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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訴諸武力 1 西線的勝利1939.9.3—1940.6.25

第七部 訴諸武力

1 西線的勝利1939.9.3—1940.6.25

希特勒無意接受與兩個能危及帝國安全的大國的永久和平,這幾乎是肯定的。然而,暫時的和平卻能使他離間英法得手,將之各個擊破。他講得如此真誠的原因就在於此。由於元首呼籲和平,德國全境都出現了如釋重負的輕鬆感,甚至還舉行過為時過早的慶祝活動。次日,法國總理達拉第迅速對此做出答覆,使歡慶情緒稍微減輕。他宣布,除非保證讓法國取得「真正的和平和普遍的安全,否則,法國決不放下武器」。日子一天天過去,倫敦無消息傳來,柏林的希望便增加了。然而,元首卻做了最壞的打算。10月9日,他發布了「第六號戰令」。該戰令扼要地說明了入侵將如何通過盧森堡、比利時和荷蘭進行。
現在,除納爾維克外,挪威的大部分地區已在德軍控制之下。在納爾維克,狄特爾的6000名士兵仍在與盟軍的兩萬名士兵英勇奮戰。4月的最後一天,約德爾告知希特勒,奧斯陸與特隆黑姆之間的通信聯繫已經建立。午餐時,「得意忘形」的希特勒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感謝他為勝利做出了貢獻。元首也對狄特爾和米爾契表示感謝,雙雙予以提拔。他把米爾契大加誇獎,在一次會議上說,由於米爾契掌管空軍,在挪威看來大勢已去時,救德軍于危難。「為什麼呢?」他抑揚頓挫地問,把與約德爾爭論一事忘得一乾二淨,「只因為有我這樣一個人,一個不知什麼叫不可能的人!」
即使在談話內容轉向建筑後,特魯斯特太太發現希特勒仍然不安。「我必須將今天的日程改一改。」他猛然說。接著,他又自言自語,說要與夏勃對一對錶。不過,由於忙於其他事務,他什麼也沒有做。他看了尤妮提·密福特——她朝太陽穴開槍自殺,那時正在慕尼黑一家療養院療養。(「如果發生戰爭,」在白萊特音樂節期間她對妹妹狄阿娜說,「我就自殺。」她說,如果她所愛的兩個國家動起干戈,互相廝殺,她就不想再活。在電台傳出了英國宣戰的消息后,她步行至英吉利花園,用一支小手槍自殺。她被抬進努斯波姆大街的一家醫院。根據希特勒的命令,她由著名外科醫生馬格努斯負責治療。馬格努斯醫生認為,從太陽穴中取齣子彈的危險太大。有關她自殺的消息均被扣押,此消息系由德國駐伯爾尼公使小心謹慎地轉給尤妮提的父母的。)此時,她已恢復了知覺,要求回家。希特勒答應,一旦她適於旅行,他便用專車送她回瑞士。
長達3小時的觀光以參觀蒙馬特爾高地——這是學畫的人們的聖地——而告終。或許,它令他想起了自己的學生時代。沉思一陣后,他轉身對吉斯勒、布列卡和施佩爾說:「你們的工作現在就開始了。」城市和紀念碑的重建工作便交給了他們。「鮑曼,」他說,「幫我搞這項工作。你要好好照料我的諸位畫家。」希特勒再次俯視了延伸在高地下的巴黎城。「感謝命運,我終於看到了歷來讓我神往的巴黎的魔術般的氣氛。」他說,他命令部隊繞開巴黎,避免在它附近作戰的原因也在於此,「這樣,我們下邊的那幅圖畫便可留給未來。」然而,那天早晨看見過他的少數幾個巴黎人卻被嚇得驚慌失措。當他的車隊在市場上碰到一群胖女人時,最胖的那個恐怖地指著他驚呼:「是他!是他!」她的喊聲嚇得眾人四散奔逃,混亂不堪。
施密特讀完法國的文本后,希特勒立刻起身。其他人跟著也起身。大家客氣地行完鞠躬禮后,元首帶著大部分人馬離開了會場,留下來的只有凱特爾和施密特。接著,約德爾和另外幾個德國將領便進來了。法國代表審閱了停戰條款后,他們堅持要將此文本交給設在波爾多的法國政府。「絕對不行!」凱特爾說,「你們必須立即簽字。」
斯大林了解希特勒。除了需要與蘇聯繼續維持友好關係外,元首是不會不要控制這塊猶太人的滋生地的機會的。他授權里賓特洛甫簽署了這項條約,並將最後一個波羅的海國家拱手交給蘇聯。為了讓東部無後顧之憂以便對付西方,他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從表面上看,它像機會主義的另一例:為了目前而犧牲將來。但是希特勒堅信紅軍有弱點,想來他必覺得他能用武力奪回在紙上放棄的東西。在次日的最後談判中,蘇聯人硬要里賓特洛甫打電話給希特勒,要他肯定地批准這項條約的全部內容。希特勒准允了這項條約。不過,里賓特洛甫覺察到,他是多少帶有疑懼批准的。「我要建立穩固和緊密的關係。」他說。當里賓特洛甫將這些話告訴斯大林時,斯大林言簡意賅地回答說:「希特勒很精明能幹。」
在那輛破舊的餐車裡,早已擺好了一張長台,兩邊各放了五六張椅子,供雙方代表團就座。施密特站在上首,以便聽到雙方的談話。元首在他的譯員身旁就座后,戈林、雷德爾、勃勞希契、里賓特洛甫和赫斯分別就座。幾分鐘后,查理·亨茨格將軍帶領法國代表團進來了。法國代表團由一名海軍上將、一名空軍將軍、一名前大使組成。他們的臉上還掛著聽到談判將在何處舉行時出現的驚愕的表情。
元首此時的心情是想進行談判。他利用巴黎的陷落帶來的興奮情緒,通過與赫斯特報紙的記者卡爾·馮·維岡會見,向西方發表聲明。他宣稱,只要巴黎敞開,他原本無心攻打「美麗的法國首都」。接著,他便強烈地否認說,他無意消滅大英帝國,也無此目標。他對美國的要求不外乎是局部的「門羅主義」:美洲歸美洲人,歐洲歸歐洲人。
奧斯特派大受鼓舞。在與西方取得聯繫的各種嘗試中,這次是最有前途的。教皇的參与也許能誘使勃勞希契積极參与這一密謀。然而,這名陸軍總司令卻不為所動。他深信,德國人民「全心全意擁護希特勒」。哈爾德將軍也同樣膽怯,但在奧斯特和其他人的壓力下,最終同意協助舉行起義。霎時間,似乎所有的高級軍官都願意採取行動。密謀者們甚至得到保證說,勃勞希契本人也準備參加——如希特勒不取消入侵的話。
11時零7分,元首出乎意料地匆匆結束了他的演講。在幾碼外,在那根柱子里,艾爾塞安裝的炸彈已在滴滴答答地作響。再過13分鐘,炸彈就要爆炸了。往常,希特勒在演講完畢后總要花相當多的時間與起義時期的老同志握手、聊天;今晚,他未與人握手,便在赫斯和數名副官的陪同下,匆匆步出大樓,鑽進了等候在門外的車子。肯普卡開著車子直接趕赴火車站。他們還未抵達——在希特勒離開大樓后剛好8分鐘——維恩舍聽見遠處傳來一聲爆炸。他不明白這是何故。如希特勒聽見了這一聲,他也會認為這是不值一提的。
尤妮提回家后,子彈仍留在頭中。她既憂愁又苦惱,無法自己進食。8年後,由於子彈的移動,她死於非命。
香檳酒杯被分發給了眾人。大家在對錶時,室內安靜得令人毛骨悚然。凌晨1時35分,號角聲頓起,嚇了人們一跳。不知是誰小聲告訴布列卡,這是傳統的信號,意味著讓「武器休息」。另外一人感動得在擤鼻涕。凱特爾站在黑暗中發表了講話。他舉杯祝酒,號召眾人為最高統帥希特勒元首「連干三杯」。
「我的天呀,」赫塞痛苦地喊道,「難道沒有人可以向他說明,獨裁者可下令:『大家向後轉!開步走!開步走!』議會國家要取消經過長期周密考慮后的戰爭決定是絕不可能的嗎?他怎麼能想出這件事來?我一再警告,英國有一伙人主戰,張伯倫的外交政策一垮,主戰派必然得勝。這份報告難道沒有人讀過嗎?」
里賓特洛甫直到上午8時才醒來。當他得悉施密特讓他熟睡了3個小時時,他生氣地喊道:「德軍和俄軍正彼此迎面衝去,可能會發生衝突!全怪你太懶,不把我叫醒!」施密特想讓他安靜下來,提醒他說,已豎起了一條分界線。但是,滿臉泡沫的外交部長,揮舞著刮臉刀,繼續在發火:「你擾亂了世界歷史的進程!搞那些事情你經驗不足!」真正令里賓特洛甫發怒的是,由於人手不足,時間的耽擱,竟讓戈培爾而不是他的辦公室向在柏林的外國新聞記者發布消息。
這,希特勒是不能允許的。2月初,他指示里賓特洛甫致函斯大林,讓他重新檢討對德國的立場。顯然,斯大林(他的頑固的談判已從德國人那裡得到了某些讓步)已醒悟到,他已將他的盟友逼得走投無路。(兩個月以前,他的宿敵托洛茨基曾說過:「在希特勒的戰敗的鐘聲敲響以前,許多歐洲人已被消滅。斯大林不想居身於其中,所以,他機警得很,不願過早脫離希特勒。」)斯大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改變策略,要求停止爭吵。他同意德國在兩年零三個月內交貨,答應在一年半內,將原料交給德國。在所有的障礙都被清除后,這份條約於3天後簽字。德國代表團興高采烈。「這份協定,」團長報告說,「意味著通向東方的大門已為我們敞開。」
法國的投降使英國受到沉重打擊。即使如此,丘吉爾仍在侃侃談論英國之「最好的時刻」,使英國人的勇氣得到恢復。從英國廣播公司的廣播中又傳來另一個抗戰的聲音——專門對法國廣播。「法國抗戰的火焰是不會熄滅的,」戴高樂將軍在第二廣播室廣播說,「永遠不會熄滅!」法國,他說,只是在一次戰鬥中失利,「它並未輸掉戰爭。」人們並未注意到,那天是6月18日,是滑鐵盧戰役125周年紀念日,而那次戰役的較量最終是由勃呂查的德軍決定勝負的。
討好一完,馬上便是可怕的預言。「命運將會決定誰是誰非。只有一事是肯定無疑的。在世界歷史的進程中從未出現過兩個勝利者,常常是一方被另一方征服。」他向上帝祈禱,要上帝為第三帝國和其他各國指出正確的途徑,「然而,若丘吉爾先生及其他先生的意見佔上風,那麼,這將是我的最後一份聲明。然後,我們就將戰鬥……在德國歷史上絕不會再出現另一個1918年11月!」
解決這個俄國問題的同時,也解決了另一個問題:那年3月,芬蘭人被迫接受了蘇聯的苛刻的和平條件,結束了他們之間短暫的流血戰爭。希特勒原為要支持這一不受歡迎的事業感到尷尬,現在,他如釋重負,把注意力轉向更加豐饒的競技場。其中之一是義大利。不久前,他曾就墨索里尼的不受歡迎的建議做了回答,在這方面跨前了一步。他詳盡地為自己的行為辯解,狂熱地吹捧義大利,像一個女學生給她最新迷戀的對象寫信一樣,用了許多斜體字。
當黨衛隊在東方執行希特勒的激進綱領時,他已把注意力移至西方。(由於黨衛隊由許多處組成,各處的職責和特點又各不相同,因此,各處應區別看待。例如,武裝黨衛處是個純粹的武裝組織,由精華分子組成。他們忠於帝國和希特勒,而不是希姆萊。他們參加的動機較好、組織也較為民主,所以,戰鬥力比陸軍強。在武裝黨衛處里,官兵無多大差別。在陸軍中,為了防止失盜,士兵們不準不鎖存放私人物件的小箱。但是,武裝黨衛處自稱是「兄弟之盟」,卻不準鎖箱。偷盜由士兵自行治罪;偷盜者,按他們的意見,將被開除。今天仍有許多有關武裝黨衛處的神話。例如,他們臭名遠揚的刺紋,其實並非罪惡的象徵,只是血型的標記,便於在戰場上負傷時輸血。被「兄弟之盟」看作是外人的希姆萊,身上無刺紋。)由於波蘭較好的部分成了他的領土,他便試圖用各種辦法結束與英法兩國的戰爭狀態。首先,他利用報紙和電台開展和平攻勢。「希特勒會再次與英國人達成諒解,」赫維爾向弗里茨·赫塞說,「並想為他們搞得儘可能容易些。」他說,元首也準備讓赫塞重新擔負與霍拉斯·威爾遜爵士進行秘密談判的任務——只要允許德國在東方有絕對的行動自由的話。例如,要希特勒不進攻俄國,他是不會同意的。赫塞感到迷惑不解;要不是出自希特勒的親信赫維爾之口,他真要摒除這異想天開的主意。元首如有意要進攻蘇聯,他問,那麼,他為何要與斯大林簽訂條約?
