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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弘光朝廷的偏安江淮 第一節 基本國策——「借虜平寇」

第三章 弘光朝廷的偏安江淮

第一節 基本國策——「借虜平寇」

在弘光立國的一年時間里,特別是在其前期,朝廷上下幾乎全都沉浸在借用滿洲貴族兵力掃滅「流寇」的美夢中。可以說「聯虜平寇」(或稱「借虜平寇」)是弘光朝廷的基本國策。奉行這一國策的背景已見上述。但是,還有必要指出它的基本思想有其歷史淵源。崇禎年間,楊嗣昌任兵部尚書和大學士,深知朝廷兵力、財力不足以支持兩線作戰,曾經提出了「攘外必先安內」的建議,具體內容是同清方達成和議,每年輸送白銀、緞帛等物,清方以少量人蔘、貂皮之類回報,實行互市;然後集中兵力掃除「流寇」。這在當時是迫不得已的辦法,但並沒有藉助清方兵力對付義軍的意思。隨著整個局勢的惡化,一些幕僚人士開始從總結歷史經驗出發,考慮借用北方少數民族兵力共同鎮壓漢族內部的農民起義。茅元儀寫的《平巢事迹考》和姚康撰《太白劍》都是以唐朝末年平定黃巢起義作為借鑒,替執政大臣出謀劃策。這兩本小冊子毫無學術價值,編纂的目的是借古喻今。茅元儀曾在大學士孫承宗幕中任職,姚康則曾充任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的幕僚。他們以唐朝平定黃巢起義為題目著書立論,用意是借歷史經驗說明唐朝平定像黃巢起義這樣大規模的農民反抗,光靠有郭子儀、李光弼這樣的大將不夠,還需要借用李克用的沙陀兵,招降像朱溫這類義軍叛徒,才有中興之望。

左都御史劉宗周六月間也上疏建議「亟馳一介,間道北進,或檄燕中父老,或起塞上夷王,……苟仿包胥之義,雖逆賊未始無良心」。總之,吳三桂的引狼入室,在弘光朝廷決策大臣中無不認為是一大快事,都主張應該儘早同吳三桂取得聯繫,借清軍之力共滅「流寇」。
對於清初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史學界有不同意見。有的人認為從清兵入關佔領北京起,民族矛盾就成了主要矛盾;也有人認為由明至清階級矛盾一直處於主要地位。這些看法很值得商榷。因為如果認為階級矛盾始終是主要矛盾,那就不能正確解釋二十年左右仁人志士的抗清運動,更不能公正評價大順、大西農民軍聯明抗清的正義性。而認為清軍入關就標志著民族矛盾已經成為主要矛盾,顯然不符合事實。甲申五月,無論是滿洲貴族建立的清廷,還是在南京繼統的弘光朝廷,都把大順農民軍視為死敵。直到清兵南下,弘光朝廷覆亡,清廷推行一系列民族征服、民族壓迫政策,民族矛盾才上升為主要矛盾。
章正宸、陳子龍等主張的自強之道,在弘光朝廷上全然行不通。原因是朱由崧登上帝位靠的是聯絡四鎮,四鎮既以「定策」封爵,已無進取之心,朝廷內部的紛爭又造成文武大臣顧不上妥善經營北方事務。
