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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經 遺寺大雨

扯經

遺寺大雨

「多少有點兒,主要是依天勢。」空巫想了想,又說,「求雨前也看天氣預報。」
讓空巫說,空巫還沒說話,人群中間傳來一聲:「別說了,是我乾的。」眾人隨聲看去,是個妖冶的女施主,不知何時進來的。
空舟:「說了。」
澈丹:「師父,佩施姐跟你說雨是我求的嗎?」
澈丹:「師父,我想要錢……」
釋秒疑:「阿彌陀佛,我也是干這行的,蒙我有勁嗎?你們遺寺三教九流,有一個空巫搞這些旁門左道還不夠,你又來,你們哪裡還有佛門的樣子啊?」
空巫說:「薩滿巫師一般都是跟著家族走的,將來她肯定要做他們村的大薩滿,她爹不容我,我跟她好,是耽誤她。」
其實佩施去見過空巫,說了自己的意思,空巫開始說自己一心向佛,無意于男女之事。後來佩施又來過幾次,聊巫術,聊佛法,就這麼聊了三年。
佩施:「我的意中人。」
佩施說:「我爹利用我干擾空巫作法,我並不知情。我知情了也沒用。」
釋秒疑聽了要瘋,心想:那就是說我法力太次唄?
空舟來了,門口的香客看傻了,全覺得是哪位菩薩顯靈,但又死活想不起來哪個菩薩的化身是自帶降水系統的,懵懵懂懂,紛紛口稱「阿彌陀佛」,讓開了。
空舟出主意:「我師弟的事我管不了,你的意思我會告訴他。」
空舟:「人總是要走的。」
空舟又嘆一口氣,語氣誠懇:「哪兒是我的法力高超啊。」
小北氣鼓鼓地拿毛巾擦頭髮,澈丹呆看著,心裏嫉妒著毛巾,嘴裏嘀咕:「不過兩個人走到哪裡都有雨隨身,旁人看見,羡慕死了吧?浪漫死了吧?」
十五天頭上,佩施正要作法收雨,沒想到被一個小和尚撞破了身形,按說以她的法力,常人是看不見她的。小和尚問她是誰,在幹什麼,沒想到她就一五一十說了。按說以她的定力,是不會輕易說這些的。不光說了,說到激動處還哭了。
澈丹低了頭,垂了目:「我是不是又得面壁思過去了……」
空舟面無表情,進了禪房,關了門,從門裡說了一句話。
雨到七天的時候,小和https://read.99csw•com尚澈丹問他師父空舟:「這是什麼現象?」