整整一個星期,墨索里尼都坐立不安,既怕元首成功,又希望他成功。元旦前夕,他考慮參戰,並與希特勒一起,但是,一看到德國即將入侵西方的跡象越來越多時,他又坐了下來,充當大哥的角色,寫信勸解其小夥伴。義大利總理從未如此大胆地直言不諱。但他的直率又令他關切。所以,直到1940年1月5日,他才最終允許將此信拍發。他勸希特勒克制自己,不要入侵西方。打這樣一場戰爭,雙方都只有損失,「現在,既然您已取得東部邊界,建立了有9000萬人口的大帝國,您把一切都拿去冒險——包括自己的政權在內——並犧牲日耳曼民族之花,目的只在於讓遲早總會掉落的果實早些掉落,並由我們這些歐洲的新興力量來收穫。這划得來嗎?那些民主大國本身就帶有令他們的果實腐朽的種子。」
對成功的更大的阻礙還是來自他自己的情報機關。受到希特勒信任、能得悉此次入侵的始終詳情者,屈指可數。其中之一是卡納里斯海軍上將,而他所知的又無一不告訴他的性情暴躁的副手奧斯特上校。當晚早些時候,奧斯特曾在晚餐時告訴他的老友、荷蘭的武官說,希特勒已下了最後一道進攻令。晚餐后,奧斯特在最高統帥部稍事停留,並獲悉,此次不會在最後一分鐘再次推遲。「那豬玀已去了西線。」他對荷蘭武官說。荷蘭武官首先將此情報轉給了他的比利時同事,然後與海牙通話,用密碼說:「明日拂曉。嚴守!」
回到柏林后,里賓特洛甫仍在琢磨斯大林的這兩句話。希特勒對此尤其關心,把斯大林的話解釋為:他們之間的哲學鴻溝太深,無法填平,兩國間必起爭端。只在那時元首才解釋說,他之所以要在立陶宛問題上做出讓步,是因為他要向斯大林證明,「他的意圖是要一舉解決他與東西鄰居的問題,從一開始便建立真正的信心」。里賓特洛甫如同理解斯大林的話一樣,也按字面理解元首的話。他依然相信,希特勒是真心誠意要向蘇聯人尋求諒解。
希特勒也準備奪取挪威。在此之前,他從未考慮採取這樣的行動——畢竟,這些北歐人,如同在1914年那樣,會守中立態度的——直到他的盟友斯大林入侵芬蘭,打亂了他的算盤。希特勒害怕,這可能會給盟國以借口,開進挪威,從北面包圍德國。他批准對入侵挪威的可能性進行研究,但緊急度極低。後來,2月底,令人吃驚的報告送上來了:英國人在斯堪的納維亞登陸迫在眉睫,這使希特勒成了入侵挪威的熱烈的鼓吹者——他擔心,英國若在挪威找到了落腳點,波羅的海便會被封死,他的潛艇便會全部被困。同樣可怕的是經濟威脅。德國使用的鐵礦,半數以上來自挪威和瑞典。鐵礦供應就此告終,他的戰爭經濟便告吹。因此,希特勒便於1940年3月1日下令同時佔領丹麥和挪威。這要有「和平佔領的性質,目的在於用武力保護北歐各國的中立」,但是,任何抵抗均「會被可能的手段」擊潰。
弗里茨·埃里希·馮·曼斯坦因將軍或許是陸軍中最出色的戰略家——也獨立地策劃了類似的進攻計謀,將它呈給了勃勞希契。勃勞https://read.99csw.com希契不予採納,理由是風險太大。但當元首聽說曼斯坦因有此「風險大」的建議后,要他陳述詳情。令曼斯坦因驚奇的是,元首聽了很高興。這樣一來,他不但堅定了自己的信念,還對計劃做了些改進。最高統帥部既不喜歡希特勒修改後的計劃,也不喜歡曼斯坦因的計劃。他們群起而攻之,但希特勒力排眾議,譏笑反對派為「施利芬的崇拜者」被裹在「僵硬如化石」的戰略里。「你們該多讀些卡爾·梅依的著作!」
希姆萊親自動手,想方設法從犯人口中搞到真實情況。據一目擊者說,他一邊用靴子猛踢戴著手銬的犯人,一邊破口大罵。儘管他拳打腳踢,還用「鞭子或類似的工具」猛抽,那個個子矮小的細工木匠仍一口咬定他先前的證詞。即使在被催眠后,他的口供仍然未改。這樣,海德里希便相信艾爾塞確實沒有同謀。但元首卻嚴厲斥責希姆萊未把真正的罪犯找到。(也許這是希姆萊未公開審判和處決艾爾塞的原因。他被關在一個集中營里,成了一名特權犯人;只有艾爾塞才能證實黨衛隊保安處已抓到了唯一的罪犯。後來,艾爾塞託人偷帶一封信給另一個犯人貝斯特上尉。他在信中發誓,1939年10月,達豪的指揮官曾召他去其辦公室,在那裡,兩個男人——估計系海德里希的特工人員——勸他在貝格勃勞酒館安放一顆炸彈。這顆炸彈曾在元首一離開那裡便爆炸,以便將一群密謀反對元首的叛徒炸死。艾爾塞同意后,便從集中營獲釋,去安裝炸彈。在柏林蓋世太保總部,那兩名特工人員又要他在審問兩名英國特務時出庭,充當檢察方的證人。他必須證明,奧托·斯特拉塞曾將他介紹給貝斯特和史蒂文斯,是他們出錢雇他去安放炸彈的。但貝斯特和史蒂文斯從未受審,各在集中營里待了5年,活了下來。)
當晚,4個裝甲師便在阿運河停止前進。坦克部隊被搞得摸不著頭腦——對岸沒有炮火打來。他們還看清了敦刻爾克的塔樓——寧靜的塔樓。是否戰役有誤?更摸不著頭腦的是各師的師長。他們很清楚由於英軍在里爾附近與德軍大規模交手,他們費不了多少手腳便可將敦刻爾克拿下。為何竟不讓他們將英軍逃往英國的最後一個港口攻下?
向比利時西部的進軍取得了重大勝利。這當然是希特勒的計劃的一部分:他想把世人的注意力從他的主攻方向(通過阿登山脈)引開。5月13日,他的部隊幾處越過了默茲,朝色當逼近。希特勒希望在色當突破馬其諾防線的薄弱的一環。
次日上午11時,7名軍事將領前來總理府報到。在發布新的指示前,希特勒宣讀了一份備忘錄。這份備忘錄是他自己寫的,表明他對軍政歷史有些研究。他說,自1648年第一帝國分裂以來,德國和西方就是敵人,而這個鬥爭「也必然會這樣或那樣打下去,打個水落石出」。但是「對立刻結束戰爭」,他並不反對,只要在波蘭取得的成果能被接受。希特勒未徵求這些將領的意見,他們也未提什麼。他們只被叫來為德國的戰爭目標籤字畫押:「毀滅西方國家的力量和能力,使之永不能再反對歐洲日耳曼人民國家的鞏固和進一步發展。」
5月10日,英法兩國吃了一驚。兩國的總參謀部對布魯塞爾、海牙或自己的情報專家所提出的警告置之不理。(1938年,英國情報員M1—6,耗費1萬英鎊,從一名波蘭數學家那裡買到了代號為「謎」的密碼機的秘密資料。他還買到一份英國護照,一張法國居住證,允許他和妻子在法國居住。他記住了這部機器的主要部件的圖樣,並在巴黎左岸的寓所內複製了一部機器。「謎」工作機成功地翻制出來后,並在布列茨雷公園安裝——這是一座維多利亞式的大廈,在倫敦北部40英裡外。1939年英國宣戰時,這架代號為「厄爾特拉」「超級」機密的機器已可以投入使用。它的首次大貢獻是將希特勒入侵西方計劃的電波截獲並破譯,告訴了英國總參謀部。)臉色鐵青的張伯倫仍擬繼任首相,但人家卻勸他卸任。英王喬治六世遺憾地接受了他的辭呈,建議由哈利法克斯接替他。但是,很明顯,只有溫斯頓·丘吉爾才得到全國的信任。於是,清晨6時,英王召丘吉爾進宮。在寫給《泰晤士報》的一封信中,丘吉爾曾頌揚過德國元首,但很勉強:「我歷來說,如大不列顛在戰爭中被打敗,我希望我們能找到一位有能力引導我們重新在民族之林中取得合法地位的希特勒。」這番話並未能撫慰元首。他把丘吉爾看成是最兇惡的敵人,是傷害英德聯盟的英國猶太人的工具。元首欽佩斯大林,對丘吉爾卻恨之入骨。這兩者是個奇怪的對比。所以,丘吉爾榮升首相的消息令元首又惱又恨。

在敦刻爾克陷落的前夕,希特勒離開了「鷹巢」。在離開前,他指示要將「鷹巢」完整保存,作為「全國的紀念碑」。「鷹巢」里的每間房子都得按原樣保存,每個名牌都得留在地板上。元首司令部被遷至比利時的一個小村內。這個小村名叫布魯里德貝希,靠近法國邊境。當希特勒抵達那裡時,村子空無一人,村民已全部撤走。村裡建了個花園,還用沙子鋪了幾條路,但元首的地下碉堡里的水泥地仍是濕漉漉的。他給這個和平的景象取了個好戰的名字「狼穴」——是根據他早年在黨內活動時的綽號取的。
這是公開宣布要當主人,但與會者卻未有吭聲不同意者。戈林後來作證說,出席者若做了反駁,這是明知故犯。「最高統帥做出決定后,一個軍人再沒什麼可討論的了;這既適用於一般軍人,也適用於元帥。」

現在,唯一的角逐發生在勝利者之間。俄國人入侵的第一天還未結束,兩個盟國便在公報的措辭上——該公報千方百計地使波蘭的被征服成為合法——爭得臉紅耳赤。斯大林反對德國的草案(「它把事實講得太坦率了」),然後親手起草俄國的文本。希特勒剛屈從於這個文本,斯大林又拿出一個重要得多的文本:徹頭徹尾地瓜分戰利品、把波蘭人象徵性的獨立都被剝奪掉的文本。從表面上看,俄國的建議是有利於德國的,但希特勒懷疑滿腹,足足拖了4天,里賓特洛甫才被授權簽署此文件。
星期天發生在總理府的風暴,卻又碰上了一件令人泄氣的事情。空軍需要連續5天好天氣才能消滅法國的空軍,而星期二(11月7日)的天氣預報並不好。希特勒無奈,只好將進攻日期往後拖延。
希特勒的將領們並不比他更有遠見。哈爾德在當天的日記里寫道,被包圍的敵軍正在瓦解。他承認,有些人「靠凡能漂浮的東西」逃回英國,但他以輕蔑的態度將此比作另一次「潰敗」——這是左拉寫的關於普法戰爭中法軍潰敗的小說。然而到了中午,德軍最高統帥部終於了解到了英軍撤退的規模,於是便加強了轟炸。然而大霧救了英國人。大霧不但籠罩著敦刻爾克,連德國所有的空軍機場都被濃霧吞噬——那裡停著3000架轟炸機!