到八月間,奉使清廷的兵部左侍郎左懋第等奏:「山東人心亟可收拾。命下廷議。時吏民人自為守,撫、鎮不至,無所稟承。清人傳檄責郡縣獻籍,漸奉遵依。識者惜之。」九月二十六日史可法奏言:「各鎮兵久駐江北,皆待餉不進。聽胡騎南來索錢糧戶口冊報,后遂為胡土。我爭之非易,虛延歲月,貽誤封疆,罪在於臣。適得北信,九陵仍設提督內臣,起罪輔馮銓,選用北人殆盡;或不忘本朝,意圖南下,逃匿無從,是河北土地、人才俱失矣。乞速詔求賢,偏諭北畿、河北、山東在籍各官及科甲貢監,但懷忠報國,及早南來,破格用之。從之。」史可法的奏疏不是主張南明軍隊向北推進就地因糧用人,而是借口鎮兵缺餉,請求皇帝發詔求賢,讓河北、山東的官紳南下,言外之意就是放棄山東、河北等地的百姓和土地。史可法節制的四鎮之一東平侯劉澤清原是山東總兵,家在山東曹縣,儘管當時清方駐山東兵力極少,清廷任命的山東巡撫方大猷在啟本中自稱「手無一兵」,劉澤清並沒有趁勢收取桑梓之地。八月底,他派部將劉可成、阮應兆等率領一千多兵馬前往臨清祭祖,在曹縣「殺死鄉官一十七家、百姓無算」,又在濟寧同恢復明朝的回兵打仗,以泄私憤。九月初三日搬取家眷,招兵數百名撤回淮安。劉澤清的這次「出兵」山東如入無敵之境,史可法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所謂「待餉不進」、山東等地「我爭之非易」,完全是明末官場中慣用的敷衍之詞,倒是「貽誤封疆,罪在於臣」,可稱實供。明翰林院官楊士聰是山東濟寧人,他不勝感慨地寫道:「其下東省,止一人一馬,責取遵依,無不應者,積威之所劫也。及濟寧不應,亦遂慘淡而去;繼至者乃有十三人。使南中有千人之旅渡河先至,呼吸可通,二東(指明代山東、登萊二撫轄地,即今山東省)豈遂為虜有乎?」九九藏書
弘光朝廷在大順軍西撤後,對山東等地只做了一些表面文章。如五月十一日山東濟寧官紳叛殺大順政權官員,「傳檄各路,號召忠義,一路由沂州達登萊,一路由濟南達天津,一路由臨清達河朔,一路由宿、徐達淮陽,一路由曹、單達潁、壽,以潁州守任民育濟(寧)人也。民育見檄遣諸生李道生齎至南都。督輔史公手札褒獎」。弘光朝廷於六月間任命王燮為山東巡撫,丘磊為山東總兵;八月「命原任薊督王永吉戴罪總督山東軍務,仍同陳洪範等料理酬北事宜」,十月十三日「馬士英奏賜永吉鬥牛服,以隆接待北使之體」;九月十六日又任命王溁為登萊東江等處巡撫。似乎弘光君臣並沒有忘記山東,問題是沒有武力作後盾,委任的方面大員根本不敢赴任,朝廷雖一再催促也無濟於事。李清記:「王齊撫燮、王東撫溁辭朝後,皆溁怯不行,觀望淮上。雖疏糾旨催,充耳而已。予言于馬輔士英,謂國法宜振。士英但曰:人言我憒憒,後人當思我憒憒。」檔案材料表明,弘光任命的巡撫、總兵僅派了幾個使者進入山東清軍未到的地方頒詔、遣牌,虛應故事就萬事大吉。七月,清招撫山東、河南侍郎王鰲永給內院的啟本中說:「南都情形昨有小疏入告,不知當作何方略?昨丘磊有遣牌系山東總兵,遣牌至濟南繳。又聞有李中書齎捧哀詔沿河而來。」同月二十四日清山東巡撫方大猷啟本中說:「目下大兵已西,而江南傳喜詔之官已封識濟寧之庫藏而去。」這種類似兒戲的舉動適足以示弱,清廷隨即命令方大猷將「濟寧庫藏……速行察解」。八月初三日,原起兵反叛大順政權的濟寧知州朱光和當地鄉紳潘士良、任孔當等人因為得不到南明弘光朝廷一兵一卒的支援,終於在清委山東巡撫方大猷的招致下,歸順了清朝。九_九_藏_書
時人張怡是在清軍進入北京以後南下的,他途中看到的情景是:「過德州界,一路鄉勇團結,以滅賊扶明為幟,所在皆然。至濟南,回兵數千自相糾合,隊伍整肅,器械精好。浚河置榷,凡舟必盤詰乃得過。即以所浚之土堆集兩岸,僅容步,不可騎。而沿河民家塞向墐戶,留一竇以通出入,防守頗嚴。引領南師,如望時雨。既聞弘光登極,史公督師,無不踴躍思郊。每遇南來客旅,輒訊督師閣部所至。使斯時乘其銳而用之,數十萬義士因糧于眾,人自為戰,大功可立也。日復一日,坐失事機,灰忠義之心,隳朝食之氣,謀之不臧,土崩瓦解,伊誰咎哉!」