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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混沌萌芽中,道已存在」 1 一個政黨的誕生1919—1922

第二部 「混沌萌芽中,道已存在」

1 一個政黨的誕生1919—1922

綱領包括了25點。希特勒要求在群眾大會上予以公布。
奧托立即予以反駁。自稱為國家社會主義者的人,怎麼能支持像卡普那樣的反動分子?他解釋說,他作為一個社會主義者曾在柏林奮鬥,就像希特勒曾在慕尼黑反對蘇維埃統治一樣。各自的道路似乎都是正確的,他才是真正的國家社會主義者。
這群人說說笑笑,像是出發旅行,連希特勒的車廂內也充滿了節日的氣氛。與他一起的共有7人,都是他內層的知交和左右手:一個前軍士(梅克思·阿曼),一個摔跤手(格拉夫),一個馬販兼酒吧間保鏢(克里斯汀·韋伯),一個前共產黨人兼小冊子作者(埃塞),一個建築師(羅森堡),一個作家(埃卡特)和一個自封的老世故(盧德克)。盧德克最感興趣的有兩人:一是熱情奔放的埃卡特,「此人之傑出才能與常識,令他人黯然失色」;另一個是羅森堡這個「冰塊」!此人一直目光遲鈍地看著他,好像他不在場似的。
「我們總是那麼幾個人……首先是兄弟般的問候;之後,大家便報告說,各地的『種子』已經播下,甚至生根了;末了,他們便問,我們是否也可作同一彙報。我們常常強調要以一個單位行動。活動費一般僅有5馬克,而一次活動竟達17馬克的高峰。」
列車開進科堡車站時,衝鋒隊人數已達800人。希特勒臉色嚴峻,走下火車,他之所以要把科堡選為戰場,是因為這裏社會主義者和共產主義者人數甚眾,他要效法墨索里尼將他們從營壘中趕走。才當了兩年巴伐利亞人的科堡人民,見這群人吹吹打打,還打著紅旗,跟著希特勒走上講台,都大吃一驚。樂隊奏起進行曲,衝鋒隊操起正步,開進城裡。走在最前面的是8名只穿短皮褲衩的巴伐利亞粗漢,他們身背鐵杴手杖,接著是打紅旗和黑旗的隊伍。希特勒和7名隨從步行在旗隊後邊。最後是那800人的隊伍,他們或持橡皮棍,或持大刀。其中有些人身穿褪了色、打了補丁的灰軍裝,有的則穿著最好的衣裳,唯一共同的標誌是左臂戴著卐字袖章。希特勒本人與眾人無太大不同,只不過他穿的是軍大衣,扎著皮帶,頭戴垂邊帽,腳穿惹人發笑的牛犢皮高筒靴。

那年12月,希特勒要求對黨的組織進行全面改革,將一個辯論性質的社團改造成一個真正的政黨。由於他們滿足於一個極右的小組,大多數委員均反對改革。他們不像希特勒那樣能看清宣傳本身並不是目的,而是推翻魏瑪共和國的手段。辛勤操勞的德萊克斯勒再次支持希特勒。在德萊克斯勒家裡,兩人積極草擬黨的計劃和綱領,一討論就是幾小時。他倆的關係主要是靠對猶太人的不信任和仇恨來維持的。據德萊克斯勒說,因為猶太人和工會的關係,他幾度失業,後來成了「激進的反猶主義者和反馬克思主義者」。他住在舒適的尼姆芬區,希特勒常坐電車去他那裡。兩人常埋頭工作,連吃晚飯都得德萊克斯勒太太幾次三番來叫。「我的小姑娘常趴在希特勒的膝上,」德萊克斯勒回憶說,「她知道她是受歡迎的。」對她,他是阿道夫叔叔。
俄國的逃亡分子極力反對這一妥協。無論在文章中還是在談話中,他們關於布爾什維主義危險之說,對希特勒的影響越來越大。在這些來自東方的「末日信徒」中,最善於說服人的要算是阿爾弗萊德·羅森堡,即那位來自愛沙尼亞的青年建築師兼畫家。他們首次相見時,彼此對對方的印象均不甚深刻。「如果我說他令我傾倒,那我是在撒謊。」羅森堡回憶說,只是在聽了他的公開演說后,他才對希特勒入了迷。「這裏,我看到了一個前線的老戰士是如何以一個自由人的勇氣,赤手空拳地、明確地、令人信服地進行這一鬥爭的。在聽他演講15分鐘后,引起我注意的原因就在於此。」
據奧托·斯特拉塞說,次日上午,一輛大轎車在他哥哥的藥店前停了下來。車內出來兩個男人。奧托認出了第一個,是所有民族主義者心目中的英雄魯登道夫。在他身後不遠處,有一個臉色蒼白的青年,他留著一把又粗又短的鬍子,身穿一套不合身的藍外衣,「像營長的通信員」。此人就是希特勒。「我們必須把所有民族主義的團體團結起來」,魯登道夫將軍宣稱。政治訓練嘛,由希特勒先生負責。魯登道夫本人則接管這些民族主義組織的軍權。他要格里戈爾本人及其突擊隊「服從我的指揮,並加入希特勒先生的黨」。
俄國同意與德國恢復外交關係,放棄彼此向對方提出的賠款要求,並恢復貿易。如事先未與對方商量,一方不得與第三方簽訂會影響對方的經濟協定。俄國需要現代技術;德國則決心違背《凡爾賽和約》限制軍事力量的條款而又不引起設立在其領土上的國際限制委員會的懷疑。列寧早已要求德國協助蘇聯改組紅軍,而國防軍的領導人漢斯·馮·塞克特將軍也巴不得同意。於是,兩國的軍方便加緊聯繫,來往密切。小小的德國軍隊開始訓練紅軍,還從中學到了使用特種武器的知識。
希特勒這一時期的演講提綱表明,他是何等畏懼猶太人。「嗜血成性的猶太人!斬斷人民的精神領導。俄國的停屍場。」「猶太人作為獨裁者與今日之德國、民主與獨裁之戰鬥——不,是猶太人與日耳曼人之戰。這有誰明白?」「通過股票市場和投機產生的和平(通貨膨脹)時期之飢餓,對奢侈品之需求,等等。誰得利?猶太人……為大規模瘋狂所做的滅絕種族之準備可由大規模之需要——飢餓——加以證明。飢餓歷來就是武器。飢餓為猶太人服務。」「世界革命意味著全世界向世界交易所的主人——猶太人——之獨裁投降。」
雖然柏林於3月13日一槍未放便獻出了城門,但他們的勝利卻是空有其名。凡有地位者,誰也不願在卡普「總理大臣」的內閣任職。這次倉促計劃進行的起義,從一開始便是個大失敗,而使之失敗的並不是反攻或破壞活動。與全國人民一樣,柏林人反對軍方的高漲情緒,也誘發了反對他們的浪潮。柏林人覺得,再搞革命不行了。所以,當埃爾伯特政府號召舉行總罷工時,工人們全力支持,使卡普政權無法施政。電力被切斷,電車和地下交通停頓;全城無水,垃圾在街上腐爛;商店和辦公室關門,只有在黑暗中或在燭光中進行的柏林的夜生活未受影響。這種腐敗的現象系由一部拍得過分的電影所致:該電影寫的是一群11歲的小妓|女,濃妝艷抹,與穿著高筒皮靴的亞馬遜人爭風吃醋的故事。城內仍有供各種口味、各種「嗜好」的人享用的咖啡館和餐館——有男同性戀者、女同性戀者、裸體成癖者、虐待狂和被虐待狂。裸體已成為艷事,而藝術所追求的又是淫猥、幻想和厭世之最。柏林是達達派藝術家的活動中心,該派詩人霍爾特·梅林用辛辣的諷刺口吻和俚語寫了一首詩,為柏林人描繪出一幅可怕的未來的圖景:
希特勒的崛起並未引起慕尼黑報紙的多大注意,但這次群眾大會對德國工人黨而言卻意味著前進了一大步,吸收了100名新黨員。在希特勒的堅持下,工人黨造了黨員的花名冊,還頒發了黨員證。為給人以大黨的印象,第一份黨證的編號是501,以後便按黨員名字的字母順序編號。「畫家」希特勒的黨證號是555。
這不僅是他生涯的轉折點,也是「德國工人黨」的轉折點。熱情的聽眾當場捐贈了300馬克;現在,他們有錢刊登更多的廣告和印刷標語口號了。11月13日,第二次群眾大會召開了。這次大會是在埃伯爾布勞啤酒廳舉行的,130多人(大部分是學生、小店主和軍官)參加了大會,大會發言人共有4人。入場券每張50芬尼——這是當地政治活動中的一件新鮮事物。吸引眾人的主要是希特勒。演講至中途,一些鄉巴佬開始高聲怪叫,擾亂會場。幸好希特勒早與軍隊內的朋友打好招呼,所以,不到幾分鐘,擾亂分子「便抱著流血的腦袋,滾下樓去」。會議的中斷反而激得希特勒更加慷慨激昂。在演講結束時,他強令大家起來反抗:「德國的慘境必須用德國的鋼鐵打破。那樣的時刻必然到來。」
希特勒在皇冠馬戲院的表演,在慕尼黑報界既受到嘲笑,也受到讚揚。辱罵和褒獎同樣令他高興。他覺得他遭受反對和猛烈攻擊的情況也表明,他已觸動了人們的內心。儘管騷亂由他而起,希特勒卻成了頗受尊敬的民族主義勢力的寵兒。民族主義者當時正把慕尼黑變成其首府,且得到警察局長及其下屬即政治處主任的秘密支持。平時,人們紛紛向警方投訴說,當警方未能預先下手時,黨破壞了和平,要求保護納粹,等等。這兩名官員儘力將這些暴怒壓了下去。「我們明白,這個運動,即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是不該被鎮壓的。」3年後當希特勒受審時,他們出庭作了證。「我們確實那樣做了。我們有意克制自己,因為我們在黨內看到了德國再生的種子。我們一開始便堅信,這個運動最有可能在深受馬克思主義之害的工人中生根,並把他們爭取到民族主義的營壘中來。我們保護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和希特勒先生的原因就在於此(保護激進右派勢力的還不止這些人。即使希望遏制希特勒的軍人,以及法官、警官、國家和地方官員,對捲入暴力的民族主義者也表現得相當公正。從1919年1月至1922年6月,發生在德國的376宗政治謀殺案件中,22宗系左派所作,354宗為右派所作。左派平均監禁達15年之久,而右派卻只監禁14個月。10名左派分子被處死刑,右派卻一個也沒有)。」
