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七部 訴諸武力 2 「連勝利者也被勝利毀滅」1940.6—1940.10.28

第七部 訴諸武力

2 「連勝利者也被勝利毀滅」1940.6—1940.10.28

他說,那是幻想。三國條約已在懦夫般的美國領導人身上產生了「沮喪的效果」,而部署在東線的40個德國師則令俄國人喪膽,不敢出面干預。所以,給大英帝國致命一擊的時機已經成熟了:奪取直布羅陀。說到這裏,希特勒把話題一轉,破口大罵西班牙人——他們參戰的代價是40萬噸糧食和相當大數量的煤油。還有,當談話提到償還的問題時,希特勒抱怨說,佛朗哥竟有臉回答說「這是一個將理想和物質相混淆的問題」。希特勒氣得七竅生煙,吼道,人家幾乎將他說成是個「渺小的猶太人似的,為人類最神聖的東西進行討價還價」!
希特勒彬彬有禮地接待了這個西班牙人,令他又高興又驚奇。他解釋說,他是作為佛朗哥的私人代表和西班牙政府的代表被派來柏林的。他的妻子齊達·波羅,是佛朗哥委員長的小姨子。他說,他此行的目的是要澄清西班牙加入德國一方參加大戰的各項條件。主要條件是「要確保西班牙的糧食和戰略物資的供應」。
一個小時后,西班牙人的火車終於出現在橫跨在比達索阿河上的國際大橋上。西班牙人的姍姍來遲是故意的,不是被休息所誤。「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會晤,」佛朗哥對一個軍官說,「我必須設法用計——這就是其中之一。我若使希特勒等我,在心理上從一開始他便處於不利的地位。」這位領袖身材矮胖,長著一雙烏黑的銳眼。在一個名人輩出的國度里,他似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是靠運氣和堅韌不拔的精神才上台的。他的成功來之不易。他是加里西亞人(加里西亞以產出頭腦冷靜的實用主義者而著稱),把對現實的嚴酷看法和精明能幹的品格連同他一起帶上了高位。
情況似乎是,希特勒幾乎已取消了對英國的入侵。「俄國只需向英國稍作一些暗示,俄國並不想讓德國變得過於強大,英國人就會像快被淹死的人一樣,重新獲得希望:在6—8個月內,形勢便會完全改觀。但是,如果俄國被消滅,英國的最後一線希望也就破滅了。到那時,德國便成了歐洲和巴爾幹半島的主人。」這一次,他的沉思成了堅定不移的結論。「決定,」他言簡意賅地說,「從這些考慮出發,俄國必須被消滅。1941年春。」前幾次會議上出現的猶豫不決已一去不復返了。他再次成了舊時的元首,一個掌握命運的人。「將俄國消滅,越快越好。一擊便將這個國家打個稀巴爛,只有這樣,這次戰役才有意義。只征服土地是不夠的。」他說,這次進攻一定要一氣呵成,中間不能停頓。他不會重犯拿破崙犯過的錯誤,被俄國的冬天所消滅。我們將耐心等待,他說,一直等待到5月。「有5個月的時間做準備。」他滿意地說。
如果說這是個決定,那也是個半心半意的決定,使雷德爾高興。一方面,它給了雷德爾準備「海獅」的最優先的優先權,另一方面,又把重任移交給了空軍。更重要的是,它給了希特勒將戰爭從西方轉向東方的選擇權。兩名海軍人士(雷德爾和普特卡默)離開房間后,希特勒便開始貶低「海獅」的能力。「我們的小海軍呀,」他嘆道,「只有敵人的15%!」再者,英吉利海峽比地圖上畫的要可怕得多——這是任何一個曾在惡劣天氣中越過這塊險惡水面的航海家都能證明的。
在等候時,希特勒與里賓特洛甫在月台上交談。「目前,我們還不能,」施密特聽見希特勒在說,「給西班牙人提供任何書面的承諾,不能書面答應將領土從法國殖民地移交出去。在這個棘手的問題上,如果讓這些碎嘴皮的拉丁人抓到了任何書面的東西,或遲或早法國人都會有所風聞。」明日,他就要誘使貝當開始向英國採取積極的敵對行動了,所以,他今天不能放棄法國的領土。「此外,」他接著說,「若與西班牙人簽訂的這種協議走漏了風聲,法國的海外殖民地便有可能落入戴高樂的手中。」
元首列車上的氣氛可就陰鬱了。在昂代和蒙特瓦爾兩地,希特勒都未得到預期的東西。在「阿美利加」越過法國的邊境前,墨索里尼6天前寫的信被送來了——這是令元首失望的第三件事。在信中,他惡毒地攻擊了法國人。他寫道,在內心深處,他們是憎恨軸心國的,維希政府的嘴巴雖然甜,「人們卻不能不想到他們的合作」。希特勒生怕墨索里尼要報仇雪恨的態度會破壞其將維希政權拖入反對民主國家的十字軍中去的計劃,便急忙令里賓特洛甫把原定在佛羅倫薩與墨索里尼會晤的時間提前至10月28日。幾分鐘后,里賓特洛甫便給齊亞諾掛了個電話。這在羅馬引起一陣小小的恐慌。「剛與貝當會談,便趕來義大利,」齊亞諾在日記中寫道,「元首此舉,實在令人掃興。希望他不至於因為我們聲言反對法國而讓我們喝一杯毒汁。這是讓義大利人民吞的毒丸,比凡爾賽的欺騙有過之而無不及。」
塞拉諾·蘇涅爾離開總理府時,心裏很是輕鬆,這是因為,他的主人在勸說佛朗哥接受他們關於兩國領導人儘快在西班牙邊境會面,並進行更確切的討論這一建議時,希特勒並未使用恫嚇或脅迫的口吻。希特勒對塞拉諾·蘇涅爾的印象也同樣深刻,決定更直截了當地與其連襟打交道。「西班牙加入軸心國並參戰一事,」他次日致函佛朗哥稱,「必須以把英國艦隊從直布羅陀驅逐出去,並立即佔領這一要塞為開端。」他用商人勸人買貨的苦口婆心保證,西班牙一旦加入軸心國,德國便會努力向它提供經濟援助和軍事援助。換言之,速勝便會有厚利。
他們會晤的地點是法國邊境一個叫昂代的小城,位於法國西南部的療養區,在比亞里茨下方,有著值得大做旅遊宣傳的沙灘和棕櫚樹。所以,與其說它適合召開具有世界意義的會議,倒不如說適合作為療養勝地。會晤的地點設在城外法國窄軌鐵路與西班牙寬軌鐵路交軌處。元首的火車按時抵達,趕上了下午2時要舉行的會晤。但在鄰近的月台上卻不見西班牙人的火車。此時正是10月,天氣晴朗明快,溫度宜人,使按時抵達的德國人沒有發火。畢竟,你還能從那些老是拖拖沓沓的西班牙懶漢的身上期待什麼呢!