計劃的失敗並未使勇敢的奧斯特上校泄氣。他決心親自行動以阻止希特勒。4月上旬,他密告荷蘭武官,挪威將遭入侵。但是,由於這份情報只轉到挪威駐柏林使團的一個成員手中,而他又覺得不值得將它轉給奧斯陸。英國人也不相信收到的類似報告,不相信希特勒正在做他們自己計劃在一兩天後要做的事情。一種過分自信的氣氛籠罩著唐寧街10號。
11月8日上午,希特勒在慕尼黑參加「老戰士」團圓年會時,建築師特魯斯特太太也發出一項警告。她問他,為何對安全措施如此馬虎,來她畫室時身邊只帶一兩名警衛?他回答說,一個人對於上蒼應該篤信。說完,他拍了拍褲袋,「喏,我手槍隨身帶,但連這玩意兒也成為廢物。若我的末日已決定,只有這個才能救我。」他用手捂心,「人們應該聽從內心的聲音,相信自己的命運。我深信,是命運挑選我為日耳曼民族效勞的。只要人民還需要我,只要我還為帝國的生命負責,我就會活下去。」他把自己描述成耶穌第二,「當人民不需要我時,在我完成任務后,我便會被調離這個世界。」
希特勒讀了蓋世太保的報告后,在報告上生氣地批道:「是哪個笨蛋審問的?」他認為,說艾爾塞是個流浪漢是荒唐可笑的,參与這項大陰謀的有他的最兇惡的仇敵:英國人、猶太人、共濟會會員,以及奧托·斯特拉塞。這難道不是明擺著的嗎?
這兩個獨裁者,還費時在明信片上簽名,作為此次會晤的留念。在一張明信片上,墨索里尼以剛勁的筆觸寫道:「英雄造時勢!」下邊,是希特勒秀氣的題詞:「時勢造英雄!」墨索里尼回羅馬時精神沮喪。「實際上,」齊亞諾當晚寫道,「總理怕的是,隨著和平的時刻日近,他生平無法實現的夢想,即在戰場上顯神威,也漸漸消逝了。」
在這些動蕩的日子里,希特勒的主要進攻武器是戈培爾——戰爭的爆發使他重新受寵。他的宣傳的主要矛頭是針對法國,目的在於離間它和英國的關係。戈培爾冒著雨雪,親臨「西壁」視察,以獲得第一手資料,看看身在幾百碼外的馬其諾防線里的法國兵在幹些什麼。他的結論是,普通的法國兵精神不振,愁眉苦臉,普遍厭戰,完全可作為他自身關切的事物和偏見的犧牲品。「戈培爾知道,」他的秘書維納·瑙曼回憶說,「普通的法國小兵是需要一張床,一個女人,一間暖屋,一個自己的花園和安逸。」他擔心的是猶太人、英國人,以及最重要的,是這場荒謬的戰爭。因此,宣傳部長戈培爾便指示德軍向真空地段那邊的陸軍高聲友好地問候,並與法國士兵進行兄弟般的交談。宣傳隊用大喇叭廣播新聞和消息,以證明德國與法國實在不是敵人。晚間,德軍向馬其諾防線里的法軍播送纏綿的法國歌曲。在節目結束前,廣播員大致會說:「晚安,親愛的敵人,與你們一樣,我們也不喜歡這場戰爭。誰該負責呢?不是你們,也不是我們。所以,我們為什麼要互相射擊呢?又一天結束了,我們大家又可以酣睡一晚。」最後播送的是一首錄製好的催眠曲。白天,傳單在法軍頭上滿天飛——上面畫的是,一個法國兵在前線發抖,而他的妻子卻與一個英國兵同枕共席。
正當希特勒的步兵和坦克長驅直入荷蘭和比利時之際,戈培爾則在令其部下為下一個宣傳戰做好準備,5月11日的宣傳幹部秘密會議的記錄說:「部長為最近的將來所提的原則是,在敵人的報道中,凡屬不正確的或有害於我的,必須立即予以否認。報道的事實是否屬實,這無須核查——關鍵在於,敵之說法是否有害於我。」更重要的是,必須反覆對英法兩國講明,宣戰的是他們,「現在在他們頭上爆發的是他們的戰爭。無論如何我們不要再次中計,被搞來充當侵略的角色。」
聽到這一消息后,約德爾諷刺地說:「戈林又在那裡誇海口了!」然後,他便乖乖地與戈林的參謀長通話,為此事做出必要的安排。「我們已經幹了!」回到司令部后戈林興高采烈地對米爾契說,「空軍要去消滅海灘上的英國人。我好說歹說才把元首說服,不讓陸軍干。」米爾契並不像他那樣樂觀,說,炸彈掉進沙內很深處才爆炸。另外,執行這樣一個任務,空軍的力量是不夠的。「這不是你的事,留給我干好了。」戈林說完,又吹起牛來,「陸軍歷來想當君子。他們把英國人包圍起來,又想盡量少傷害他們。但是元首卻想教訓他們一番,讓他們好好記住。」
當天快結束時,希特勒似乎也在挪威取得了完全的勝利——直到英國海軍突然出現。星期三上午,5艘英國驅逐艦突然闖入納爾維克港,打沉兩艘德國驅逐艦和所有的商船——只有一艘倖免。3天後,英艦「瓦斯巴特」號率一隊驅逐艦反身前來,把餘下的德艦全部擊沉。
正當這些可怕的準備工作進行時,5個被稱為「特別小組」的屠殺隊對波蘭的知識分子、牧師和貴族進行了一次「大掃除」,從而加快了這些準備。相對而言,希特勒對波蘭人的仇恨,其根源並不久遠。他深信,在過去幾年中,波蘭對日耳曼少數民族犯下了眾多的罪行。「數以萬計的日耳曼人被帶走,受到虐待,並遭殘酷殺害。」9月19日,他對但澤的一群游擊隊員說。「變態狂的野獸發泄了他們的變態天性——而這個民主的、篤信宗教的國家卻在袖手旁觀,連一聲也不低吠。」但是,他接著說,「萬能的上帝已經賜福給我們武器。」現在,他可以報仇雪恨了。至中秋,約3500名知識分子(希特勒將他們看作是「波蘭民族主義的傳播者」)已被消滅。「只有這樣,」他解釋說,「我們才能取得我們至關重要的領土。畢竟,今天誰還記得對亞美尼亞人的滅絕!」與此同時,約120萬普通的波蘭人被逐出世世代代生活過的家園。來自波羅的海沿岸和波蘭沿海的日耳曼人於是便鵲巢鳩占。在此後痛苦的年月中,在新安置點里死於饑寒的波蘭人,比被處決的還多。
在倫敦,張伯倫仍在為向希特勒最近的和平建議做出答覆而冥思苦想。在元首發布入侵令的當天,張伯倫召開了內閣會議。美國人對「一系列非常吸引人的建議」首次做出的強烈反響,使他感到不安。他心裏明白,希特勒在他的演說中並未為合情合理的和平提供多少實質性的東西。於是,他便對內閣成員說,他們的回答必須「強硬」。大臣們同意了這一建議,但眾人又決定遲兩天再做答覆。
希特勒將他的年輕的兵工師梅克斯·維恩舍召至其寓所——位於普令斯雷根坦廣場。他問,是否能比原計劃早些時候離開慕尼黑?維恩舍向他保證說,這是毫無問題的。為了安全,供元首支配的火車隨時都有兩列。年輕的兵工師立刻安排元首坐早車離開慕尼黑。
希特勒把專列稱為「元首司令部」(約德爾將軍的指揮人員仍留在柏林),他密切地注視著戰爭的發展。他只要一穿上軍服,生活方式便大大改觀。他儼然是大戰中的前線的老兵,把「元首司令部」搞得簡樸到甚至有點苛刻。他的新座右銘是「司令與士兵同甘共苦」。每天早晨,在向施洛德小姐口述當天的命令后,他便帶上手槍和皮鞭向戰地出發。只要天氣許可,他便坐敞篷車,好讓僕人和副官向士兵們扔紙煙,也好讓士兵們認識他是誰。使隨行人員目瞪口呆的是,他竟孜孜不倦地研究各次戰鬥的最微小的細節。例如,他會花上幾個小時去視察伙房和飯廳,強令軍官吃士兵的伙食。這種養生之道很快便結束了,但對於戰場上的一切事務他仍興趣盎然——只有一件事例外。當施蒙特將軍要他給第一列車傷員講講話時,他拒絕了。他承認,他們受苦的慘象他受不了。
不久前,希拉赫夫婦偶然在總理府發現元首戴眼鏡看書(希特勒的秘書用大號字碼打字機列印文件,以便元首在公開場合不戴眼鏡就可看清楚)。他連忙把眼鏡取下(他不準霍夫曼在他戴眼鏡時拍照),用手揉眼睛。「你知道,」他承認了,「我要戴眼鏡了。我一天天老了。我要在50歲而不是在60歲九*九*藏*書時發動戰爭,原因也在於此。」他翻閱著倫敦的畫冊。「多高興呀,沒有巴洛克式的建築,」他猛然合起書。「這種東西我不能再看了。」
9月29日凌晨5時,莫洛托夫和里賓特洛甫二人在條約上籤了字。斯大林大喜。里賓特洛甫說,蘇德兩國永不再打仗。這句話帶來一陣難堪的沉默。末了,斯大林回答道:「理應如此。」由於斯大林語調冷靜,措辭特別,里賓特洛甫連忙向翻譯要求證實。斯大林的第二句話也同樣含混不清:當里賓特洛甫問道,蘇聯人是否願意超出友好條約的範圍,在未來與西方的戰鬥中與德國締結同盟條約,他所得到的答覆是:「我永不允許德國變弱。」由於這句話說得非常自然,里賓特洛甫便認為,這句話表達了斯大林的信念。
他把尖酸刻薄的言辭的矛頭指向陸軍。陸軍從未忠誠過他,對他的天才也沒有信心,且用故意拖延的辦法破壞武裝計劃。事實上,陸軍是害怕作戰!希特勒猛然轉過身去,大踏步走出了房門。勃勞希契回到設在18英裡外的佐森的司令部后,仍處在震驚狀態中,結結巴巴地敘述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幾乎與此同時,總理府打來電話,重申11月12日為入侵的日期。具體的時間也定了:清晨7時15分。哈爾德將軍要求書面指示。很快,通信員便把指示送到他手中。
在「狼穴」,戈林正在勸說希特勒對英國轟炸德國居民區進行報復。他們在村子的廣場上談話時,瓦爾利蒙上校偶然聽到戈林宣布,他無法再容忍英國人的這些暴行,要「用十顆炸彈回敬英國的一顆」。然而,希特勒卻紋絲不動。據瓦爾利蒙回憶,他當時說:「很可能,敦刻爾克一役將英國政府嚇破了膽,使它暫時昏了頭腦。英國轟炸平民的另一個原因是,英國轟炸機的瞄準器不準,又由未受過訓練的機組駕駛。不管屬何種情況,我認為應先等待,然後再採取反措施。」
還有另一種說法。這是在他視察被打得斑斑駁駁到處是被扔下的書籍、照片、破鞋、槍支、自行車以及其他物品的敦刻爾克海灘時對林格說的:「讓敗軍回家,給老百姓看看他們挨了多重的一頓打,這歷來都是不錯的。」他也對鮑曼說過,他是故意饒恕英國人的。他抱怨說:「丘吉爾並不理解我的積極精神。我有意不在英國和我們之間製造一條無法修補的鴻溝。」
他曾證明過這點:不久前,他用專列經蘇黎世將尤妮提送回英國。他對恩格爾說過,他為她的命運深表遺憾。「就在我首次能真正使用她時,她卻失去了勇氣。」她要回去的地方是敵對的英國。在希特勒入侵比利時后3天,她姐夫奧斯瓦爾德·莫斯雷爵士以及英國法西斯同盟的其他領袖,便被監禁——沒有審判——目的是不讓他進行和平宣傳。在此之前,莫斯雷就曾忠告其黑衣黨徒務必忠於祖國,他的態度是:「為阻止戰爭,為使英德兩國仍親如朋友,我願戰鬥到最後一息。然而,一旦戰爭爆發,我便為我的祖國而戰。」不久,仍在哺育只有11周大的兒子的狄阿娜·莫斯雷夫人,也跟著丈夫入獄——入獄令是她的親戚首相下的。當局准許她將嬰兒帶進好萊威監獄,卻不准她的19個月大的兒子一同進來。按規矩,一個母親只能帶一個嬰兒,而她決定兩個都不帶,省得讓他們手足分離。幸好她的牢房內(地板泡在水中)沒有床,只有一張席子。3年後,莫斯雷夫人染重病,夫婦二人於是獲釋。眾人嘩然,蕭伯納卻對此加以取笑。「我覺得,這次的莫斯雷恐懼是可恥的,」他對一女記者說,「一個人便能把他們嚇得魂飛魄散,這些都是什麼人?即使莫斯雷龍體欠安,現在也是該釋放他的時候了,而且還要向他賠不是,因為竟讓他把我們嚇得連忙向《人與保護法案》求救……我們仍不敢讓莫斯雷為自己辯護,還造出如此荒唐可笑的情況來,說是說,在英國任何一家書店裡都能買到希特勒的《我的奮鬥》,而莫斯雷的作品卻連十行都買不到。這件事被弄得荒唐到無法用語言表達。晚安!」
陸軍參謀總長哈爾德對此表示輕蔑。「我們的左翼裝甲機械化部隊,」他在日記中寫道,「在元首的直接命令下,便這樣停止了進攻!被我們包圍的敵軍竟留給空軍去結果!」哈爾德多少有點理由相信,戈林為了追求個人的榮譽,對元首說,如果陸軍將領取勝,元首在國內便會威信掃地。這樣,元首便被爭取過去了。
星期天上午,4月7日,德國海軍分成5隊,分別朝挪威6個城市進發。在其中3個城市——納爾維克、特隆黑姆和斯塔萬格——船艙里裝滿了戰鬥隊的德國商船正在鄰近海面嚴陣以待。那時,英國的艦艇正在納爾維克下方海面布雷,為抗擊他們的入侵做好準備。皇家海軍的艦艇「螢火蟲」號發現了兩艘德國的驅逐艦。倫敦認為,德國海軍企圖佔領納爾維克,但所用兵力有限,這兩艘軍艦系其中的一部分。直到星期一上午,英內閣才得悉,敵軍艦也朝至少另外3個挪威港口接近。大臣們張口結舌,但要阻止希特勒,現已為時晚矣!