卡爾的友好接待使公眾注意到,希特勒現在已代表一股政治勢力。希特勒是歡迎的,因為他與「老頭子」的分歧現正向白熱化發展。由於希特勒本身的吸引力頗強和群眾對他們的興趣頗濃,他已變成了知名人物。這情況表明,他不但改變了黨原來的目標,而且也有意奪取黨權。因此,他的政敵便利用他在柏林之機(他擬在該處加強與保守分子、民族主義分子和右翼激進分子的聯繫),與奧格斯堡的一群社會主義者結盟。這似乎並無害處,但希特勒意識到,這是狡猾的一招,目的在於削弱他的影響。他急忙趕回慕尼黑,乘其不備,發動反攻。7月11日,他宣布退黨。3天後,他將退黨原因以最後通牒的形式提交給全體黨員。他提出,除非他出任黨的主席並被授予獨裁的權力,否則不再返回黨內。「我之所以提出這些要求,」他說,「不是因為我對權力如饑似渴,而是因為近日的事件使我加倍相信,如果沒有鐵一般強硬的領導……黨便會在短期內失去其原來的性質:一個國家社會主義的德國工人黨,不是西方的某個協會。」這是希特勒從戰爭中帶回的思想——領導原則,對指揮官絕對服從——首次明確出現。
由於不習慣在如此多的聽眾面前演講,他的聲音時高時低。但,即使他經驗不足也引起了人們的興趣。他的真情深深地打動了一個名叫漢斯·弗蘭克的年僅20歲的學法律的學生。「他首先感到的是,這個人講得很真誠,把自己感受到的東西講出來,而不是在故弄玄虛,把自己還沒有絕對把握的東西告訴聽眾。」在第一個演講者辭藻華麗的講演后,希特勒的演講產生了爆炸性的效果。他的話常常講得很粗,但具有豐富的表達力,連前來搗亂的人也不得不洗耳恭聽。他深入淺出,聲音清晰,連坐在最遠座位的聽眾也能聽清。令弗蘭克印象最深的是,他「能使腦筋最糊塗的人也能明白事理……他能抓住事物的本質」。
用醒目的紅字印製的標語口號、路牌等遍布慕尼黑。此時的希特勒倒害怕起來了,他怕自己的演講會使「群眾打哈欠」。大會定在晚上7時30分開始。7時15分,當希特勒步入霍夫布勞斯酒館的宴會大廳時,他發現,廳里擠得滿滿的,九_九_藏_書約有2000人。他高興得「心都快跳出來了」。尤其令他高興的是,與會者半數以上是共產黨人或獨立社會主義者。他相信,敵對聽眾中真正有理想的人是會轉到他這邊來的,而他也歡迎他們搗亂會場。
那年早些時候,希特勒曾向阿瑟·摩勒·布拉克(他正在寫一本名為《第三帝國》的書)承認:「你有的一切我都沒有。你為德國的復興創造精神食糧,我不過是個鼓手、一個召集人而已。讓我們合作吧。」摩勒擬議中的是一個民族主義的、社會主義的自治國,因而拒絕了希特勒的要求。他對一同事說:「那傢伙永遠也掌握不了它。我寧願自殺也不願看見他在辦公室里。」
在墨索里尼的成功的鼓舞下,加上巴伐利亞全境給他的支持越來越大,希特勒便決心於當年秋天顯示其武力。他選擇了上巴伐利亞一個叫科堡的小城為起義地點,該城位於慕尼黑以北約160英里處。那天,當地的幾家民間協會組織活動,慶祝「德國日」,主賓是科堡公爵和公爵夫人。兩人均系公開的民族主義者,公爵夫人還是已故沙皇的一個親戚。
他交往的圈子大了,來往的人各式各樣,但都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熱愛日耳曼的任何事物和恐懼馬克思主義。慕尼黑有位內科醫生,他相信星宿的擺動,還宣稱,這給了他在任一人群中辨認出猶太人的能力。更有意思的是恩斯特·羅姆上尉,他是個同性戀者,曾當過連長。羅姆是個模範軍官,是在危險中可以信賴的同志,他長得又矮又胖,頭髮剪得整整齊齊,笑起來很是逗人。他是戰爭的活紀念碑:他的鼻尖被打掉,臉上還有一道深深的彈痕,現在在國防軍里當軍官。他曾說過:「因為我是個惡人,又不成熟,所以,更令我感興趣的是戰爭和騷亂,而不是你們市民的平淡無奇的生活。」從兩人首次在一民族主義小組(「鐵拳」)的秘密會議上見面時起,羅姆便堅信,這個勇於獻身的下士是領導「德國工人黨」最合適的人選,由於羅姆帶來了許多軍人,他實際上已改變了德萊克斯勒哈爾雷之組織的工人階級性質。在吵鬧的會上維持秩序的正是這些軍人。鮮血和苦難把希特勒和羅姆兩人緊密連在一起,因為兩人同為建立前線戰士的手足之情立下過汗馬功勞。雖然在不久前羅姆接替了梅爾上尉的職務成了希特勒的指揮官,他堅持讓希特勒對他使用昵稱「你」。這樣親密的關係也導致希特勒被其他軍官接受。
當晚,盧德克又聽了希特勒的一次演講,這次是在濟爾卡斯克羅納。演講結束后,盧德克經介紹與希特勒相見——希特勒頭髮蓬亂,滿頭大汗。肩上披著一種戰壕里使用過的又破又髒的大衣。然而,盧德克所看到的,卻是一個有性格、有勇氣的人物。次日,盧德克便「毫無保留地」帶著他的事業投奔了希特勒。他們暢談了四個多小時,然後,莊嚴地握手。「我連靈魂都給了他。」
埃卡特是個浪漫的革命者,善於進行咖啡館爭論的大師。他多愁善感,冷眼看待人生;是個真心實意的江湖術士,常出現於舞台;若有機會演講,不管是在家中、在街頭,還是在咖啡館,他都津津樂道,講得非常出色。他吸毒成癮,又是個酒鬼,他的庸俗系由其社會背景之痕迹使然。希特勒熱衷於與這位熱情的、口若懸河的知識分子海盜相伴,而他則在慕尼黑淫猥的夜晚世界中為希特勒的亨利王子扮演福爾斯達夫的角色。埃卡特成了希特勒的導師。他給了希特勒一件軍大衣,糾正他的語法,帶他逛高級的飯館和咖啡館,並將他介紹給名人文士(「這是終有一天要解放德國的人」)。兩人常在一起談論音樂、文學藝術和政治,一談就是幾個鐘頭。與這位粗暴的作家的關係,在希特勒身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跡。
但是,為了見到他們心目中的英雄魯登道夫,他們還是到了首都。其時,魯登道夫正準備喬裝南逃,並與許多觀點相同的北德人磋商,其中包括「鋼盔」黨人,由老軍人組成的超級民族主義集團成員,以及大量得到工業家資助的「民間」組織的領導人等。埃卡特還將他的學生介紹給鋼琴製造商的夫人赫侖·貝希斯坦主辦的沙龍。一見面,她立刻為「年輕的德國救世主」所傾倒,並答應將他介紹給她圈子內其他有影響的人物。
同一天,巴伐利亞最可怕的行動分子交上了厄運,被捕入獄。希特勒對其追隨者說:「約2000年前,耶路撒冷的一群暴徒也是這樣將一個人拖赴刑場。」話剛說完,他就被拋進斯達德廉監獄,罪名是煽動暴亂。獄卒領他進了一間帶洗手間的牢房,「友善地」指出,這間房子曾有許多名人住過,例如巴伐利亞著名戲劇家路德維希·托馬,革命家庫爾特·埃斯納。拉德諾被害的消息並不使希特勒特別高興。這種孤立的報復行動,在他看來,是微不足道的;此次的行動卻給他上了一堂安全課。此後,他的車后裝上了探照燈,使任何跟蹤車輛的司機「睜不開眼」。
那年冬天,日子特別難熬。在德國全境,搶糧事件此起彼伏。巴黎「盟國最高軍事委員會」向德國索取巨額戰爭賠款更加劇了社會混亂,處於破產邊緣的德國,需支付1340萬金馬克的戰爭賠款。許多人已在寒冷中生活,餓著肚子。據說,年工資額僅夠工人糊口,連中產階級也得過苦日子。
希特勒繼續演講時,他的衝鋒隊員們有的在包紮傷口,有的被抬了出去。希特勒講畢,掌聲四起。就在這時,一位警察急急忙忙跑了進來,大聲喊道:「散會!散會!」
在之後的幾個月里,隨著羅森堡的文章在埃卡特的周刊和其他民族與種族主義的刊物上的相繼出現,兩人便互相親近,彼此傾慕。令希特勒印象特別深刻的是,羅森堡說,布爾什維主義不外乎是猶太人征服世界之龐大的全球戰略的第一步而已。最後的「證據」是在具有歷史意義的霍夫布勞斯大會後一天拿到的。那天,《人民觀察家報》發表了《復國長者之議定書》。這份議定書被認為是「復國長者」在瑞士的巴塞爾舉行的旨在陰謀征服世界的24次秘密會議的書面報告(這份《議定書》是在反猶主義的溫床法國草擬的,草擬人是沙皇的姦細,幾年後即在19世紀末發表于俄國。在德國首次發表的時間是在停戰協定簽訂后一年,發表在一俄國移民雜誌上,未產生重大影響。它原是業餘的偽造文件,卻被威廉二世和尼古拉二世奉為福音。在俄國皇室被屠殺后,在埃卡特林堡沙皇之住地發現了一本《議定書》、一本《聖經》和一本《戰爭與和平》)。《議定書》是希特勒對猶太人存在偏見和恐懼之佐證,也是他與羅森堡的關係的轉折點。此後,希特勒便將羅森堡關於警惕布爾什維主義之說牢記在心,而迄今為止仍屬枝節的共產主義問題,也逐漸在黨的信條中加重了分量。
