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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封信 游賞頤樂花園

第二封信

游賞頤樂花園

「你想聞聞薄荷的味道嗎,奎妮?」凱瑟琳修女說。她掐下一段莖,用指頭把葉片搓碎。那味道就像飲下夏天那麼美好。
「帽子?披肩?拖鞋?」凱瑟琳修女拉過一頂棒球帽扣在我的頭上,然後上上下下地打量輪椅里的我,就好像她剛剛憑一己之力把我創造出來。她點頭表示認可:「今天是個美麗的春日。所以我們出發吧。去花園。」
我想描寫我的海上花園,但我沒有筆記本。我只能想著石池和花圃。我記得我的第一個浮木人像,它是我用在海濱找到的褪色樹枝做的;它很高,你知道嗎,總長大概六英尺,顏色是褪色的淺棕。九-九-藏-書我把它立在花園的正中時,就像把幾分的你帶入了我的流亡生活中。幾年裡,我做了更多那種人像,有時,如果它們看起來悲傷——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為它們感到悲傷時——就給它們掛上海藻或窟窿石頭的花環。夏天,花朵枯死,石頭和人像就接管了花園。一個花園在冬天也不應有凋敝的樣子。我在想著這些的時候,凱瑟琳修女一直在笑,就好像她理解一樣。
「來日光浴啊,奎妮·軒尼斯!」她大聲喊我,「我沒穿上衣哦,小妞兒!」沒人介意。她的胴體呈奶白色,像孩子的身體一樣小小的。平坦小https://read.99csw.com葡萄乾的上下方,肋骨十分醒目——那小葡萄乾是她的胸部。
凱瑟琳修女把我推出房間,經過走廊。娛樂室里沒有人。通往陽台的幾扇門都已經打開,空氣聞起來芳香清新。我們靠近地毯上耀眼的方形亮光時,我閉上了眼睛。我感覺到陽光灑在手上、腕上,刺痒痒的。我把手指緊握成拳,鼓起膽量睜開眼睛。
今晚的頤樂花園很平靜。不是安靜,而是平和。我在屋裡能聽到芭芭拉在她的房間里唱歌。有人咳嗽。有電視機的聲音,還有夜班護士換班結束時的笑聲。風吹皺了北海,珍珠白的月光灑在樹頂。https://read.99csw.com
我等待。
凱瑟琳修女帶我去看最後幾朵櫻草花和洋水仙。她指向懸鈴木樹底的藍色勿忘我花霧。很快,黃色的春日花園就要被白色取代。山楂樹和成堤的峨參會開花。芍藥的花苞像彈珠一樣穩坐不動。我真想看到它們綻放。
是真的。陽台上,一個義工正在和坐在輪椅里的亨德森先生打牌。露西修女給芭芭拉讀了《瓦特希普高原》。珠母紐王在打瞌睡。還有幾個病人和他們的親朋好友在一起,孩子們在木塔後面玩捉迷藏。池塘下面,芬緹趴在一張墊子上,呈大字形攤開。她看到我時坐了起來,揮揮手。
頤樂花園已九*九*藏*書經一片繁榮。不管我轉向哪裡都春意盎然。綠意從光禿禿的枝幹上迸出。有些地方才剛開始萌芽,葉子還是蒼白的顆粒狀,而其他地方已經接近酸性的淺黃,就好像大自然還沒把顏色調好。雛菊、金鳳花和白屈菜橫穿草坪。木蘭花的白色蓓蕾迎風舒展,流蘇長葉從柳樹上垂落。我想起我在牛津認識的那些有絲緞長發的女孩。我好奇她們現在在哪裡。陽光在樹木間瀉下閃爍的光線,還有常青植物的蠟狀葉片——冬青、月桂、莢蓮——光線照到的地方都在閃爍。
「今天每個人都在外面,奎妮。」凱瑟琳修女說。
「不知道今天哈羅德·弗萊在哪裡呢?」她對著空氣發問。一小會兒后,她說,「有一天,我想走路去聖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但我的腳啊,你知道的。所以我不認為我能走。」九-九-藏-書
我回憶。
一抹上揚的微笑。一隻鞋上的磨損。一道散落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