次日清早,從巴黎打來的長途電話把丘吉爾從夢中吵醒。「我們被打敗了!」法國總理雷諾喊道,「我們打輸了!」丘吉爾不敢相信,他的將領們也是這樣——他們把德軍裝甲部隊征服波蘭一舉,誤認為是與笨拙而原始的波軍交手的簡單行動。
奧斯特在慕尼黑找到了一個極有價值的人選。他是個律師,名叫約瑟夫·繆勒,他多年來憎恨希特勒。受奧斯特慫恿,繆勒(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於10月上旬秘密訪問羅馬,以試探英國人是否願與一個反納粹政權媾和。他會見了教皇庇護十二世,發現他自願充當調停人。教皇的秘書從英國公使處打聽到,大不列顛並不反對與一個反希特勒的德國達成「軟和平」。
長達3小時的會議結束后,里賓特洛甫用電話向元首做了報告。他說,斯大林的建議有個非常吸引人的特點,那就是,在控制了大多數人口后,「波蘭的民族問題將按德國認為合適的方法去對待」。
5月19日上午,德軍幾個裝甲師離英吉利海峽僅50英里左右;次日晚,第二師開到了索姆河口的阿布維爾。這樣,一個大的陷阱便布好了,陷在裏面的有比利時軍隊、全部英國遠征軍和法國的3個軍。當勃勞希契將攻克阿布維爾的消息用電話通知希特勒時,他驚奇不已,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他把每個人都誇獎了一番。約德爾在日記中寫道,元首歡喜若狂,「談論中,他誇獎陸軍及其領導。他忙著準備和約。該和約的要點是:歸還近400年來從德國人手中搶走的土地,還有其他重要問題。」
正當英軍和法、荷、比聯軍退進死胡同時,一支約由900艘船隻組成的雜亂無章的艦隊,從英國的10多個港口同時出發。它們中有戰艦,有帆船,有艦艇,還有奇形怪狀的荷蘭艦隻——操縱這支艦隊的有職業軍官、漁民、拖船船夫、業餘航海專家,以及出海從未超過3海里的業餘水手等。這就是所謂的「戴納摩行動」,即在兩天內撤走4.5萬人。這個小小的數字由於希特勒對民主國家的行動的輕視,並未加以考慮。這支由業餘和專業航海人員組成的救援隊,像搞體育活動似的,英勇地、有效地幫助英軍撤退一舉,令希特勒萬分驚奇。至5月30日,126606名英軍已被撤回英格蘭——每小時還有人被運回來。
再者,是否有希望得到義大利的援助,這主要要看墨索里尼還能活多久。羅馬的形勢有可能瞬息即變。比利時、荷蘭和美國的中立也一樣。在許多方面,時間都對德國大大不利。目前,德國雖佔有軍事優勢,但英法兩國正在縮短差距,其戰爭工業可使用世界大多數國家的原料。若持久進行戰爭,危險必大。帝國的糧食和原料供應有限,而德國戰爭的生產基地魯爾又極易受空襲和遠程大炮的襲擊。
陸軍頭子與元首之間的攤牌定在星期天進行——11月5日,即陸軍擬向西線陣地發動進攻的那一天。勃勞希契按時來到總理府。在遞交了一份備忘錄后,他詳細闡述了反對入侵的主要論點。他說,在秋雨或春雨中,要發動如此巨大的攻勢是不可能的。「敵人頭上也下雨。」希特勒簡潔地回答說。勃勞希契在失望中辯解說,波蘭戰役表明,德軍步兵的戰鬥精神比大戰時期低得多,甚至出現了類似1918年發生過的不服從命令的現象。
一行人——包括凱特爾、鮑曼和幾名副官——來到布魯里德貝希村外的打穀場上時,天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們爬進飛機——由波爾駕駛。待他們抵達勒布格時,太陽已經升起來了。6月23日是明亮而炎熱的一天。希特勒爬進車隊里為首的一輛敞篷車,與通常一樣,坐在司機身旁。其餘的人坐在他身後。當他們朝第一個停留地——大劇院進發時,街上渺無行人,只偶爾有個把憲兵。這憲兵有如履行公事,朝車隊瀟洒地敬禮。布列卡是在巴黎度過其最美妙的年華的,看到城市如此死氣沉沉,他不禁吃了一驚。
希特勒對軍方的陰謀雖然一無所知,但戈林曾警告他要注意勃勞希契和哈爾德兩人:「我的元首,把這些喪門星除掉吧!」瑞士占星家卡爾·恩斯特·克拉夫特的忠告更是直截了當(克拉夫特系希姆萊的特務機關僱用的占星顧問)。不久前,他曾提交一份文件,說明希特勒在11月7日和10日之間有遭暗殺的危險。但這份文件被匆忙存檔,因為給元首占星卜卦是被禁止的。
在爆炸過後出現的嘈雜聲中——警車、救護車的警笛大作——謠言又起,說戰爭已經結束。希特勒若站在講台上,戰爭可能會結束——他肯定會被炸死。那顆炸彈炸死7人,炸傷63人,包括愛娃·勃勞恩的父親在內。(他自己雖是黨員,黨證號5021670,但這次他是靠一張低號碼的黨證才得以入場的。)元首坐的列車正要開車時,愛娃在她的密友赫爾達·施奈德的陪伴下趕到了車站。上車后,她們見眾人高高興興的,無憂無慮。誰也不知道爆炸一事,幾乎人人都在喝酒。不喝酒的希特勒很活躍,而使交談生動活潑的還是有譏諷天才的戈培爾。
他下定決心讓德國首先到達挪威。4月2日,他下令於一周后開始進攻,時間是清晨5時15分。反希特勒集團也同樣決心不讓入侵發生。為此,他們需要哈爾德這個人。不久前,他曾保證助以一臂之力,但一直在動搖。為了讓他行動起來,他們讓他看了穆勒的備忘錄——它提綱挈領地談到了教皇如何秘密參与和英國和談一事。總參謀長對此印象深刻,卻淚流滿面。他哭泣著說,他的良心不允許他行動。
對法國老百姓的宣傳卻又不同了。德國人用許多秘密電台,劈頭蓋臉地向他們廣播,說他們的政府如何腐敗,猶太人如何賺錢,希特勒的陸軍和空軍如何強大得嚇人,等等。有一份傳單效果特別好。那是德文版的《諾查丹瑪斯預言集》——它預言,法國必將被第三帝國征服。
有人認為,元首的動機系出自政治或人道上的考慮。軍方人士,包括副官們在內,對此說均一笑了之。「希特勒故意讓英國人脫逃之說,是屬於寓言範疇的。」普特卡默說。能同樣接近希特勒的人們也確信,是他對英國人的愛使他憐惜他們的。「作為一個個活生生的英國人,他們的鮮血是寶貴的,不能讓它流,」他對特魯斯特太太說,「無論是在種族上還是在傳統上,我們兩個民族都相同。即使我的將領不明白這一道理,這歷來是,現在仍然是我的目標。」有能耐的外國觀察家相信這一理論。例如,弗朗索瓦·本塞就認為,希特勒從不願與英國開戰——只想讓他們中立。
「這還是施利芬計劃,」他對凱特爾和約德爾說,「只是沿大西洋沿岸向右包抄而已。連續打兩次這樣的戰役是打不贏的。」即使打贏,它也違反了他們閃電戰的原則。他曾發誓不讓這一代人再受他在弗蘭德受過的苦難。按他的計劃,他將越過阿登山脈,在南部更遠的地方進行大胆的穿插,用機械化部隊突破色當,席捲至英吉利海峽。接著,主力便揮戈北上(一反施利芬計劃),插|進英法兩軍的後方,擋住他們的退路。他的副官們發現,元首一夜又一夜地研究一幅特製的立體地圖,以確定色當是不是應突破之處。
對希特勒這邊而言,這正是參戰的良辰吉日,墨索里尼表示願意參戰,但他的盟友卻勸他等一等,待德國空軍將法國空軍消滅后再說。義大利總理無奈,只好耐住性子,等到6月10日。他的解釋信充滿了高度信心,卻惹得希特勒諷刺挖苦。「過去,我常常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幼稚,」元首對其將領說,「這封信證明,在政治問題上,我將來必須對義大利人多加小心。很明顯,墨索里尼把此事看作是在羅馬大街上散步一般。」義大利人會感到吃驚。「開始時,他們膽小如鼠,不敢參戰;現在呢,他們卻迫不及待,想分享戰利品來了。」
別無選擇了。下午6時50分,在與波爾多多次通話后,亨茨格將軍終於在停戰協定上籤了字。儀式結束后,凱特爾叫他停留一會兒再走。待無他人在場時,兩位將軍無言地對視著。施密特發現,兩人眼中都有淚水。凱特爾控制著自己的感情,對亨茨格如此尊嚴地代表他的國家的利益表示祝賀。接著,他便伸出一隻手。亨茨格握了握它。
至此,希特勒已下定決心,不再等待連續5天的好天氣便發動進攻,因為為此前提他已付出了3個月的時間代價。他是在賭博,靠的是過去證明過的十分有效的工具——「直覺」,即產生於不耐煩的邏輯懸念。星期四上午,亞琛附近的一名兵團司令報告說,當天出現了大霧。接著便有人預言,大霧將會消散,10日是個好天。希特勒令他的專列準備從柏林城外的一個小車站出發,並特地採取措施,不讓他的心腹左右知道他的目的地和此行的目的。在漫長的旅途中,希特勒外表雖然平靜,但是隨著進攻期限的即將到來,他內心也備受折磨,很是憂愁。列車在漢諾威停住,以等待最後的天氣報告。這一次,氣象局長迪新(他後來獲一金錶,作為獎賞)預言10日是個好天。希特勒確認了進攻令,進攻移于拂曉開始。他雖比平常早些進房休息,但無法入眠。據預報,天氣已轉好,他仍在為天氣發愁。
1月8日下午,阿托利科親手遞交了這封信。可以理解,元首是不屑予以回復的,只將它束之高閣。這是墨索里尼為擺脫他的盟友的統治所做的最大努力。但是在維護自己的權益后,幾乎立即做出了可以預言的反應,開始再次充當奴顏婢膝的角色。
正當德國軍隊繼續長驅直入時,南方的義大利軍隊似乎在原地踏步。墨索里尼有幸的是,法國北部戰事的發展,排除了在南方採取任何行動的必要性。至16日晚,德軍幾乎可以隨意越過法軍鬆散的防線。次日上午快到中午時,希特勒正與其軍事顧問們在「狼穴」商討戰局,忽然有消息說,法國希望停戰。聽到這個消息,希特勒顧不上尊嚴不尊嚴,一拍大腿,高興得把腿一收,支起了膝部。西方的紀錄片將這一短鏡頭變成了長鏡頭。據羅倫斯·斯達九九藏書林斯說,這部紀錄片是由當時在加拿大陸軍搞宣傳工作的製片人約翰·格里埃森剪輯的。他利用把膠片「繞圈」的辦法,把希特勒的姿勢變成一系列可笑的「趾尖旋轉」。希特勒的官方攝影師瓦爾特·弗朗茨將這一情景拍進了鏡頭。他堅持說,他只拍了8格,並把這些膠片交給了元首。「他欣喜若狂。」施洛德小姐回憶道。人們張口結舌,凱特爾卻乘機拍馬。「我的元首。」他笨拙地說,「您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指揮官!」