希特勒讓行動委員會在18天內採取行動。德萊克斯勒怒不可遏,拒絕妥協。由於當時黨內又在散發一本匿名的小冊子,形勢便更加嚴重了。這本小冊子名叫《阿道夫·希特勒——叛徒?》,是事實與幻想混為一談的捏造,旨在中傷。但是,大部分內容——例如,希特勒稱自己為「慕尼黑之王」,在女人身上浪費了大筆金錢,是猶太人花錢僱用來的之類——都太荒唐可笑,連作者本人也不會相信。
次日上午8時,德萊克斯勒出現在埃卡特的門前。對一個具有後者生活習慣的人來說,這是個有苦也難言的時刻。「起初,」德萊克斯勒回憶說,「他發了一通脾氣。後來,我們便一同外出。」至中午時分,他們已從馮·埃普將軍處(埃普的「自由兵團」各部曾於1919年協助推翻了慕尼黑的蘇維埃政權)募得6萬馬克,從其他捐款人中(包括一名反猶的醫生在內)募得3萬馬克,德萊克斯勒本人承擔了該報10萬多馬克的債務。當日下午4時,購買《人民觀察家報》之登記手續便辦理妥當。到此時,希特勒及其德國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主要是靠了一個行為古怪的作家和一個工具製造者的幫助——已為下一步的躍進做好了準備。
於是,庫爾特·盧德克,即希特勒新近收留的皈依者,便受命前往柏林地區向可能合作的密謀者傳達最後的指示。他越過北德,以「德國的保羅·里維爾的面目出現」,把民族主義者們從床上揪起來——後來得悉,巴伐利亞並未發生任何情況。他乘火車返回慕尼黑——1922年9月底——立刻驅車趕到彼庭格的總部,剛好遇上這個醫生。「這就叫政變嗎?」盧德克指責說。但是,「戴著眼鏡,神態高傲」的彼庭格對他置之不理,坐上「麥塞蒂斯」牌轎車,到阿爾卑斯山度假去了。他的起義銷聲匿跡了。只有社會主義工人黨準備繼續前進,而他們的領袖卻又被迫躲藏起來。
讓我們歡快地趕赴屠場,
他警告說,他們的命運將會十分艱難,贏得的東西沒有,失去的卻是一切。「與我們一起戰鬥的人們,得不到什麼桂冠,尤其得不到什麼物質好處,更有可能在牢房裡了卻一生。今天當領袖的,必然要有理想。如果只是為了領導誰去反對誰,那麼,一切就好像是不謀而合。」他之為理想而犧牲的號召使聽眾欣喜若狂。
擺在改組后的「自由兵團」面前的任務是艱巨的。在薩克森,蘇維埃共和國已奪取了政權;至3月20日,一支擁有5萬名工人的紅軍已佔領了魯爾區的大部分地域。同一天,德國共產黨的《魯爾回聲報》宣布,勝利的紅旗必在全國飄揚。「德國必須成為蘇維埃共和國,與蘇俄聯合,成為世界革命和世界社會主義勝利的跳板。」
希特勒及其武裝的波西米亞人掌握了德國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的絕對權力后,德國工人黨的所有傳統全被拋進大海,因為黨的精英完全同意,在舊的基礎上是無法建立新秩序的。黨內不允許再出現議會式的辯論和民主的秩序。此後,他們將恪守絕對服從原則。
4天後,與通常一樣,埃塞以希特勒之介紹者的身份在霍夫布勞斯酒館的宴會廳里宣布:「德國的墨索里尼名叫希特勒!」
一個月後,即1921年1月22日,德國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在慕尼黑召開了第一屆年會。在一年多一點的時間里,在巴伐利亞的右派政治力量間,工人黨已發展為一股具有相當實力的勢力。這主要是因為希特勒具有磁鐵一般引人的個性和迷人的魅力。還有,希特勒之演講才能,把原來的組織從清談引向行動。大多數黨的創始人,包括德萊克斯勒在內,對這一轉變都備感關切。他們雖然感激希特勒為毫無生氣的黨帶來了活力,但又覺得這是否值得。在極短的時間內,羅姆、斯特拉塞兄弟、羅森堡他們帶來的,可以肯定,是暴力的預兆。希特勒的許多私交和同人,對這些老兵都非常反感,他們覺得,他的波希米亞同僚太多了。還有,哪一個真正的社會主義者會與銀行家、企業家以及像貝希斯坦那樣的社會主義者保持如此親密的關係?
溫和而保守的內閣決意不從,但此時已由政府控制的「中央黨」卻屈從於盟國的要求。這個投降行動激怒了像希特勒那樣的民族主義分子。他們發動了一系列暴力行動,包括暗殺「中央黨」的領袖、簽署停戰條約的「罪犯」馬西阿斯·埃爾茨伯格等。那些要求維護法律與秩序的德國人,許多都把殺人兇手當作英雄來致敬。
希特勒拒絕向奧托·斯特拉塞透露黨綱,其原因不在於他難以啟齒,而是因為他太頑固,不願與曾反對過卡普的「賣國賊」討論這一問題。還有,希特勒此行的目的是要爭取格里戈爾和他的部隊。在分別時,他感到,這兩者最終肯定會加入他的陣線。九-九-藏-書格里戈爾·斯特拉塞與他同屬一種人,都是上過前線的下級軍官;與他一樣,也曾獲得一級鐵十字勳章;很明顯,他也是個有信念的人;是個熾烈的民族主義者,既反對馬克思主義也反對資本主義,且認識到,猶太人是這兩者的「脊骨和大腦」。
勒緊褲帶,趕走猶太狼。
與精心策劃的譴責相比,希特勒早年對猶太人的攻擊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他首次公開攻擊說,猶太陰謀具有國際性,他們所主張的各民族一律平等以及國際團結,不外乎是瓦解其他民族的士氣的陰謀。先前,他稱猶太人為卑鄙、不道德的寄生蟲;今天呢,在他的口中,猶太人成了破壞者、強盜和企圖「破壞所有民族」的害人蟲。希特勒號召全面頑強奮戰,東西方的猶太人,不管是好是壞,也不管是貧是富,統統都一樣,毫無區別,因為這是反對猶太種族的戰鬥。「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這一口號已不再適用。戰鬥口號應該是「全世界反猶的人們聯合起來!」「歐洲人民求解放!」總之,希特勒所要求的是「徹底解決」。這點他雖提得模糊,但很兇惡:「把猶太人從我們人民中間清除出去!」在反猶道路上,希特勒早已邁出了一大步。當年早些時候,《慕尼黑郵報》對希特勒模仿並嘲笑猶太人一事覺得好笑:「阿道夫·希特勒活像個喜劇演員,他的演說像雜耍。」而這次的演說使這家報紙清醒一些了,它承認了希特勒在講壇上的魔力。「你們必須相信,如果說希特勒有件事是值得一提的,那就是,在慕尼黑,鼓動暴民最有能耐的就是他。」
他們邀請希特勒前來參加,並帶「若干隨從」。出發前他廣義地解釋了這一邀請,於1922年10月14日(星期六)上午,率領近600名衝鋒隊員(許多人是自費)前往,衝鋒隊員每人帶了兩天的乾糧,像過節似的,踏著由42人演奏的吹打樂的節拍,列隊登上火車,離開了慕尼黑。
在羅森巴德后屋的會議室里,每逢開會,會議的用燈都是一盞昏暗的煤氣燈。「我們集會時……是個什麼樣子?可怕,軍短褲,染過的外衣,戴得發亮的、五花八門的帽子,腳穿改制的破靴子,手持木棍做『手杖』。」在那些日子里,這是顯赫的象徵,證明他屬於人民。
每念完一個要點,希特勒便停下來問聽眾是否明白,是否同意。大部分聽眾都高喊同意,但也有有組織的譏笑聲;一反對者還跳上椅子和桌子,以示抗議。手持棍子、鞭子的彈壓隊一次又一次投身行動。希特勒整整講了兩個半鐘頭,待他講完時,大家幾乎一致同意他講的每一個字。大會結束時,掌聲雷動,而年輕的弗蘭克則相信,「如果有人能掌握德國的命運,此人就是希特勒」。
霍夫布勞斯群眾集會後幾星期,兩人同往柏林冒了一次險。霍爾德·馮·盧特維茲將軍率領的「自由兵團」,被魏瑪社會主義政府下令解散后,不但沒有解散,反而開赴首都,佔領了柏林,並安插了自己的總理大臣——由一個名叫卡普的普通官員擔任。希特勒和埃卡特兩人看到,卡普右派集團的起義具有巨大的潛力,二人自願前往柏林,以便決定是否有可能在巴伐利亞共同採取革命行動。羅姆上尉批准了這一計劃,把他們送上一架運動教練機。這是希特勒的飛機。駕駛員羅伯特·利特·馮·格萊姆中尉是戰時的一流飛行員,很年輕,曾獲「飛行大獎」,後來成了希特勒的空軍之最後一個統帥。那天氣候很壞,儘管格萊姆的飛行技術高超,希特勒還是不斷嘔吐。由於中轉機場被罷工工人佔領,此次的任務險些破產。後來,希特勒急中生智,給自己粘上一道山羊鬍子,埃卡特則化裝成小販,這樣,他們一行才獲准前往柏林。飛機在柏林著陸后,希特勒臉色慘白,發誓日後再不坐飛機。
列車在紐倫堡停車半小時,以便讓更多的隨從上車。樂隊再次奏樂,車上的人又叫又喊,還向窗外揮舞卐字旗。好奇的路人都前來圍觀,想看看是什麼馬戲團。停在旁邊的另一輛列車內的猶太人,忙向卐字旗做鬼臉。後來將成為希特勒的司機的尤利烏斯·施列克「跳進猶太人群,四面廝殺」,這場熱鬧才得以告終。
