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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弘光政權的瓦解 第七節 潞王朱常淓監國和降清

第五章 弘光政權的瓦解

第七節 潞王朱常淓監國和降清

弘光一行從南京倉皇出逃,在溧水失散之後,大學士馬士英帶著貴州兵四百護衛朱由崧的母親鄒太后前往浙江。途經廣德州時,知州趙景和懷疑其中有詐,關閉城門不讓進城。馬士英大怒,攻破該城,把趙景和處斬,大肆搶掠之後才離去。五月二十二日,馬士英奉鄒太後到達杭州,潞王朱常淓以及在杭州的官員都來朝見。當時,馬士英還希望朱由崧到達太平、蕪湖后依靠黃得功等部兵力扭轉戰局。不久,阮大鋮、朱大典和總兵方國安等逃來,才知道黃得功兵敗自殺,弘光帝被俘。馬士英沒有指望了,就同在杭州的官僚商量請潞王朱常淓監國。六月初七日,文武官員朝見鄒太后,請命潞王監國。鄒太后隨即發布懿旨給朱常淓:「爾親為叔父,賢冠諸藩。昔宣廟東征,襄、鄭監國,祖憲俱在,今可遵行。」
朱常淓出任監國后,任命浙江巡撫張秉貞為兵部尚書,以嘉湖道吳克孝接任巡撫,以潞府曾長史為監軍御史前往方國安營,「令發兵分守千秋嶺、獨松關、四安鎮等處」,「翰林簡討屠象美兼兵科監閣部兵往蘇州同總兵王之仁堵遏;又令御馬監太監李國翰、司禮監太監高起潛扼防平望。但是,實權仍在馬士英一夥手中。黃道周在啟本中指出清兵佔領南京以後,浙江、江西各地官紳如原任戎政尚書張國維、右庶子楊廷麟、江西巡撫李永茂等人紛紛召募義兵,證明民心可用,「克複之業,早有同心,皆喁喁引領以待。殿下誠得黃鋮一麾,應期畢集,上清鐘山之塵,次復燕京之業,以仰附鱗翼,傳世無疆」。黃道周只談了浙、贛兩省的義兵情況,實際上當時清軍尚未佔領的地方還相當大,他的意思僅在於說明浙江未嘗不可以守,勸朱常淓不要只看到馬士英、阮大鋮等掌握的少數兵力。所以,他在朱常淓監國的第二天就建議十天之內即位為帝,「使群臣百官有所瞻依」九*九*藏*書
六月十四日,清軍不費吹灰之力佔領杭州。博洛趁勢派出使者招降浙東各府州和避居這一地區的明藩王。「時周王寓蕭山,惠王寓會稽,崇王寓錢塘,魯王寓臨海。貝勒遣騎修書,以參、貂等物為贄,邀諸王相見。魯王以道稍遠,辭疾不至。周、惠兩王渡江偕崇王赴召。尋送南京,同弘光帝、潞王俱北去」。湖州、嘉興、紹興、寧波、嚴州等府州官也納土降清。
以太后懿旨名義命潞王監國,是為了給朱常淓即位繼統增添合法性。然而,這時的形勢已經同上年江南立國時大不一樣,朱常淓惟恐出任監國將成為清方打擊的主要目標,拒絕接受;在弘光太后流著眼淚反覆勸說下,他才勉強答應。
首先,它證明了明朝北京覆亡以後,麕集在南京一帶的官紳為解決繼統問題而展開的立親、立賢的爭執不過是漢族官紳內部的一場權力之爭,「立賢」的對象朱常淓在本質上同朱由崧毫無二致。時任工科都給事中的李清記載道:「陪都既失,人咸恨不立潞藩。時張奉常希夏奉敕獎王,語予曰:『中人耳,未見彼善於此。』又葉主政國華為予言:『潞王指甲可長六七寸,以竹管護之。又命內官下郡縣求古玩。』倪廷尉胤培嘗曰:『使王立而錢謙益相,其不支與馬士英何異?』」read.99csw.com