敦刻爾克的防線的守軍力量雖然薄弱,卻也堅守至6月4日才告陷落,但是,至此時,338226名英軍和盟軍已被運回英國,以備來日再戰。關於希特勒的變態行為,此時海峽兩岸紛紛進行猜測。一方面,他批准戈林去轟炸被圍的敵軍,另一方面卻又不採取強有力的行動——顯然是幫助他們脫逃——這是為什麼?他自己的解釋令人越聽越糊塗。他對海軍副官說,他原以為英國遠征軍會像在他的戰爭中表現的那樣打到最後一兵一卒的;他希望將他們團團圍困,待他們彈盡糧絕時,大批俘虜他們,供和談時使用。但是,當此計——就算是他的計謀吧——不成,幾乎未俘獲什麼英軍時,他並未發怒,甚至都未發急。
希特勒決定進攻西方的風聲傳出去后,德國內部各抵制派便制訂計劃,試圖進行政變和謀殺。有些人主張將元首處決,有些人則主張將他綁架,建立軍人執政團或民主政府。他們列出了各部部長的名單,還向美國和其他中立國伸出了觸角,密謀者中最認真的恰恰是最高統帥部里的人,領導者是一個性情魯莽的騎兵軍官漢斯·奧斯特上校。他是海軍上將卡納里斯諜報局的主要情報助手,性情急躁,常常不小心謹慎。他所處的戰略地位是再好不過的了。還有,他與陸軍內各派均有聯繫,與沙希特等人,與外交部,甚至與黨衛隊都有聯繫。
爆炸事件后12天,希特勒發布了「第八號戰令」。陸地上的入侵將如期進行,但「在沒有迫不得已的軍事需要」時,他禁止轟炸荷蘭、比利時和盧森堡的居民中心。這比人道主義更為實際,也披露了希特勒的最終目標。他進攻西方的真正意圖是為了鞏固後方,突襲俄國,而不是征服歐洲的土地或毀滅英國——他日後或許能誘使英國寬恕其東進之舉。
自然,信會被如此長時間耽擱,它肯定是要由一位有名望的人士轉交的。於是,到了次日,3月9日,外交部長里賓特洛甫帶了一大群隨員,離開了柏林。他們中有顧問、秘書、理髮師、醫生、體操教員和按摩師。在首次會見時,墨索里尼對里賓特洛甫所提出的「義大利是否參戰」的問題做了謹慎的回答。他說,他有意「對衝突進行干預,打一場與德國的戰爭相平行的戰爭」。但是,時日要由他來選擇。里賓特洛甫試圖使他就範,卻未成功,他只同意與希特勒見面。3月18日,星期一,這兩位獨裁者冒著大風雪,在勃倫納山口會面。會議開得熱烈真誠,希特勒成了會議主宰。他講得心平氣和,故作姿態。他說,他此行的目的是「將局勢解釋清楚」,以便讓義大利總理做出自己的決定。
接著,他談到了純軍事問題。1914年至1918年那種陣地戰必須避免。他說,進攻須依靠坦克和在波蘭發展起來的空中戰術,裝甲部隊將領頭突破。他告誡各位將領,必須隨機應變,還有聲有色地告訴他們:「向防守薄弱的陣地發動集團進攻,便能動搖對方戰線。」
在丹麥,德軍所遇抵抗甚微,計劃執行得順利,有如紙上的計劃一樣。因為某種原因,丹麥的海軍一炮未發,陸軍也只打傷入侵者20名。至半夜,戰鬥全部結束。丹麥國王投降,下令停止一切抵抗。他對德國行動部隊的參謀長說,他會儘力保持國內的和平與秩序。接著,他便開始吹牛拍馬了。「你們德國人,」他說,「又完成了令人無法相信的事情!人們必須承認,你們幹得真是出色!」
對提早離開啤酒館,他已感謝自己的心聲,也感謝上帝。他對霍夫曼說過:「那時,我有一種奇異的感覺,直至現在,我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只覺得我必須儘快離開酒館。」然而,外國觀察家們卻另有一番說法。「我們大多數人都認為,它有點國會縱火案的味道。」夏伊勒在他的日記中寫道。
於是,眾人便起身碰杯。希特勒仍坐著,顯得有些不自然——他不喜歡這種做作,但又只好服從陸軍的傳統。他禮節性地將酒杯碰碰嘴唇,滴酒未飲。之後,他便坐下,低著腦袋。在這歡快的人群中,他成了一個孤零零的人。後來,他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責任非常重大呀。」說完,他便離屋而去。
10日凌晨4時25分,元首的專列抵達了目的地——歐斯寇頓。這是一個小鎮,與荷蘭、比利時邊境相隔不遠。在群星密布的天幕掩護下,元首乘車前往其新的指揮部「鷹巢」。當他在炸開林木茂密的山頂而建成的指揮所——地堡內坐定后,天已開始放亮。他對了對錶,大為驚奇(「我當時大怒」)。原來,天亮的時間比人們告訴他的早15分鐘。
事態確按其夢想到的一般迅速發展。3天後,A集團軍的坦克部隊順利北進,威脅著海峽港口加來和敦刻爾克。敦刻爾克若有失,英軍從海上撤回英國的通道便被切斷。聽到這一消息時,戈林將大手往桌上一擊。「這是空軍的特殊任務!」他高喊道,「我必須立刻給元首說說。給我掛電話!」片刻后,他便向元首無條件地保證,光憑空軍的力量便能將受困的敵殘餘部隊消滅。他只要求德軍的坦克和步兵後撤,以免被自己的炸彈炸中。由於希特勒與陸軍及其高級將領又不和,他想必將此舉看成是加強對陸軍的控制的良機。他批准戈林從空中將敵人消滅。
在貝格勃勞酒館,元首受到了盛大歡迎(歡呼聲不絕於耳),直到10時10分他才開講。他對英國破口大罵。聽眾聽得異常開心。事實上,用不著講什麼,聽眾便會鼓掌。由於元首的演講被多次打斷,坐在前排的維恩舍唯恐元首趕不上較早的一班車。
停戰協定將於午夜后8小時35分生效,所以,眾人在用蠟燭照明的桌旁坐下來吃夜宵時,氣氛倒也熱烈。天空越來越黑,遠處傳來了隆隆的雷聲,午夜來臨時,有個副官報告說,敵機來了。燈火熄滅了,眾人端坐在黑暗中,只有閃電不時使人們的臉孔閃亮。
與此同時,他還設法支撐與他的兩個盟國正在惡化的關係,特別是與俄國的關係,因為它已進入了令人不安的階段。在征服波蘭不久,兩國便開始就貿易協定一事,展開談判。德國派了一個37人的經濟代表團出訪莫斯科;蘇聯派了一個更大的代表團回訪柏林——蘇聯代表團帶了採購機器和軍用物資的貨單,價值15億馬克。德國人目瞪口呆,因為蘇聯人所需的機械和軍備,大都是他們戰爭生產所必需的。結果雙方展開了一場兇狠而長時間的角逐,最後由斯大林本人將之推上高峰。他牢騷滿腹地宣布,德國人若不讓步,「條約便不簽訂」。
威廉·夏伊勒用雙筒望遠鏡注視著希特勒的表情。「在他生平的許多重大的時刻,我都看到過那張面孔。但在今天,它冒著鄙視、慷慨、仇恨、復讎和凱旋的烈火。」林格回憶說,當時,希特勒口中念念有詞,聽來像是「我們必將把能引得人們回憶起1918年那個恥辱的日子的一切東西全部毀滅」。
次日,5月24日上午,希特勒到A集團軍的前沿指揮部看望了倫斯德及其部屬。元首興緻勃勃,預言戰爭將在6個星期內結束。到那時,與英國人談判的道路便大開了。他向英國人要求的無非是要他們承認德國在歐洲大陸的地位而已。在討論戰術時,倫斯德將軍並不反對用飛機去減少被困在敦刻爾克的敵人的力量,建議坦克部隊的前進止於該城下的運河區。希特勒同意了,並說,裝甲部隊要用來打法國人。中午12時45分,令坦克部隊停止前進的命令便以元首的名義發出去了。
次日下午,史蒂文斯和貝斯特二人于文羅落網,被押進德國受盤問。數小時后,真正的安放炸彈者在瑞士邊境被捕,旋即被押回慕尼黑。在蓋世太保總部的審訊室內,在強烈的弧光燈照射下,艾爾塞承認,炸彈是他放的,沒有同謀。他這樣做是為了要結束戰爭。他詳細地描述了他怎樣先鋸開木板,然後給炸彈定時的。
英國固然令元首關切,但他更關切的卻是蘇聯不願意參与進攻波蘭——因為西線無戰事。顯然,斯大林是想坐享其成,等待最後時刻,以便把紅軍的損失減少到最小。直到9月17日凌晨2時,斯大林曾親自通知德國駐莫斯科大使,說蘇聯紅軍將在數小時內越過波蘭邊界。當地時間凌晨4時,紅軍越過了波蘭東部漫長的邊界。有一處地方,波蘭邊防兵團的士兵們發現,在清晨大霧中,有一隊拉著士兵的馬車。「別開槍,」紅軍戰士喊,「我們是來幫你們打德國人的。」邊防軍戰士糊塗了,竟在領頭的俄國車上插上白旗——這樣,蘇聯人便大搖大擺地通過了許多地方——未遭一槍一彈的還擊。波蘭東部便這樣陷落了。
1940年1月10日,等得不耐煩的元首希特勒,再次為入侵定下了時日:一周后,日出前15分鐘。那天沒結束,命運又來干預。空軍的一架輕型飛機在邊境迷航,在比利時降落時墜毀。在那天升空的飛機中,這架最重要:機上有個未經准許的乘客赫爾穆特·萊茵伯格少校。少校身上有個公文包,裡邊塞滿了空襲比利時的作戰計劃。萊茵伯格在焚毀文件時被比利時軍虜獲。但他通過德國駐布魯塞爾大使館向空軍司令部報告說,他已把計劃燒成「微不足道的碎片,頂多隻有巴掌那麼大」。在驚愕之餘,戈林還焚燒了一疊同樣厚的紙張作為試驗。試驗的結果還不能令他信服。於是,他夫人便建議他用「千里眼」——對一個用過「造雨者」的人來說,這個建議並非不尋常。雇來的一群「千里眼」異口同聲地說,文件未存下一片紙片。
在埃菲爾鐵塔停留片刻后,他們便前去瞻仰拿破崙墓。希特勒先生以帽捂心,鞠躬行禮,獃獃地望著那圓形的墓穴。他深深地動了心。末了,他轉身對吉斯勒平靜地說:「我的墓由你建造。」(後來,他向吉斯勒做了詳盡的指示。他的墓必須異常簡單,須建在慕尼黑。「我出生在這裏,」他說,「開始搞運動在這裏,我的心也在這裏。」)說完,他便陷入了沉思。他指示鮑曼,把拿破崙的兒子的遺骨從維也納遷至他父親的身旁。
當天下午,他突然決定當晚在貝格勃勞酒館發表演講。所以,他將大部分時間都花在準備工作上。這篇演講主要是講給德國人聽的,所以它將再次攻擊英國。在貝格勃勞酒館的主廳里,人們掛起了彩旗;黃昏前,麥克風也已裝好,且做了調試。黃昏,一個身材矮小、臉色慘白、額頭高高、眼睛明亮的男人,扛著一隻箱子進來了。他是個技術高超的工匠,名叫格奧爾格·艾爾塞,從前被當作共產黨同情分子被關進達豪集中營。此時,他剛被釋放出來,此行的目的是要殺死希特勒,以取得和平。箱里裝的是個定時裝置,與炸藥相連。正當服務員和黨的官員為此次演講做好最後的準備時,艾爾塞乘人不備,走上閣樓,躲在柱后——該柱從講台(有鮮花裝飾)后豎起。幾天前,他用特種鋸將柱子的木板鋸開——他是個精工木匠,還是個機械師——裝上了幾副合頁,將那塊木板改裝成了小門。
希特勒繼而「非常謙虛地」說,他是更換不了的。「帝國的命運只在我一人身上。我將按此處之。」他承認,他的全盤計劃是一場賭博,但話卻咄咄逼人。「我非勝則亡,」他說,「我選擇勝利。」「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決定,可與第一次西里西亞戰爭前腓特烈大帝的決定相提並論。如我要死,我將死而無恨。我是要這樣來度過我的一生的。」值得注意的是,在結束講話時,他對自己的命運做了個陰暗的預言,「在這次鬥爭中,我非站則倒。我的人民若失敗,我決不苟且偷生。」這些都是真心話。對希特勒而言,只有黑白之分;不是完全勝利便是「戈特達馬隆」——世界末日。