魯登道夫插話了。「民族主義反對派的政治不可能是共產主義政治,」他說,「也不可能是資本主義政治。」他這一席驚人話語頓時使原本沉悶的會場氛圍為之一新,會晤也就在友好中結束——但格里戈爾未作肯定的答覆,他要思考一番。當晚,格里戈爾對弟弟說,他已下定決心與魯登道夫和希特勒會師,即使他對希特勒的印象不深。「將軍會恰到好處地安排他的,」他說,「在這方面,我信任魯登道夫。」
一群工人從兩旁擁過來,嘴中高喊:「殺人狂!強盜!江洋大盜!罪犯!」社會主義工人黨的黨徒們對此置之不理,依舊操著正步。當地的警察將隊伍引至市中心的霍夫布勞斯酒館,然後將大門鎖上,但希特勒卻堅持讓他的人馬在射擊場住宿。於是,衝鋒隊員們又踏著鼓點,重新穿過敵對的人群,朝市郊走去。這時,鵝卵石如雨點般打來;希特勒把鞭子一揮,衝鋒隊員們立即用橡皮棍朝進攻者沒頭沒腦地打去。人群慌忙後退,隊伍這才繼續前進。他們趾高氣揚,儼然像初戰得勝的部隊。最自豪的是事事考究的盧德克,他覺得自己已被下層百姓接納。「不管衣著好壞,人人皆英勇奮戰。看到這點,他們也就原諒了我的裁縫。」
會議的捐款被用作廣告費。他們在一家民間的反猶報紙上刊登廣告,宣佈於10月16日在霍夫布勞斯酒館的地下室里召開群眾大會。
1921年底,「國聯」宣布波蘭將收回上西里西亞(五分之四的礦山和重工業均在該處)。這又成了激怒民族主義分子的新的原因。冬季來臨和馬克貶值,以及由此帶來的種種困難,都加劇了德國人的不滿情緒。1922年的復活節,外交大臣霍爾德·拉德諾突然轉向東方,在拉巴洛與蘇聯簽訂了條約。這又使暴力的氣氛加劇。反布爾什維克的希特勒之流,由於不懂得這一聯盟對他們振興帝國的事業所帶來的好處,對此舉憤怒萬分。德國從政治孤立中振興,對西方盟國是個嚴重打擊。對此,他們硬是視而不見。
最後,他將綱領的25個要點交給了聽眾,要他們逐條地「判斷」。這個綱領幾乎對每人都給了一點兒什麼——猶太人除外。給愛國者的是全體德國人聯合起來,組成一個大帝國;解決人口過剩的辦法是殖民地;在世界民族之林中德國應享受平等權利;廢除《凡爾賽和約》;創建一支人民的軍隊;對犯罪分子進行「無情的鬥爭」,以加強法律與秩序。給工人的是廢除不勞而獲,戰爭利潤歸公,無償地沒收土地為社會所有,在大型企業內利潤分享。給中產階級的是,對大百貨商店立即實行社會化,以低廉的租金租賃給小商小販;「大力提高」全國老年人的健康標準。給有「民族」思想者的是,要求將猶太人當外國人對待,剝奪其公開開辦辦公室的權利,當國家發現無法養活全民時則將他們驅逐出境,對1914年8月2日後移民入境的猶太人,立即驅逐出境。
接受《議定書》的也絕不止希特勒一人。那年5月,倫敦的《泰晤士報》發表一篇長文,該文聲稱,此《議定書》系猶太人為猶太人而寫的真實文件,應認真對待。反猶主義原系主張信奉基督教的人們首先鼓吹的;《議定書》不僅在全歐各國流傳,而且流入並發表在南北美洲,這就加劇了心懷惡意的反猶主義。幾個世紀以來,天主教徒們所受的教育是,耶穌是被猶太人殺害的;第一個新教徒馬丁·路德也攻擊說,猶太人不僅把上帝變成了魔鬼,其本身就是「瘟疫、流行病、不折不扣的災難」。總之,猶太人是基督教和全世界的大敵,必須用斷然措施予以對付。
接著,左右兩翼展開了激烈的辯論。有些觀察家覺得,後者的論據比較充足,但世界革命的思想卻又令人興奮,無法抗拒。會上,237票贊成加入按列寧的條件組成的第三國際。投票反對的有156人,投票后,他們集體退場。未退場者,大多數變成了共產主義分子。
炫耀武力是全德國的民族主義者和民眾對他表示不滿的先兆。那年早些時候,德國拒絕了盟國增加戰爭賠款的要求,法軍和比利時軍佔領了杜伊斯堡和杜塞爾多夫,以示制裁。兩個月後,盟國發出最後通牒,要德國每年支付20億馬克,連同德國出口總額的25%作為賠款。通牒還同時威脅說,若不答應,他們便將魯爾區全部佔領。
希特勒發現,社會民主黨人比他來得更早,且佔了大部分位子,便下令把所有門關閉。他對衝鋒隊員們(約有50人)說,他們效忠運動的機會到了,「除非死後被抬出去,否則,我們誰都不準離開大廳」。他們的理論是,進攻是最佳防守,所以,一發現暴力的跡象,就立刻襲擊。「回答是三聲『萬歲!』一聲比一聲粗。」希特勒這段帶浪漫色彩的敘述,在他的追隨者的回憶中也得到反映。如同希特勒毫無疑問是這樣看待自己一樣,他的追隨者們也是這樣看待他的:必須靠戰壕里出來、具有鋼鐵般意志的戰士,才能為祖國恢復榮譽和光榮。
表面看來,第一屆年會似乎是希特勒發動叛亂,公開奪權。權力對他而言唾手可得是合乎邏輯的。因為只有411名代表響應前往慕尼黑的號召,希特勒耐住了性子;另外,關於政策和策略方面的越來越大的分歧,普通黨員也不甚了解。因此,表面上大會似乎仍很團結,但知情人卻明白,大會在明爭暗鬥。於是,大家便齊心協力,準備12天後讓希特勒在濟爾庫斯克羅納成功地露面。
科堡向希特勒證明,他和他的衝鋒隊可與墨索里尼並駕齊驅。在兩個多星期後,墨索里尼又樹立了另一個榜樣。10月28日,墨索里尼的黑衫黨開赴了羅馬(他自己則乘火車),奪取了該城。
由於此次暗殺,魏瑪政府倉促制定了一部《共和國保護法》。這是一部嚴酷的法令,旨在阻止激進右派的恐怖主義。它遭到了巴伐利亞形形色|色的民族主義分子的強烈反對。就在吵得不可開交時,希特勒從斯達德廉出獄。在與狂暴的政治舞台的隔絕期間,他不得不重新檢討其沸騰的思想。在約五星期的監獄生活中,除看書和思考外,別無他事。這使他得以將他對猶太人的憎恨和恐懼變成比較系統、目的性比較明確的理論。一出獄,他便不失時機地參与攻擊《共和國保護法》。出獄當天,他便作了一次生平最鋒利的演講,題目叫「自由國家還是奴役」。表面上,這是針對新法的,實際上卻是對猶太人及其獨霸世界陰謀的痛斥。對猶太人為什麼及如何取得了這樣的權力,他使用的材料從未如此豐富,效果從未如此強烈,也從未如此「合情合理」地解釋過。
關於《共和國保護法》的辯論,以及魏瑪和巴伐利亞之間不斷加深的裂痕,孕育了另一次政變的計劃。政變的策動者是慕尼黑一個不知名的保健官員奧托·彼庭格醫生。他計劃依靠德國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和其他民族主義組織的援助,推翻巴伐利亞政府,代之以前總理馮·卡爾的獨裁政權。
可以預見,委員會是持反對意見的。他們不但反對裡邊的許多觀點,而且還反對召開群眾大會。德萊克斯勒起初也表示懷疑,後來終於同意了希特勒的意見,再次開會時全力支持了他。反對派的意見被否決,於是開會日期便定了下來:1920年2月24日。
他以「我們為何要反對猶太人」為題,滔滔不絕地講了兩個小時。一開頭他就明確宣布,只有他的黨「才能將你們從猶太人的權力中解放出來」。他詳細地闡述了猶太人如何自中世紀以來就在污染社會。他的演講雖沒有什麼獨創和韻律,宣傳效果卻非常顯著。他的反猶思想原是出自他個人的東西,https://read•99csw•com並非是歷史使然,但他卻有將歷史事實與眼下發生的事件巧妙地結合起來、恰到好處地煽動仇恨情緒的天才。他的話常被表示贊同的掌聲和笑聲所打斷,聽眾十幾次為他熱烈鼓掌。當他把猶太人視作游牧民族,專干「攔路搶劫」的勾當時,聽眾的反應尤其狂熱。
希特勒走上講台時,掌聲並不熱烈。他沉默地站立了片刻。之後,他開始演講。起初,他講得心平氣和,也不怎麼動人。熾烈的民族主義者庫爾特·盧德克(那天他首次看見希特勒)回憶說:「不一會兒,他的聲調提高了,幾乎到了聲嘶力竭的地步。他的聲調使人感情緊縮,具有超凡的效果。」他似乎是另一個狂人——他擺動一雙小手,閃著一雙鋼藍色的眼睛,似在威脅恐嚇,又似在懇求。盧德克不知不覺便被希特勒迷住了。他如痴如醉,似乎中了催眠術。猛然間,希特勒這個「狂人」,在他眼中成了一位愛國英雄,成了另一位路德。「他在德國男人身上產生的魅力,像是讓他們拿起武器的號召,像是他賴以宣傳神聖真理的福音。」希特勒又得到了一個不加挑剔的皈依者。
希特勒與作家迪特利希·埃卡特的關係更加親密無間。埃卡特曾說過,新一代的政治領袖必須有能力承受機槍的咆哮聲。「我寧願要一隻微不足道的猴子,只要他能對赤色分子做出辛辣的回答,並在群眾向一群學問高深的教授扔桌子腿時不逃跑就行。」另外,此人應是個光棍。「這樣我們便能吸引婦女!」儘管兩人年齡有差距(相差21歲),背景又不相同(埃卡特是個大學生,有文化),但他們結成了好友,並不只是政治上的相識。兩人均是波希米亞人,能講下層社會的語言;兩人均是民族主義者,都憎恨猶太人。埃卡特認為,凡娶日耳曼女人為妻的猶太人都應監禁3年,如再執迷不悟,繼續犯罪,則予以處決。