如果說,里賓特洛甫在與佛朗哥的親戚談判時,為出現的困難感到沮喪,那麼,在當月晚些時候他便有理由為其傑作——與日本和義大利在柏林簽訂三國條約——感到歡欣鼓舞。在三國條約中,日本承認德國和義大利在建立歐洲新秩序中的領導地位——只要它們承認日本在亞洲的新秩序的話。簽字國也保證:「三個簽字國中任何一國,若遭到目前尚未捲入歐戰或日中衝突的國家的進攻時,彼此將使用政治、經濟和軍事的一切方式,互相援助。」
一切議論都銷聲匿跡了。原來明明是決定發動「海獅」計劃的決議,現在僅成為一紙空文,只同意於9月17日再行議決。與此同時,「不列顛戰役」加強了,德國的損失越來越慘重。例如,15日那天,德軍折機60架,英國只損失26架。因此,希特勒只好面對現實。17日,星期二,他承認,空襲恐怕永遠無法令英國投降。接著,他便簡明扼要地宣布:由於無法取得空中優勢,「海獅」計劃延期,何時發動,另行通知。延期意味著取消;從這時起,入侵英國僅是紙上談兵。「超級」機密以及一小隊英國飛行員,充分體現了人民團結一致的精神,令阿道夫·希特勒首次遭到軍事失敗。「這塊神聖的土地,這個地球,這個王國,這個英國」,也因此得救了。
這天與庫比席克的私人會見是非常難得的,因為希特勒的公共職責正在不斷增加。矛盾的是,他與愛娃·勃勞恩的關係更像夫妻了。戰爭不但沒有將他們分開,反而將他們的關係變得更加緊密,因為他有更多時間住在貝格霍夫。那種故意讓大家相信他們僅僅是朋友的做作已一去不復返了。工作人員和僕人們對愛娃·勃勞恩非常尊敬,私下裡都稱她為「老闆娘」。對希特勒,她公開使用昵稱「你」;對她,他也以「你」相稱,有時還叫她「薩貝爾」——這是維也納的「小」稱,即把東西或人指小之意。在親密的朋友們面前,他有時還會公開摸她的手,或做出其他公開表示愛慕的姿勢來。據知情人說,若以希特勒現在已年滿50且又全神貫注于工作而論,他們的性生活是正常的。愛娃終於成了貝格霍夫的女主人,變得更加自信和高雅。她的生活雖然可能困難,但她自信已不再有競爭對手,而這也已足令她欣慰了。
顯然,他已取得了成功,因為希特勒對希臘之事隻字未曾埋怨。相反,他將大部分時間花費在驅使他前來佛羅倫薩的那件事情上。他把與貝當和賴伐爾會見的情形告訴了墨索里尼,說貝當的尊嚴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卻未被賴伐爾的一副奴顏婢膝相騙住。他把與佛朗哥的會談說成是個酷刑,說若要再與他會談,他「還不如拔掉三四顆牙齒」。他抱怨說,關於參戰,佛朗哥的態度「非常曖昧」;他當上西班牙的領袖肯定是出於偶然。
塞拉諾·蘇涅爾表示驚奇,大聲喊道,在非洲問題上,顯然,這是一項新的政策。而德國對法國的態度顯然也變了!這樣一來,對西班牙參戰所做的補https://read.99csw.com償也就很曖昧了。他帶著一絲微笑說,佛朗哥需要對他的人民「更確切地說明能得到些什麼戰利品」。里賓特洛甫不善於玩弄這種辭令,只好強壓住滿腔怒火。此時,西班牙外長便戲劇性地、正式地告辭。
這次長時間的會談結束時,兩人又親如手足。希特勒再次重複了在勃倫納山口所做的保證,就是說,他將「無論如何都不與法國簽訂和約,假如義大利的要求得不到滿足的話」。墨索里尼則說,德意兩國,與歷來一樣,意見完全一致。然而,一登上「阿美利加」,希特勒便大肆譴責墨索里尼的新的「冒險」,說其結果只能是個軍事災難。他喊道,墨索里尼為何不攻打馬爾他或克里特?這樣做,在他們與英國在地中海的戰爭中,還算有點意義。尤其是在義大利軍隊在北非處於困境,剛剛要求德國派一裝甲師援救時!
希特勒反對。他說,如此長的等待時間不但使英國有可能改良其陸軍,而且還可從美國——也許甚至從俄國——得到大量的軍事補給。「到5月這個空檔我們怎麼補得起?」他問。於是他便把期限定在9月15日。他斷然做此決定后,立刻又將它推翻。他補充說,那就是,集中力量對南英格蘭進行密集轟炸,若在一個星期內能摧毀皇家空軍和海軍以及主要港口,便於9月15日發動進攻,「否則,便延期至1941年5月。」
英國對希特勒建議的回答,首先是由熟悉元首的人帶來的。此人就是現在為英國廣播公司工作的塞夫頓·德爾默。他立時進行了廣播。「希特勒先生,」他非常恭順地用德語說,「從前您有時問我,英國公眾的情緒如何?所以,本人今晚擬再次為閣下略效微勞。請允許我告訴您,我們這裏的人對被您稱之為理智和常識所做的呼籲有何想法吧。元首和總理先生,我們將它扔回給您,扔回給您那副散發著罪惡氣味的牙齒!」夏伊勒是在柏林電台廣播室中等待著向美國廣播時聽到這段廣播的。他要對此事的影響發表評論。「你能搞清楚嗎?」某人對夏伊勒喊了一聲,「你能理解那些英國傻瓜嗎?拒絕和平建議?他們瘋了!」
在9月22日的答覆中,佛朗哥似乎同意希特勒的一切建議。但是,兩天後舉行的塞拉諾·蘇涅爾與里賓特洛甫的會談卻預見到了不少困難。德國要求得到非洲大陸外的幾個有戰略意義的島嶼,遭到了西班牙客氣而堅決的反對。連翻譯施密特都覺得,在里賓特洛甫提出非洲的土地問題時,塞拉諾·蘇涅爾對此表現得相當「吝嗇」。施密特評論道:「這是佛朗哥與希特勒的熱情中首次出現的寒冷。」
戈林的副手抓住這點,提出轟炸平民以迫使英國屈服的計劃。除海上入侵外似乎對一切都熱情洋溢的雷德爾,對此表示衷心支持,但元首卻仍堅持己見,只准空軍攻擊主要的軍事目標,「最後一招才是以引起群眾性恐怖為目的的轟炸。」
希特勒依然希望能迫使英國坐到談判桌邊來,但不是使用空襲或海上進攻的方法,而是佔領世界上最大的、有戰略意義的要塞:直布羅陀海峽。它被佔領后,英國皇家海軍不但進不了地中海,從而保證德國能佔領北非和中東,而且還可將帝國的生命線急劇地延長至遠東。若如是,英國怎能在這樣一個基礎上繼續進行戰爭?希特勒爭辯說。特別是,他願意給他們以光榮的和平,讓他們在遠征布爾什維主義的戰鬥中成為一名不作聲的夥伴。
24日,塞拉諾·蘇涅爾本人沒有前來。他將文本交給了他的下級,即前駐柏林大使——此人講的德語帶越南口音——轉交。對此,里賓特洛甫大怒,高聲怒罵,聲音之大,在車外都可聽見。「不能令人滿意!」在讀完塞拉諾·蘇涅爾起草的文件后,里賓特洛甫儼然以老師自居,連聲喊道。(西班牙要求,摩洛哥的法佔區日後應屬西班牙。)他要求西班牙遞交一份新的草案。之後,他便與施密特一同趕赴最近的一個機場,以便及時趕至蒙特瓦爾,參加希特勒與貝當的會談。一路上,里賓特洛甫怒氣未消,罵蘇涅爾是個「陰謀家」,佛朗哥是個「忘恩負義的懦夫」。譯員施密特卻暗暗地為西班牙人使用的策略而高興。在玩弄自己的花招前,希特勒便輸給了對手——這是首次。
老邁年高的貝當元帥,穿著一身漂亮的制服前來,在車站的進口處受到了凱特爾的迎接。貝當回了禮,挺著腰板,雙目注視著前方,檢閱了德國的儀仗隊。跟在他後邊的是里賓特洛甫和賴伐爾。他們默默地沿著月台朝元首的列車走去。當貝當元帥從售票廳出來時,希特勒伸出一隻手,向前走去。眾人領著這位老元帥進了秘密車廂。他筆直地端坐著,注視著希特勒,專心聽著施密特的譯文——為了讓老人能聽清,施密特的聲音響亮,「語調平靜」。他像是信心十足,而不是奴顏婢膝。坐在他身旁的賴伐爾卻是個生動的對比。他極想抽煙,但又知道,對希特勒和貝當兩人而言,煙都是禁物。賴伐爾用搜索的眼光看看希特勒,又看看里賓特洛甫。希特勒說,他很明白,貝當元帥並不屬於主張對德宣戰的一派。「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說,「這次會談便不可能舉行。」