在法國的英軍,對戈培爾的宣傳漠不關心。事實上,戰爭已變成了蹩腳的笑話比賽。英國的百姓也與英軍一樣厭戰,把戰爭稱為「虛假的戰爭」。張伯倫宣讀周報時,越來越多的國會議員打盹。希特勒則在等待一連5個好天氣的到來——把笑話變成可怕的戰爭。他的空軍司令也在進退維谷。戈林不得不給人以等得不耐煩的印象,但私下裡卻希望壞天氣得以繼續,因他怕空軍尚未做好作戰準備。他親自出席每天一次的天氣會議,纏著氣象台長迪新不放,要他提供更多的情況。希特勒還脅迫迪新做更長時間的預報。他堅決拒絕。「我的元首,」他答道,「我會大胆地預報3天內的天氣,但不會蠻幹——報不了5天內的!」
廳里的燈滅了,各扇門也關上了。艾爾塞又等了半個鐘頭,將炸彈置於柱子內,把引爆時間定在晚上11時20分左右,元首將於晚10時開講,炸彈則于演講中途爆炸。(在此之前,曾有不少人試圖謀殺希特勒。有一次嘗試是他完全不知道的,策劃者系一名丟掉幻想的黨衛隊隊員。此事發生在1929年。在希特勒即將在體育館發表演講前,他在講台下邊安放了一顆炸彈。在演講過程中,他突然想去解手。某人偶然將他鎖在男廁所內——他未能將炸彈引爆。「這是本世紀最大的玩笑,」這個暗殺者的一個朋友回憶說,「如果他不是要去上廁所的話,世界的歷史或許已改變。」)
讓施密特覺得奇怪的是,墨索里尼利用僅有的幾分鐘發言時間,著重闡明了他欲參戰的意圖。他說,這不過是選擇最好的時機的問題罷了。兩人在永遠信任、永遠友好的氣氛中分了手。但希特勒卻指示施密特勿將會談紀要的副本交給義大利人。「義大利方誰會看到這份文件,會告訴哪個盟國的外交官,這誰也不知道。」墨索里尼似乎覺得,他最近發表的參戰誓言是錯誤的。在返回羅馬的途中,他指著窗外紛飛的大雪說,讓雪一直落到南方的埃特納去才能把義大利民族變成武士的民族。希特勒主宰會談一事雖然使他惱怒,但他確切的知道,他的盟友不會在陸上發動攻勢了。
恐怖籠罩著法國——戈培爾又加劇了這一氣氛。「此後,秘密電台的任務,」5月17日他對工作隊員說,「是千方百計在法國製造驚慌……它必須提出一緊急警告,說要提防『第五縱隊』。它還應該指出,在目前的形勢下,連德國猶太人都是德國特務。」那天上午,希特勒乘車前往位於阿登山脈腹地的巴斯托尼。「全球都在傾聽!」他趾高氣揚地宣稱。他來A集團軍(由格德·馮·倫斯德將軍指揮)司令部的目的,是要討論向海峽主攻的進展問題。他興緻勃勃地留在司令部進午餐,還在流露出勝利神情的士兵行列中漫步。
1918年11月11日,日耳曼帝國被它試圖奴役的自由人民摧毀,其罪惡之驕傲在此地屈服。
繆勒原只有權將read.99csw.com此情報口頭轉達給德國的,但他祈求得到一些書面的東西,以便向諜報局和軍方人士證明,這個和平建議是得到教皇親自批准的。令人驚奇的是,教皇居然同意這一要求,並令私人秘書草擬了一封信——該信大致談了談與英國和談的主要基礎。
在西面25英裡外,他的部隊正在衝過比利時、荷蘭、盧三森堡國的邊境。他的空軍遮黑了天空——為此次進攻,他集中了2500架飛機,比盟軍能派上天空的飛機總數多得多。德機一群群向西飛去,把70多個敵機場炸成廢墟。空降部隊奪取了荷蘭的主要據點,滑翔部隊從天而降,準備奪取比利時的明碉暗堡。元首最感興趣的,要算是對埃本·埃馬爾的炮台的進攻了。部隊出發前,他曾親自給指揮官們和與此滑翔戰鬥有關的無銜軍官訓話,還使用了模型地圖。他「熱切地」等待著戰報。11日中午,這座被認為攻不陷的炮台,連同默茲的一座橋樑,已落入德軍之手。聽此消息后,希特勒欣喜若狂。不久,更有意義的消息便傳來了:敵人反攻了!「當消息傳來,說敵人正沿整條戰線前進時,」希特勒回憶說,「我高興得真想哭!他們中計了!進攻時日是一條聰明的計策。我們不得不讓他們相信,我們仍然忠實于舊的施利芬計劃。」
奇怪的是對英軍的不停後撤,希特勒竟然無動於衷,似乎這根本不是他的事。當勃勞希契和哈爾德拚命設法阻止英軍像流水似的撤回英國時,希特勒的反應是優柔寡斷的,甚至是懶散的。在這些日子里,在會議上揮舞拳頭的是軍事將領,而不是他。與納爾維克危機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元首沒有拍桌子,沒有威脅恫嚇,也未採取瘋狂的措施去阻止英軍蜂擁逃回英國。他竟讓下級去挑做出決策這副重擔。
當希特勒沉醉於大劇院的建築奇迹中時,他的表情也慢慢鬆弛下來了。早年在維也納,他就對這座大劇院羡慕不已。對它,他就像對總理府一樣熟悉,看到這一切,他眼中放射出興奮的光芒。「這是世界上最美的劇院!」他失聲對隨行人員喊道。他察看了包廂,發現少了一個房間。一直陪他們參觀的白髮老僕人,既生硬又自豪地告訴他們,這間房子多年前就沒有了。「喂,你們瞧,我多熟悉這裏的路!」希特勒帶著小學生的自豪說。
這個消息令希特勒非常緊張。他對勃勞希契說,看來,納爾維克恐怕守不住了。至4月17日,希特勒的煩惱又非常明顯了。他看見誰就罵誰。勃勞希契、凱特爾和哈爾德都不敢吭聲,作戰部長約德爾唐突地宣布,出路只有一條:「集中力量,堅守,不放棄。」接著,他與希特勒辯論起來,好像他們是同級似的。把旁觀者嚇得目瞪口呆。後來,作戰部長發了火,把門一甩,衝出門去。希特勒一聲不吭,從另一扇門走了出去。當晚,他便命令狄特爾:「盡量堅守。」19日,新的危機消息又傳了過來。躲在挪威北部崎嶇海岸山間的挪威國王哈康七世,即20世紀唯一由民眾投票選舉的君主,堅決拒絕由挪威法西斯黨魁、羅森堡的信徒維德孔·吉斯林組成新政府。
返回德國后,不分享他的快樂的德國人是罕見的。大部分人曾為希特勒出巡捏一把汗,認為他行動過快、危險不小的人們,都堅信元首是絕無謬誤的。當4名工業家,包括阿爾弗里德·克虜伯在內,從廣播中聽到向荷蘭挺進的情況時,個個激動萬分,指著西北歐的地圖,七嘴八舌地說:「這裏,這是你的。那裡,那是我們的。要把那人逮捕,他有兩個工廠……」其中一個工業家忙給下屬打電話,要他去請求陸軍允許他們中的兩人立刻前往荷蘭。
然而,法國代表團卻頑強地要求德方給法國以1918年法國給德國代表團的同等禮遇。幾分鐘后,亨茨格便與法軍總司令魏剛將軍交談上了。「我是在車廂里給你打電話」——他停了停——「從你知道的那個車廂里。」他報告說,條件很苛刻,但並不可恥。即使如此,亨茨格覺得,這些條件都是「殘酷無情的」,比上次戰爭中法國強加給德國的要糟糕得多。談判拖至黃昏仍無結果。次日(6月22日)上午,談判繼續進行,又拖至下午大半晌后。下午6時,凱特爾完全失去了耐心,派施密特前去找法國人,並下了最後通牒:「1小時內若不能取得協議,談判便告破裂,法國代表團將被押回法軍陣地。」
至此時,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不但讓比利時投降,且拒絕流亡。「我決定留下,」他對首相說,「盟國的事業已失敗了。」這看來確鑿無疑了:6月5日,德軍以143個師的兵力轉而進攻法軍的殘部65個師。守衛者的坦克為數甚少,且幾乎沒有空軍掩護,而德軍又在沿著長達400英里的戰線向前推進。在巴黎,絕望的雷諾向羅斯福呼籲,讓他派「足以遮天蔽日的機群來」——之後,他便捲鋪蓋走了。
中午,希特勒與墨索里尼在元首室會晤。這正是希特勒1938年贏得慕尼黑會議歷史性勝利的地方。這一次,義大利獨裁者明顯地屈服了。他的宣戰,在軍事上是個欺騙,在政治上是個賭博。希特勒不靠他人幫助,單槍匹馬出征,取得了勝利;不用說,今天該是他說了算。墨索里尼和齊亞諾兩人,發現元首居然寬宏大量地尋求和平,都大吃一驚。希特勒「對消滅大英帝國是否可取的問題,作了許多保留。他認為,即使在今天,這對保持世界均勢仍是個重要因素」。接著,希特勒堅定不移地支持里賓特洛甫以寬大的條款與法國議和的建議,儘管墨索里尼一再反對。「現在,希特勒是個贏了大錢的賭徒。他起身離桌不想再冒險了。」齊亞諾在日記中寫道,「今天,他話中帶有保留,還有機敏。在取得這樣一個大勝利后,這真令人吃驚。人們不能指責我對他過於溫柔,不過呢,今天我確實佩服他。」
數天後,他召開了一次特別會議。這次,他不但邀請總司令前來參加,還請了將領導此次進攻的人。此次會議於11月23日中午在總理府內舉行——開始時調子很低。「此次會議的目的,」他解釋說,「是為了讓大家對我腦海中的想法有個印象,因為,在未來事件中,引導我的正是這個想法。我不是請你們來聽我做決定的。」接著,他便透露了各位聽者理應知道的事情:具有值得驕傲自豪傳統的軍方已蛻變為只服從一人專政的唯唯諾諾的工具。「我一直懷疑,我是否應先打擊東方然後再打擊西方,」他說,「基本上說,我是為了打仗才組織武裝力量的。打仗的決定歷來在我手中。我遲早要把問題解決。」
沉默一陣后,張皇失措的赫維爾承認,元首對民主國家的工作程序有個相當奇怪的概念。「在我向元首解釋張伯倫在下院發表的聲明時,他對我嗤之以鼻。他就是不相信它。不過,用不著害怕。與此同時,他已認識到你的報告是正確的。但看在老天爺的分上,你可別利用這點。最使元首發怒的是,別人對了他錯了。」
無論是希特勒還是墨索里尼,都不知道英國正在認真考慮是否就波蘭被入侵一事向蘇聯宣戰。英國政府之所以如此,系教派人士和「克萊夫頓小組」施加壓力的結果。因為他們認為,真正的敵人系赤俄,不是德國。畢竟,希特勒向波蘭所提的要求是合理的,只是方式可憎。與此同時,對希特勒的圍攻已名存實亡。在一次乘火車前往法國邊境的旅途中,包乘組人員對威廉·夏伊勒說,自戰爭開始以來,此處邊界上未發一槍一彈。他親眼看到,雙方似乎都在遵守非官方的停火協定。「法國只要發一顆『75』炮彈,我們的火車就會完蛋,德軍在鐵路沿線拉大炮和給養,法軍並未打擾他們。真是一場奇異的戰爭。」事實上,它真是怪到了如此的程度,以致當時海軍大臣建議皇家空軍去轟炸德國西南部的木材廠時,英國空軍大臣金斯利·伍德爵士竟回答說:「啊,不能這樣做,那是私人財產。下一次你會讓我去炸魯爾了。」