講壇上所取得的成功並未沖昏希特勒的頭腦。其實,他常在自己室內踱來踱去,不斷向他的警衛烏爾里希·格拉夫(原是個屠夫)抱怨自己無能,「不能出去,把自己所知道的告訴人民,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告訴他們。能演講就好了!能演講就好了!」他常常這樣高喊。由於對自己的演講方法和群眾大會的掌握方法均不滿意,他便頑強地對這兩者實行改革。為此,他參加過對手的群眾集會,並發現對方的主講人在演講時,「其風格有如妙語連珠的報刊文章,又有如科學論文,沒有激烈的言辭,還不時有些小笑話」。這種冗長的集會使他懂得了該忌諱的是什麼。他把自己的演講搞得既生動活潑又具有鼓動力,氣氛也因實事求是而親切,常有免費的啤酒、香腸之類供與會者享用;有時,若黨的經費許可,還有手風琴演奏和民歌助興。然後,心理上的火候一到,希特勒本人便在奏樂聲中和舞動的卐字旗群中出場。通常,他開講時總是心平氣和。然後,如同一個演員一樣,他善於覺察聽眾的感情,按聽眾的需要調整演講方法與內容,使會議達到高潮,使聽眾情緒失控。
「當我步入這一小群人的圈子裡時,關於政黨或運動,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但是,那年秋天,工人黨真正給予希特勒的卻是宣傳他的思想的講台。就像在曼納海姆的小書房裡他曾首次發泄他的仇恨和披露他的願望一樣,這一小撮心懷不滿的人給了他所需要的動力。

盧德克熱情地向希特勒做了彙報。他說,墨索里尼有可能在幾個月內奪取義大利。他還證實,法西斯主義與國家社會主義有驚人的相似之處。兩者都是熾烈的民族主義,都是反馬克思主義和反議會主義的,兩者都是為建立一個嶄新的秩序而獻身的。另外,兩個領袖也很相似,兩人都來自人民,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
巴伐利亞政府也多少給了他一些官方承認。希特勒和其他黨的領導人受到了右派總理古斯塔夫·里特·馮·卡爾的接見。這位總理致力於維持巴伐利亞的奇特的地位,使之免受魏瑪政權的侵犯。巴伐利亞仍保持許多自治權(例如,它有自己的郵政系統)並繼續抵制愚昧的北方佬發來的任何指示。在這件事上,希特勒與卡爾找到了共同的基礎。雖然卡爾在許多問題上與這個「狂暴的奧地利人」有分歧,但他感到在自己與魏瑪的鬥爭中,德國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的這個領導人是有用的宣傳工具。
由於建立了一支私家軍,黨這個工具又完全受他控制,希特勒便準備將黨引上一條新的、更加「革命」的道路。在之後數月內,他調唆起一系列的公開挑釁事件。這次騷動開始時,從表面上看,所有行動都是無意的:街上某猶太人受襲擊,不滿地揮舞旗幟,散發小冊子,還有一些小的爭吵,等等。然而,繼這些小小的擾亂治安行為後,1921年9月14日卻發生了一件大事,事情發生在「巴伐利亞團」在羅文布勞酒店召開的會議上。「巴伐利亞團」是個聯邦主義者的組織,它接受魏瑪政府的社會綱領,卻反對其集權主義。正當該團的領導人,被希特勒看成是其「最危險的反對派」的工程師巴勒斯特開始演講時,希特勒大踏步進場。在此之前,大批便衣衝鋒隊員已被安插在前排聽眾中。見希特勒進來,他們全體起立,高聲喊叫,為他助威。數以百計的安插在聽眾中的黨的追隨者也加入了助威的行列。赫爾曼·埃塞登上一把椅子,大聲呼喊說,巴伐利亞目前之落後狀態完全是猶太人造成的。此話一出,聽眾便同聲高喊,要求巴勒斯特「將發言權讓給」希特勒。為了防止爭吵,有人關上了電燈,結果卻是混亂。燈火重新亮后,衝鋒隊湧上講台,將巴勒斯特團團圍住,將他痛打一頓,並拋進聽眾席里。
希特勒衝鋒隊,
次日上午,星期天,左派分子舉行群眾示威,「把納粹趕出去」。抗議隊伍預計一萬人,將在廣場上集合,但是,反對派隊伍之大,反而使希特勒破釜沉舟。他決心「一舉永遠剷除赤色恐怖」,便命令此時人數已達1500左右的衝鋒隊,取道廣場,朝科堡城堡挺進。中午,希特勒率領突擊隊通過廣場,發現場上只有數百名抗議者。昨天,市民們曾站在人行道上,以沉默為反抗,眼巴巴看著衝鋒隊開了過去;今天,窗台上掛出了數以百計的帝國國旗,路上站立著一排排友好的群眾,向戴著奇怪的標記的社會主義工人黨的黨徒們歡呼。今天,他們成了英雄,因為他們結束了赤色分子在科堡城市大街小巷的統治。「這是你們的資產階級的典型,」希特勒對行進在他身旁的人說,「危險之際是懦夫,事後是吹牛家。」
3月31日,希特勒回到了慕尼黑。同一天,他成了一名平民。這可能是出於自願,但更有可能是授權這樣做的。他打起背包,領取了50馬克的退伍費,以及一件大衣、一頂帽子、一件外衣、若干條短褲、一套內衣、一件襯衣、若干雙襪子和鞋。他在提埃希大街41號向人轉租來了一間小房。這是個中產階級的居住地,靠近易薩爾河。這裏大都是三四層樓的建築物,樓下是商店或辦公室,樓上是小單元房或單身房。希特勒的房子很小,長15英尺,寬只有8英尺,比他在曼納海姆住的房子大不了多少。這是本樓最冷的房子,據房東埃爾蘭格說,「租這間房的客人有些人住病了。我們現在用它做雜物間,誰也不會再租它。」
帶好毒氣和卐字章,
群眾集會的成功並未使希特勒滿足,他需要一個更廣闊的論壇——一份自己的報紙。原來那份《人民觀察家報》由於誹謗言論太多,早已處於破產邊緣。這份報紙正是他所需要的,而財政危機也正是他期待已久的時機。12月17日清晨兩點鐘,希特勒突然闖到埃卡特的住處,激動萬分地宣稱,觀察家報社由於債務過多,必須將《人民觀察家報》賣掉,但有落入外人之手的「危險」。有個分裂主義者企圖將它買來作為宣傳自己的綱領的論壇。黨必須將它買過來。出價是便宜的——僅18萬馬克。希特勒確信,埃卡特肯定能在有錢的朋友中湊足這筆錢款。

在哈勒大會後,奧托成了無黨派人士。他心煩意亂,決定前往蘭舒特與其兄長磋商。格里戈爾組織了一支「自由兵團」式的私家軍,擁有步兵、炮隊和一個機槍連。格里戈爾承認,沒有什麼比俄國人更危險,但又沒有哪個政黨能成功地反對他們。「光說一點用也沒有,」他說,「只有行動。」關於這個問題,馬上有兩個重要的客人前來討論。
如果到會人數如前,這次的費用恐怕已使工人黨破產。哈爾雷很悲觀,但希特勒堅持說,會有許多人來的。到下午7時,煙霧瀰漫的室內已集合了77人。對當晚之主要演講人是如何接待的,現已無案可查;但我們知道,幾乎就在希特勒踏上安放在主台上的、粗糙的講經台時,聽眾如同「觸電一般」。他原定發言20分鐘,可一講就是半個鐘頭,譴責、威脅和保證之詞,有如流水,從他口中噴射出來。他失去控制,大動感情;當他在熱烈的掌聲中就座時,已是滿臉汗水了。他雖然精疲力竭,卻滿心歡喜,「我歷來純粹憑感覺而不是憑直覺所假設的東西,現在證實了:我能『講』!」
他的第一個任務,是要把基本上是個辯論性質的社團變為一個政治機構。「代表全黨的委員會實際只有7人,它不外乎是個小俱樂部的領導機構而已。」在報紙描述那些日子的故事連載中,希特勒風趣地回憶說,「1919年的慕尼黑日子很不好過。昏暗的燈光,垃圾成堆,騷動,穿著破舊的人們,窮困的士兵,總之,這是4年戰爭和革命醜聞惡果的圖景。」
4月3日,「自由兵團」橫掃魯爾區,消滅了紅軍的據點,殘酷地對待未被消滅的紅軍。「如果告訴了你們,」「自由兵團」一名青年士兵在家書中寫道,「你們會說我在撒謊。決不饒恕……我們甚至槍殺了10名紅軍的紅十字會護士,原因是,她們身上帶有手槍。我們將這些小姑娘殺了,殺得很開心——她們是怎樣喊叫,怎樣哀求饒命的呀!絕對不行!帶槍的就是敵人!」
對希特勒而言,那晚的大會,包括反對派的搗亂在內,是個完全的勝利。當人們列隊離開會場時,希特勒覺得,通向自己的未來的大門終於打開了。「當我宣布散會時,不止我一人在想,狼已經出世了。這個狼是註定要衝進拐騙人民的騙子群的。」他是名副其實的,因為阿道夫——名源於日耳曼「幸運的狼」一詞。從那天起,「狼」一字對他便有了特殊的意義——在親友中它是外號;對他和妹妹保拉,它是假名;在部隊大多數的指揮部里,它是他的名字。
霍夫布勞斯的爭吵向希特勒證明,只有不懼怕使用武力者才能取得成功。那晚的勝利使希特勒及其德國社會主義工人黨威震四方。但是,隨著黨員人數的增加,誠實善良的市民們便要求結束這些不文明的行為。巴伐利亞新政府也急於遏制希特勒,但又需要確實抓住希特勒挑釁的把柄。新政府發給希特勒一張攜帶手槍的許可證,以示公平較量。
我們的名字多響亮!