參与濟寧、兗州、濟南反叛大順、恢復明政權的鄭與僑在《倡義記》中寫道:「是役也,當四海無主之日,前無所依,后無所憑,只以紳衿忠憤、鄉勇血誠,遂使大憝立剪,名義以新。無奈江南諸執政鼠斗穴中,虎逸柙外,置李賊不共戴天之仇于不問,可勝嘆哉!」張怡、鄭與僑痛斥了史可法、馬士英不顧民族大義,頓兵不進,坐看國土淪喪的卑怯行徑。實際上這正是弘光朝廷自以為得計的坐山觀虎鬥,避免引火燒身的退讓政策必然導致的結果。上自朱由崧、史可法、馬士英,下至南明地方官僚當時都是以大順政權為賊,視清方為友,存在著一種強烈的感激清方、畏懼清方的混合心理。
人們常常受傳統觀念的影響,給史可法和馬士英描繪成截然不同的臉譜。事實卻表明,史可法與馬士英之間的差異比後來的許多史學家想象的要小得多。他們兩人的品質高下主要是在個人操守方面,而在基本政策上並沒有多大分歧,都是「聯虜平寇」方針的贊決者。正是這一方針導致了弘光政權的土崩瓦解。史可法在甲申六月間上疏道:
在弘光朝廷的影響下,黃河流域明朝官員顛覆大順地方政權以後,表現出來的彷徨失所,兵部職方司監軍贊理主事凌駉的態度具有典型意義。他參与朱帥等人擒殺山東等地大順官員時,以明臣自居;朱帥投降清朝以後他也暈頭轉向地跟著清廷委派的官員瞎忙,自告奮勇招撫兩河(指今河南省)。八月初二日,清招撫山東、河南等處右侍郎王鰲永向清廷奏報:「原任監軍兵部職方司主事凌駉才猷博大,動合機宜,招撫兩河事本官一力肩承,祈量改兵垣職銜,以便行事。」同月十三日多爾袞令旨批准「凌駉改授兵科給事中」。八月二十九日凌駉給清廷上疏,年號稱順治元年,用的卻是明朝授予的原銜和漢字官印;到九月十二日,他改用清廷授予的「招撫河南等處地方兵科給事中」官銜,上鈴滿漢合璧關防。與此同時他又給南明弘光朝廷不斷報告軍情。後來清軍南下,凌駉才恍然大悟,堅決反清,在河南歸德府被殺。他在那段時間里忽清忽明、亦清亦明的異常表現並不是他本人想左右逢源,而是深受弘光君臣奉行的「聯虜平寇」政策的影響。甲申九月十一日,弘光朝廷「命巡按御史凌駉便宜聯絡北直、河南鄉紳義士」,凌駉上言道:「方今賊勢猶張,東師漸進。然使彼獨任其勞,而我安享其逸,恐亦無以服彼心而伸我論。為今日計,或暫假便宜,權通北好,合兵討賊。名為西伐,實作東防。俟逆賊已平,國勢已立,然後徐圖處置。若一與之抗,不惟兵力不支,萬一棄好引仇,并力南向,其禍必中江淮矣。……夫有山東,然後有畿南,有畿南,然後有河北。臨清者,畿南、河北之樞紐也。與其以天下之餉守淮,不若以兩淮之餉守東。伏望皇上擇一不辱命之使臣,聯絡北方,以弭後患,宣慰山東州縣,以固人心。」這說明凌駉內心裡是向著弘光朝廷的。問題是包括史可法在內的南明君臣一味苟且偷安,以坐山觀虎鬥為上策,不願派兵北上。read.99csw.com
七月上旬,弘光朝廷召集群臣討論派遣使臣同清方聯絡事宜。兵科給事中陳子龍參与了集議,又經過弘光帝召對后,感到當國大臣「求好太急」,乃以「通敵實出權宜,自強乃為本計,懇乞嚴諭使臣無傷國體,更祈大誡疆臣急修武備事」上疏言事。疏中說:「自東敵逆節,兵帑不解幾三十年,中國虛耗,實為禍本。但以運逢百六,寓宅東南,國家事力難支兩敵,而東敵會師殺賊,為我報仇,雖蓄謀難測,而執詞甚正。因之通好,少紓目前,以便并力于西,此亦謀國之苦心也。……以臣愚計,是行也,所授詞于使臣者,第雲彼以好來,我故以金帛報謝其酋長,犒勞其士卒,以見中朝之有禮;許之互市,以中其所須,使其馬首不亟南可已。若夫地界、歲幣等事或因遘機會有利國家是在大夫出疆之義耳,似不宜求好之太急也。