在柏林,外交部新聞處立即向各駐外使團用明碼發出了電報通知。它譴責了英國首相的答覆,說它是無禮的冒犯。對希特勒而言,英國的拒絕是令人失望的,但也在意料之中。他把戈林和負責空軍軍備生產的兩名官員——埃哈德·米爾契元帥和恩斯特·烏德特將軍——召來。「我為謀求與西方和平所做的努力失敗了,」他說,「繼續戰爭,現在,我們能夠也必須製造炸彈。」
剛好在一周后,斯大林又使世界大吃一驚。11月30日,他入侵芬蘭。芬蘭這個國家,早在1918年,在德國軍隊的幫助下,曾挫敗一次共產黨叛亂。斯大林入侵芬蘭,令希特勒狼狽不堪。這不僅因為德芬關係較好,還因為它削弱了與墨索里尼本來已薄弱的聯盟。從一開始就反對蘇德條約的義大利人,與西方一樣,對蘇聯無故入侵芬蘭,也表示巨大的憤慨。教皇的官方喉舌《羅馬觀察家》,跟著教皇,對法西斯或納粹的入侵隻字不予譴責。現在它卻與教皇一起,痛斥蘇聯的入侵系蓄意侵略。齊亞諾寫道,教會與國民都給墨索里尼施加巨大壓力,令他「設法,讓德國失敗」。事實上,12月26日,他授權他的女婿通知比利時和荷蘭代表說希特勒即將入侵。(比利時駐羅馬大使慌忙用電報將此情報轉給布魯塞爾。德國人截獲並翻譯了這份電報。)
10月11日上午,柏林傳出謠言,說張伯倫政府已經倒台,停戰協定很快就要簽訂。據《紐約先驅論壇報》的助理記者報道,在首都柏林的街道上,賣菜的老太太們,由於過分高興,把白菜拋向空中,還把菜攤搗毀。全城充滿了節日的氣氛——直到柏林電台否認這則報道。
除被用來挑唆起對英國的仇恨外,這次未遂的謀殺還被用來提高元首的知名度。各階層的德國人向元首發來賀電,慶賀他死裡逃生。全德國,天主教的報刊虔誠地宣稱,是上帝奇迹般的作用才保佑了元首。福爾哈巴主教發來電報指示,慕尼黑的大教堂應唱《特迪姆》讚美詩,「用總主教管轄區的名義,為元首有幸脫逃劫難,感謝上帝的神威」。教皇因波蘭被消滅本來要譴責德國的,也以私人名義發專電祝賀。但希特勒懷疑其是否真誠。「看見這陰謀取得成功他才願意呢。」晚餐時他對一群人說。當弗蘭克反駁說,教皇庇護十二世歷來是德國之友時,希特勒說:「這倒有可能,但他不是我的朋友。」
有人提出反對,認為不宜倉促發動進攻。希特勒承認這點。但時間在敵人那邊。由於與俄國簽訂了條約,在波蘭又取得了偉大勝利,德國終於可以——多少年來的首次——在單一的戰線上發動戰爭了。取得了東方后,陸軍便可傾全力對付英國和法國。這是個可能突然結束的形勢。「不管是什麼條約或公約,都不能確保蘇聯長期保持中立。」令蘇聯不發動進攻的最大保障是「立刻顯示德國的力量」。
希特勒客氣地、冷靜地聽著。這種說法把他弄火了。「在哪一個部隊里出現過無紀律的情況?」他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在哪裡?」勃勞希契原是有意誇大其詞,企圖「阻止希特勒」的,見元首如此發怒,只好縮回。「陸軍的指揮官採取了什麼行動?」元首問道,「判了幾個人死刑?」
拂曉,義大利以32個師的兵力進攻法國南部。法國守軍只有6個師。但意軍作戰不力,前進的速度只能以英尺計。至此,法國北部戰線的兩端均已崩潰。德軍於14日上午開始進入巴黎。德軍B集團軍司令馮·包克將軍,乘坐聯絡飛機來到巴黎的凱旋門,剛好趕上接受首批尖兵的敬禮。在現代戰爭史上,戰役的指揮官趕在部隊前頭,先行抵達目的地的情形不多,包克便是其中之一。德軍進入巴黎,說是戰鬥不如說是遊行。包克有空去拜謁拿破崙墓。在里茨吃完午飯後,他還去商店買了點東西。
正當單方面的戰爭快要結束時,「元首司令部」里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弗里茨·赫塞。他報告說,在倫敦的德國官方代表團,不但受到英國高級官員而且也受到普通群眾的友好送別。大使館外一群人曾喊道「聖誕節再見」。赫塞來波蘭也是出於個人的關心,他明白,由於力主和平,他已失寵。然而,目前深得希特勒信任的赫維爾卻向他保證,元首曾真誠地要與英國人談判,促使他入侵波蘭的是德國僑民受暴行所害的那些報道。赫塞不相信入侵令是在一怒之下發布的。「是的,毫無疑問這就是根源。」赫維爾堅持己見,「他很快便後悔了,他不該受脾氣主宰。」在入侵開始后,他允許赫塞與霍拉斯·威爾遜勛爵進行談判的原因也在於此,「是的,希特勒想必會說:『大家向後轉!開步走!開步走!』」
至此時,英軍兩個旅已在納爾維克和特隆黑姆附近登陸,共1.3萬人。隨著英軍的攻勢加劇,登陸部隊不斷增加,至周末,德軍已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此時,米爾契親自指揮空軍前來救援。他派了兩架巨型水上飛機,滿載特種高山部隊飛往納爾維克;然後又親自指揮俯衝轟炸,削弱了挪威中部英軍和挪威軍的抵抗力量。4月28日,英國下令撤出大部分陸軍。次日,哈康國王及其政府成員乘英國巡洋艦轉移至北極圈內的特羅姆塞,並在那裡臨時建都。
時間這個因素令希特勒異常關切。兩天後,他便決定——「在戰爭史上最大胆、最重要的決定」——在入侵西方之前發動進攻。進攻將於3月15日開始。
達勒魯斯取得了自由來往兩國的准許后,於9月28日返回倫敦。當天上午,他便與賈德干交談了兩小時,但可以預期,後者毫不為之所動。「他真的沒有多少話好說,」賈德干在日記中寫道,「他像是野餐時的一隻黃蜂——打也打不走。他從柏林帶來的東西很少。」在與張伯倫和哈利法克斯的會晤中,達勒魯斯也未取得成功,但希特勒毫不氣餒。10月6日,他在皇冠劇院發表演說,公開呼籲和平。「西方的這場戰爭為什麼要打?為了恢復波蘭嗎?《凡爾賽和約》中的波蘭永不會再崛起了。」他說,關於建立波蘭國,這問題應靠俄國和德國解決——而不是靠西方。那還有什麼理由打仗呢?應該承認,許多重要問題或遲或早終是要解決的。在數以百萬計的人被屠殺前,在數以十億計的財產被毀滅前,坐在桌旁來解決這些問題,豈不是更「明智」嗎?
正當蘇聯準備接管波羅的海國家和波蘭東部時,希特勒則把波蘭的其餘部分變成巨大的屠宰場。他已下令將來自帝國的猶太人集中在交通方便的波蘭城市裡。目標「最終解決,將需要一些時日」——9月21日,海德里希向黨衛隊指揮官們解釋說。他所說的系指滅絕猶太人——在許多黨的高級官員中,這已經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德軍對波蘭的入侵進展迅速。手持長矛的波蘭騎兵根本不是德國坦克的對手。只經過一次陸空的集中打擊,守衛者便被打垮。被空中的戰鬥機、轟炸機和尖聲怪叫的俯衝轟炸機嚇得魂飛魄散的波蘭地面部隊,很快便被有重型自動推進炮和坦克支援的150萬德國陸軍打散。造成巨大破壞的還是這些強大的所向無敵的裝甲部隊。他們衝破一切防禦,席捲後方。閃電戰不但嚇壞了受害者,也使外九九藏書國觀察家喪膽,因為它標志著戰爭藝術的一個轉折點。至9月5日上午,波蘭空軍已被消滅,為「走廊」而戰的戰鬥宣告結束。兩天後,波蘭35個師中,大部分不是被消滅便是被包圍。
儘管北進節節勝利,希特勒卻對數量上處於劣勢的荷軍的頑強抵抗感到關切。14日上午,他發布指示,令其部屬「迅速」將抵抗力量擊潰。於是,從比利時飛來一隊隊空軍,「以便迅速征服荷蘭這個堡壘」。不到幾小時,德國空軍便在鹿特丹投下了92噸高效炸彈。這次轟炸原是要消滅涅威馬斯河上駐守橋樑的抵抗力量的,但炸彈卻投進了市中心,炸死平民814人。此事被民主國家的報界大肆渲染,死亡人數被誇大至2.5萬人和3萬人之間。西方報紙也未透露雙方達成的把轟炸限於軍事目標的默契,首先是被英國人破壞的。3天前,英國皇家空軍不顧法國的強烈反對,派遣35架轟炸機,襲擊了萊茵河的一個工業城,炸死平民4人,包括一名英國女人在內。「5月11日晚的空襲,規模雖然微不足道,卻是個劃時代的事件,」英國法學家F.J.P.維阿爾評論說,「因為它首次有意違反了文明戰爭的基本規則,就是說,敵對行動只限於針對敵方的戰鬥力量。」儘管希特勒在荷蘭進行了可怕的報復,他卻反對轟炸倫敦的建議。他不願搞得如此過火——在目前。鹿特丹的悲劇宣告了荷蘭抵抗之結束。幾小時后,荷軍總司令下令全軍放下武器。當晚,德軍的坦克在色當突破了法國第九軍和第二軍的防線。在嘶聲怪叫的「斯圖卡」俯衝轟炸機的掩護下,三條機械化部隊的長龍,轟隆轟隆地朝英吉利海峽挺進。
次日下午,經過一周的拖延後,張伯倫終於向希特勒做出了答覆。他在下院宣布,德國的建議「既含糊其詞又捉摸不定」,英國拒絕接受。如果希特勒想要和平,那麼,他「就不要光說空話,要拿出行動來」;他必須拿出「令人信服的證據」,以證明他真誠地倡導和平。下院里發出的掌聲並不十分熱烈。
2月末,希特勒曼斯坦因進攻計劃被正式採納。待挪威戰役快結束時,做好了沿西線行動準備的德軍已達136個師。他們萬事俱備,只待連續好天氣的出現。5月1日,希特勒將進攻日期定在5日。但是過了48小時后,由於氣象條件不好,他又把5日推遲到7日——然後又推至8日。戈林仍在祈求給他多點時間。但荷蘭傳來的消息卻令人大吃一驚:取消休假,疏散人口,設置路障。希特勒很緊張,同意延期至星期五,即5月10日,但又說:「再多一天也不行!」他說,前線200萬官兵處於進攻狀態,工作是越來越困難了。
接著,他便批評與俄國簽訂的條約。這樣的態度,他知道,必然會惹元首發怒。「我覺得,您不能丟棄您曾高舉20年、許多同志為它而獻身的反猶反布爾什維主義的大旗;您不能放棄德國人民曾盲目相信的您自己的福音。」4個月以前,蘇聯是世界頭號敵人,現在,它怎麼能成為頭號朋友呢,「消滅布爾什維主義之時,也是篤信我們兩國革命之日。」
戈林絕望了。他用10萬馬克的巨金雇來一個「造雨者」,施維弗勒先生。戈林元帥是想要連續5天的好天氣呢,還是要壞天氣得以繼續,這誰也不清楚。但這其實也沒有什麼區別,因為施維弗勒僅有的工具是一台不響的收音機。另一方面,米爾契元帥卻希望有好天氣,因為他同意元首的看法,即時間在敵人的一邊。儘管有不足之處,空軍仍佔有空中優勢。但是,由於美國飛機源源不斷運往英法兩國,這個優勢漸漸減弱。
次日,希特勒叫施佩爾用他的名義起草一份法令,宣布柏林的樓房建築全部復工。「巴黎不是很美嗎?」他說,「應該把柏林搞得比它更美。」希特勒也把布列卡拉到一邊,滔滔不絕地談論日前之所見所聞。「我愛巴黎——自19世紀以來,巴黎就是個藝術重地——就像你愛它一樣。大戰前,我對藝術也雄心勃勃。如果不是命運將我推入政界,我也會像你一樣,在這裏求學的。」