在實際政治領域內,阿道夫·希特勒在加快步伐。幾乎是赤手空拳,他就擴大了黨的基礎——這個黨現在已以「德國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命名。他希望,這個名字將給人們以鼓舞和激勵,嚇倒膽小鬼,吸引那些願為自己的夢想而流血的人。
出於同樣的精神,希特勒堅持自己的黨旗要能與共產黨鮮紅的旗幟並駕齊驅。「我們所需要的旗幟要紅得超過他們。」德萊克斯勒回憶說,要超過赤色分子,但「又大不相同」。最後,有個來自斯坦伯格的牙醫交來一面旗幟,是當地黨建立時使用過的一個卐字,背景是黑、白、紅三色。卐字——在梵文中其意為「包羅萬象」——長期以來就是條read•99csw.com頓武士的標記,蘭斯·馮·萊本弗爾斯使用過,「圖裡會」使用過,「自由兵團」許多單位也使用過。多少世紀以來,它不但代表歐洲人,而且也代表北美一些部落的日輪或生命之始末。此後,也許是永遠,卐字將得到某種罪惡的含義。
有個代錶帶著驚詫和覺醒離開了哈勒。此人名叫奧托·斯特拉塞。在聽季諾維也夫演講時,他越聽越煩,越聽越擔心。他說,「聽來像是新的救世論」,由莫斯科統治德國。斯特拉塞及其一個兄長格里戈爾曾長期抱有社會主義夢想,兩人均準備毅然承受激烈的改革——但不是受外國左右的改革。他們所追求的是德國式的社會主義。這點,奧托覺得,只有在革命的「獨立社會主義黨」人中才能找到。
從彼庭格丟臉的起義中得到的教訓使希特勒堅信,他必須作為元首自行其是。這個想法使盧德克非常興奮,並建議黨採用墨索里尼的技巧——墨索里尼正力圖使自己成為義大利的領袖。他的法西斯運動是民族主義的,也是社會主義的和反布爾什維克的;他的黑衫黨新近還佔領了拉維納和義大利的其他城市。盧德克毛遂自薦,願代表希特勒前往義大利,看看墨索里尼是否能成為有價值的盟友。
「前途或毀滅」——這是他演講的主題。他滿心歡喜,堅信自己的前途就寓於眼前的人群中。開講半小時后,他已與聽眾溝通,知道聽眾是屬於他的。「自動爆發的掌聲」開始打斷他的演講。之後,會場一起沉寂,極為莊嚴。「在這巨大的人群中,你所能聽到的,莫過於呼吸聲。最後一句話一完,場內立刻爆發了雷鳴般的掌聲。人們用最大的熱情高唱《德意志土地》,大會就在合唱的歌聲中結束。」使人們的感情像洪水般傾瀉出來的希特勒,自己也被此情此景陶醉了。他在講台上獃獃地站立了20分鐘,目送著人們退場。之後,他興高彩烈地出門步入雨雪中,回到自己又黑又冷的小屋內。
盧德克在一間破閣樓里找到了希特勒,與他做伴的是一條巨犬和衛兵格拉夫。「我已做好了準備——我的人也做好了準備!」他怒氣沖沖地對盧德克說,「從此以後,我要獨自行事了。」即使無人跟隨,他單槍匹馬也要自己幹了。「再不要什麼彼庭格之流了,再不要什麼祖國社會了。一個黨,只有一個黨。這些君子先生,這些公爵爺和將軍——他們什麼也幹不了。我干,我一個人干!」
大會開始了,會場很安靜。主講人是個富有經驗的「民間」演講者丁格費爾德。他拐彎抹角地攻擊了猶太人。他引用了莎士比亞和席勒的話;其攻擊之柔和,甚至連共產黨人也未被激怒。之後,希特勒站起身來。沒有人高聲怪叫。他穿的是一件老式的藍色外衣,很破舊,看上去他一點兒也不像演說家。開始時,他講得很平靜,沒有什麼加重語氣之類。他扼要地講了近10年來的歷史。然而,一旦講到戰後席捲德國的革命時,他聲音中便充滿了感情;他打著手勢,眼睛放射出光芒。憤怒的喊聲從大廳的每個角落傳來。啤酒瓶在空中飛舞。用橡皮棍和馬鞭武裝起來的士兵們——希特勒在軍內的支持者——「像獵犬一樣迅猛,像牛皮一樣堅韌,像克虜伯公司的鋼鐵一樣堅硬」,急忙投身戰鬥。搗亂者被逐出門外。廳內的秩序有所恢復,但譏笑的喊聲仍不斷。希特勒恢復演講,喊聲並未令他目瞪口呆。在曼納海姆的經歷使他習慣了這類搗亂,而他似乎還從裡邊吸取了力量。他的精神,還有他的話,令聽眾感到溫暖。聽眾開始鼓掌了,掌聲淹沒了怪叫聲。他嚴厲譴責當局正在成噸成噸地印刷紙幣的行為,指責社會民主黨人只會迫害小市民。「如果不姓漢梅爾伯格或伊西多爾巴赫,這樣的小市民又有什麼辦法呢?」這句反猶的行話一出,支持者與反對者的喊聲幾乎旗鼓相當;但是,當他把攻擊矛頭轉向東方猶太人時,掌聲便淹沒了喊叫聲。不少人在喊:「打倒猶太人!」
1919年末的一個晚上,希特勒「夾著一大捆手稿」來到德萊克斯勒家裡。這是黨的綱領草稿。兩人埋頭工作了幾小時,將它「壓縮」到儘可能簡單。「告訴你吧,我們絞盡了腦汁!」德萊克斯勒回憶說。直到次日早晨才搞完。希特勒跳了起來,以拳擊桌。「我們的這些意見,」他喊道,「可與惠登伯格門上的路德的牌子相抗衡!」
18天的期限過去了,德萊克斯勒和委員會仍繼續拒絕行動。看來,希特勒的訛詐是要失敗了,但是,在最後一次的秘密會議上,埃卡特勸說德萊克斯勒妥協奏效。德萊克斯勒繼而說服了其他執行委員,理由是,除希特勒外,他們仍可組成一個小組。於是,他們便正式通知希特勒,答應賦予他所要求的獨裁權,並用華麗的辭藻,請他出任黨的主席,以表彰「您之異乎尋常的學識,您為本黨之成長做出的不平凡犧牲和光榮的貢獻,以及您之不平凡的雄辯口才」。
在米蘭,墨索里尼隆重地接待了盧德克,即使他從未聽說過希特勒其人。關於《凡爾賽和約》和國際金融問題,他同意希特勒的看法,但在對付猶太人的措施上,他卻支支吾吾。盧德克印象最深的是,當墨索里尼被問到假如義大利政府不屈服於他的要求,他是否會動武時,他作了最肯定的回答。「我們將成為國家,」他的口氣強硬,似乎他是君主,「因為這是我們的意志。」
希特勒答應讓格里戈爾擔任全國第一個區黨部領導人,並將下巴伐利亞交給他,奧托對希特勒卻不以為然。他插嘴問道,德國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的綱領是什麼?「問題不在於綱領」,希特勒說,唯一的問題是權力。奧托對此反駁說,權力不過是實現綱領的手段罷了。「這些都是知識分子的意見,」希特勒簡略答道,「我們需要權力!」很明顯,希特勒並不喜歡奧托,片刻后便指責他與赤色分子同流,反對卡普政權。
希特勒最終說服了委員會用召開較大型會議的辦法增加黨員人數。在兵營里,他利用連隊的打字機,親自打出了邀請人們參加首次會議的請帖;他還用手寫。在首次會議的當晚,7名委員在等候「預計前來赴會的群眾」。一小時過去了,誰也沒有來。「我們還是7人,原來的7人。」希特勒改變了戰術,請帖是油印的。這次,來了幾個人。慢慢地,赴會人數從11人增至13人,最後達到34人。
與此同時,希特勒用不顯示權力的辦法,極力撫慰「老頭子」。他未頒發總令,也未加強紀律。相反,他于當年夏天在慕尼黑忙著加強黨內的支持力量,並悄悄地將原用來維持政治大會秩序的那個招之即來且手段兇狠的小組,擴充為一支組織嚴謹、身穿制服的編外部隊。這支編外部隊於8月初建立,名曰「體操運動師」。據黨內一份公告稱,建立該師的目的「是要將青年黨員納入一強大的組織,利用他們作為進攻力量,供黨指揮」。兩個月後,它獲得了一個較能說明問題的名字:衝鋒隊。就希特勒而言,衝鋒隊不外乎是維持秩序的一種政治工具。同時,由於他們身穿制服在街上巡邏,可在熱愛糾察的市民面前,炫耀一番。但是,衝鋒隊隊長羅姆卻將它看作是一支真正的武裝力量,是自己的私家軍。衝鋒隊的核心是「自由兵團」各部,他們對早期的戰歌也略作修改:
然而,他遠不只是個搗亂者,也不只是對種族主義者發出號召。對他之採取積極行動反猶的號召感興趣的,還有那些以建立大帝國為最終目標的人——受人尊敬的中產階級的中年市民們。早在1913年,這些人對「泛德團」總裁漢利希·克拉斯所講的一席話就深信不疑。「猶太民族是一切危險之源。猶太人與日耳曼人水火不相容。」克拉斯聲言,會有人起來領導他們反猶的,「我們在恭候元首!耐心!耐心!他會來的。要堅持,好好工作,團結起來!」
在此後的兩個星期里,希特勒繼續不斷攻擊新法,到8月16日,他成了科尼希廣場群眾示威集會的明星人物,這次大會原系由「祖國聯合陣線」召開,有慕尼黑各愛國社團參加聯合抗議魏瑪政府的新法令的大會。在希特勒一群人到會之前,會場比較安靜。突然,遠處傳來了兩個吹奏樂團的動人的樂聲。接著,一隊隊帶卐字臂章的人們列隊正步進場。他們共排成6個縱隊,打著15面社會主義工人黨的旗幟。不到幾分鐘,廣場上便擠滿了激動的人群,共有1.5萬人之多!
