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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鄭成功起兵與魯監國在浙閩抗清 第一節 鄭芝龍降清

第十二章 鄭成功起兵與魯監國在浙閩抗清

第一節 鄭芝龍降清

龍見成功語繁,厭聽,拂袖而起。
龍曰:「識時務為俊傑。今招我重我,就之必禮我。苟與爭鋒,一旦失利,搖尾乞憐,那時追悔莫及。豎子渺視,慎毋多談。」

成功曰:「吾父所見者大概,未曾細料機宜,天時地利,有不同耳。清朝兵馬雖盛,亦不能長驅而進。我朝委系無人,文臣弄權,一旦冰裂瓦解,釀成煤山之慘。故得其天時,排闥直入,剪除凶丑,以承大統。迨至南都,非長江失恃,細察其故,君實非戡亂之君,臣又多庸碌之臣,遂使天下英雄飲恨,天塹難憑也。吾父若藉其崎嶇,扼其險要,則地利尚存,人心可收也。」
其子成功勸曰:「吾父總握重權,未可輕為轉念。以兒細度,閩粵之地,不比北方得任意馳驅。若憑高恃險,設伏以御,雖有百萬,恐一旦亦難飛過。收拾人心,以固其本;大開海道,興販各港,以足其餉。然後選將練兵,號召天下,進取不難矣。」
鄭芝龍既已決定投降清朝,首先撤回防守仙霞嶺的軍隊,使清軍得以順利進入福建;接著又謊稱「海寇」侵擾他的故鄉安平,在八月間率部返回泉州。九月十九日,清軍未遇任何抵抗就佔領了福州。鄭芝龍的引狼入室是為了向清方表示自己歸降的誠意,即如他在給清廷的題本中所說:「臣聞皇上入主中原,揮戈南下,夙懷歸順之心。惟山川阻隔,又得知大兵已到,臣即先撤各地駐兵,又曉諭各府、州積貯草秣,以迎大軍。」但他還摸不清楚清朝將給他多大的官職和爵位,因此把兵力集中於安平一帶,作為向清廷討價還價的資本。清軍統帥博洛將計就計,一面派固山額真富拉克塔等統兵直逼南安,顯耀清朝兵威;一面讓泉州鄉紳郭必昌(曾任明朝兵部尚書,福建晉江人,同鄭芝龍關係密切)寫信招降。鄭芝龍很不高興地說:「我懼以立王為罪耳。既招我,何相逼也!」博洛裝模作樣地「切責」了富拉克塔,下令把軍隊後撤三十里,另外派遣內院學士額色黑等二人持書信到安平面見芝龍,信中說:「吾所以重將軍者,以將軍能立唐藩也。人臣事主,苟有可為必竭其力;力盡不勝天,則投明而事,乘時建功,此豪傑事也。若將軍不輔主,吾何用將軍哉!且兩粵未平,今鑄閩粵總督印以相待。吾欲見將軍者,商地方故也。」鄭芝龍閱信后決定前往福州,成功對父親的所作所為頗不以為然,在這關鍵時刻更是極力勸阻。《台灣外紀》中有這樣一段記載:read.99csw.comread.99csw.com

