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在這裏度過了一生中最好的時光。」她變得非常安靜，是為了再吸上一口新的空氣。就像有什麼重物被拖拉劃過地板。在之後的寂靜中，我生怕剛聽到的是她最後一聲呼吸，我感覺到她從懷中消失，我以為我要號哭出來，但之後她傳出另一聲呼吸，和第一聲一樣拖拉沉重。我把她摟得更緊。

「我需要找到我的床。」

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於是我開始哼歌。《三隻瞎老鼠》。我想不到別的歌。她的胸腔里只有嘎啦嘎啦的聲音。

我醒來時，露西九_九_藏_書修女正抱著我穿過走廊。她不需要輪椅了。晨曦落進走廊里，匯成明亮的光池。你千萬別想不開，她一直在說。

她突然變得很安寧，我以為她一定是睡著了。或許她確實稍微眯了一下。我轉過頭去查看，她的眼白閃耀，穿透黑暗，大得像兩顆乒乓球。她微微一笑。當然，沒有牙。即使如此，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好些了。不過她的手確實感覺不冷了。我能從她的腳上感覺到暖意。

「我的腦袋裡面有火焰，奎妮。」她說。

那天是六https://read.99csw.com月二十二日。

晚上，我的門開了，針一般細的光線穿過房間。一個小小的輪廓浮現出來，那麼單薄，一開始我還以為來了個小孩探訪。

送葬人來的時候，趕上了喝早間咖啡。

「我他媽的好熱。」她說。儘管她現在躺下了，還是不得安寧。她一直在拍打床單，手腳拍個不停。

不，不，我叫道。我試圖發出聲音叫她的名字，但並沒能讓她停下。她檢查門背後，在那裡沒有找到她的床，於是她四腳著地，盯著我的椅子下面看。她的九九藏書光屁股就是兩塊凸出的關節。

「芬緹？」我說，「成為燥熱。」

我聽著她斷斷續續的呼吸節奏，直到我的呼吸也跟上她，最後我們變成一樣的了。後來我的思緒開始飄移。我回想起你第一封信寄來的那個早晨，一切從那改變。我記起芬緹讓我喝營養飲料的那天。我想到我們一起做過的其他事情。葬禮計劃以及橫幅。我想起芬緹所有的帽子。綠色頭巾，防水帽，粉色牛仔帽。她笑了。她笑了嗎？我不知道。或許是因為疼痛。不管是什麼，她合上了眼睛。我握著hｔtｐｓ://rｅad•99ｃsｗ.ｃom她的手，也睡了。

我說：「不要和燥熱搏鬥，芬緹。你聽見我說話嗎？成為它的一部分。」

「唱歌，妞兒。」她說。

她飛也似的衝進房間，像一片發光的碎片，我意識到她是光著身子的。她一直在踱步。她朝我的櫥櫃里、窗帘後面看。她似乎不知道我在那裡。

我不知道是如何實現的，但她聽到了。

「它去哪兒了？他們他媽的到底把它放到哪兒去了？」

我伸出手臂摟她。她小得像一把骨頭。

芬緹把臉轉向我，就好像這是她第一次發現我，因為她笑了。她沒ｒeaｄ•９９csw.ｃoｍ有塗口紅，沒有畫眉毛。她的臉有一副面具的表情。

「我知道，我知道。你必須成為火焰。」

是芬緹。

她轉過身來，似乎頭一次注意到我的床。只不過她沒看到我在裏面。她拉開被子，跳進來躺在我身旁。她的身體又白又冷，牙齒在打顫。

「我感覺不太好。」

我不用問為什麼。

「抱我，妞兒。」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