮差距更大。蘇軍新陣地比原先的位置退後了10公里,已經位於大多數日軍重炮的射程之外,日軍火炮就算踮起腳都夠不著它們。
三天的炮戰,日軍重炮部隊損失慘重,不但沒取得像樣的成績,還接連兩次將炮彈打到自己人的頭上。內山少將再也無顏充當炮兵部隊的指揮官了,他主動讓賢,將指揮權移交給重炮第三旅團的畑勇少將,自己灰溜溜地到長春去了。不過他的這一決定實屬明智,半個月後,畑勇少將就「玉碎」在諾門坎前線。
去前線送死之前還是先風流快活一把吧。
河東岸其他日軍步兵聯隊並不知道高台上的情況,還要衝過浮橋向河西進軍。兩股反向衝擊的日軍對撞在一起,登時亂作一團,大量士兵被擠下了浮橋。蘇軍坦克趁勢闖入日軍步兵之中左衝右突,履帶上沾滿了日軍士https://read.99csw.com兵的肉末。一支先頭部隊更是衝上浮橋,向河東岸一路殺將過來。河東日軍連忙部署速射炮進行阻擊,誰料側后又殺出了蘇軍摩托化步兵。原來上午退出橋頭陣地的蘇軍第三十六摩托化步兵師又乘機殺了個回馬槍。機槍和迫擊炮一起開火,打得日軍是「哭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最先佔領蘇軍橋頭堡的第七十二聯隊酒井大佐大喜過望,當即指揮手下衝過浮橋佔領西岸的蘇軍陣地。第七十二聯隊士兵很快便蜂擁衝過了浮橋。自諾門坎戰役開始以來,這是日軍第二次踏上西岸的土地,不是靠迂迴而是靠正面衝鋒,但可惜這也是最後一次了。酒井大佐做夢都沒想到,在西岸等待他的是朱可夫早已布下的天羅地網。
隨著集團軍成立的是大批援兵的陸續開來。僅在陸軍方面就增加了兩個摩托化步兵旅、一個機槍旅、一個坦克旅,空軍也得到了進一步的加強,從歐洲又調來了六個飛行團,使得諾門坎前線的參戰戰機達到了581架。
步兵被擊退之後,蘇軍重炮迅疾掉轉炮口對準了日軍的重炮陣地。數以萬計的炮彈像下冰雹一樣落在日軍炮兵頭上,霎時,日軍重炮陣地變成了一片火海。日軍三個小時打出了5000發炮彈,蘇軍一個下午就回敬了30000多發。面對蘇軍排山倒海的打擊,日軍還擊的火力近乎呻|吟。日軍記載:「蘇軍的還擊遠遠超出預料,密度之大、持續時間之長是從未見過的,陣地被黑雲一般的煙塵覆蓋,能見度只有兩三米,濃煙遮住了視線,到處是傷員、屍體和損毀的兵器,無一處完好的炮位。」
由於重炮的彈藥儲備還沒有最後完成,總攻的時間只能推遲到4天後的7月22日早上6時30分。
已經到了7月22日這一發動總攻擊的原定時間。可惜天公不作美,諾門坎上空彤雲密布,淫雨霏霏。重炮部隊的前線觀測哨根本無法提供準確的射擊方位。就在炮兵指揮官內山少將通知小松原要推遲炮擊時間,等待天氣好轉時,第二飛行集團的嵯峨徹二中將也發來了消息,天氣原因飛機不能按時起飛,預定的空中支援順延至天氣好轉開始。
先沉不住氣的反倒是內山少將。上午8時,他下令所有的重炮一齊開火,之前日軍偵察氣球已經偵察出很多「疑似」的蘇軍重炮陣地,由於之前蘇軍沒有還擊,只好將懷疑的地方統統轟上一遍。