地面部隊的將領們反覆闡明觀點,要求讓坦克和步兵開進敦刻爾克。但希特勒置若罔聞。5月26日,有消息傳來說,英吉利海峽內船隻來往頻繁(是否可能是英軍準備撤退?)時,元首才勉強答應從西面向敦刻爾克推進。但是就在同一天,戈林對元首說,空軍已摧毀了敦刻爾克港,「只有魚才能游抵彼岸。我希望英國兵個個都是游泳能手。」
赫維爾解釋說,希特勒做這筆交易是有個原因的:使英國人保持中立。由於未達此目的,元首正考慮撕毀條約。斯大林對領土的貪婪激怒了元首;元首是「心裏流著血」放棄波羅的海的。赫塞反駁說,這與里賓特洛甫的估計完全矛盾。
德國電台進行了現場廣播,將這些事件送回了德國。當自豪但精神不振的亨茨格一走下餐車時,那邊便傳來了有節奏的錄音喊聲:「我們打,打打打,打英國!」這肯定令德國人動了心。這是戈培爾玩的花樣。不管什麼場合,他都要放音樂。但他這次的做法卻惹惱了元首——在條約中,他一直在設法給人以相反的印象。
關於這件陰謀,官方的說法是令人詫異的:艾爾塞是共產黨的「偏差分子」,是受國家社會主義的「偏差分子」奧托·斯特拉塞的指示才充當英國特務機關的工具的。這是主要情節,宣傳家們又添了不少枝葉。有本小冊子宣稱,英國特務不僅在慕尼黑放了炸彈,還要對許多政治謀殺負責。對吉青納勛爵、弗朗茲·斐迪南大公和南斯拉夫國王亞歷山大等著名人物的神秘死亡,英國特務機關也應負責。
鞏固了北方后,希特勒再次將精力轉向入侵西方的問題上。對原先草擬的進攻計劃,他從未喜歡過,因為這是上次大戰中使用過的戰術的翻版,且缺乏想象力:從法國北部和比利時殺向英吉利海峽各港口。他的目標不但是消滅法國的陸軍,而且還要佔領海峽沿岸,把英國與其盟國切斷。此外,德國還要建立潛艇和空軍基地,為進攻英倫三島做好準備。
回到「狼穴」后,希特勒便著手計劃出遊巴黎。他將一個雕塑家和兩個最寵愛的建築師——施佩爾和吉斯勒——召來充當嚮導。「巴黎歷來令我著迷。」他對阿爾諾·布列卡說(布列卡宏偉的古典作品也受斯大林的稱讚)。希特勒承認,他長久以來就殷切期望有朝一日能參觀「燈光城」。這是個藝術大都市,首先讓藝術家陪他游城的原因就在於此。他確信,他定能在巴黎找到重建德國重要都市的靈感,「我想實地看看那些建築,因為在理論上我對它們熟悉。」
希特勒既高興又寬心。比諸克里姆林宮裡的同事,他更為入神。斯大林是他唯一想深刻地了解的世界領導人。他詳盡地盤問了從莫斯科回來的使者,把有關他的盟友的最微小的細節都問得一清二楚。據克里斯達·施洛德的回憶,他不時打斷對方的話,熱情地高喊:「斯大林是個殘忍的傢伙,但你不能不承認,他又是個異乎尋常的人。」這幾乎像是在談論他自己。
「在希特勒眼中,」赫維爾回答說,「里賓特洛甫一點作用都不起。」希特勒只將他看成是某種秘書。元首通過像赫塞、戈林和達勒魯斯那樣的非官方渠道去與英國人周旋,其原因也在於此。9月下旬,他鼓動達勒魯斯再往倫敦一行。「英國人如果要和平,他們能得到,」希特勒說,「但是他們得從速。」可是,就在他與達勒魯斯大談和平時,他卻在私下裡決心進行戰爭。幾小時后,他便向海陸空三軍的將領說,他決定早日向西方發動進攻,「因為英法的陸軍尚無準備」。他定下了日期:11月12日。瓦爾利蒙上校注意到,所有的人,包括戈林在內,「顯然都大吃一驚」。在介紹他的決定的背景材料和概述戰鬥的大的設想時,元首偶爾也參閱手中的字條。例如,他不想使用1914年的施利芬計劃,而是通過比利時和盧森堡,約莫朝西—西北方向打去,以便取得英吉利海峽沿岸的港口。誰也未作反駁。演講一完,希特勒便把字條扔入火中。
為新條約開始談判,德國外交部長於9月27日下午5時50分抵達蘇聯首都。這個時間似乎是良辰吉日,因為華沙剛向德國武裝力量投降。後來,里賓特洛甫收到柏林的一份警告,說蘇聯很快就要進攻愛沙尼亞和拉脫維亞。所以,里賓特洛甫是帶著恐懼的心理于當晚前往克里姆林宮的。那時,他已確信,斯大林將向他提出一項誘人的建議,但又害怕付出過高的代價。晚10時,會議開始了。不出所料,斯大林建議將維斯杜拉河以東的波蘭領土全部割給德國——它包括了波蘭大部分有人煙的土地。作為報答,他所需要的是第三個波羅的海國家——立陶宛。
此時,陸軍的密謀者萬事俱備,只欠一道書面命令便可推翻希特勒了。但是,上邊既沒有號召起義,又未發令暗殺。相反,他們偷偷地焚毀了可作為罪證的文件。唯一不驚慌失措的是奧斯特上校。通過艾爾布萊希特·馮·伯恩斯多夫伯爵——他父親是大戰期間駐華盛頓的大使——奧斯特上校向比利時和荷蘭兩租界發出警告,11月12日清晨開始進攻。
他們的報告或許已令戈林寬心——希特勒卻不然。他估計作戰計劃已泄露給了敵人,便下令取消入侵計劃。正確的是他,不是那幫「千里眼」。殘留的紙片已足以使比利時人得悉入侵之事。這份情報被送往倫敦,在那裡,人們半信半疑。例如,哈利法克斯告訴內閣說,「我非常懷疑,這份文件是不是真的。」總參謀部同意此說,顯然,這份文件是預先安排好的。他們沉醉在自己的攻勢中:一支遠征軍在挪威登陸。這個一舉而成大功的想法,使新任海軍大臣非常感興趣。即使上次大戰中他曾有過類似的痛苦經歷,那時,他據理辦事,直到內閣被爭取過去,否決此舉。
車抵紐倫堡,宣傳部長戈培爾下車發幾封電報和收集最新消息。回到車廂后,他聲音顫抖,把炸彈一事告訴了眾人。希特勒原以為戈培爾在開玩笑,直到看見他蒼白的臉孔時才相信。他自己的臉孔也成了陰鬱的假面具。末了,他感情衝動、聲音沙啞地喊道:「現在,我心滿意足了!我比平常離開貝格勃勞酒館早,這正是上帝的意旨。上帝有意幫助我達到目標。」
與此同時,很奇怪,德國第八航空兵團的「斯圖卡」轟炸機對這支由小型艦隻組成的艦隊所造成的損失微乎其微,而投入灘頭上的炸彈又深陷沙土后才爆炸,造成的傷亡也很小。同樣令人驚奇的是英國的「噴火」式新型戰鬥機給戈林的戰鬥機群造成重大損失。待大霧慢慢散去,轟炸機起飛后,這些小小的「噴火」式又給它們以致命的打擊。
他首先詢問傷員的情況,然後令夏勃儘力為他們效勞。令畢,他便開始猜測誰是密謀者。他的結論是,炸彈肯定是兩名英國特務安放的。斯·潘恩·貝斯特上尉和史蒂文斯少校兩人,暗中與海德里希的一名特工人員——他在反納粹的陰謀團體中假裝是最高統帥部的一名上尉——進行談判。根據希特勒的猜測,希姆萊立刻下了火車,通過電話下令,將兩名身在荷蘭的英國人綁架回來。
希特勒和他的同僚們起立。一句話也未說。雙方相對鞠躬后便各自坐下。首先由凱特爾宣讀希特勒起草的停戰協定的前言。凱特爾說著元首的話時,施密特想,法國人和德國人就像蠟人一樣,面無表情,互相對視。凱特爾說,德國無意用和平的條件去毀謗一個如此英勇的敵人。「德國所提要求的目的是要阻止敵對行動的重新發生,是要使德國得以繼續進行不得不與英國人打的戰爭,並且為新的和平創造條件,使通過戰爭強加在日耳曼帝國頭上的不公正情形得到糾正。」從當時情形看,希特勒似乎是在對英國而不是對法國講話,並向英國人提出和平——如果他們高興的話。在條文中,這點變得越來越明顯。條文甚至規定,德國放棄對英國的海上霸權進行挑戰的企圖。他莊嚴宣布,他不會將法國海軍艦隻拿來供自己在戰爭中使用,也不使用法國的海軍裝備(跨過英吉利海峽)。希特勒在做這一承諾時,德國海軍是不同意的,因為在挪威與英國海軍的一役中,德國海軍損失慘重,他們擬用法國海軍裝備進行彌補;希特勒直截了當地拒絕了這一建議,究其原因乃系出自恐懼和希望。他恐懼的是,他若把法國艦隊抓來,英國可能會橫下心來打仗,因為這意味著對英國海上霸權的挑戰。他希望的是,他的「綏靖」能導致和平,兩國同時又達成君子協定式的默契:大英帝國繼續統治海洋,日耳曼帝國則移向東方,謀取生存空間。
在國內,戈培爾令德國人咬緊牙關,迎接即將到來的戰鬥。因為敵人「已決心將德國一舉永遠消滅」,他們的生活已岌岌可危。12月中旬,他下令禁止刊登和平言論,「根據這一指示,在聖誕節問題上,各報刊和各電台均應避免感情調子。」只有一天,12月24日,可以慶祝。為使前線和後方團結一致,1939年聖誕節廣播的主題是:「士兵的聖誕——人民的聖誕。」
這是出色的表演,但幾乎所有的將領都認為,陸軍還未做好與西方戰爭的思想準備和物質準備,卻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即使在元首宣布進攻不能開始「過早,最有可能(若可能)在今年秋季開始」后,還未有人反對。(幾乎與此同時,他發布命令,宣布讓「不治」病人「無痛苦地死去」為合法。也許,他想起了母親死於癌症時的痛苦,但更有可能是要除掉那些有精神缺陷者,老邁年高無生產能力者,以及他認為有害的民族。)
星期二清晨,德軍發動進攻了。上午8時,納爾維克已被兩營德軍佔領。這兩營德軍系希特勒啤酒館起義時的老戰友——愛德華·狄特爾准將率領的特種高山兵。中午前,其他港口也相繼陷落。但是,在古老的奧斯卡堡,入侵者遭到抵抗,抵抗者堅守的時間足以令王室家人、政府官員和國會議員等安然乘火車逃離奧斯陸。挪威銀行的黃金和外交部的密件,共裝滿23卡車,遠離首都。
當日下午,希特勒向勃勞希契和哈爾德宣讀了他的一份講稿——關於陸軍高級將領中的失敗主義。勃勞希契大吃一驚,提出辭職。希特勒不予接受,提醒他說,作為一個將軍,他應與「其他軍人一樣」,盡其職責,履行義務。對陸軍而言,這是苦難的一天,就像哈爾德在日記中雄辯而言簡意賅地說的一樣,是「充滿危機的一天」!希特勒曾說過,誰要是妨礙他,他就消滅誰。勃勞希契和哈爾德都被希特勒的這一恫嚇嚇軟了腿。他們雙雙拚命努力,不使自己沾抵抗分子的邊。
3天後,即夏季的第一天,希特勒乘車前往貢比涅附近的林子,即愷撒的代表曾在那裡投降的那個林子。這是個報仇雪恨的行為,也是個有歷史意義的選擇。鐵路上等待著的是那輛愷撒的代表投降時使用過的著名的木製餐車。人們將它從博物館里吊起,通過倒塌的牆壁,放在原處。下午3時15分,元首的車隊抵達了。希特勒面孔嚴肅,舉動莊重,邁著輕快的步伐,朝餐車走去。他在一塊花崗石前停住了腳步,那上面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