與此同時,里賓特洛甫則在自己的車廂里,設法要與蘇涅爾達成協議。但是,這位西班牙人客氣而堅決的反對,也同樣使他掃興。在耐心喪失凈盡后,他將塞拉諾·蘇涅爾及其副官們當作小學生逐了出去,令他們于次日早晨8時,將完成的文本交來。
希特勒滿心不悅,奔自己的車廂去了。兩位外長則走下月台朝里賓特洛甫的車廂走去,以便進一步會談。經過一番爭論后,里賓特洛甫透露,元首前來昂代的目的,「是要搞清西班牙的要求與法國的希望是否相符」。不言而喻,佛朗哥委員長理解元首所處的困境,也願意與元首簽訂一項秘密議定書——義大利日後再簽字。說完,里賓特洛甫便將西班牙文本的協議草案交給對方。協議說,西班牙將從法國的殖民地得到領土,得到多少,「要以法國能從英國得到多少殖民地補償而定」。
3天後,他發布了入侵英國的專門指示。入侵的目的在於消滅作為對德作戰的基地的英國。並且,如有必要,將它全部佔領。這次戰役獲得了一個具有想象力的代號:「海獅」。希特勒批准這一計劃的墨跡未乾,便提出了一項他自己的和平建議。「元首將向英國提出一項寬宏大量的和平建議。」里賓特洛甫告訴施密特,「勞埃德·喬治聽到這一消息后,恐怕會掐我們的脖子!」7月19日,這一建議出爐了。它開始以嘲笑的口吻攻擊丘吉爾,繼而便威脅說,兩國若打起仗來,被消滅的肯定是英國,最後才是一項含糊其詞的建議:「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讓這場戰爭繼續下去。」
他想象中的良辰美景使他神魂顛倒。「目標是,」他興緻勃勃地說,「消滅俄國的主要能源。」他是個軍閥的化身,迅速地描述了此次動用120個師參与入侵的計劃:首先向基輔挺進;其次,通過波羅的海向莫斯科挺進;第三,南北夾擊,然後便發動一次進攻巴庫油田的特殊戰役。這個夢想正在變成現實。
兩天後,海軍上將雷德爾到總理府向希特勒彙報。兩人小心謹慎地討論了「海獅」計劃,好像兩人都不怎麼相信這計劃似的。末了,雷德爾提了一個本來會惹來激烈反駁的問題。「『海獅』戰役萬一不打,」他問,「元首的政治和軍事指示是什麼?」
羅斯福總統同樣對希特勒的建議不感興趣。當晚晚些時候,他在白宮發表的接受總統提名的廣播講話宣布,對付極權主義國家的辦法只有一個——抵抗,不是綏靖。狄克霍夫大使向柏林報告說,羅斯福與英國在戰爭的爆發和拖延方面「串通一氣」的情形,從未像在這篇講話中表述得如此清楚透徹。「英國的方向必不可變,其抵抗必須加強,戰爭必須繼續下去。」(幾天後,一個華盛頓大使館新聞顧問,在與聯合廣播公司的政治評論員小福爾頓·路易斯交談后,向德國外交部遞交了一份備忘錄:「常在國外旅行的路易斯,在談到美國共和黨和民主黨在開年會時,與來自各階層和各地的美國人見面時說,人民不要戰爭,但在羅斯福的詭計面前,尤其是在他把國會變成只有一個橡皮圖章而沒有自己意志的傀儡時,他們是相當無能為力的。」)
對元首而言,通過被白雪覆蓋的阿爾卑斯山的回程,是陰鬱的旅程。在半年多一點的時間里,他征服了比最樂觀的德國人所能想象的還要多的土地。挪威、丹麥、盧森堡、比利時、荷蘭和法國都成了他的。他超過了亞歷山大和拿破崙。然而,什麼也未像成功那樣令人失敗;跟著這一連串令人難以置信的勝利的,是在昂代、在蒙特瓦爾和在佛羅倫薩的失敗。一個二流國家的平庸的領袖和一個戰敗國的首領,竟躲躲閃閃,不願加入反對英國的十字軍,而他的可靠的盟友,出於要在戰場上取得個人榮譽的需要,正在危害軸心國在地中海的地位。這似乎還不算,原擬把英國帶到綠桌旁來的空戰,現已成為公認的失敗——代價是損失了數量可怕的飛機。
「超級」機密又一次向丘吉爾提出read•99csw.com了警告。於是,在空襲前4天,他發表了廣播演說。向全國提出了警告。「毫無疑問,希特勒先生是在高速地消耗其戰鬥機群。照此下去,經過許多個星期後,他的空中力量將會削弱,其主體將消耗殆盡。」與此同時,他警告說,「德國人正在精心策劃對本島進行全面的大規模入侵。它可能現在就——入侵英格蘭,入侵蘇格蘭,入侵愛爾蘭,或同時入侵三島。對這種危險,我們絕不能視而不見。」入侵或許會在日內發生,「所以,我們必須將之後的一周左右時間看作是我國歷史上的緊要關頭。它與西班牙艦隊已逼近海峽而杜累克還在踢足球,或納爾遜還站在我們中間而拿破崙已在布洛涅的情形一樣緊迫。」他的話提高了這個堡壘島上人民的士氣,使他們受到鼓舞,覺得自己也該參与戰鬥。
不到24小時,那個做出了決定的人又在動搖了。他發布了兩道指示,一是號召迅速征服英國,另一道是對此舉是否可行表示懷疑。第一道指示開頭便頗具信心:「為了製造最後令英國投降的必要條件,本人希望向英國本土進行的海軍兩棲戰得以加強。」德國空軍必須儘快征服皇家空軍,然後便為「海獅」養精蓄銳。「我保留做出這種決定的權力:進行恐怖進攻,作為報復手段。」他指出。
這次極富感情的出遊於26日結束。他隨即便把心思轉到眼前的令人不快的任務上去了:讓英國人屈服。他對副官們說,此項任務的滋味是不好受的。與英國之戰系兄弟之戰,大英帝國的毀滅也是日耳曼帝國憂愁的根源。他私下對赫維爾說,他遲遲不入侵英國的原因就在於此。「我不想將它征服,」他說,「我要與它達成協議,強迫它接受我的友誼,並把正在煽動人們反對我的全體猶太暴民趕出去。」
第二道命令是凱特爾用元首的名義簽發的。他命令「海獅」的準備工作務必於9月中旬完成。他接著說:「在8月5日開始的空襲英國后14天,元首將決定是否今年入侵英國:他的決定如何,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空襲的結果。」
希特勒仍沒有入侵英倫三島的確定的計劃。西線的勝利實際上是來得太快了,他還來不及為渡過英吉利海峽準備好登陸艇或駁船——連一艘也未準備好。相反,他似乎在等待英國求和。但是,至7月3日,這種希望破滅了:那天,英國皇家海軍突然對停泊在阿爾及利亞港口米爾斯克比爾的法國艦隊進行炮擊。戰艦「不列顛」號在13分鐘內沉沒,977人喪生。另外3艘,包括「敦刻爾克」號在內,被重創,人員損失慘重。其餘艦隻脫逃。英國人懼怕希特勒會利用這些艦隻去進攻英國,併為這種恐懼付出高昂的代價。英國人從敦刻爾克撤退一舉,在大多數法國人腦中都留下了痛苦的印象。這次進攻,特別是它發生在達爾朗海軍上將發誓不將軍艦交給希特勒以後,在法國全境引起了深深的敵意。「英國人背信棄義」一語,已成了咖啡館里的口頭禪。
希特勒也想不到,8月1日的兩道命令的主要內容已被「超級」機密破譯。這些電文使丘吉爾相信,他確已掌握了德國的密碼。過了不久,「超級」機密又送來了戈林的指示:把8月13日定為「老鷹戰役」(對英國進行全面空襲)的開始。這便使丘吉爾完全相信了。
在用溫和的語調曆數了法國的罪惡后,元首把對佛朗哥講過的話重述了一遍。「我們已贏得了戰爭。英國已戰敗;它遲早總要承認這點。」還有,他意味深長地補充說,戰爭打輸了,總得有人為它付出代價,「不是法國便是英國。如果這個代價由英國承擔,那麼,法國便可在歐洲謀求一個位置,保持其殖民大國的全部地位。」為此,法國當然要保護其海外殖民地,使之不受侵犯;此外,法國還需重新征服中非的殖民地,因為它們已投靠戴高樂。說到這裏,他委婉地建議讓法國參与反對英國的戰爭——他問貝當,假若英國像在米爾斯克比爾以及幾星期後在達喀爾一樣繼續進攻它的軍艦,法國將怎麼辦?