內山少將的重炮確實在最需要的時候轟然打響。但第一輪炮彈絕大部分落在了酒井聯隊的士兵頭上,還有少量落在河東岸準備過橋的日軍陣中,按照酒井的希望打向蘇軍的幾發零星炮彈,根本無法阻止大隊蘇軍裝甲部隊的前進。再次受到自己重炮和蘇軍裝甲部隊前後夾擊的酒井聯隊很快崩潰,士兵爭先恐後地轉身搶過浮橋,酒井大佐本人也被潰兵簇擁著往河東岸退去。踏上西岸僅僅幾個小時的酒井大佐揮了揮衣袖,真的沒帶走一片雲彩,卻留下了滿地的屍體。
很快,諾門坎前線接到來自關東軍司令部的命令:「立即停止進攻,佔領東岸戰線,構築陣地,準備持久戰。」接到命令的小松原立即明白植田司令官的意圖,暫時看來是賭不下去了,只有跟蘇軍先耗著吧。蘇軍竟然也沒有立即展開反攻,多日來炮聲隆隆的諾門坎前線暫時平靜下來。
追加的一小時炮擊停止后,日軍步兵再一次向蘇軍陣地猛衝過去。出乎預料的是,這次的衝鋒極為順利,除了零星踩響幾個地雷外,基本沒有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6個步兵聯隊均順利佔據了預定的目標陣地。原來陣地上的蘇軍已經撤退到兩側的陣地,將整個浮橋和渡口全部讓給了日軍。
當時裕仁天皇的女婿盛厚殿下正在重炮兵部隊鍍金,也將隨部隊赴前線參戰。關東軍宣傳部門借題發揮,專門將駙馬爺親臨前線的消息大肆宣傳一番,以期達到鼓舞士氣之目的。
1939年7月15日,斯大林下令將第五十七特別軍升格改編為第一集團軍,朱可夫就任集團軍司令員,第一集團軍有權統轄諾門坎戰場所有的蘇聯、外蒙古聯軍部隊。伏羅希洛夫元帥給朱可夫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儘早結束遠東戰事。
這似乎是一場中國內部的糾紛,但誰都知道真正的幕後是誰——其實他們早已衝到了幕前。即使已經打得頭破血流,遠東的兩大宿敵日本和蘇聯都沒有向對方正式宣戰。
就在會議就要結束的時候,幾發蘇軍的150毫米加農炮炮彈落在了會場附近。一輛炮兵的彈藥車被炮火擊中,引發連環爆炸,13個日軍炮兵被炸得飛上天空,落下來的時候已經沒了人形。剛才這炮彈要是落在指揮部里,那大家直接見上帝了——不祥之兆瞬間籠罩了整個指揮部。
前線集結了這麼多的隊伍,隨便扔幾炮就能炸死人,何況是這種還算密集的轟炸。一些步兵中彈身亡,更多人是被蘇軍的炮彈活活震死在草草挖成的散兵坑裡。日本工兵所帶的作業工具全被炸毀。第七十二聯隊第二大隊的陣地最慘,一天下來,1200人只剩下260多人。
至此日軍招數用盡,雖然佔領了河東的部分陣地,但始終無法對蘇聯、外蒙古聯軍的主陣地形成真正的突破。經過近三個月的激戰,日軍傷亡慘重,武器裝備遭受大量損失,雖經不斷補充,但戰力依然越來越衰弱。對面的蘇軍似乎絲毫沒有受損一般,飛機、坦克和裝甲車反而越打越多,read.99csw.com性能也不斷提高。原來一名士兵用一個簡易汽油彈就可以消滅一輛坦克,現在這種「武器」對坦克也基本不起作用了。大家都清楚日軍的失敗已經無可避免,只是礙於面子的關東軍高層不願意承認現實而已。
這場炮戰已淪落為蘇軍一邊倒的炮擊演習。日軍1/4的重炮和全部牽引、運輸車輛被摧毀,連馬匹也喪失殆盡。剛剛開打不久腿就被打沒了,日軍重炮已經喪失了機動能力,只能停在原地被動挨打。一名日軍軍官後來這樣描述自己所處的戰場:「各種口徑的炮彈帶著死神的呼嘯落在陣地上,打得士兵抱頭亂竄,驚呼躲到哪兒都沒有生路,到處是炮彈,只有在菩薩腳下才能得救。」