三 佛門裡的俗世

正是隔壁大寺門口讓空舟看手相的那個女施主。
空舟:「罵人的時候,沒必要那麼嚴謹。」
空舟:「這個丟人沒夠的玩意兒啊。」
女施主自稱佩施,說自己六年前來過遺寺。
大方丈沒說話,身為大方丈,是不能說不知道的。
釋秒疑:「阿彌陀佛,空舟禪師,你這是什麼高科技?」
雨到十五天,全寺僧眾已經沒有一條幹爽的內褲可穿。
「因為她天生就能通神,」空巫表情看不出喜悲,接著說,「薩滿巫師就是人世和神的媒介,所謂法力高低,看的就是能借來多少神力。她天生就能借來很多,想必這兩天大家也發現了……」
澈丹:「我有!」
言罷,空舟就再沒見過佩施,也沒聽空巫提起過,直到這六年之後。
澈丹又問:「師父,這不是自然現象了吧?」
釋秒疑:「阿彌陀佛,你搞這些就搞,來我們這兒幹嗎啊?我告訴你,我們是正經的佛門聖地,你看我們牆刷得多白,你再胡鬧,小心我破了你的妖法。」
王一:「疼啊,疼也得磕啊,佛祖顯靈啊,晴空萬里啊,獨獨你們遺寺上面有片雲啊,下了十五天雨啊,你們遺寺有神力啊。」說完繼續磕頭。
空舟在旁看著搖搖頭,吐出兩個字:「浪。該。」
沒破成。
空舟說:「不能啊,能打的都在這屋呢。」於是全衝去大殿看熱鬧。
語氣儘是遺憾,可在釋秒疑聽來這就是存心氣人。
意中人叫空巫。
佩施不笑了:「是告別來了。」
一干人眯著眼看他,不說話。空舟讓人看得心虛:「看我幹嗎?是,我出家前是拈花惹草來著,那也不可能有這種會法術的啊,那我能活到現在嗎?」
眾人勉強信了,讓空道說。
佩施說:「他是個好人。」
遺寺下大雨,下了一個月。
空舟找到大方丈:「師父,是誰啊?」
佩施一笑:「我爹說了,再過一個月我就得正式上班了。」
澈丹:「佩施姐走了,小北也下山玩https://read.99csw.com兒去了。」
澈丹溜進來說:「小北,我陪你下山買衣服去吧?」
空舟:「何人?」
雨到三十天,大方丈把大家召集到一起開會。遺寺這幫和尚背景複雜,大方丈打算一起掰扯掰扯,看看是不是誰結了什麼梁子,惹了哪路高人,讓眾人想想自己的仇家裡有沒有會幹這種事兒的選手。
於是大家去請空巫禪師出來看看。
大方丈接了話,說:「澈丹,錢從寺里出,派你下山採購一批乾淨衣物,記得買點兒保鮮膜矇著回來,我也快沒幹衣服穿了。用不用叫師兄弟陪你一起去?」
空舟說:「等你空巫師叔心情好點兒,去跟他學求雨吧。」
他說:「沒有。跟我結仇。比武。」
澈丹說:「雨跟著我們走,一人頭上一朵雲,不敢進鎮里啊,怕被當成妖僧打死。」
兩人哭完,澈丹求佩施再多下幾天雨,他說他也有意中人,雨一直下著,跟她就多了不少相伴的借口。
澈丹當時說:「她將來要是知道這雨是我求來的,開心死了吧?浪漫死了吧?」
空舟又沖空巫說:「年輕人,為了愛情可以放下尊嚴嘛。」
釋秒疑壓著火:「空舟禪師有這等法力何不做做善事?這些施主里,有不少來自乾旱地區的。」
佩施說:「不知道為什麼,什麼都願意跟他說。」
大方丈說:「我收空巫,不是貪圖他帶來的經濟效益,我他媽的是喜歡他的耿直。」
佩施:「禪師,我不是求隨便的什麼姻緣,我是求和一個人的姻緣。」
澈丹問:「師父,是誰啊?」
澈丹:「師父,可惜他沒破了,不過你這主意真妙啊,我還以為你來這兒就是為了尋開心呢。」
眾僧附和,都說:「就是就是,放下尊嚴嘛。」
兩人拿了錢,出了廟門,過了小河,下了山,然後沒進鎮子就回來了。
言罷,天降大雨,大方丈收了他,賜法號空巫。從此遺寺多了好幾項一般寺廟不經營的業務。
空舟:「你要臉嗎?」
澈丹:「師父,你心裏爽死了吧?」
空舟說:「可能是哪個作法的求雨求猛了吧。」
空舟說:「不要當眾問我我回答不了read.99csw.com的問題。」
說完轉向空舟,伸出一隻手:「師父,你常教育我,年輕人為了愛情,可以放下尊嚴。」
空舟看了佩施的手相,說:「南無,女施主三年內必有姻緣……」
雨下到二十天,人心浮躁。有師兄弟不信的,跑了出去,也是走到哪兒雨就跟到哪兒。空舟最狠,帶著徒弟澈丹直奔了隔壁大寺,說自己讀了一本經,悟通了一層佛理,特來跟僧友辯辯。
空舟目不斜視、寶相莊嚴地進了大門,澈丹也盡量莊嚴。
澈丹看見空舟,也沒起身行禮,說:「師父,雨停了。」
尤其恨空舟,他特別愛逛隔壁大寺。他說:「這兒好,這兒是佛門裡的俗世。」
六年前,佩施來求姻緣,是空舟禪師接待的。
澈丹:「師父……」

六 也是意中人

空巫說:「那就不聊了。」從此三年沒見過。
眾僧附和,都說:「就是就是,勸勸不好嗎?」
讓空舟說,空舟想了想:「我這麼,不會有仇家的。」
原來是山下鎮子里一個相熟的香客王一,正衝著佛祖磕頭呢。空舟禪師問:「王先生,不疼啊?」