佛朗哥發表了預先準備好的演講,演講中充滿了對元首的吹捧之詞和口頭保證。西班牙歷來「與德國人民毫無保留地、忠實地在精神上團結在一起」,並且,在事實上,「時時刻刻都覺得與軸心國團結在一起」。歷史上,兩國間只存在著團結的力量。在目前的戰爭中,「西班牙將高興地站在德國的一邊」。困難嘛,他補充說,元首是非常清楚的:特別困難的是糧食不足,還有,美國和歐洲的反軸心國分子也在為他的可憐的小國製造種種困難,「所以,西班牙必須原地踏步,不得不常常心平氣和地注視著它不贊成的事情。」說這話時,他語調中帶著悔恨,但很快他便說:「即使有這些問題,西班牙——它非常注意與軸心國的聯盟——對於戰爭,正在採取與去年秋天義大利採取的同樣的態度。」佛朗哥的巧妙的躲閃卻得到了希特勒的一個承諾。為了報答西班牙在戰爭中的合作,元首說,德國將讓佛朗哥佔有直布羅陀——於1月10日,將它佔領——以及在非洲的一些殖民地。
希特勒業已抵達蒙特瓦爾,並在車內等候貝當元帥。為了與舊的共和政府分開,貝當不久前將自己的職務從總理提至國家元首。如果元首早知道佛朗哥曾告誡貝當勿挑起領導法國擺脫混亂局面的重擔,他肯定會對佛朗哥更加不悅的。「用您的年齡做借口,」佛朗哥曾說,「讓吃了敗仗的人去簽和約……您是凡爾登的英雄。別讓您的名字與那些敗將的名字混在一起。」「我知道,將軍,」貝當答道,「但我的國家在向我召喚,我是屬於它的……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為它效勞了。」
一小時后,火車慢慢開進了裝飾得喜氣洋洋的佛羅倫薩火車站。墨索里尼滿面春風,大步流星地前去擁抱他的盟友。「元首!」他喊道,「我們正在進軍!」希特勒控制住了自己。事情已壞,抱怨已無益。他的問候是傲慢的,與通常給予墨索里尼的熱情大相徑庭。但這冷淡卻轉瞬即逝。片刻后,這兩位獨裁者和政客,聽見皮蒂宮外的群眾高喊「元首!元首萬歲!領袖!領袖!」時,兩人又都神采奕奕。(會談將在皮蒂宮內舉行。)兩位獨裁者不得不幾次三番走到陽台上,讓群眾安靜下來。「羅馬人只有對他們的愷撒才這樣歡呼,」希特勒後來對僕人說,「但是,他們並沒有將我騙住。他們是想軟化我,因為他們把我的計劃搞得亂七八糟。」
佛朗哥的講話,聲音單調,使施密特不禁想起了催促善男信女前往禱告的教堂叫拜人。他的講話使希特勒越聽越失望。元首終於唰地站起身來,脫口說道,再講下去也徒勞。說完,他又立即坐下。似乎對自己的衝動覺得後悔,他再次勸佛朗哥簽訂條約。當然!佛朗哥說。還有什麼比這更合乎邏輯的呢?只要德國供應糧食和武器,條約當然簽;只要給西班牙決定何時參戰最適宜的權力。圈子兜完后,會談便宣告休會。
3天後的夜晚,英機再次前來空襲,炸死市民7人,炸傷29人。希特勒大怒,因為德機轟炸倫敦原系航向錯誤所致。但他仍不讓德機轟炸英國首都。柏林又兩度被空襲。希特勒被惹火了。9月4日下午,他在體育館臨時發表演說,揚言要進行報復。一聽到要超過丘吉爾,聽眾中的婦女社會工作者和護士們便同聲歡呼。「如果英機投放兩千、三千或四千公斤的炸彈,」他說,「那麼,我們一夜中便投15萬公斤、23萬公斤、40萬公斤!」大廳內頓時人聲鼎沸,他只好停頓,「他們若宣布增加對我們的城市的進攻,我們便把他們的城市夷為平地。我們一定要阻止這些空中強盜的所作所為,讓上帝保佑!我們兩國總有一國被打得粉碎,但這決不會是國家社會主義的德國!」
是談判還是使用武力?他在猶豫不決的痛苦中徘徊。「我決不能放棄,」他對普特卡默說,「英國人終究會同意我的看法的。」但是,當勃勞希契和哈爾德於7月13日飛到貝格霍夫時,他欣然批准了他們制訂的入侵英國的計劃,但在片刻后又抗議說,他不想打他的英國兄弟,不想讓大英帝國解體。流血只會引狼入室,分享戰利品。英國為何仍如此不願和平?據哈爾德的日記記載,他自問自答:「是因為英國仍然存在著俄國會採取行動的某些希望。」
那時,佛朗哥的內政部長拉蒙·塞拉諾·蘇涅爾恰好在柏林,與德國商討西班牙參戰問題,特別是向直布羅陀發動進攻的問題。在那天多事的上午,前往總理府的途中他是心有餘悸的。昨天與里賓特洛甫的會談,既令他擔憂又令他憤怒,原因是,他生怕里賓特洛甫的傲慢是元首對佛朗哥政權憤怒的反映。
希特勒本人也當起遊客來了。與他同行的一群人中既有他的副官,還包括世界大戰中的一名下士梅克斯·阿曼。兩天來,在元首的帶領下,他們心情愉快地參觀了導致此次戰爭的舊戰場。這是富於感情|色彩的旅遊,元首無時不高興。他指著弗蘭德戰場告訴read.99csw.com眾人說,這裏先前是一片沼澤地,還留下一些戰壕作為紀念之用,也供遊人欣賞。元首並非獨自暗暗回首往事,而是滔滔不絕地、極其詳盡地向眾人解釋,這裏或那裡發生過的事情。當他乘車穿過里爾(他只在水彩畫里見過它)時,一個探頭窗外的婦女認出了他。「魔鬼!」她驚呼道。他起初覺得有趣,後來他便發誓要將這一形象從被征服者的心頭抹去。
那年夏天,希特勒確定,消滅布爾什維主義、擴大生存空間的時刻已經到了。他指示陸軍著手朝這一目標做好準備。1940年7月29日,約德爾來到巴特賴興哈爾車站,在最高統帥部計劃部主任瓦爾利蒙上校的專車內與他就此事進行磋商。瓦爾利蒙與三名高級軍官原以為,這次不尋常的來訪,大概與提升晉級有關,或者要進行嘉獎。但是令他們覺得神秘的是,約德爾一到,便叫人把餐車的門窗全部關好。接著,他便突然宣布——他的聲音平靜而冷漠——希特勒已決定「一舉永遠」消除布爾什維主義對世界的威脅,儘快向蘇聯發動突然襲擊——於1941年5月進行。「約德爾的話的效果,好像讓人觸電一般。」瓦爾利蒙回憶說——當時,由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死力抓住椅子。「不行的!」一個名叫羅斯貝格的上校脫口喊道。英國還未戰敗,希特勒怎麼能打俄國!約德爾給了個奇特的回答:「元首生怕戰勝英國后的公眾情緒,將不允許他向俄國發動一場新的戰爭。」