這時,陳洪範同清軍統帥貝勒博洛已經勾結妥當,回到杭州同張秉貞一道勸朱常淓投降。朱常淓貪生怕死,決定奉表降清。總兵方國安和侄兒方元科原先率領兵馬護送弘光帝到蕪湖,朱由崧被俘以後,他們又來到杭州,所部兵馬還有一萬名左右,準備擁立潞王保衛杭州。沒想到朱常淓已決意降清,在方軍同清軍戰于湧金門下時,朱常淓竟喪心病狂地「以酒食從城上餉滿兵」。方元科等極為憤慨,東渡錢塘江,後來參加擁立魯監國的行列。
可是,朱常淓卻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監國次日(六月初九日)就按照馬士英的意見,派陳洪範去同清軍講和,以割讓江南四郡為條件。陳洪範在弘光朝廷初立時曾隨同左懋第去北京通好,暗中投降了清朝,被派回江南充當內奸。他回到江南以後寫了一篇名為《北使紀略》的文章恬不知恥地宣揚自己效忠於明朝廷,背後卻到處散布清軍勢大難敵,勸人及早投降,被人稱為「活秦檜」。這次,又在馬士英主持下作為監國潞王的代表,乘坐懸挂著「奉使清朝」旗幟的船隻,去同清方密商賣國事宜了。初十日,朱常淓命黃道周為大學士入閣辦事;馬士英卻惟恐黃道周入閣將影響自己攬權,把監國的令旨繳回不予公布
潞王朱常淓的監國由於時間極短,又毫無作為,在南明史上不過是一個小插曲。歷來的史家因為他的政權從未有效行使過權力,注意甚少。但是,從歷史的因果關係來看,朱常淓的降清仍是一個關鍵問題,值得加以分析。九_九_藏_書
六月初八日,朱常淓就任監國。黃道周記:「八日己未,潞藩始監國,諸臣朝見畢,潞藩素服過謝慈禧宮。馬士英、阮大鋮、朱大典、袁宏勛、張秉貞、何綸十餘人各綵服黃蓋腰黃白入謝。皇太后服淡黃衣白襦,左右侍女各素葛衣。受朝御畢,潞藩見余素服角帶,與馬輔並立,問:『此為誰?』余出袖中名單付李承奉。殿下欣然,謂:『先生真一代忠良,今日幸共任大事。』又執馬輔袖雲:『先生每事與黃先生商量。』馬輔傲然不屑也。而朱大典遽雲:『黃家不知事,吾從行在為聖駕開道來,何不問我,輒問黃家講話?』余謝雲:『既為聖駕開道,今日聖駕安在?』遂散出。從潞府面朝時,馬、阮、朱、袁俱未到,余先至殿中,殿下遽請見,命坐賜茶罷,問:『今日何以教我者?』余雲:『用賢才,收人心,破故套,行王道,為今日要務。』殿下輒雲:『和氣致祥,家不和事不成。今日之事,先生與馬輔思量。』余雲:『事有思量不得者,如蒼素迥不相入。如今日在兩浙,要用兩浙人望所歸。劉宗周是江東老成,如何堅不召用?』殿下雲:『馬輔恐劉家來又分別門戶。』余雲:『只為門戶兩字,破我乾坤。今奈何又聽其邪說?』殿下雲:『馬輔今手握重兵,如何不與商量。』余雲:『俱非職意想所及。』謝出,見何侍御,乃知馬輔與阮、朱諸人議監國且不即真,以俟北人動定。……」https://read.99csw.com