……祖宗之地誠尺寸不可與人,然從來開疆闢土,必當以兵力取之,未聞求而可得者也。……若夫約敵滅賊以報不共戴天之仇,如唐人用回紇之師,事誠有之,然必中國自有信臣精卒如李、郭之將,朔方、隴右之兵而後可。若專恃他人之力,如宋人借金以滅遼,借元以滅金,則益其疾耳。」接著,他建議朝廷:「密敕諸將奮同仇之氣,大整師徒。俟冬春之間,敵騎牽制於三晉,我則移淮泗之師以向俟谷,出全楚之甲以入武關,令川漢之將聯絡庄浪甘寧之義旅,或攻其脅,或拊其背,使敵當其一面,而我當其三面,不特逆賊可以一舉盪滅,而大功不全出於敵,則中國之威靈震而和好可久矣。」
弘光朝廷初建之時,大順軍在西面佔領著湖北襄陽、荊州、德安、承天四府,東面進迫淮河流域,史可法、馬士英等人針對當時的情況作出的軍事部署是扼守武昌至南直隸(九九藏書今江蘇、安徽兩省)一帶。隨著清兵佔領畿輔,大順軍西撤,全國形勢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山東和河南東部一度出現歸屬莫定的局面。在三方對峙的態勢下,由於大順政權已無力東顧,這一廣袤地區就成了南明和清方爭奪的焦點。上文已經說過,畿南、山東、河南官紳發動叛亂,顛覆當地的大順政權,是以恢復明室為號召的。弘光朝廷本應乘此有利時機出兵北上,盡量擴大自己的統治區。這樣,既可以防止清軍南下,也不失為一種自強之道。然而,史可法、馬士英等弘光朝廷重臣卻裹足不前,一味株守江南。他們的內心怯弱是非常明顯的,且不說萬曆末年以來明廷在同滿洲貴族的征戰中屢遭重大失敗,一年之內的事實也表明弘光朝廷的主要軍事支柱如左良玉、高傑、劉澤清都是避戰先逃的敗軍之將,大順軍既被清軍擊敗,可知強中更有強中手。於是,他們自以為最高明的策略是不越雷池一步,免得「挑激」清軍,授以南下的口實。然後,卑詞遜禮結好於清廷,維持偏安局面。史可法、馬士英等人未必看不到南明軍隊即使不北上同清方爭奪山東、河南,清廷遲早也會南下收取魯、豫,同弘光朝廷接壤爭地。但直到覆亡前夕,他們始終抱著和談(款虜)的幻想,擺出一副謹慎可憐的樣子,企圖博得清廷的歡心。弘光朝廷這種先天的軟弱性,使清廷不費吹灰之力輕易接管了黃河中下游大批州縣。這些地區的許多官紳既得不到弘光朝廷的兵力保護,被迫歸附清朝。
「君王莫聽捐燕議,一寸山河一寸金。」弘光朝廷立國之初,在許多史籍中被描寫成「正人盈朝」的局面,似乎事情全壞在後來馬士英、阮大鋮結黨亂政,正人君子聯袂而去,以至於亡國。這是東林—復社人士的門戶之見。事實上,當政的文武大臣(包括史可法在內)都是一批鼠目寸光的政治侏儒。大量材料證明,他們共同的特點都是以起義農民為敵,而對多次犯中原,這時已經攘取畿輔等地的清方則一味退讓,在「借虜平寇」的如意算盤下,圍繞「定策」、「逆案」、「順案」爭權奪利。對他們來說,只要能保住江南這塊最肥沃的土地就足以榮家安身,黃河流域的大片疆土,數以千萬計的百姓全被忘在腦後。倒是不肯入閣的崇禎朝大學士蔣德璟旁觀者清,在疏中說:「昔唐、宋在江南時,河淮以北皆虜,故不得不偏安。今奴雛(指順治帝)方幼,諸虜爭權,河淮之北,奴騎不到。而闖寇聞亦久奔,間有一二逃將士兵假名行劫而已。中原士民,椎牛灑酒,以待王師之至。但使中外合力,文武同心,分道北征,指日清廓,大非晉、宋可擬也。」然而,他的話沒人聽。當政大臣史可法、馬士英等人惟恐出兵北上有同清廷爭地之嫌,一味以「通好」為上策。