在公開場合,希特勒雖然表現出信心十足,但在9月14日的軍事會議上他卻露出了擔憂的情緒。在表揚了空軍在「老鷹戰役」中收到了「令敵喪膽」的效果后,他承認「海獅」戰役所必需的前提條件「尚未成熟」。由於氣候惡劣,空軍尚未取得空中霸權。不過,他仍拒絕取消入侵計劃。這是因為,空襲正使英國人喪膽,用不了10天或12天,英國便會爆發群眾性的狂亂。
他的專列(名字很古怪,叫「阿美利加」)於12日離開德國,當晚便抵達法國中西部的蒙特瓦爾。在這裏,維希政權的副總理賴伐爾在火車上與元首進行了簡短的會談,主要內容是為兩天後與貝當元帥會晤做出安排。到此時,元首已下決心把法國降為家奴。為此,他希望得到受害者的自動自覺的幫助,但也隨時準備在必要時使用武力,進行殘酷的報復。如同對待其他被征服的國家一樣,希特勒力圖將法國變成戈林所說的掠奪經濟(包括掠奪一切有價值的東西,從原料和勞動力到國家的藝術珍品),希望維希政權成為一名積極反對英國的盟友。從賴伐爾的態度看,希特勒相信,這是可以做到的。所以,當他乘火車連夜繼續前去與佛朗哥進行關鍵性的會晤時,他是滿懷信心的。
這樣,進入巴黎的部隊便不敢大搖大擺,更不敢要人臣服或白吃東西。凡買東西,他們必分毫不差地給錢。在香榭麗舍大街的咖啡館門外,他們與法國人一起喝咖啡,分享著6月下旬的陽光。這種相處雖然很尷尬,且常常彼此無言,互不理睬,但巴黎人的恐懼已經消失了——他們原以為婦女會遭強|奸,商店和銀行會被洗劫。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德國軍隊在幫法國難民返回首都。在巴黎全城都掛滿了路牌,上面畫著一個懷抱嬰兒的友好的德軍士兵,還有一句忠告:「法國人!信任德國兵吧!」
不久前,一個有眼光的英國人喬治·奧威爾預見到,希特勒的真正目標是以犧牲蘇聯為代價取得生存空間。「人們若把希特勒近一年來的講法與15年前的講法做一比較,」在評論英文版的《我的奮鬥》的一篇文章中,他寫道,「人們便可發現這點:他的心堅定如一,他的世界觀並沒有發展。這是偏執狂的確定看法,是不大會受強權政治的一時行動影響的。或許,在希特勒心目中,蘇德條約不過是改變一下時間表罷了。在《我的奮鬥》中,希特勒訂下的計劃是要首先消滅俄國,並暗示之後便消滅英國。現在,事情的結果是,他首先對付的是英國。因為,英俄兩國中,俄國較易被收買。不過,一旦英國被消滅,就輪到了俄國——毫無疑問,希特勒就是這樣看的。」
幾天後,在一篇廣播演說中,貝當對其國人說,他接受與德國的合作是光明磊落的,目的在於維持法國的團結。它也會減輕法國的苦難,使法國戰俘的命運變得好些。「合作必須真誠,」他警告說,「必須剔除侵略的念頭。要身體力行,既要有耐心,也要有信心。」法國對勝利者承擔了許多義務。希特勒不是允許法國維持其主權嗎?在此之前,貝當繼續說:「我一直像慈父般向你們講話。今天,我以領袖的身份向你們演講。跟著我。要相信永恆的法國。」
次日上午10時,正當「阿美利加」疾馳過波羅尼亞時,希特勒得悉,義大利的軍隊已開進希臘。據恩格爾的回憶,希特勒聽到這消息后,破口大罵,但他並不是罵墨索里尼,而是罵德國的聯絡官和武官,說他們「多次壞了他的好事」。之後,他才改口罵義大利人口是心非。「這是為挪威和法國報仇!」他喊道。接著,他又抱怨說,「兩個義大利人中,有一個不是賣國賊就是間諜。」發泄了一通后,希特勒稍稍清醒地分析了一下形勢。他猜想,義大利總理進攻希臘的目的,是要與德國經濟對巴爾幹半島越來越大的影響力相抗衡。「我非常擔心。」他說。他生怕義大利的入侵會產生「嚴重的後果,給英國在巴爾幹半島建立空軍基地以良機」。
雖然內心還是個農民,但佛朗哥連人民的一員都不是。他太接近宗教和無政府主義者。他雖然也為長槍會(一個法西斯式的黨派)服務,但他並不是它的成員。真正的長槍會會員,例如新近被提升為外交部長的連襟,是更加親德的。雖然不久前在柏林受到冷遇,塞拉諾·蘇涅爾依然相信,德國是不可戰勝的,西班牙應投靠得勝一方,佛朗哥卻有所懷疑。「我告訴你,英國是永遠不會讓步的,」他對諸將領說,「他們會戰鬥,而且會戰鬥下去:若被趕出英倫三島,他們便會在加拿大繼續戰鬥下去。他們會叫美國人幫他們打下去的。德國並未贏得戰爭。」與此同時,他又不願讓希特勒失掉耐心,使西班牙遭受捷克斯洛伐克的命運,也不願採取那些擋住希特勒道路的小國所採取的成功的路線。
7月的最後一天,元首將其將領召至貝格霍夫舉行會議。這次會議原計劃要討論有關「海獅」的問題,實際上後來卻背道而馳。首先發言的是海軍上將雷德爾。準備工作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軍需已按計劃準備好,駁船的改裝工作也將於8月底完成。但是,商船的運輸情況卻不妙,原因是在挪威受損或中水雷受損。掃雷工作雖然開始,卻又受到盟國的空中優勢的阻礙。所以,他的結論是,不如把入侵的日期延至次年5月。
在返回祖國的漫長而乏味的旅途中,希特勒無法掩飾他的煩惱,怒斥「騙人的」合作者,及其背信棄義的、不可靠的朋友。哪個征服者要經受這種多餘的失敗呢!他的許多表現肯定是戲劇性的。肯定地講,對貝當的不置可否,希特勒並非像他裝出的那樣憂慮。他肯定知道,如他肯于向墨索里尼施加壓力,他是能阻止他入侵希臘的。但是,對佛朗哥的拒絕承諾,他是真正恨之入骨的。必須迫使佛朗哥就範,因為能否進入直布羅陀,他是關鍵,而佔領了這個堡壘后,希特勒就能把英國人「將」死,併為東征掃清道路。