在布爾格布勞酒店,他對聽得津津有味的聽眾說,在民族主義和民間力量的理想與國際猶太主義的理想間,一場激烈的鬥爭正在全歐洲猛烈展開。社會民主和共產主義的奠基者就是猶太人,控制股票交易所和工人運動的還是猶太人。說到這裏,希特勒模仿舞台上的猶太人,做了一個聳肩的姿勢,博得了一陣會心的掌聲。他繼而宣稱,猶太人是破壞者,是強盜,是剝削者。還有,布爾什維克的猶太主義正準備決戰,且懷有兩個偉大的目標:「使國家解除武裝,使人民解除精神武裝。」(1922年時的希特勒,其反猶主義之深入與惡毒,在當年他與熟人約瑟夫·赫爾的一次談話中就泄露了出來。赫爾問希特勒,如果他有對付猶太人的全權時,將做些什麼?希特勒頓時失態。「他的視線移開了我,」赫爾回憶道,「他望著某處,說話聲漸漸增大。他全身抽搐,大聲喊叫,好像我是一大群聽眾似的。『如果有朝一日我真正掌了權,我的第一項也是最重要的一項工作就是消滅猶太人。我一旦掌權,就會大豎特豎絞刑架,例如,在慕尼黑的馬里安廣場——只要交通允許,就盡量多豎,將猶太人一個個絞死,把他們吊到發臭,能吊多久就吊多久,只要不妨礙衛生。這群解下來后,再吊另一群,如此不斷下去,直到慕尼黑最後一個猶太人被消滅為止。其他城市也將如此效法,直到全德國的猶太人都被洗刷凈盡!』」)為此,猶太人就得把敢於公開抗議的人的嘴堵上。在如此這般地斥責猶太人達一個多小時后,希特勒才轉入正題。「我們知道,今天從柏林傳來的所謂《共和國保護法》,不過是壓制批評、不讓人講話的手段而已。」但是德國社會主義工人黨的嘴是封不住的。他公開號召直接採用暴力。「所以,在本人結束講話前,希望你們中的年輕人做點事情。這有特別的理由。原來的黨只是訓練年輕人的口才,我則要訓練他們使用體力。我告訴你們:凡是找不到通向人民命運的道路的青年,在使用了最後的手段后,就會真正找到。如果只研究哲學,在這樣的時刻一味埋頭于書本,或在家中爐火旁閑坐,他就不是一個德國青年!我號召你們,加入衝鋒隊!」
為讓希特勒正式就任黨的主席,行動委員會決定於7月29日召開一次特別大會。大會由一名叫赫爾曼·埃塞的巴伐利亞人主持。儘管希特勒比較年輕,但埃塞還是成了元首的心腹顧問之一。埃塞喜歡與女人交往,並以此著稱,希特勒稱他是一條「必須拴鏈的獵犬」。會上,他將希特勒介紹給聽眾。接著,希特勒便宣稱,為使本黨不致蛻變為茶館,他曾反覆進行鬥爭。「我們並不希望與其他組織聯合,」他說,「我們堅持讓他們合併起來,這樣才能保持領導權。誰不接受,可以走。」這話是針對奧格斯堡小組和其他城外人說的。「我們的運動源於慕尼黑,也要在慕尼黑進行下去。」在結束講話時,他再度重申與德萊克斯勒的友誼,並說,他準備就任黨的主席。投票結果是:543票贊成,1票反對。
最令希特勒感興趣的是墨索里尼擬使用暴力奪取政權。盧德克回憶說:「當他聽到黑衫黨開進並佔領被布爾什維克化的城市,當地守軍保持中立,有些地方甚至還寬宏大量安排黑衫黨住宿時,他好像若有所思。」它證明了靠膽略能取得多大的勝利!
埃爾伯特政府的大罷工竟成了弗蘭肯斯坦的妖怪。卡普的力量被粉碎了,卻為左派的另一次叛亂read•99csw•com浪潮開闢了道路。共產分子在德國全境掀起的混亂已達到這種程度,以致埃爾伯特總統不得不出面懇求數天前從政府拂袖而去的馮·塞克特將軍擔任全體武裝力量的總指揮,以粉碎赤色分子的叛亂。他的第一個行動就是重新糾集剛被解散的「自由兵團」。事件與發展確實令人哭笑不得:昨天的叛軍今天卻被召來加強法律的秩序。這也是一場只有達達派劇作家才寫得出來的鬧劇:埃爾伯特發給「自由兵團」的獎金,恰好是卡普政權曾答應獎給他們去推翻他的政府的獎金。

不到兩星期,另一次熱烈的群眾大會又召開了,參加人數達到170人。12月10日,他們使用了一個更大的酒館——「德意志帝國」酒館。儘管曾宣布大廳內有暖氣,群眾還是紛紛離場。這時,幾位委員便說,會議開得太勤了。一場激烈的辯論展開了。希特勒爭辯說,在一個有70萬居民的城市裡,別說兩星期開會1次,就是每周10次也開得起。他說,他們所走的道路是正確的,勝利必然到來。他的堅持果然得到了報答。群眾大會的新址坐落在達豪埃大街,靠近兵營。開會時,士兵們蜂擁而來,使參加人數突破了200人。
7時左右,希特勒收到了從皇冠馬戲院打來的、令人沮喪的電話:大廳里聽眾寥寥無幾。10分鐘后,情況稍好;至晚上7時45分,廳內四分之三的座位已被坐滿,票房門口還排著一條長龍。希特勒進入演講大廳時,與一年前的霍夫布勞斯一樣,他「滿心歡喜」。「大廳里擠滿了成千上萬的人。它像一顆巨型炸彈,橫卧在我跟前。」整個馬戲院都黑壓壓地擠滿了人。
臂戴黑白紅袖章,
希特勒對猶太人之仇恨,主要來自他自己在戰爭的末期以及之後的革命時期所做的觀察(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希特勒此時的房東埃爾蘭格竟是個猶太人,而他也有愉快的回憶:「我常在樓梯和門口碰到他——他總在往本子里寫什麼……他從未使我感到他因為我是猶太人而抱持異樣的眼光。」),而他從羅森堡、圖裡會,或從戈比諾、路德以及其他著名的反猶主義者那裡得到的東西,僅僅支持了他自己的結論而已。從這些人那裡,他不過是取自己之所需罷了。或許,給他影響更深的還是那些小冊子和滿嘴噴毒的、反猶的低級右派報刊。自早年(在維也納)以來,他對這些低級下流的文章就生吞活剝。這些低級文學所播下的種子,終於在1920年8月13日在慕尼黑著名的霍夫布勞斯群眾大會上結出了果實。
快來呀,孩子們,
在警方調查此次擾亂事件時,希特勒毫無悔改之意。「沒有什麼,」他頑固地說,「我們達到了目的。巴勒斯特沒有講話。」事情並未就此結束。希特勒與埃塞二人得到通知,他們將因擾亂治安而受到審判。對他倆審判所激發的卻是暴力。11月4日,當希特勒在慕尼黑的霍夫布勞斯酒館演講時,暴力事件爆發了。晚7時45分,希特勒進場時,大廳里擠滿了800多人。婦女們被通知坐在前排,盡量遠離太平門。這番警告並未把馬格達蓮娜·施威耶太太嚇走。她是希特勒住所對面一家蔬菜水果店的老闆娘,也是希特勒的忠實追隨者。「我十分激動,並不真正害怕。麻煩就在眼前,這是明顯不過的。廳內多數人都是赤色分子。」事實上,來自馬非工廠、伊薩利亞儀錶廠和其他工廠的懷著敵意的工人,在人數上遠遠超過了希特勒的追隨者。另外,黨也不再享受巴伐利亞政府的暗中保護,因為總理馮·卡爾已被迫辭職,讓位給了更溫和的溫和派。
到人群中去殺一場!