酒井的判斷還真准,這輛沖在最前面的坦克正是蘇軍第十一坦克旅旅長雅可夫少將的指揮車。得到命令的日軍敢死隊像發了瘋似的,或抱著炸藥包,或攥著反坦克手雷,往目標撲去,指揮車和兩側的護衛車輛一起開火,打死日軍肉彈無數。但一名被卷進車底的日本軍曹還是拉響了身上的炸藥包,指揮車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雅可夫少將和車組人員全部陣亡。他也成為蘇聯在諾門坎戰役中陣亡的最高級別軍官。戰後,雅可夫少將被授予「蘇聯英雄」的光榮稱號。
駙馬的繼續鍍金之地選在了駐哈爾濱的阿城重炮聯隊。不過現在還不能去那裡報到,駙馬首先要去的地方是海拉爾陸軍醫院的豪華病房。
直到兩年後日本人的炸彈劈頭蓋臉地扔到珍珠港,美國人才明白過來,恰恰是他們認為無關緊要的這一場戰鬥改變了日本人的作戰對象,也恰恰是他們根本瞧不起的日本人給了他們致命的打擊。美國人將為自己的驕傲和輕敵付出慘重的代價。
「這是一場陌生的、秘而不宣的戰爭。」1939年7月20日,美國《紐約時報》社論這樣評價蘇聯人和日本人在蒙古草原上的這場苦鬥。《紐約時報》不屑一顧地嘲諷道:「他們在人們注意不到的世界角落裡發泄著彼此的憤怒,進行著一場毫無實際意義的戰爭。」
話說得輕巧,你說順延就順延?小松原指揮的步兵集群都已經提前進入預定攻擊陣地了。幾萬人的移動很難逃過蘇軍的空中偵察,蘇軍很快就知道了日軍大規模移動的情況。朱可夫根本沒想到日軍這次是想搞一次「炮戰」,以為日軍的手段還是夜襲,於是下令炮兵實施干擾性打擊。剎那間,蘇軍的遠程加農炮、榴彈炮,師屬山炮野炮,連團屬的步兵炮和迫擊炮都加入了轟擊的行列。由於炮多,彈藥充足,蘇軍炮兵的三道火網對凡是懷疑藏有日軍的地方都是一通亂轟。打不打得死人不論,砰砰啪啪,熱鬧非凡,先嚇唬嚇唬你再說。
7月4日早上8時,充分利用蘇軍陣地正對太陽視力受損的有利時機,日軍所有重炮對著哈拉哈河上的浮橋開始狂轟濫炸。蘇軍重炮指揮官高爾金少將命令所有的炮兵單位,包括前沿的師屬團屬火炮集中火力打擊日軍的重炮陣地,一時間,日軍重炮陣地被硝煙和爆炸揪起的沙土籠罩,個別地方能見度只有兩三米。但日軍的重炮還是頑強地向蘇軍的浮橋射擊,接二連三的重型炮彈擊中了目標,蘇軍的浮橋登時斷成了五六節。消息傳到指揮部,幾天來一直眉頭緊鎖的小松原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一絲笑容。
興奮過度的內山少將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單方面下令延長炮擊一小時的命令,竟然忘記通知給步兵。按原來的約定,是炮擊展開兩小時後步兵發起衝鋒。時間一到,早已憋屈了一天多的步兵爭先恐後地躍出戰壕,高呼萬歲向蘇聯、外蒙古聯軍的前沿陣地發起集團衝鋒。
雙方的爭論最後由關東軍副參謀長矢野少將做出現場裁決:兩個九〇式75毫米野戰炮大隊隨步兵的前進向前移動,以壓制蘇軍前沿火力點支援步兵衝鋒。其餘重炮原地不動,主要任務改為摧毀哈拉哈河上的浮橋,切斷東岸蘇軍的增援。
