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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咱也是當兵的人 戰士可以獨立思考嗎?

CHAPTER 12 咱也是當兵的人

戰士可以獨立思考嗎?

我調入特務連時郭民政就是特務連的連長、我的頂頭上司,后調到鋼八連任連長。鋼八連是全團最優秀,也是全中國人民解放軍中最有名的連隊之一。以前的「十一」遊行時,鋼八連都是走在最前面的紅旗方隊,恢復全國運動會的開幕式上「鋼八連」代表全軍表演的跨越障礙,更不用說從紅軍時期、抗戰時期、解放全中國和抗美援朝時期的光輝歷史了。這是三三七團的驕傲,也是全團的王牌連隊,當然也是每次軍、師考核中的重點連隊。
我在作訓股任參謀當然知道這次考核的重要性,平時劃撥裝備時,我也會重點照顧「鋼八連」,他們出勤訓練的任務重,次數多,裝備的損壞率高,我總是給他們最完善的配備,包括在數量上都會多一些機動數,調撥實彈射擊用的實彈時,也會比給其他連隊多一些子彈,以重點培訓技術較差的戰士,我和連里的幹部戰士們都有著良好的合作關係,全團都知道他們的成績代表著全團的榮譽。
「棄之可惜,食之無味」,成為了今日的典故和成語。而我將如何面對呢?
還沒回到營房,營房裡就鬧翻了天,「任參謀將副團長擋在了靶場之外」的消息傳得到處都是,像炸了鍋一樣,還有許多人添油加醋地渲染。當我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司令部吃晚飯時,接到了通信員的通知,讓我跑步去見團長。我才從通信員嘴裏知道這事鬧大了。
三國中曹操曾將這兩個字作為口令。楊修一時聰明,猜出曹操進退兩難和必退之心,於是令下屬打包行李準備撤退,被曹操以「亂軍心」為罪名殺害,以定軍心。
我請炮兵股的張參謀專門用一號特大圖紙,每張紙寫一個字,將「雞肋」兩個大九-九-藏-書字掛在我宿舍中的一面牆上,用以牢記。
其實,直到今天我這種「不唯上,不唯書」的性格,恰恰是部隊培養出的一種結果。當兵時我還剛剛成年,正是性格養成的重要階段,年輕時的積淀就像小樹成長時的樹榦,決定著今後生長的基礎。那個思想開始成長的初期,我們正在懷疑和思考之中,所有的社會變動和身體力行接觸的事物都會變成人生圖畫中的色彩,並決定著這幅人生圖畫的最終表現。
抗上而愛下被看作是一種良知,更是一種英雄氣概和漢子的標誌。當我以下犯上而維護了正常施工連隊的利益時,維護了施工任務的尊嚴時,在全團贏得了戰士們的好評。當然,我也知道這種抗上的行為風格、這種堅持原則而寸步不讓的態度,在部隊已經不再有任何的發展前途了,「雞肋」既可以說是一種表揚,也可以說是一種惋惜,更可以說是一種結束,也由此我開始產生退伍的念頭。
當著八連全體官兵的面,我讓郭副團長很下不來台,但我必須堅持,以保證施工的進度和混凝土作業的連續性,副團長無奈地將連隊帶離了靶場,而我的背後,那些已在靶檔上努力施工的戰士們,給了我一片掌聲。
戰士們長期在不管對錯都必須執行命令的壓抑之下,常常產生了許多反抗的情緒,尤其是連隊之間為了榮譽而爭得你死我活中,連幹部常常會為了爭一口氣,而讓戰士們大吃苦頭,培育戰士們的榮耀感時,也會多了一些不正之風,就像如今有的地方政府官員為了政府的風光和表面業績,也會做出許多不利於社會民眾的「壯舉」,因此,也埋下了許多隻顧執行命令的禍根。
在部隊多是官大一https://read.99csw.com級壓死人,下級必須堅決地服從上級的命令,副團長的官則比我這個參謀不帶長的高了許多級,全團自我當兵以來未發生過一個參謀可以拒絕副團長命令的事件,也許以前的歷史中也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但這次不同,我執行的是團最高領導的命令。當然部隊也有個不成文的慣例,在第一現場當兩個不同上級的命令發生衝突時,應執行在場最高指揮官的命令,和我們在許多美國電影中都看到過的情況類似,最終執行的大多是現場最高指揮官的命令,而非遠離現場的更高指揮級別的命令,但這次也不同,靶場離營房並不遠,如需修改命令完全可以提前安排或通知,由最高指揮官下命令,同時副團長下達的是局部任務,我執行的是全局任務,我當然有理由和有權力堅持完成自己的任務。
次年初,團里再次接到軍區指令,要拉全團到內蒙古打坑道。我當然是不二人選。這次是全團的整體行動,團里還專門為我配備了手搖計算器。
很遺憾的是這次我並沒有執行副團長的命令,堅決地拒絕了副團長的要求,我說:靶場是團長給我的任務,完不成任務全團都無法交代,除非團長下命令,否則說什麼也不能影響修靶場的工程。
我軍的任務不是向南參加對越戰鬥,而是向北,防止蘇聯從北線挑起戰爭,因此每天在圖紙上標註的有敵情通報,除了中越邊界的戰事之外,更多的是新疆和東北地區蘇軍的部隊調動和兵力布置,部隊則從準備施工轉入了軍事訓練。
在今天這個電子計算機早就無處不在的時代,也許無法體會手搖計算器的先進。
陳團長給我下達的第一個任務就是限期在九-九-藏-書軍、師來考核之前,重新建設和修好靶場。這次軍、師的考核項目多,從固定靶到機動靶,從近距到遠距,從手槍到機槍和高射機槍平射。老靶場已多年未修,且距離不夠長,要從200米加到300多米的射距,於是將圍牆后移,把一部分原來的菜地划入了靶場的範圍。射距加長后,靶檔的高度也要相應提高,以加大安全參數,還要加厚防護層,以滿足40火箭筒實彈射擊,還要維修運動靶軌和機房,調節不同運動速度,以滿足不同射擊考核需求。
直到中越戰爭的後期,全軍才抽調了幾百名偵察兵和幹部參加了實戰,不是主力戰鬥部隊,而是以培訓為主的機動部隊。我在特務連時任偵察排長、后調到師偵察科當參謀的耿援朝,有幸參加了這次培訓,後來當了團長。
部隊不是民主的政體,而是必須堅決執行命令的工具,古有「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之說,因此部隊最講究的是「堅決執行命令」,這背後的潛台詞是為執行命令可以放棄一切,包括人最寶貴的生命。但「文革」中部隊這個工具常遇到許多兩難問題,一是從國家的領導到軍隊的領導,都出現過許多巨變,昔日英雄、元帥都會在一瞬間變成了「叛徒」、「反革命」,聽從命令反而成了罪惡和幫凶,有的甚至變成了反黨集團的一分子;二是左一派、右一派的革命群眾都打著同樣的「擁護毛主席,擁護黨中央」的旗幟,無法辨別誰對誰錯,執行命令就必須站在某一邊,而對立的一邊中有著和我們同樣戴著紅五星的帽徽的解放軍。如果接到的命令是抗震救災,像防止大西洋水庫的崩堤安全,沒有哪個戰士絲毫地猶豫,都會堅決地執行命令,但如果九-九-藏-書是向「支左」時某一派開槍,就會多了一份遲疑。
比起打坑道而言,這些活的技術含量都不算高,但時間要求卻很緊張,我不得不安排配合施工的部隊日夜加班,尤其是短時間內我無法用大量堆土的方式加高靶檔,就向團長建議,在現有靶檔頂部築一道兩米多高的混凝土牆,以滿足時間要求,我不會什麼理論計算,就直接套用了修哨所時的圖紙,做了減筋量的修改,畫出了靶檔砼牆的圖紙,進行了施工。這道靶檔在我十數年之後回部隊時,仍屹立在靶場之上,巍然不動,背面成了營房的一個廣告。