這段對話不僅反映了鄭芝龍、鄭成功父子在政治上的分道揚鑣,也體現了鄭成功的戰略眼光。鄭成功和鄭鴻逵既然無法改變鄭芝龍投降清朝的決定,特別提醒他親自前往清軍大營所在的福州風險太大,不可輕率行事。然而,鄭芝龍自以為在福建、廣東海域擁有強大的水師,滿洲貴族的軍隊擅長騎射,缺乏水上作戰能力,勢必像明朝皇帝一樣借重於自己何況,二十年來通過壟斷海上貿易積聚的巨額財富更使他駑馬戀棧。他不聽勸告,帶了五百名士卒在1646年(順治三年)十一月十五日到達福州,謁見貝勒博洛。見面之後,博洛偽裝出一副仰慕已久的樣子,對他大加讚賞,還折箭為誓,許以重用。歡飲三天之後,博洛忽然在半夜傳令拔營回京,命鄭芝龍隨軍北上。芝龍心知中計,但已經輕入虎穴,隨身所帶士卒被安置於別營,自己孤身一人只好聽憑博洛擺布了。一位目睹其事的人記載道,當時福建各地應聘而來的明朝官紳齊集於福州,忽然接到清朝巡撫的請柬通知于次日在洪塘聚會,去了之後,「則胡笳四起,毳幕參差,兔網彌天,雉羅遍野。聚立而囁嚅者幾及百人。內院、撫軍席地而坐,執冊指名,首朱胤岡(朱繼祚字),次黃跨千(黃鳴駿字),又次余公誠,余系南中流寓在閩,亦被羅織。拊其背而徘徊,謂:『此三人者非尚書、閣老乎?可隨我去。』每人一卒守之。中有紫衣胡服者為鄭飛黃(鄭芝龍字),亦與焉。彷徨有頃,名次及吳舊撫矣。軍門持冊手麾曰:『余俱赴京聽用。』於是諸人哄然而退,不啻鳥出籠、魚入海也。時見兵即刻拔營起,四公竟載與俱行」。「神龍失勢,與蚯蚓同」,不管鄭芝龍是多麼大的一條巨鯨,一旦離開了戰艦精兵,就成了失水之魚。鄭芝龍只好委婉地向博洛求情,表示就他個人而言既然已經投降清朝,進京「面聖」正是自己的願望;不過,留在福建沿海的長子和兄弟擁有相當兵力,自己一旦進京,呼應不靈,恐怕海上從此多事。博洛的估計同他正好相反,以為掌握了鄭芝龍,鄭氏家族群龍無首,又不能不為芝龍的安全著想,必然惟清朝之命是聽。因此,他讓芝龍當面寫了幾封信,藉以招撫鄭氏子弟和部將,並且對芝龍說:「此與爾無與,亦非吾所慮也。」這樣,鄭芝龍在清軍嚴密監護下被送到了北京。1648年(順治五年),清廷食言自肥,僅授予他一等精奇尼哈番的空頭官銜,撥入旗下,實際上遭到軟禁。這段情節後來在鄭成功緻父書中有一段描寫:「當貝勒入關之時,父早已退避在家。彼乃卑詞巧語,迎請之使,車馬不啻十往還,甚至啖父以三省王爵。始謂一到省,便可還家;既又謂一入京便可出鎮。今已數年矣,王爵且勿論,出鎮且勿論,即欲一返故里亦不可得。彼言豈可信乎?」九*九*藏*書https://read.99csw.com
龍曰:「稚子妄談,不知天時時勢。夫以天塹之隔,四鎮雄兵且不能拒敵,何況偏安一隅。倘畫虎不成,豈不類狗乎?」
成功見龍不從,牽其衣跪哭曰:「夫虎不可離山,魚不可脫淵;離山則失其威,脫淵則登時困殺。吾父當三思而行。」
博洛回京之前,確實利用了鄭芝龍的聲望招降其舊部,奉芝龍之命降清的有武毅伯施福、澄濟伯鄭芝豹和部下總兵十員,兵將十一萬三千名。當李成棟由吳淞總兵奉調由浙江、福建入廣東時,清方不僅利用了鄭芝龍「平國公」的牌劄招撫了白沙、甲子等廣東東部沿海地帶,而且原屬鄭芝龍部下的總兵施郎、梁立、黃廷、成升、洪習山還由武毅伯施福帶領率兵馬五千名跟隨佟養甲、李成棟進軍廣東,在撲滅順德縣「海寇」和鎮壓東莞、增城地區的張家玉抗清義師中起了不小的作用。直到順治五年(永曆二年)三月「□(虜)鎮撫施福、耿獻忠大小船數百號上梧州」,即在李成棟指揮下一直攻入廣西東部,對南明的危害是相當嚴重的。由於李成棟對南方兵將存在歧視心理,在奏疏中說從福建帶來的施郎等官兵「脆弱不堪,無資戰守」,甚至伺機剪滅和解散。施福、施郎、黃廷、洪習山等人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忍氣吞聲,大有懷才不遇、有功不賞之感。順治五年李成棟反清復明,他們收到鄭成功從鼓浪嶼(今屬福建省廈門市)發來的邀請,決定擺脫李成棟部將潮州總兵郝尚久的控制,率部乘舟投奔鄭成功。九九藏書