受窘的海軍上將雷德爾,卻在琢磨其他問題:大部分步兵都得靠內河或運河駁船運送,而所需的駁船仍得從帝國國內拖來。這支弱不禁風的艦隊如何抵擋得住英國的皇家海軍?在挪威一役中受損后,可供作戰的艦隻殘存48艘快艇、1艘重巡洋艦、4艘驅逐艦、3艘魚雷艇。雷德爾有點狼狽地回答說,關於某些技術上的問題,他希望在幾天內獲得回答。但是,在空中優勢尚未成為事實時,他該如何開始做好準備?勃勞希契用堅定的信心回答了他的悲觀。他喜歡「海獅」。戈林的副手說,空軍已萬事俱備,只要命令一下,便可在空中發動強大的攻勢。希特勒未發表看法,令雷德爾儘早將報告呈報上來。「如準備工作無把握在9月初完成,那就要考慮其他計劃。」於是,「海獅」的重擔便落在海軍的身上了。
兩個獨裁者在溫暖和信任中分別後,元首便前往貝希特斯加登,「安靜地思考這項新的政治計謀」。他在貝格霍夫的房中來回踱步,還到上薩爾茨堡的山坡上做長距離散步。有時,他也會講講他的想法,或在餐桌旁,或在會議上。這些隻言片語最終卻形成了一項決定,即在他去與佛朗哥會晤的途中,試探法國人的口風。然後,只有在那時,他才與俄國人談。
貝當承認,這兩次進攻冒犯了大多數法國人,但他的國家無力再發動另一次戰爭。他反而請求籤訂一項終極的和平條約,「這樣,法國便能確知它的命運,200萬法國戰俘也能儘早回來與家人團聚」。希特勒將這個問題支吾過去,而兩位法國人對另一次暗示——法國參与反英戰爭——也未作反應。雙方各自心懷鬼胎;貝當雖然對元首表示欽佩,似乎對元首的許多意見都表示同意,但他說read•99csw•com話言簡意賅,令施密特覺得他是在公開拒絕。「希特勒下的一筆大賭注,」這位翻譯回憶說,「由於貝當和賴伐爾的小心謹慎而輸光了。」在他看來,法國這兩位代表在蒙特瓦爾的表現,並未使法國丟臉。
此次炮擊也證實了某些人的信念:拯救法國的唯一辦法就是與希特勒合作。不久前簽訂的停戰協定,實際上已將法國本土分成了兩個部分:北部佔領區和南部的維希政府區——以貝當元帥為首。這次炮擊把他阻止副總理賴伐爾與希特勒更加緊密合作的任務變得更加困難了。與此同時,它也使讓·季洛杜及其他法西斯知識分子尋找新的變節者的努力簡化了。阿爾弗雷德·法布爾盧斯在日記中寫道:「英國在一天內殺死的法國水兵比德國在一年內殺死的還多。」英國在米爾斯克比爾鑄成的大錯,他預言,正在加速希特勒的「一個歐洲」的進程。它也把德國元首從他的千秋大夢中驚醒:他一面強調他無力控製法國艦隊或圍困英國皇家海軍,另一方面又想迅速地與英國解決問題。幾乎完全被內陸包圍的他,被令人吃驚的海上力量的機動性弄得目瞪口呆。海軍的爆炸性的行動加強了他早些時候的恐懼。即使英國艦隊未能粉碎對英國的入侵,它也使艦隊的領袖能在加拿大或澳大利亞建立司令部,從那裡統治海洋。
凱特爾雖將命令發了下去,但他仍覺察到了元首的矛盾心情。「表面上看來,元首好像非常熱心,全力投身準備工作。為此,他曾要求對準備工作隨時做出改進,以加速其進程。但是,我卻有這樣的印象,那就是,一旦真正要實施這個計劃時,他又懷疑起來,舉棋不定了。他十分清楚要冒何等巨大的風險,也明白肩上的責任有多重。」凱特爾也感到,最重要的是,元首「不願意失去用外交的辦法解決與英國的戰爭的最後機會。這點,我相信,他是求之不得的」。凱特爾從未想到過,這不過是搖擺的表演而已。希特勒把對「海獅」所做的準備作為幌子,而真正攻擊的卻是俄國。
里賓特洛甫的這番話,不可能真是針對這件事。這次會晤是他自己在兩天前定下來的。再者,他自己清楚,元首剛才拒絕在一份發往羅馬的電報上簽字,而這份電報又是他手下的工作人員起草的,內容是用直截了當的語言批評這種進攻。「里賓特洛甫,」電報起草人威茲薩克說,「批准了這封電報。希特勒卻說他不想去惹墨索里尼生氣。希特勒的沉默是個間接的跡象,讓義大利繼續進行其向巴爾幹半島挺進的、決定性的、危險的步驟。」
當晚,德國人在元首的餐車裡舉行國宴,款待西班牙人。佛朗哥既熱情又友好,他的連襟也表現得迷人,在整個晚餐期間,他們的表現都像是逢迎拍馬。也許是因為他們有此表現,希特勒才敢在眾人起身離座時,將佛朗哥拉到一邊。兩人密談了兩小時。由於佛朗哥在每個重要問題上都穩如泰山,而他又無法操縱佛朗哥,希特勒便變得越來越煩躁不安。佛朗哥認為,例如,地中海的東部門戶蘇伊士運河,應該比其西部門戶直布羅陀先行關閉;儘管希特勒連聲反對,他還是紋絲不動。由於他如此堅定,原先只是堅持如此這般的希特勒,此時便突然發火。佛朗哥依然無動於衷,堅持說,如果他拿不到10億公斤小麥,歷史(他指的是反對拿破崙的起義)恐怕會重演。元首火冒三丈地離開了餐車。「佛朗哥是個小小的少校!」他對普特卡默說。在對林格談起他時,希特勒又降了他的格:「在德國,那傢伙頂多能當上士!」有人還聽見他把佛朗哥降為下士,即他自己在大戰中的軍階。對他的外長的狡猾戰術,希特勒更加惱火。「蘇涅爾把佛朗哥捏在手心裏了!」他對凱特爾說。希特勒還發出威脅,讓會談在此時此地便破裂。
在會談中,希特勒將自己控制得很好,令施密特覺得驚奇,連「思想里咬牙的一點跡象都沒有」。墨索里尼卻異常高興。如果說墨索里尼為做了希特勒勉強同意他做的事而內疚,那麼,這種內疚的心情也被自己的悔恨驅散:在勃倫納山口,兩人曾雙雙保證維護巴爾幹的和平,但是,不到幾天,希特勒便派兵入侵羅馬尼亞。「希特勒常常是造成既成事實后再來見我,」他向齊亞諾埋怨說,「這次,我要以牙還牙。他會在報上發現,我已佔領了希臘。這樣,平衡便會得以重新確立。」
佛朗哥蜷縮著身子坐在椅子上,臉上毫無表情。後來,他終於開口了,但講得很慢,也很小心謹慎。他一邊在尋找借口,一邊又堅持得到更多的讓步。他說,他的國家需要幾十萬噸小麥,而且刻不容緩。佛朗哥「帶著狡猾的神情」問希特勒,德國是否準備發運。還有,為了抵禦英國皇家海軍對海岸發動的進攻,西班牙需要大量的大炮——高射機槍自不待言了,這又怎麼辦?他將話題從一個轉到另一個,而且轉得好像很隨便。從賠償加那利群島的某些損失談到為何不能接受外國軍人的贈禮——直布羅陀。這個堡壘必須由西班牙人自取。突然間,他現實地估算起希特勒將英國人逐出非洲的機會有多大來了:只能逐至邊沿,不可能再遠。「我是非洲的老兵,這點我很清楚。」同樣,他對希特勒征服英國的能力也表示懷疑。英國充其量會淪陷;丘吉爾會逃往加拿大,在美國的援助下繼續作戰。