日軍炮彈遠不如蘇軍充足,可內山少將已經得到了關東軍總部的許可,今天的炮擊,每門炮可以打足五個基數。由於生產能力和資源限制,日本的軍工部門無法為前線提供充足的炮彈,以前炮兵作戰打足一個基數的情況已很罕見,這回一次打足五個基數更是日本陸軍戰史上的第一次。
這樣的暗橋,日軍炮兵觀察哨根本看不到,也就無法準確指示炮擊的方位,只能以行駛車輛為參考指示一個大致位置。讓日軍炮兵無奈的是,炮彈只要不直接落在暗橋上,即使彈著點非常接近,也無法破壞這樣的暗橋。更氣人的是,這樣的橋還不止一座,蘇軍工兵一共在哈拉哈河上修建了兩座這樣的暗橋,浮橋被毀根本無法切斷河兩岸蘇聯、外蒙古聯軍的聯繫。
一、前線部隊60%以上的傷亡都拜蘇軍火炮所賜。目前參戰各炮兵聯隊均沒有可以與蘇軍火炮抗衡的大口徑、遠射程大炮。為了從根本上改變戰場的不利局面,只有動用寶貴的遠程重炮部隊參戰。
那邊對方沒啥大礙,這邊日軍的重炮陣地已經被炸得一片狼藉,一件比天還大的事就在此時發生了。天皇陛下的女婿盛厚上尉正在指揮4門150毫米榴彈炮進行射擊,一顆炮彈準確地落在第一門炮座后不遠處並爆炸,炮車輪子隨即升上了半空。隨軍陪伴盛厚的宮內省屬官當時腿就飛了。這時候,那個被炸飛的大車輪子又重重落在了駙馬的身邊,雖然沒有直接砸在九-九-藏-書駙馬爺那嬌貴的身體上,卻還是擦傷了駙馬的額頭。這還沒完,隨著爆炸飛起的沙柱將駙馬掀翻在地,落下來之後又把駙馬活埋了多半截。十幾個炮兵急忙奮不顧身地衝上前去,七手八腳地將駙馬爺從沙里挖了出來。
大規模的交鋒已經打了一周多,總部的大領導還都沒有來過。7月12日,關東軍參謀長磯谷廉介中將帶著作戰課課長寺田雅雄大佐終於屈尊來到前線,親自了解前一段時間的作戰情況。關東軍司令部之前已經在前線派駐了工作組,主要成員是副參謀長矢野少將和作戰參謀服部卓四郎中佐、辻政信少佐。
最後還是要關東軍司令植田謙吉大將來裁決。植田考慮到既然整個關東軍的重炮部隊都到了前線,還是先讓炮兵顯示一下實力為好,況且之前步兵的表現也實在差勁。老奸巨猾的植田自有他的小算盤:讓重炮部隊充分施展一下,萬一不成功也可以對東京有所交代,這不,重炮兵上去也不行嗎?再說前線步炮部隊光編製就有十幾個之多,如果搞步炮協同也會很困難,不如讓炮兵打光炮彈后再進攻。於是他批准了內山少將的作戰計劃,小松原有意見,那就暫時保留吧。
大戰在即,關東軍對前線作戰部隊進行了大規模的慰問活動,增發了奶糖、餅乾、羊羹等慰問品,軍官還領到了許久不見的清酒和啤酒。領導還有一項讓當兵的嫉羡不已的待遇,可以輪流去海拉爾度假。日軍兵站還特意指定了幾家妓館和飯店專門招待前線回來度假的日本將佐。
只有空軍指揮官嵯峨徹二中將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空軍之前空襲塔木察格布拉格之後挨訓受了委屈,之後的幾次出擊又損失慘重,嵯峨中將知道這次孤注一擲的步炮協同攻擊,自己肯定還是要出場的。但不管炮兵先上還是步兵先突擊,跟自己關係都不大。只要確定了攻擊時間,飛機準時來應場就是了,現在懶得跟你們費舌頭。