四 原來是你,你是誰

話音沒落,小北衝過來把毛巾塞進澈丹嘴裏:「你想死了吧?」
正說著,大殿方向傳來肉體撞擊地面的聲音,眾人互相看看,有人問:「這是誰在大殿干架啊?」

二 陪你買衣服

一 大雨

空舟:「雨總是要停的。」
空舟說:「破不了啊?」
遺寺和隔壁大寺向來不和。大寺勢大,名聲也響,方圓百里,只剩遺寺沒被吞併,究其原因,是遺寺創寺人有黑社會背景,到了這代大方丈,加上空舟、空道、空響、空巫一干僧眾,也都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惡人須得惡人磨,大寺對遺寺無可奈何,恨之入骨。
空舟師徒的表情好像比他還失落。
空舟悻悻然:「我這點兒夠幹什麼的啊?我帶著我徒弟去給他們家當盆景嗎?」
一個妖冶女施主臉帶壞笑,直勾勾盯著空舟,連聲說:「禪師好法力,禪師寶相莊嚴,禪師給我看看手相吧?」九-九-藏-書
空舟擰著濕透的僧袍問:「所以你三年後就選了這麼個出場方式?你找我,我幫你勸勸他不好嗎?」
兩朵雲跟著兩個和尚,浮浮沉沉,走遠了。
大方丈:「別他媽的說髒話。」又問空巫:「那你有法力?」
空巫進寺十年,輕易不說髒話了。
空舟:「你本來有嗎?」
當時澈丹跟了一句:「佛門哪裡不是俗世?」
空巫一笑:「那你是跑我們這兒練手來了?」
空舟:「我是啊。」
釋秒疑放下手中佛經,額頭見汗,表情失落。
三年頭上,佩施說:「咱要還繼續聊,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當年在村子里害你的薩滿,我爹是頭兒。」
讓空響說,小點兒聲說。空響是練獅子吼的,吼是練成了,就是控制不好,他體諒大家,只搖了搖頭,沒出聲。
空舟跟佩施告辭,來到院里找澈丹,見他正悶悶不樂地蹲在樹根兒想事兒。

五 意中人

空舟頷首,輕聲說:「你破啊。」
釋秒疑壓著火道:「阿彌陀佛,空舟禪師法力高超,破不了。」
空道是個日本人,來中原求佛法的,結果這人好死不死趕時髦還信儒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死活不剃度,沒有廟門肯收他,只有大方丈看他武藝出眾,收在了遺寺,至今漢語說不利索。
空巫禪師是十年前進的寺,出家前是個薩滿巫師,跳大神的,東北人。因為一次受鄉紳委託求雨,沒求來,在俗世結了梁子,毀了聲譽,上山投奔。
問她怎麼看上空巫的,佩施說幾年前他們村請了空巫求雨,當時他還不是空巫,是個薩滿。雨沒求來,是另外好幾個薩滿聯手作法干擾,空巫當時名聲太盛,其他人生了嫉妒心。空巫賠了全部家當給村裡,上山出家了。
空舟頷首,輕聲說:「就你有。」
空舟說:「自然現象。」
釋秒疑壓下胸中髒話,使勁點點頭,咬牙切齒說了句「阿彌陀佛」,目送空舟師徒離開了。
佩施:「是。」
小北白他一眼:「你有錢嗎?」
非常尷尬,當著一堆看熱鬧的香客,其中還有不少老主顧,還有妖冶女施主。
澈丹在旁非常興奮,心裏想:「我師父真不是東西啊https://read•99csw•com。」
大方丈的外甥女小北在旁搭話:「讓我知道是誰,非砍了他!有完沒完啊?我都快沒衣服穿了!」
言罷,雨停。
眾僧沒人說話。
空巫:「我查了、算了,也作法了。晴空萬里,下雨月半,違反自然規律,這不是下雨下不停,是他媽的有人害遺寺。」
佩施臨走時偷偷跟空舟說:「其實我本來就想下十五天雨的,沒想搞得這麼尷尬,下了一個月,都因為一個小和尚。」
隔壁大寺的和尚自然認得這師徒倆,知道不是什麼菩薩顯身,更不是什麼好事兒,急忙進去通報了。等空舟走進大院,釋秒疑已經等在那裡,命人關了院門,拿了幾把傘來。釋秒疑不是方丈,但所有拋頭露面的事兒好像都是他干,至少每次都是這個倒霉蛋出來接待空舟。
空舟:「粗俗。我這叫法喜充滿。」
院門口有偷聽的香客,院外已經炸了鍋。「聽說了嗎?遺寺那個小破廟的空舟禪師,居然來挑戰咱們啦!」「他常來吧……」「這次不一樣,這次帶著法術來的,秒疑大師要破他的邪法!」
讓大方丈先說,大方丈想了想:「要是我的仇家,我這會兒肯定非死即傷,不可能是我。」
空舟頷首,輕聲說:「是佛法。」
空舟合了個十,說:「打擾了,我們回去了,秒疑禪師要是想到了破解之法,千萬要來找我們啊,千萬啊。」
空巫苦笑搖搖頭,佩施也搖搖頭。佩施說:「當年選在我們村害空巫,不是靠我爹,我爹他們幾個加在一起也制不住空巫。選我們村,是因為我們村有我。」
空舟說:「女施主,你這不是求姻緣,你這是求做媒。」
空舟:「×,這貨是澈丹吧?」
眾人找到空巫時,見他臉上畫得亂七八糟,禪房裡擺滿法器,已是作法多時。
空舟禪師知道,這確實是有人害遺寺了。
澈丹看看小北,連說不用。小北沒理他,徑直去賬房拿錢了。
佩施說完,小和尚也哭了,說:「相愛的人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上山那天,空巫禪師跟遺寺大方丈南無說:「哥我跟你說,晴空萬里啊,逼我求雨,這不他媽瞎整嗎?擱誰誰能求來?不是我不好使,是他媽的有人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