希特勒未按原計劃返回柏林,而是令火車開往慕尼黑,以便休息一陣併為倉促提前的義大利之行做好準備。10月27日下午,正當他要乘火車南下時,德國駐羅馬大使館武官傳來消息說,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墨索里尼將於次日清早進攻希臘。據施密特說,聽到這一消息,元首「怒不可遏」。當晚進餐時,里賓特洛甫反映了他的主子的怒氣。「秋天下大雨,冬天下大雪,義大利人此時去攻打希臘,哼,休想前進一步!」他說,「另外,在巴爾幹半島打仗,後果是很難預料的。元首想不惜一切代價去支撐義大利總理的這項瘋狂的計劃,所以要馬上去義大利,好親口和墨索里尼談。」
在這個充滿了恐懼的季節里,希特勒又抽空與他的老友庫比席克見面。他曾派人給他送去1940年瓦格納音樂節的入場券。7月23日,在《戈特達馬隆》的第一次中場休息時,兩人在休息室里見了面。在熱情地問候了庫比席克后,他抱怨說,戰爭中斷了他的重建計劃,「肯定地講,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別人,誰還能做呢?現在,我只好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戰爭將我的最好年華吞噬……我們都逐年見老了。庫比席克,沒有多少年了——來不及做完餘下應做的事情了。」
聽眾的回答是瘋狂的喊聲:「不會!不會!」
當列車在希特勒的車旁停下來時,佛朗哥心裏明白,他的國家的命運如何,就要看他能否使它不陷入歐洲衝突了。內戰已使西班牙的經濟變得一團糟,去年的農作物歉收又使他的人民面臨飢餓。然而,希特勒會允許他保持中立嗎?如他直截了當地拒絕元首,用什麼能抵抗德國的入侵?解決的辦法只有一條:一方面造成要加入軸心國的假象,另一方面要找到某個需要進一步澄清之點。他的加里西亞遺風正是他的鐵甲——他步出列車,上了月台,在軍樂的伴奏下,朝希特勒走去。
那年夏天,希特勒明白地表示,他更感興趣的是談判而不是打仗。在法國,他的武器是勸說和把自己打扮成一位寬宏大量的勝利者,一位主動讓法國分享團結和繁榮的法西斯歐洲的果實的勝利者——法西斯歐洲,這個霸權的目的,不但要使精神復活,而且要使它成為反對不信上帝的布爾什維主義的堡壘。在這場運動中,他首先採取的措施之一,是要他的部隊當解放者,不當征服者。「我不希望我的士兵在法國的行為像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法國士兵在萊茵蘭的行為一樣!」他對霍夫曼說,誰要是搶劫,就當場槍斃,「我要與法國達成真正的諒解。」
8月23日,天氣放晴。當晚,德機飛過海峽,大規模進行空襲。一隊轟炸機迷了航,將原計劃要投放在倫敦城外的飛機製造廠和油庫的炸彈投進了城內。8名市民被炸死。英空軍認為這是德空軍故意乾的,便於次日晚轟炸柏林,作為報復。損失雖小,柏林人卻大驚失色。「他們料不到會挨炸,」夏伊勒在他的日記中寫道,「戰爭開始時,戈林曾向他們保證,柏林是不會挨炸的……他們相信了他。所以,他們今天的覺醒便更大。你只要看看他們的臉色便可量度出來。」
儘管有這些失敗,希特勒仍信心十足,認為他有能力阻止這場衝突發展成為世界大戰,並確信英國即將投降。於是,他便下令立即加強反對英國的宣傳戰。戈培爾的第一個行動,是通過秘密電台向英國廣播業已兌現的諾查丹瑪斯預言,以及倫敦將於1940年被毀滅的那個預言。諾查丹瑪斯預言的現代解釋,是克拉夫特做的。他曾預言啤酒館爆炸事件。
希特勒相信,一旦與佛朗哥晤面,他便能將他說服,就像他曾說服張伯倫、賴伐爾以及其他人那樣。要沒有德國的幫助,你這個自封的大元帥會在哪裡?這決不是你西班牙人所相信的,說什麼是靠了聖母的干預他才取得了內戰的勝利。實際上,是靠了德國空軍「將炸彈九九藏書如雨點般從天上扔下去才決定勝負的」。
10月,希特勒忙於外交。10月4日,他在勃倫納山口與墨索里尼會面。「戰爭已打贏了!其餘的只是時間問題。」他說。在承認德國空軍尚未取得霸權的同時,希特勒又聲稱,英機正以3∶1的比例被德機擊落。然而,因為某種原因,儘管軍事形勢已完全無望,英國仍在負隅頑抗。英國人民正在經受非人道的待遇。英國為何要頑抗呢?他在抱怨,又自己回答這一問題:希望得到美國或蘇聯的援助。
在英美兩國看來,這進一步證明日本並不比納粹德國或法西斯義大利好。這三個「強盜」國家業已勾結在一起,企圖征服世界。蘇聯人表示擔憂,但里賓特洛甫卻對莫洛托夫說,這個條約是針對美國的某些戰爭販子而簽訂的。為何不將它變成四國條約呢?他敦促說。接著,他便給斯大林寫了一封長信說:「四國——蘇聯、日本、義大利和德國——的歷史任務是制定一項長期的政策,規定四國人民各自的長遠利益,將其人民未來的發展引入正常的渠道。」
突然,沉默被打破了。他呼籲「迅速結束戰爭」,並說,最有效的途徑莫過於「海獅」。但是,他的保證——或者說,表現出來的保證——便幾乎立即煙消雲散了。他警告說,跨過由敵人把守的英吉利海峽遠征英國,並不像對挪威那樣,絕不會是單程旅行。偷襲的成分是不可能存在的。後勤供應的問題又將如何解決?他不停地講著,將嚴重的問題一一指了出來——這些問題(一直在不停地記錄的)海軍上將雷德爾暗中同意。完全的空中優勢是至關重要的,首批登陸必須在9月中旬完成,否則,日益惡劣的氣候將使空軍不能完全參戰。他轉身問雷德爾:關於技術上的準備,海軍何時才能有一明確的答覆?海岸的炮隊陣地何日才能完全布置妥當?對越過海峽之舉,海軍能掩護到何種程度?