先帝以聖明之主,遘變非常,即梟逆闖之頭,不足紓宗社臣民之恨。是目前最急者,莫逾于辦寇矣。然以我之全力用之寇,而從旁有牽我者,則我之力分;以寇之全力用之我,而從旁有助我者,則寇之勢弱。近遼鎮吳三桂殺賊十余萬,追至晉界而還。或雲假虜以破賊,或雲借虜以成功,音信杳然,未審孰是?然以理籌度,此時畿輔之間必為虜有。但虜既能殺賊,即是為我復讎。予以義名,因其順勢,先國讎之大,而特宥前辜;借兵力之強,而盡殲醜類,亦今日不得不然之著數也。前見臣同官馬士英已籌及此。事期速舉,講戒需遲。今胡馬闖(聞)已南來,而凶寇又將東突,未見廟堂之下,議定遣何官,用何敕,辦何銀幣,派何從人?議論徒多,光陰易過。萬一虜至河上,然後遣行,是虜有助我之心,而我反拒之;虜有圖我之志,而我反迎之。所重者皇上之封疆,所輕者先帝之仇恥,既示我弱,益長虜驕,不益嘆中國之無人,而北伐之無望邪!伏乞敕下兵部,會集廷臣,既定應遣文武之人,或徑達虜主(指順治帝),或先通九酋(指清攝政王多爾袞)。應用敕書,速行撰擬,應用銀幣,速行置辦。並隨行官役若干名數,應給若干廩費,一併料理完備。定於月內起行,庶款虜不為無名,滅寇在此一舉矣。read.99csw.com
弘光朝廷建立的時候,正值吳三桂降清,聯兵擊敗大順軍,佔領北京。弘光君臣由於情報不明,對吳三桂同清朝的關係並不清楚,以為是吳三桂借清兵擊敗了「闖賊」,收復神京,一個個興高采烈,稱之為「功在社稷」的「義舉」。五月二十七日,大學士馬士英疏「陳恢復大計」說:「吳三桂宜速行接濟,在海有粟可挽,有金聲桓可使;而又可因三桂以款虜。原任知縣馬紹愉、陳新甲曾使款奴。昔下策,今上策也。當咨送督輔以備驅使。」次日,弘光朝廷即決定「封關門總兵平西伯吳三桂為薊國公,給誥券、祿米,發銀五萬兩、漕米十萬石,差官齎送」。大學士王鐸起草的加封賞齎吳三桂、黎玉田的敕諭頗能說明問題。在《敕諭破賊總兵官》一文中寫道:「聞爾星統關兵大挫賊銳,……是用晉爾侯世爵,加坐蟒一襲,紵絲八表裡,銀二百兩,示寵異也。又爾部下士卒蓐食未飽,已令海上運漕十萬石、銀五萬兩接濟犒勞……。」在《敕諭遼東巡撫黎玉田》文中寫道:「茲特晉爾秩為兵部尚書,加賞紵絲十八端,銀一百兩,示旌也。且令漕米接濟,……。」王鐸入閣在六月間,弘光君臣還不知道吳三桂四月下旬已經投降清朝被封為平西王;而黎玉田投降了李自成,這時正任大順政權四川節度使,根本沒有同吳三桂一道勾引清兵。弘光朝廷的消息不靈,於此可見。

當朝廷大老沉浸於「借虜平寇」的幻想中時,個別中下級官員反而比較有遠見,主張應以自強為主。吏科都給事中章正宸上疏道:「今日江左形勢視之晉、宋更為艱難,肩背腹心,三面受敵。」他要求朝廷既需「念先帝、先後殉社稷之烈」,又應「念三百年生養黔黎盡為被髮左衽」,「斷宜以進取為第一義。進取不銳,則守御必不堅」。他對形勢的分析是:「近傳闖渠授首,未可輕信。賊計甚狡,必亡走入秦,度暑必盡銳而出,與獻賊合,睥睨長江。……又聞虜踞宮闕,動搖山東。而當國大臣倉惶罔措,但紹述陋說,損威屈體,隳天下忠臣義士之氣,臣竊羞之,臣切痛之。」「失今不治,轉弭秋高,虜必控弦南指,飲馬長、淮;而賊又馳突荊襄,順流東下。瓦解已成,噬臍何及?」章正宸指責當國大臣紹述的「陋說」是指崇禎年間兵部尚書陳新甲主持的同滿洲貴族和談;他不贊成把清軍看成義師,相反指出有披髮左衽的危險。六月,給事中馬嘉植上言:「今日可憂者,乞師突厥,召兵契丹,自昔為患。及今不備,萬一飲馬長、淮,侈功邀賞,將來亦何辭于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