在三十八軍提干后的我
在只能用口算、筆算的時代,手搖計算器則是重要的高精尖設備。計算全團的兵力、設備、工程量等,在那時也可稱得上是個龐大的系統工程。整個司令部中也沒幾個能幫得上忙、搭得上手的參謀,我成了主角。而我設計的計算盤也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對越戰爭中暴露出許多部隊訓練中的問題,多年沒有實際的戰爭實踐,讓部隊更多停留在原有的軍事技術水平,很難適應現代的戰爭需要,部隊再次掀起了大練兵的熱潮。抗美援越時,三十八軍曾派出高炮團負責保護河內大橋。曾在抗擊美軍的轟炸中擊落多架美軍飛機,榮立多次軍功,這次卻沒有機會再上越南的戰場。更多的目標則是針對於珍寶島戰鬥之後的蘇軍。更多注重打坦克和大軍團作戰,當然單兵的技術訓練也是必不可少的考核項目。

哥哥去部隊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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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靶頂的檔牆連續施工一多半時,副團長郭民政帶領著鋼八連的戰士荷槍實彈地來到了靶場,非要讓我臨時停工,要提前進行對八連的實彈考核,待八連實彈射擊考核完之後,再繼續施工。
當整個方案將要完成時,局勢發生了重大變化,所有的施工任務都被取消,部隊進入一級戰備。對越戰爭開始了。作戰股牆上本是去內蒙古的各種路線和地點的圖紙,都換成全國地圖和越戰前線圖。
團里換了新的團長,陳曉庄團長是一位曾在內蒙古給內蒙古軍區司令員滕海清將軍當過秘書的幹部。因「文革」中的「內人黨」事件也曾隨領導而受到不公正的牽聯。陳也是個有文字功底的好乾部,滕海清的「內人黨」問題平反后恢復了工作,逐步升任我團團長。

多次立功獲獎
我早已記不清,我是如何向團長彙報的情況,也記不清當時團長都說了我些什麼,從團長辦公室出來時只記住了兩個字,團長給我的評價是「雞肋」。

在三十八軍當兵時的我和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