希特勒想來會為其士兵感到自豪的。他們穿得整整齊齊,說話和氣甚至有點討好。他們對婦女彬彬有禮,對男人,恭恭敬敬。在無名將士墓前,他們光著禿禿的腦袋站著,其武器僅是照相機。他們更像是坐假日特價火車前來的旅客,而不是剛讓法軍蒙受奇恥大辱的可怕的人物。這是狡猾的公共關係手段,是旨在把法國變為一個既肯幹活又有生產價值的奴僕的計劃的一部分。
空襲如期開始,但由於氣候條件越來越惡劣,參加這次空襲的只有第三空軍大隊。空襲的次數高達五百余次,但由於英國的雷達極靈,再加上「超級」機密截獲並破譯敵方電波的及時警告,英國的損失輕微,德國的損失卻慘重:德國空軍折機45架,皇家空軍只損機13架。次日的戰果也使戈林同樣失望。15日,德空軍3個大隊全部出動。這一次,「超級」機密準確地得悉了戈林將使用什麼力量和襲擊何地。由於這個情報,皇家空軍能將有限的殲擊機組集中起來,派往準確的地點和高度,有效地將德國機群分割,使德國的每個機群都遭到最頑強的抵抗。在迄今最大的一次空戰中,皇家空軍擊落敵機75架,自己損機34架。「老鷹戰役」成了酸酒一瓶:17日,雙方的損機比例是70∶25。這天,戈林未讓飛行緩慢的「斯圖卡」俯衝轟炸機——這些飛機曾把法國炸得一塌糊塗——參戰,因為它們根本不是「噴火」式的對手。
當天,「超級」機密便得悉,希特勒已批准拆除設在荷蘭各機場上的裝彈設備。晚上,丘吉爾便召開三軍參謀長會議。文特波德姆回憶道:「當時的情況就像是在一場乏味的音樂會中間,某人突然把所有的小提琴琴弦折斷。這些人的臉上出現了壓抑的微笑。」空軍參謀長說出了所有的人在私下都希望的東西:他認為,希特勒業已放棄了「海獅」計劃,至少是在本年內,「丘吉爾點燃大雪茄時,滿臉笑容。他還建議大家應吸點新鮮空氣。」
19日,天氣仍然惡劣,使德國空軍在之後4天不能離地。戈林利用這個喘息機會,召集各將領開會。對飛機製造廠或類似目標進行的轟炸,原在白天進行,現改在晚間進行。戈林也趁機嚴厲呵斥單引擎和雙引擎殲擊機的飛行員,說他們表現不好。「無論哪一種殲擊機,都不準因為氣候不好而擅自不完成護航任務,」他命令說,「誰擅離職守,誰就要受軍法審判。」
反對的意見爆發了。這種打法,是腹背受敵的打法,第一次世界大戰中使德國失敗的就是這種兩條戰線的戰爭。為什麼在與莫斯科簽訂條約后,還來個突然改變?斯大林不是遵守諾言,將原料和糧食準時地全部運來了嗎?約德爾對每條反對意見均做了簡潔的回答:與布爾什維主義的衝突是不可避免的,不如在德國軍威處於高峰時發動進攻。這種回答說服不了瓦爾利蒙。曾向希特勒提出過類似的反對意見的約德爾,打斷了辯論。「諸位,」他說,「這不是個讓大家討論的問題,而是元首的決定!」他令瓦爾利蒙立刻以「建設東方」為代號,著手草擬計劃。
入侵能否成功,英國能否投降,這全要以空襲情況如何而定。於是,在與雷德爾單獨會面后次日,希特勒便批准對倫敦進行大規模空襲。一隊又一隊的德機飛往英國。當天下午晚些時候,320架轟炸機,在僚機的重重保護下,從戈林的頭上飛過——他在開普布朗內的懸崖上觀察機群。密集的機群像蜜蜂似的飛過英吉利海峽,朝泰晤士河飛去,轟炸伍爾維奇兵工廠、發電站和碼頭。戈林一聽到最後一個目標已成「一片火海」的消息,便急忙走至麥克風前,向聽眾廣播說,倫敦正被毀滅。他吹噓說,他的計劃是要「擊中敵人的心臟」。這次毀滅性的進攻一直延續至拂曉,並於次晚恢復。在恐怖的兩天內,842名倫敦人被炸死。希特勒利用將「他們的城市夷為平地」的威脅,趁熱打鐵,批准進行另一次大規模空襲——9月15日舉行。這將是最後一次大規模空襲,其目的不僅在於懲罰倫敦,而且要消滅皇家空軍。
希特勒在西線取得的戰果雖然顯赫,但它並不足以為他帶來他所需要的政治上的穩定,以便開始向俄國發動聖戰。他給予英國的打擊,不過是令這個頑強的國家更加頑強罷了。他對法國維希政府採取的撫慰政策——以便讓它參加他的十字軍——也正在土崩瓦解,因為對方支支吾吾。這樣,德國便得不到積極的援助。
「我們以3萬士兵為代價征服了法國,」決定做出后希特勒對普特卡默說,「若渡過英吉利海峽,一夜之間的損失就會超過這數字的許多倍——而能否登陸還沒有把握。」他的海軍副官覺得,他好像很高興,因為「海獅」計劃已被束之高閣。
元首似乎對政治而不是戰爭更感興趣。他說,歐洲必須聯合成一個大陸政治體系,確立自己的門羅主義,將非洲置於自己的保護之下。然而,他對西班牙參戰的提法是「間接的和模稜兩可的」。只是在他的客人強調要對直布羅陀使用大炮時希特勒的態度才比較明確——炮彈不如炸彈優越。他引用各種數字,滔滔不絕地解釋說,遠程炮在發射兩百發炮彈后便要維修,每發炮彈又只有75公斤炸藥,而由36架飛機組成的「斯圖卡」俯衝轟炸機機群,一次便可投彈120枚,每枚含炸藥1000公斤,且可無限期地投放。希特勒辯解說,在這些俯衝轟炸機轟炸下,敵人能維持多久?一看見這些飛機,英國海軍便會從直布羅陀逃之夭夭。所以,使用大炮是沒有必要的。另外,他補充說,德國也無法為直布羅陀戰役提供38厘米口徑的大炮。希特勒口若懸河,言辭鋒利,令他的客人目瞪口呆,啞口無言。接著,希特勒又向客人保證,德國將儘力幫助西班牙。
然而,希特勒卻一點兒也不惱怒。雷德爾多少有點滿意地告訴他的同事們說:「元首關於在英國登陸的決定還不是最後的,因為元首有這個信念,就是說,不進行登陸,英國也可能投降。然而,與先前一樣,從各個方面看,元首把登陸看作是結束戰爭的一種打擊性的手段。如果風險太大,元首便不想進行登陸。」很明顯,「海獅」若敗北,希特勒是不能容忍的,因為這肯定會提高英國的威信。他要的是能一舉結束戰爭的成功的閃電戰——沒有風險的閃電戰。普特卡默對新近在布洛涅舉行的登陸演習所做的目擊報告說,由於潮水的關係,用拖輪拖的駁船被搞得一塌糊塗。這特別令希特勒擔心。普特卡默認為,在英國海岸登陸時,情況若相類似,結果肯定同樣是個災難。
身邊無其他人時,希特勒對勃勞希契說:「斯大林正與英國眉來眼去,目的在於使英國繼續戰爭並把我們拖垮,以便爭取時間,拿到和平時期到來時拿不到的東西。」一方面他承認目前蘇聯尚未有反對帝國的行動跡象,另一方面他又同意,蘇聯提出了一個必須認真對付的問題。「這些我們都要開始考慮了。」
倫敦仍未正式拒絕德國的建議。7月21日,星期天,希特勒將其將領召至柏林開會。他似乎迷惑不解,而不是好戰。「英國的局勢無望了,」他說,「我們已贏得了戰爭。要將成功的前景逆轉過來的可能性沒有了。」他猜測,英國將會出現以勞埃德·喬治為首相的新內閣。接著,他便陷入了陰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