1645年七月,多爾袞得到潞王朱常淓等投降,江、浙一帶不戰而定的捷報后,認為南方用兵已經基本結束,起自塞北的滿洲兵將又難以忍受江南暑熱,於是他下令多鐸、博洛班師回朝,弘光帝和潞王、惠王、周、崇等藩以及在南京投降的弘光朝廷高官顯爵王鐸、錢謙益、趙之龍、徐久爵等都隨軍帶回北京。南京改為江寧府,任命多羅貝勒勒克德渾為平南大將軍同固山額真葉臣接替多鐸、博洛鎮守該地;同時任命內院大學士洪承疇為「招撫江南各省地方總督軍務兼理糧餉」,會同勒克德渾、葉臣接管江南各地。八月,洪承疇、勒克德渾、葉臣到達南京;辦理交接事務后,多鐸等人於九月初四日自南京起程返京。對於俘、降明朝諸王,清廷在七月間曾規定明宗室歲給養贍銀,親王五百兩、郡王四百兩、鎮國將軍三百兩、輔國將軍二百兩、奉國將軍一百兩,中尉以下各給地三十畝。在押送北京途中,朱由崧的嫡母鄒太后跳入淮河自盡。朱常淓被清軍挾至北京后,于順治二年十一月上疏清廷「恭謝天恩」。疏中自稱:「念原藩衛郡(指河南衛輝府,府治汲縣)蹇遭逆闖之禍,避難杭城,深慮投庇無所。幸際王師南下救民水火,即率眾投誠,遠迎入境。」對清廷給以「日費」、「房屋」感激不盡,表示要「結草啣環」、「舉家焚頂」祝頌清朝統治者「聖壽無疆」。即便是這樣搖尾乞憐,也沒有逃脫被宰割的命運。次年(1646)五月,朱由崧、朱常淓以及其他降清的明朝藩王都在北京被殺。清廷宣布的罪狀是這些明朝藩王「謀為不軌」,企圖擁立潞王朱常淓造反。實際上,清廷統治者一方面對朱明王朝有號召力的人物處處提防,力圖斬盡殺絕;另一方面又為了減少征服過程中的阻力,把明朝親、郡王起送北京,所費既不多又便於看管。隨著各地抗清鬥爭的逐漸高漲,清廷才不顧自己許下「給以恩養」的諾言,把他們全部處斬,以消除後患。九-九-藏-書
就在朱常淓、馬士英仍夢想苟且偷安的時候,清軍卻迅速地向杭州逼進。清豫親王多鐸收取了南直隸十四個府、州后,「隨令波羅(即博洛)貝勒、固山額真擺因兔阿山等率領滿洲將領擺牙喇兵丁一半、阿里哈兵丁、蒙古固山兵丁各三分之一,烏真超哈兵丁全營向浙江進發,直趨杭州駐馬」。六月十一日,清兵進抵塘西,馬士英又故伎重演,交回內閣印信,私自逃入鄭鴻逵的兵船。正碰上方國安部下的士卒前來索餉,把馬士英從鄭氏兵船上拖走。「馬輔踉蹌揮涕,墜水中,一足單跣,從方兵入營中」;阮大鋮、朱大典則從富陽乘舟遁往婺州
其次,弘光政權垮台以後,朱常淓本來是皇位繼承問題上最少爭議的人選,就連不久以後成為隆武皇帝的朱聿鍵當時正在杭州,也擁護他出任監國。如果朱常淓稍有民族氣節,把抗清的旗幟豎起來,即便一時守不住杭州,南方各地的抗清勢力也比較容易形成一個核心。只是由於他的降清,才緊接而來出現了朱明宗室的兩個遠派子孫唐王朱聿鍵同魯王朱以海的爭立;在朱聿鍵的隆武政權垮台以後,又爆發了朱聿鍵之弟唐王朱聿援引「兄終弟及」之義同桂藩朱由榔的爭立。這兩次爭鬥都嚴重地分散和抵消了南方的抗清力量,給清廷征服全國提供了有利的機會。從這個角度來觀察,朱常淓的望風納降確實是關係非淺的,他應當被作為民族敗類綁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受到無情的鞭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