他開始了新的生活。
海報直到星期四上午才張貼出去。當日雨雪交加,希特勒本人也為之發愁,匆匆口述了傳單內容,便派人送去付印。下午,他們坐上兩輛租來的卡車,張燈結綵,打著卐字旗,在城裡遊盪。每輛車上有十多個黨員,他們一邊喊口號,一邊撒傳單。在慕尼黑街頭出現非馬克思主義者的宣傳彩車,這還是首次。在某些工人住宅區,他們受到的「歡迎」是舉起的拳頭和憤怒的喊聲。
希特勒的飛黃騰達,使其他委員深感不安。他們反對他那火山爆髮式的、輕鬆活潑的風格。另外,由於吸引了大量粗魯的軍人,他正在改變整個組織的面貌。他們害怕黨被毀滅。德萊克斯勒雖然也同樣憂慮,但他堅信,希特勒是黨的希望。在他的支持下,希特勒當上了黨的宣傳部門負責人。受提拔后的希特勒,對黨務之低效提出了更嚴厲的批評。沒有辦公室和設備,黨怎樣辦公?他親自動手,在他被介紹入黨的地方即斯特納卡找了一間辦公室。這間房子很小,做過酒室;房租也便宜,每月才50馬克。房東將木隔板拆除使它「更像殯葬大廳而不像辦公室」時,委員會並未抱怨。他用梅爾上尉給的錢和黨的基金,在室內裝了電燈和電話,還配備上桌椅、書櫥、碗櫥等傢具。希特勒的下一個措施是雇請經理,全天辦公。他在兵營找到一個中士,此人「正直、絕對忠誠老實」。上班時,他把自己的艾德勒牌的手提打字機也帶來了。
由於群情激憤,各主要政黨均在考慮是否在科尼希廣場舉行聯合抗議示威。這一行動因害怕赤色分子將他們分裂,後來被取消了。2月1日,希特勒要求做出最終決定。行動委員會因組織不充分,答覆他們「擬」在一周內舉行大會。「聽到這點,我已忍無可忍,決定獨自舉行抗議示威大會。」當日中午,希特勒便在皇冠馬戲院訂好了次日晚上的大會場地——馬戲院經理是黨員,據說,他向希特勒收費低廉,甚至免費——之後便口述了一份華而不實的海報內容。許多忠實的黨員都為之作嘔。馬戲院可容納觀眾6000名,由於時間緊迫,不可能有更多聽眾前來。
他自己的首要目標卻是猶太人及和平條約,其次才是反馬克思主義的鬥爭。對於德國共產黨人的獻身精神,他和埃卡特均多少表示欽敬,恨不得把他們爭取過來。在一篇題為《日耳曼與猶太布爾什維主義》的文章中,埃卡特甚至推薦他乾脆稱之為「日耳曼布爾什維主義」。一次,在演講時(希特勒坐在他身旁),他對參加黨內會議的人說,德國的共產黨人是有理想的,他們不自覺地在為拯救德國而鬥爭。
正當希特勒朝講台走去時,工人們高聲喊叫,以示威脅。希特勒置之不理,繼續前行。此時,赫爾曼·埃塞已站在前邊的一個講台上,叫大家安靜,準備開會。他跳下台,希特勒登台開講。開始時,會場上傳來「呸」聲,但是,即使前來譏笑的人們也不得不洗耳恭聽。這樣,他便在不受干擾的情況下,講了半個多小時。不過,他的對手們正在等待時機下手——他們把不計其數的啤酒瓶子藏在桌下,以充當武器。猛然間,某人打斷了他的演講,希特勒大聲反駁。大廳內,憤怒的喊聲此起彼伏。有個男人跳上椅子,高喊:「自由!」有個啤酒瓶朝希特勒腦袋飛去,接著又有七八個飛將過來。「蹲下!」前排的小夥子們朝婦女們喊道。施威耶太太應聲蹲下。「除了怪叫聲,啤酒瓶的乒乓聲,扭打聲,被推翻的橡木桌椅聲和木椅的折斷聲,你什麼也聽不見。廳內,他們大打出手。」出於好奇,她抬頭一望,只見希特勒仍站立不動,儘管啤酒瓶在他周圍四散亂飛。數量上處於劣勢的衝鋒隊員們大顯身手,兇狠扭打,不到半小時,敵人全被趕下了樓。看上去,廳內好像剛挨過炸彈似的,桌椅全被打翻,到處都是啤酒瓶。在嘈雜聲中終於傳來了赫爾曼·埃塞的聲音:「繼續開會。請發言人繼續演講!」
卡普起義,以及德國中部共產政權之被消滅,使社會主義事業搖搖欲墜。埃爾伯特及其「社會主義多數派」,由於採取機會主義的立場,利用「自由兵團」的部隊去反對普爾區的工人,使他們與左翼「獨立社會主義者」之間的鴻溝加深了。1920年秋初,叛逆者——內部又分裂為親共和反共兩派,兩派旗鼓相當——在哈勒集會5天,目的在於決定「獨立社會主義黨」未來之發展方向以及該黨與第三國際的關係。大會的發言者,最鼓舞人心的是第三國際的領導人、來自莫斯科的格利戈里·季諾維也夫。蘇維埃派他前來的目的,是要把人數幾乎達90萬的德國社會主義者推向極左。在長達數小時的發言中,他講的「是有點結結巴巴的德語,其結果卻提高了他的講話效果」。他的演講,博得親共分子的熱烈掌聲。
希特勒再次令聽眾傾倒。他演講時用的是原聲,感情又奔放,這就使他與專講理論的知識分子有很大的不同。有個在場的警察,在蔑視希特勒是個商人後報告說,他「火候掌握得非常好」,必將成為一個「職業的演講宣傳家」。他的呼籲是他的肺腑之言——愛祖國,憎恨帶來1918年失敗的猶太人。這種演講方法,以及他所使用的街道和戰壕語言,使老兵們認識到,他也曾分享過機槍、鐵絲網和骯髒的民主,能體現前線的、神聖的同伴的手足之情。
頭戴卐字盔,
希特勒選擇的住房離慕尼黑觀察家報社只有一箭之遙,這絕不是偶然的。這家報紙已易名為《人民觀察家報》,繼續充當反猶反馬克思主義者的喉舌。希特勒的反猶思想大都由這家報紙反映出來。例如,不久前,這家報紙在頭版頭條刊登的標題是「給猶太人一點顏色瞧瞧!」作者認為不管措施如何殘酷,都應把猶太人全部從德國清除出去。這些文章大都出自俄國逃亡者之手,希特勒從中獲得了不少有關共產主義越來越危險的情況。
從這些引語中可看出,希特勒之恐懼與仇恨正在發展成為一種政治哲學。與此同時,他尚處於朦朧狀態的外交政策概念也在形成。那年9月,他對聽眾說:「我們的手腳被捆住了,嘴巴也被堵住了。即使喪失了抵抗能力,我們也不懼怕與法國交戰。」此外,他還考慮了與外國結盟問題。不久他宣稱:「對我們說來,敵人端坐在萊茵河彼岸,不是在義大利或別處。」還有,他首次公開攻擊了猶太人的國際主義——這也許是受羅森堡和《議定書》的啟發的結果。他把猶太人與國際主義等量齊觀,選擇義大利為盟國以反對法國;這些雖是初步的概念,但卻也表明,他正為制定一個既合乎邏輯又行得通的外交政策而嘔心瀝血。他從硝煙瀰漫的戰場上帶來的是前線戰士固有的信念與偏見;從一系列給人們帶來創傷的紅色革命中得出的是老百姓的固有的信念與偏見。現在呢,他終於在梳理自己的系統了。但是,他的首要目標,即自從他在維也納的苦難歲月中掙扎時就時隱時現的、對猶太人的仇恨,卻完全不是固有的。
自他加入小小的德國工人黨以來,爭取格里戈爾·斯特拉塞不過是希特勒完成的一項業績而已。不到一年時間,他不但改變了黨的性質,而且還將黨員人數提高到近3000人。他把所有時間都奉獻給了德國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他到處遊說,使他本人和黨均相當出名。他曾作為主講人出席過約80次群眾集會,在卡普起義期間曾與埃卡特一同前往柏林,曾在國家社會主義者薩爾茨堡大會上講過話。
這種合作的範圍多廣,影響又有多大,批評拉德諾的人是無法計算出來的。儘管他與蘇聯簽訂的條約給德國的重新武裝帶來了巨大的推動力,他自己卻被要求德國必須擁有一支強大的軍隊的德國人說成是個赤色分子,原因是他與蘇維埃勾結。這是在給他臉上抹黑。事實上,由於他決心遵守在《凡爾賽和約》中許下的大得可怕的經濟諾言,他早已成了對西方奴顏婢膝的象徵。另外,他是個有錢的猶太人,納粹又攻擊他暗中為猶太人統治世界出謀劃策。6月4日,這位天才的愛國者被兩名「自由兵團」前成員用強盜式的辦法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