關東軍費了吃奶的勁才湊足了82門火炮,他們不知道蘇軍光在西岸外蒙古高台的重炮就有92門,東岸尚有172門其他各式火炮。在遭到火力攻擊后,這些重炮立即往後遷移。蘇軍設有多個預備陣地,火炮搬運的機械化程度又高,因此很快就轉移到了新陣地。在依靠偵察機校正目標后,站穩腳跟的蘇軍重炮開始了令人恐懼的大反擊。猛烈的炮火使得日軍各步兵聯隊紛紛後撤,輕而易舉佔領的蘇軍橋頭陣地同樣輕而易舉地丟掉,陣地上到處都是日軍士兵的屍體和殘肢斷臂。放眼望去,一片狼藉,怎一個「慘」字了得。
還好,7月23日天氣依然晴朗。清晨6時,關東軍第二飛行集團的58架九七式轟炸機和護航的中島式戰鬥機按預定時間來到諾門坎上空,準備對陸軍實施空中支援。不想蘇軍卻一下子出動了200多架戰機,瞬間便形成了對日本轟炸機的圍殲之勢。儘管日軍飛行員單兵作戰能力並不輸于對手,但是猛虎難架群狼,1∶4的數量劣勢使得日機往往顧此失彼,一架一架的日機被相繼擊落,制空權已完全落入了蘇軍手中。
好不容易熬到日落,炮戰暫時告一段落。隨軍觀察的關東軍副參謀長矢野少將和小松原一清點,步兵集團用於衝鋒的突擊隊被打掉了一半,中隊長以下軍官損失超過了70%。
蘇軍在日軍的兩次夜襲中也遭受了重大損失。由於部隊的夜戰能力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得到根本提高,之前的「夜晚變白晝」方案也不能長久使用,朱可夫審時度勢地制定了「黑退白進」的方針。就是讓一線部隊選擇好夜間退卻的方向和位置,當遭到日軍夜襲時立即撤出一線陣地,避免與日軍展開夜戰,等天亮后在炮兵和坦克的協同下再將失去的陣地重新奪回來。這樣既可以避免給擅長夜戰的日軍揚其所長的機會,又可以發揮自己炮火和坦克的優勢,大量殺傷日軍的有生力量,掌握戰場的主動權。
「陸大探花」也絕不是浪得虛名,辻政信的判斷完全正確。蘇聯人過河使用的果真是橋,但不是能看見的浮橋,而是藏在水下的暗橋。蘇軍工兵利用暗夜,事先把暗橋架在了哈拉哈河水面下30厘米左右的位置,如果不到橋跟前,很難發現水下居然藏著這樣的暗橋。老酒忽然想起南斯拉夫電影中的一句台詞——那真是一座好橋!
日軍的這次炮擊整整打了三個多小時,一口氣發射了5000餘發炮彈,日軍辛苦儲備的炮彈剎那間不見了蹤影,打死的還包括不少自己人。由於連續射擊,那些平時捨不得用的大炮發生了不少事故。有9門重炮的炮架折斷,7門發生炸膛事故,釀成了炮毀人亡的慘劇。諸如炮身過熱、炮管燒壞等故障層出不窮,僅射程最遠的加農炮就一連癱掉了6門之多,內山少將心疼得差點暈厥。
都是自家兄弟,在前線混得灰頭灰臉也實在不容易,植田大將也只好認可了磯谷等人起草的總結報告,同時根據報告的建議做出了新的調整:將駐旅順的第五重炮旅團、野戰重炮第一聯隊、獨立重炮第七聯隊、穆陵重炮聯隊等重炮部隊調往前線。連旅順要塞的重炮也都一門門拖出來運往諾門坎,這樣前線的大口徑火炮就有了38門。加上之前在戰場上的兩個野炮兵聯隊,大小火炮總數達到了82門。其中100毫米九二式加農炮的射程達到了17.5公里,雖然比起蘇軍的150毫米加農炮尚有不及,但總算超過蘇軍的107毫米加農炮的射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